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打破了裂谷中的平静,两名杨家护卫队的成员被一根突如其来的箭射穿了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是有人劫道。杨泠泠的三爷爷脸色一变,正要上前,也就是在这众人心神未定的时候,嗖嗖嗖又是几支箭破空而来,带走了数条人命,血腥味直往人心里钻。
寻常贼寇劫道都是为了钱财,哪有像这样二话不说就撕破脸杀人的?箭声刚落,几道人影从乱石堆中杀出,远处尘土飞扬,大群贼寇从前后两路包夹而来,这阵势是要把杨家全部人全部埋在这大裂谷之中。
杨家一行人脸色发白,面对来势汹汹人数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不少人双腿发软,握着武器的手止不住的抖,哪有一点武者的模样?
“一起杀出去还有一条活路!”杨泠泠的三爷爷当机立断,大喝一声,一马当先迎向那几个从乱石堆中杀出的人,杨家众人中大部分人一咬牙也都紧随杨老爷子身后。
可总有那么些人,脑生反骨心存侥幸,丢下了杨家,企图投降来换取一条性命。这些人丢下手中的武器一个劲的往回跑,那跑在最前面的刚要开口,一把大刀劈头砍下把他砍成了两半,鲜血喷溅到他旁边的人脸上,让他们一下懵了。
这群劫匪根本没想过留活口。余下的杨家众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眼睛都红了,不是为那些叛徒伤心,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短兵相接,局势一面倒,那几位率先冲出的黑衣人仅仅分出两人便死死地缠住了杨家元老,杨老的攻守间已经有些捉襟见肘,根本无暇他顾。剩下四名黑衣人冲入杨家人群中,犹如猛虎入了羊群,哀嚎不断,杨家众人中少有一合之敌。
“叮。”一名黑衣人的剑被杨泠泠截住,那人看见杨泠泠的脸,眼光中升起一丝淫邪,他本就好女色,见到杨泠泠这样的美人更是让他邪火大盛,招呼了一声他的兄弟,也是另一名黑衣人,两人淫笑一声一同向杨泠泠攻去。
杨泠泠黛眉一皱,无视两个黑衣人的话,手中的剑宛若天上浮云游走,似慢实快,每次总能恰到好处的的截到两名黑衣人,随后剑光宛若灵动的一尾游鱼,眨眼见穿过空挡,刺入了一名黑衣人的肩膀。
叶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杨泠泠这一剑快慢相转,以慢入快后又以快入慢,剑光寻隙而走倒是颇有几分精妙,但到底凡俗武学路数,尚不入他眼。
杨老爷子那边不容乐观,手掌拍出与对方二人硬撼,双方都讨不到好处,他也无暇抽身,若是放了这两人入人群那必定是一场灾难。可他心知,身前身后还有一大批劫匪冲来,心生悲意,“天要亡我杨家啊!”他心下一横,暗定拼着一切都要把杨泠泠给送出去。
前后夹击的劫匪也冲进来了,本就难堪的局势顿时一面倒。
就在这时,一副令人目眩的星图在裂谷一头升起,幽蓝的星光划开了鲜红与昏黄,一股神秘不可测的气息在图内的二十三颗大星上流转。
一名少女脚踩七星,她的身后赫然便是那副星空图景,周身有群星罗列,辉耀生光,瑰丽奇异,于这残阳血海、阴影镜壁中耀出一方星辉,衬的她好若神女。
那双水晶般的眸子里有璀璨星辰闪烁,让人生不出亵渎之意。
她手一招,星图中九颗被暗蓝色星光围绕的星辰在裂谷半空浮现,一缕缕幽蓝色的光投下,精确无误的落在了正在混战中的劫匪的身上,熔出一个个骇人的洞,这些杀得杨家人仰马翻的悍匪挡不住一道星光。
叶枯瞥了一眼这少女,那模样看起来竟是比杨泠泠还要娇小一点儿。叶枯对于她的出现也不敢到惊奇,他之前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附近,只是不知道是何物,当这少女一出现时,他就肯定了这股气息的来源就是她。
只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算是见到了,他也不知道那股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丫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哪来的滚回哪去!”那正与杨老爷子厮杀的两名黑衣人是这群劫匪的首领,他们花了数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势力,哪里经得住那少女这么杀下去!
