第二百六十三章 叩门

青铜古殿,巍峨沉浑,似一座雄城,伏于这八峰环拱之间,居于八卦最中心之处,妖异道,飞龙舞凤,接天而上,似是有人举霞,欲上九重天阙,又似有仙王临凡尘,谪落而下。

八方之处,有气血雄旺如龙,璀璨的神光贯穿了天地,是天地也为之低昂,在这等绝强人力前俯首称臣。

八尊傲岸身影,皆是被刺目灼日之光华所笼罩,难睹其真容,他们不再寄身与神辇与星图之中,不再高坐九天之间,不再盘膝龟背之上,真正的降临了,天地都似被他们踏在了脚下,法身如渊,道则横天,战意冲霄!

何为凌云?此间便是凌云。何为伐天?此间便是伐天。

那一道道驾驭神虹仓皇远离的身影似也都被这一股惊天的气势所慑,成千上万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于天穹之上,仰视那八尊几可顶天立地的傲岸身影。

所有人,是先前破口大骂过的也好,是心有不甘的也罢,在这一刻,无不是心潮澎湃,眼眶泛红,试问,又有谁不曾想过,有朝一日,高踏苍穹之上,履地踏天,傲视古今,睥睨天下?!

无关利益,无关心机,在此刻,所有人,任你是穷凶极恶之辈也好,还是纯善真良之辈也罢,胸腔中都是一颗“赤子之心”,心中只有对强者的敬畏与对那等超然境界的向往。

在道的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渺小,却总有人会被无限的放大,致使于被万众瞩目。

青铜古殿,千年前亦曾现于世间,只是不知那位妖尊所说之“千年”是否指的就是枯发老人所说的两千七百之数,若是他们此番联手,攻入铜殿之中,或许便可一窥其中玄机。

只这一刻终究也只是一刻而已,这种纯粹的心境总是短暂的,不可恒久,一如人世间大多数的美好,大多数人的善与真一般,都是昙花一现,开谢由天不由己,说去便去。

一道道神虹破空而去,找寻着自己认定的好方位,以求占据地利,在稍后可能会有的机缘中拔得头筹。

战云压天低,八位不世强者身上的气势愈发骇人,人、妖分明,以判神魔两道,妖、人殊途,始分仙邪二境。

叶枯带着苏清清抽身飞退,面色凝重,愁眉不展,无心去瞻仰那天穹上的身影,是因为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被莫名的不安所纠缠,这股不安只浓得化不开去,像是在心上结出了一层膜,让他几欲要窒息了去。

也是因为怀中的人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一个劲的直往里拱,像是要把这整个身子都装进叶枯的身体里,叶枯分明抱的很稳、很紧,却总是感觉怀中的人儿似是在缩小,有时候,只觉得苏清清成了一张卡片,卡片上永远铭刻着她那抚琴时的模样,虽然他自始至终都不曾亲眼见过,见那珠帘之后的她。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是我多心了吗?但愿是我多心了吧。”

驭神虹,出翠屏,叶枯心中的那股不安仍是没有丝毫淡去的迹象,呓语如疯,前言不搭后语,他向后望了一眼,荀梅和徐客正紧紧跟在后面。

叶枯心中惴惴,怀抱着苏清清,没有任何犹豫,又一连退出了数里,来到了一片狼藉的山野之间,林木摧折,山石崩倒,这时方才那巨龟迈步而过时,崩碎了山峦,踩裂了大地所留下的痕迹。

“你还要抱多久?”怀中,苏清清不知何时竟抬起了脸,直勾勾地盯着叶枯,毫无半点羞怯之意,就好像方才与现在在叶枯怀中的人不是她自已一样,“还不快放我下来?”

叶枯微微一怔,不松手是无礼,是不对,可若是松了手,他只感觉下一刻就要失去她了。

虽然也从来不曾拥有过。

“哦,好。”不管叶枯心中有多少心思,但这心思却也都只如电转,如火逝,浅应即做,将苏清清放了下来。

叶枯上下打量着她,她却只别开了眼,侧过了身去。

片刻之后,又有两道遁光往这里落下来,荀梅与徐客也不是贪心之人,或者说他们更看重与叶枯和苏清清之间的这份情谊,才来到了两人身边。

但这世间从不肯给人半分喘息之机,更莫说留出一时半刻供人挥霍温存。

“轰!”

下一刻,那处八峰环拱的山屏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透进了灵魂深处,那股剧烈的震颤又从灵魂中蔓延开来,传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

神魂在轰鸣,魂海中翻起滔天巨浪,嗡嗡作响,轰然而鸣!

