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入化境,凡骨时提炼而出的那一口本命真气散化周身,通入五脏六腑,真正的行遍大小周天。化境修士的体内如同一片小天地,人在其中不断挖掘自身宝藏,其中甚者心脏跳动可如雷鸣,呼吸间能吞吐神辉霞光。
叶枯纵使之前能轻易击杀凡骨八品修士,但那都是占了先机,方才不费吹灰之力。凡骨要搏杀化境,这是逆天之举,而阎昊之所以被推崇备至,正是因为他便是这逆天之人,曾在凡骨八品时搏杀一位化境高手,血战之下,阎昊那一杆战戟上添上了第一缕化境亡魂。
是少年峥嵘,扬戟威震八方,同辈中无人敢撄其锋芒。
莫说残阳如血,唯见一戟入画。
却说眼下境况。
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面色灰白,那不甚高大的身躯完全裹在了暗袍中,给人以阴森之感,也衬的他那张脸愈发灰暗。
叶枯突然想到了杨泠泠,两者分明是不同样貌,却不知为何给他相似的感觉。
“把偷的东西交出来,我还能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要不然到时候把你们打残打废再送给邪将大人,炼成活尸,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与叶枯两人如临大敌的样子相反,这中年男人成竹在胸,化境杀凡骨应是易如反掌,三人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刀俎。
那中年男人并不着急出手,这里只有他们四人,化境之尊对上叶枯三人已是占尽了胜势,“你们二人自我了断吧,倒是你,”他看着林小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看你根基是个不错的鼎炉,放心,本尊不会亏待你的。”
对于叶枯和张有福,他不会留下活口,倒是林小双那副身子还有些价值,让他有些舍不得杀。
他说话间很是随意的便安排了三人的命运,似乎只是眼前的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只不过是两只蚂蚱而已,任他拿捏。
他只道是胜券在握,露着一丝阴森的笑,看着两人似是心中不甘,不肯认命,要奋力一搏作那等蚍蜉撼树之事,那丝笑意中便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讽刺与不屑。
“呸,你做梦,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全家人根基都不错,全都是不错的鼎炉。”或许是心知此劫难逃,林小双挺起胸脯,怒目而视,倒也骂的毫不客气。
“我估计是这丑八怪方才出门时脑袋不小心被门夹过了,才会一直这么自言自语,还自我陶醉。”叶枯揶揄道,很是轻松,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两段记忆,虽不说炼得一颗无瑕道心,却也不会因为区区化境便失了方寸。
修道一途本就不平坦,哪里能事事都遵循自己心意,哪里能时时都绝对的安全,试问这世间有那一个人不是每天都以命与天道相搏,求得一线生机?
叶枯见惯了争斗,或许在别人看来是九死一生的险境,他倒也能窥得生机一线,所以才能留有一份从容,而不似林小双那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
他心中半点怯意也无,踌躇志满,以凡骨搏化境,又何尝不可,何尝不能?
所谓求道,便是要一往无前。
那人听了只桀桀怪笑了两声,笑声令人彻骨生寒。
“嘿嘿,看不出来你们这两个小畜生倒是牙尖嘴利。”中年男子显然气量狭小,容不得眼中蝼蚁有半点不尊,那苍白的脸上浮出数道黑,如同千奇百怪的毒虫伏在灰白的土地上。
林小双的那句话似是戳到了他的痛点,面色阴沉,眼中射出两道寒光,脸上黑狰狞。
也就是这刹那,叶枯身形掠起,一股玄奥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他眨眼间便到了灰白脸男子身前,一掌劈下。
叶枯太快了,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踪迹,身游于物间,宛若指尖划开水面,只惊起一丝涟漪。
那人捕捉不到这一丝涟漪,心中一惊,一下竟有些慌乱地抬手一挡,一阵乌光在他手臂中涌过,叶枯劈中时竟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颤音,震的人耳鼓嗡嗡作响。
“你找死。”那灰白脸男子咬牙发狠道,张嘴吐出一道灰光,那是一口灰黑色小刀,灰色似是吸收了光线,暗沉沉的,像是一阵烟雾,阴蚀之气弥漫而出,邪气凛然。
“哧。”
灰黑色小刀化成一抹黑光冲向叶枯,道道灰色神芒带着刀之锋锐与邪的阴蚀从黑光中激射而出,把叶枯周遭封死。
一力降十会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灰白脸男人虽然窥不破游物之境的玄妙,可却能凭着化境修为以力破巧。
叶枯身形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黑光射穿了空气,却未曾伤到叶枯,而那些神芒却太过密集,鲜血从叶枯手臂上滴落,被刀芒射中划开的伤口一片灰黑,那是阴蚀之气在腐蚀伤口。
叶枯冷漠无比,长发因风静而止,眼眸沉入枯寂,最后陷入“荒”境。
一片荒芜沙漠在叶枯身后浮现,那里一切皆无,只有面漫无边际的黄沙,风不存,日不住,它太淡了,似乎被风一吹便散,可那灰白脸男子却第一次神情凝重,他看不透这片若隐若现的黄沙,只觉得其中藏有无穷杀机。
“荒!”
