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葵婆婆

只如此,叶枯在这泥塑神像底下枯坐了整整一天,仍是没有什么眉目。

这座小庙偏僻的很,破败而古旧,早已是被弃之不用了,除了像之前的那两个小毛贼之外,平日间根本不会有人到来。

叶枯像是生了根,兀自盘坐,一动不动,只是神台上的那一盏破油灯中又生起了一团光亮,让这常年都被黑暗笼罩的古庙在间隔一日之后,又一次迎来了光明。

“呼呼”

有风动门扉,打在叶枯的背上,想了想,他仍是没有关上那扇门,只又在泥像脚底做了,抬起头,以微不可闻地声音嘀咕了些什么,便又是闭上了眼,盘膝入定。

又只如此过了一日,这一日中,古庙外有人声传入,像是有一队人马经过此处,但他们并没有选择进入庙中来一探究竟,只是匆匆路过而已。

“我已是等了两日,也看着这小庙看了整整二十四个时辰,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叶枯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是多出了一个锦囊,这锦囊中的纸条他已看过,也被他焚成了灰烬,他叹了口气,将这锦囊放在了油灯中那一点银白之上,很快,苍白的火焰便将这绣工精致的小袋完全吞噬了。

跳动的火苗倒映在他的眼中,照在他的脸上,火光呼呼闪动,叶枯的脸色便也是明灭不定。

其实在哪里修炼都是一样的,这两日来,他倒也并没有因噎废食,断了对真气的修炼,只是这空坐两日,被人戏耍的滋味儿总归不是那么好受,那跳动的苍白火焰触到他的手指时便自己灭了,他只看着这锦囊被烧了个干干净。

就在这锦囊烧尽的时候,忽然间,叶枯心头突然一跳,猛地转过头去,赫然见到一个有些佝偻的黑影立在门口!

苍白色的火光一涨,古庙中顿时有更多地地方被照亮了,只是门口那一处却始终是漆黑一片,像是一团墨凝固在那里,浓的化不开去。

叶枯心中咯噔一下,眼中的神采沉了沉,凝视着门口的那一尊略略有些佝偻身形,依稀能看出,来者是一个人。

那道身形似是向前迈了几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便出现在两人银白光亮之中,叶枯这才看清,她那拱起的后背却不是因为这老妪身形佝偻,而是她背了一样东西在背后,那东西用一块布裹了,看不真切。

“她是化神不,或许是通幽之人。”

这老妪给叶枯的感觉只如渊般沉寂,深不可测,比那位陆铭远将军强大许多,陆铭远是化气境界,这老妪的修为只会在他之上。

自修出阴阳玄气之后,凭借在神魂一道上的造诣,再加之有五行合神识之妙法,纵使是遇上化气境界的修士,叶枯也不是不能与之斗上一斗,至少不会如之前从曲屏镇出来时那般被追的那般狼狈,还差点被那飞来一剑取了性命。

自修士入了化神,便是开始研修神魂,叶枯神魂的优势在这等存在面前便会被无限削弱,纵使有千般玄法,万种妙术,仍是难以逾越这修为上的天堑鸿沟。

这老妪眼神很凌厉,有些迫人,见了叶枯,面色便有些不善,她将目光从叶枯身上移开,看了看那有破损油灯中燃着的苍白火焰,又抬起头,似是在瞻仰那一座泥塑神像。

“神明之前,怎么能燃白火”

似是在责怪叶枯不懂规矩,那老妪本就生了许多褶皱的脸又向里皱了皱,抬手一抹,只闻“呼”的一声轻响,苍白熄灭,小庙中顿时暗了下去,蛰伏许久的黑暗一瞬间涌了出来,到处都是。

“哧”

又是一声轻响,一点明黄火光便燃了起来,叶枯转身看去,只见那一盏破油灯中腾起一团火焰,像是一个舞动的小人儿,霎时便把小庙中刚刚探出头来的黑暗给逼了回去。

叶枯看的有些恍惚,定了定心神,拱手道:“我倒是没有在庙中掌过灯火,还请前辈见谅。”

那老妪扫了地上薄薄的小蒲团一眼,“人老了,腿脚到底是不如以前利索,路上又耽搁了一阵,让你等的久了些。”听似在致歉,但其实话中并不带什么感情,甚是敷衍。

面前这位是化神境界的高人,这么做到也没什么,叶枯只是循了锦囊中的纸条到了这里,对于这老妪的事却是一概不知,她该什么时候到,又是怎么把她叫来的,都不清楚,便没有接话,是怕自己说漏了嘴。