璀璨的神芒,遮蔽了天光,贯穿了天地,天地似都暗了下来,只余下了这如宏神芒在闪耀,绚烂的神光如从九天之上飞流直下的银河,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浩瀚如泄地银河,肆意如捭阖汪洋的能量爆发开来,如潮如水,势不可挡,所有生灵,人族、妖族、妖兽,皆是这潮水中的浮萍,被浪涌裹挟,身不由己,倒飞了出去,身形抛起,像是漫天的蝗虫,黑点无数。

纵使是出了那环拱山屏,许多人仍是被波及到了,整个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伟力掀飞,林木摧折,山石崩飞,一时间竟是飞沙走石,肆虐于这片天地之间。

只无论这风沙如何狂暴,场面如何混乱,却始终掩不去那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璀璨神芒,压不住那一声穿透了灵魂的震颤轰鸣。

叶枯四人,在那道似是贯通了天地的光芒亮起时,便已是先行躲进了一处岩洞之中,周围已是沙尘漫卷,无数断木、碎石、折草、枯叶甚至是断肢残骸在这片天地中横冲直撞,呼啸之间,甚至冲入了岩洞之中,被几人慌忙侧身避过。

无数高峰崩碎,地动山摇之间,乱石如流,滚滚汹涌,好似是来到了世界的尽头,亲眼目睹了一场末日,自古便是天笔判人道,难以想象,人力亦可有如如此撼天之威。

在那股如汪洋恣意似海啸卷涌的能量洪流冲击下,在这片漠漠昏沉的天地之间,赫然只余下了八座孤峰,犹如八根天柱,连通了天与地,勾动了清与浊!

苍翠不再,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之蔚然景象不见了,入目尽是荒芜与衰败,大地开裂,地皮翻卷,寸木未有,寸草不生,天地间的蓊郁似是被清零了,重归了混沌。

乱石与尘泥胡乱堆积,黄沙飘曳,满地皆是被摧残后的苍凉,入目之处,尽是枯寂,没有丝毫的生机。

不去理会那刚好被掀飞到了此处,正倒在地上不住呻吟的修士,叶枯几人慌忙从那崩塌的山岩下跑出来,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八座直上青云的险峰,望着那八峰环拱的山屏,望向那山坳间沉浑如雄城的青铜古殿。

群山皆毁,生机皆没,也正是基于此,没有了山川拦眼,叶枯几人方可四望而无碍。

昏沉之中,可见那八峰之上,青翠不再,光秃秃的一片,不复其此前苍翠欲滴之青葱,险峰孤兀,直上青冥。

千年前亦曾现于世间的青铜古殿,历经风霜千载,仍旧难减其盖世之威,道如龙飞,神痕似凤舞,翻腾飞扬,道韵流转不息,光柱之中,道翻飞,霸气不减分毫霸。

在无尽岁月的侵蚀下,在被如此几近天威之手段攻杀中,古殿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神威,它似是超脱于世间之上,超脱于时间之外,孑然不群。

很多人心中只觉得难以置信,八位大人物齐齐出手,其势当凌厉霸绝四野,其威可撼动苍穹八方,而那古殿竟是完好无损,不可谓不让人心惊!

这世间真有什么力量能攻破这座铜殿吗?无数人都不禁扪心自问,它太超然了,带着似是从荒古降临而下的苍凉,像是一口深渊,其中尽是不可测之神秘,不可度之不凡。

“起源不详,来历亦不详,究竟是谁铸造了这等奇绝神物,又是谁刻下了这些道,可经千载岁月而不灭,厉万载风霜而不朽。”

“大道无垠,今日始知此言之理,难以想象,是何等惊才艳艳的人物创造了这座宫殿,无尽岁月已过,仍是有如此滔天之威势。”

山坳之间,已无半点人影,八方天穹之上的存在现在已是最接近这座青铜古殿的生灵了,无论他们是出身人族还是来自妖族,此刻俱都惊叹于这铜殿的不凡。

“古之道,确是不同于我等今日参悟之物,大道无垠,确是有理。”

“这座青铜宫殿与一千三百年前现世的那一座又截然不同,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又或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需再试探了,这座殿宇上的道已被我们摸清,各位,全力出手,攻破这铜殿上的道封禁,取出其中神藏,揭开这千古之谜!”

所有幸存的人,心中皆是觉得原先认知中的世界被颠覆了,这般攻势,几可焚天煮海,夷雄城为平地,可却仅仅只是几位大人物出手试探而已,难以想象,他们究竟强绝至何等境界?

几位大人物再度出手,调动周身神力,真气洪流滚滚如狼烟,祭出各自性命交修之灵器法宝,展开令日月无光、令天地失色的攻势!

“轰!”

似是千军万马在奔腾,无尽灼目刺魂的神霞将那方天地尽皆淹没,似漫天星辰皆落,银河倒泄,天地间惟余莽莽,又生茫茫,璀璨神芒如织如涌,无尽神辉纵横冲击,浩瀚的能量汹涌澎湃,几有开天辟地之莫测天象!

数百丈的天刀,皆由神光凝聚而成,悍然斩落,有杀天之狂,裂地之威,又有星光横溢,掀起万丈银色狂澜,星子飘忽,演化无尽玄妙

八位大人物,接连不断出手,无尽的杀势,只让天也昏来地也暗,日月光华不再,天地都在这股凶威之下颤栗,慑于其盖世凶芒。

所有的修士,没有人敢靠近,甚至都生不出这样的心思,他们脑海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已是不想着之后的夺宝之事,一退再退,远离了那片真气与妖气交织滚荡而生的风暴,没有人、没有妖敢多做停留。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贯穿天地的神芒再次绚烂时,下一刻,一声沉闷的,好似是自远古洪荒传来地声响在每个人的心头震荡翻涌!

苍凉的古意弥漫四野,时间仿佛也旧了。

掩在迷蒙混沌之后的铜殿大门,掀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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