叶枯心念一动,眸中尽是死寂,那是荒后的景象,背后荒漠幻灭不定,向着灰白脸男子镇压而下。
“装神弄鬼!”那人怒喝一声,被一个凡骨境之人吓住,让他羞怒不已,招手间那把灰色小刀再起,直杀叶枯,同时一把骨矛上手,点点乌光从矛上散发而出,挥动间不是呼啸风声,而是呜呜鬼嚎,刺向那片荒漠,妄图将其一举贯穿。
出乎意料的,叶枯不闪不避,迎着灰黑小刀冲了上去。
林小双发出一声惊呼,这是化境修士在催动法器,凡骨之人被正面击中绝无半分生还之幸。
灰黑刀芒破空,直插叶枯心脏,而那一边,骨矛贯穿荒漠之象,那灰白脸男子却脸色大变,那本就灰白的脸更显得惨白,抽身暴退,可仍然是晚了,他的右手一寸一寸,如黄沙散于风中般消失,诡异非常,亦是致命非常。
荒漠图景镇压而下,扫起一阵劲风,那男人头上斗篷被吹落,露出那一张骇人的脸,似一张枯干的老树,满头枯败的灰发如一蓬杂草。
当局者迷,叶枯全神贯注于争斗之中,却未曾注意到那男人脸上赫然有一道血线,若隐若现间将那张脸劈成两半,与杨泠泠身上那般无二。
游物之境再展,叶枯心如止水,那灰黑刀芒本是会射穿他的心脏,断绝他的生机,可却怪异的差之毫厘,在他的肋边斩下一刀后便后继无力,冲出一段距离后便落在了地上。
手指循着某种特殊的轨迹划动,太玄上手,玄色神光涌出,叶枯将太玄之气催动到了极致,截玄之指再出。
他不顾肋间剧痛,杀向那正哀嚎不已的中年男人。
这灰白脸男子哪里能料到一个凡骨境之人能伤到自己,更不用说危及性命了,那片诡异荒漠不仅让他感觉自己已重伤,更是让他心生荒芜,生机不存,只是一片绝望。
其实他的伤势远远没有那么严重,只是道心陷于一片虚假的真实当中,亦真亦假,让他乱了方寸,只感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破绽,神魂震荡,一身真气暴走,险些转作真火反噬己身。
这亦是他借助外力方才臻致化境的弊端,道心有瑕,神识太过脆弱,方才会被叶枯所乘。
说是真火,倒不如说是心火。这是心的荒芜,更为可怖。
叶枯截玄之指点出,截断的不只是真气与气血,更是冥冥中的天道,虽然只有微不可察的一刹那,可用在现在却正好断了那人与周遭世界的往来,孤立无援。
叶枯只这一掌再落,就要彻底断了这灰白脸男子所有生机。
突然,一颗红黑相间的珠子从中年男子体内冲出,乌黑魔气在其上涌动,数道乌黑道从他脸上狰狞如虫的道道黑色印痕中浮起,缠绕在魔珠之上。
珠子上魔气腾起,颤动不休,红黑魔芒绕遍珠身,魔气翻滚化作一道乌黑大手印,抓向叶枯
魔气与阴蚀之气铸就魔手,压灭了周遭生机。
纵使是叶枯也料不到这般变数,游物之境终有所限,魔手印没有抓实,却把叶枯一下拍飞了出去。
而那颗突兀出现的红黑珠子上魔气再转,袭向那倒地的中年男子,一道道灰白色的气从他体内被抽出灌注到魔珠之中,这是生命精气,中年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最后只剩下了一具干尸。
没有哀嚎,也没有痛苦呻吟,只是结果让人毛骨悚然。
被拍飞的叶枯撞断了数根大木才停了下来,那道掌印势大力沉,他避不过,只能以化玄之术硬抗。
手印之威相当于一位那位化境男子全力一击,被拍中的刹那叶枯的肉身几近虚幻,犹如遁入了虚无之中,借此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与魔气,不然非得形神俱灭不可。
叶枯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精神萎靡,化玄之术对肉身和精神的消耗太大,虽然只是那一刹那,可也让他伤上加伤,只不过这一次比对上那鸦羽黑袍时要好上了许多。
林小双似是看呆了,回过神来后发出了一声尖叫,不是害怕而是兴奋,这一切太快了,凡骨杀化境,只在故事中发生的事情竟然在自己眼前发生了,让人难以置信。
其实叶枯也只能速战速决,杀招连出,若是再战下去,化境那比凡骨不知浑厚了多少倍的真气就足以把他活活震死。
“别嚎了。”叶枯声音很虚弱,林小双的叫声吵的他心烦,只是不知道林小双听见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