那老妪嫌弃地看了叶枯一眼,见这少年人不说话,看起来只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早就抛开皮囊不看了,嘀咕道:“那丫头怎么派了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小子来,罢了,罢了。”

这老妪并不面善,只有在念到“那丫头”三个字时语气才稍稍柔和了一些。

“何人让你到这里来的”那老妪打量了叶枯一阵,终是有些不放心,像是不相信“那丫头”会派这么个人来似的。

叶枯不假思索地答道:“是问琴姑娘让我到这里来的,她给了我两个锦囊,还嘱咐我拆后即焚。”这“拆后即焚”的话,却是他自己加的,这话中半是真来半是假,任谁也辩不清楚。

那老妪听到“问琴”这个名字,凌厉迫人的目光便柔和了许多,又听见锦囊二字,那一张冷硬的老脸上便转出了些莫名的意味来,似还是不放心,扬了扬声调,问道:“锦囊”

叶枯赶忙将剩下的那一个未开封的锦囊拿了出来,“就是这个,前辈请过目。”

那老妪扫了一眼,只见那锦囊被叶枯捧在掌心,灯火暖黄,愈发映出其小巧精致,绣工精美。

“她给你这个”那老妪把锦囊从叶枯手上拿走,脸上竟有了一丝和蔼,让叶枯只以为是看错了,又听她说道:“不错,不错,是那丫头的东西不假。”

只在叶枯眼里,这和蔼是虚的,不到心底,更多的是表面工夫。

叶枯有些纳闷,这老妪一连两个“不错”,倒真像是见到锦囊有些欢喜,只是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欢喜的。

那老妪抬起头来,像是在重新审视着叶枯,手上已是将那锦囊中的纸条取出,纸条上有些墨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看了没看,“砰”得一声,变戏法似得,那纸条便不见了踪影。

她将那锦囊袋抛还给叶枯,“拿去烧了。”

叶枯应了一声,一如先前那般,把小袋放到了那团火上。

他心中半是明白,半是不明白,明白的,是原来这两个锦囊一个是给他看的,另一个却是给这个老婆婆看的,也庆幸自己听了问琴的话,压住了心中好奇,没有都拆开来。

不明白的是,既然都是要烧,这老人家怎么不自己烧,非要多此一举抛还与他。

“琴儿自己的事,我也不想多管了,你与她同辈,就和她一样,叫我一声葵婆婆就是。”

那老妪看着叶枯把锦囊袋烧了个干净,微微点了点头,油灯中那团火陡然一涨,把那神台上堆着的金银珠宝都卷了进去,一并烧了个干净。

火势猛增,明晃晃的火光把叶枯周身都照了个通亮,原来除了不能燃白火,也是不能供神明以珠宝的。

问琴告诉他说“葵婆婆云游四海,音信杳无”,只是现在听这位老婆婆的说法,却似是她与问琴已约好了会在这座小庙中见面,只是不知道把这会面的地点选在这一座古庙中,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不成

“婆婆说的琴儿,可是问琴姑娘”叶枯看着那把火烧尽了,才转过身,试探着问道。

“她告诉你的,是这个名字吗”葵婆婆并没有看着叶枯,而是四下打量着这座破败的小庙,“看你方才的模样,怎么像是不知道我回来一样”

这老婆婆声音说着说着,竟变得有些沙哑,像是一个将破未破的风箱,叶枯听她突然提起这一茬,心中一沉,这却是要命的问题,问琴说到这位葵婆婆时,总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可从没提过这么一档子事儿。

编假话固然容易,可这一句假话中若是没有半句真话托底,那这谎便难得能圆过来。

谁知,正当叶枯不知该如何说是,那葵婆婆自己就把话圆了回来,自顾说着:“也是,那孩子就这这样子,是她的做事风格。”

叶枯心中暗喜,接话道:“我听问琴说起过您,她告诉我说您云游四海,鹤影仙踪,缥缈难寻,还跟我说起过您以前画符的事。”

“琴儿连这些都跟你说了”葵婆婆那耷拉的眼皮下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却只一晃便消失了,让人只以为是错觉,转而淡然道:“说是以前,也不过是几年之间的事情。她都与你说什么了”

叶枯缓了缓,斟酌了一下词句,道:“问琴姑娘说您是有名的符箓大家,她那一身本事都是您教的。”

说着,他将那一枚从王眉处得来的护身符拿了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