说话间,那人抽出身来,深吸一口气,衣袍鼓胀,举刀向着那突然来到的少女沉重地狠狠劈下,一刀挥出,两者间的空气都有刹那的一窒,刀势势大力沉,仿佛纵使是一座山岳都要被这一刀断成两截。
“御!”那少女眸若清霜,根本无视那威胁的话语。
她娇喝一声,二十三颗大星中有九颗呈玄黄之色,此时齐齐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淡黄色的虚幻盾牌,盾上隐约有玄奥符号,只是太过模糊了。
那气势骇人的一刀与这面玄黄星光凝成的盾牌硬憾,竟是不得寸进,两者交锋的余劲把周围的人震翻在地。
少女立身星图之下,指若灿星,岿然不动。
反观黑衣人吐出一口鲜血,那玄黄星盾上竟有一股反震之力,让他受了不轻的伤。来者不善也不简单,他心中虽然是又惊又怒,但还是没有丧失理智,他们没有人是少女的对手,再死下去,恐怕真的是要一个都不剩,就是他自己都没把握全身而退,
“撤!”
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命重要。剩下的劫匪早已是不想再打下去,顿时各自逃命,局势一下子反转过来。杨家的人杀红了眼,让劫匪硬是留下了不少条人命。
杨玲玲的三爷爷正想着燃烧真气也要护着孙女的周全,哪里想到突然之间就来来了个大反转?心神一松之下,体内多重暗劲一齐迸发,让他突出一大口鲜血,神情萎靡。
那少女也不追,见对方逃远,星图收起,辉耀星光一齐收敛。
一番血战,杨家众人死的死伤的伤,神色都有些悲戚。安抚了一番众人的情绪,杨家老爷子、杨泠泠两人一同上前向那位少女表达谢意,这是发自肺腑的,若是没有她,他们今天的结果必定也是成为满地尸体中的一员。
那名少女摆了摆手,是坦然受之。他们也算是并肩作战,当然更多的是那少女的仗义援手,有了这一份情意,在得知这位少女的目的地也是北城之后,杨家众人竭力邀请她同行。
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一行人在收拾了一番,将尸体就地掩埋之后便又出发了。其实对于他们来说,生死本就是很寻常的事,哪一个人不是在刀尖上挣一口饭吃?心中虽是为朋友甚至是为亲人的死感到悲痛,可生活还是要继续,这就是武者,也是人。
那手段不凡的少女名叫上官玄清,自称是从中域而来。因为马车有限,上官玄清和杨泠泠坐了同一辆马车,而叶枯就是那个赶马车的人。
叶枯赶着马车。
上官玄清之前那星图耀空时高不可攀,烨然若神女的样子触动了他某处的记忆,他感到很熟悉,但却就是想不起来。
一路上,杨泠泠和上官玄清共乘一架马车,她们的话并不多,上官玄清声音清冷,吐字若星。
叶枯听在耳里,这倒不是他有意偷听,就隔着一层帘子,想不听也不成。
车中两人是近在咫尺,但那上官玄清的话语是中带着一种淡淡的疏远,这种疏远不是一种故作俯瞰的姿势,而是一种天生高贵自然而然带上的距离感。
她们聊的既不是什么闺阁中事,也不是哪家的公子,而是一些整个国家修士界的轶事与传闻。
“你刚才没事吧?”杨泠泠突然话题一转,让正听的起兴的叶枯一愣。
“我疼死了,现在还疼呢但一想到是在为你们赶车,我就好多了。”叶枯呵呵笑到,丝毫不提他刚才出工不出力的事儿。
叶枯本是欲借着此回见识一番当世修行之法,但这一下,他把上官玄清也一并说进去了,“方才畏畏缩缩,临阵怯敌,我看你本事是都在这张嘴上了。”一道星芒闪过,上官玄清不假辞色,叶枯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掌,激起了不少尘土。
没让他难堪,上官玄清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这边,拎起叶枯就回了马车,甚至没给叶枯说疼的时间。
“玄清。”杨泠泠顾忌到叶枯的身份,北王府的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上官玄清其实也没想到叶枯这么不堪一击,她虽然能杀,却也不会心安理得的去随随便便的杀人,她看向叶枯,却发现叶枯也正看着她。
马车里本就不宽敞,两人四目相对,倒是一下让上官玄清有些窘迫,哪里有男人这么无礼的看过她
玄清的性子正想又给叶枯一巴掌,却听见叶枯缓缓说到:“上官夜鸷是你什么人”,叶枯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很平淡,只是与那轻佻的他有些反差。
“姓上官的又不是只有我这一家。”上官玄清不明所以,但却不知为何。“还看!”当她发现叶枯还在盯着她时,那股软一下就不见了。
在她出手前,叶枯赶忙赔了不是,像个没事人一样乖乖的又出去赶马车了。杨泠泠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也没有多问。
顺着大路走,杨家不过是众多商队中的一员罢了,没什么特别之处,几天里倒也平安无事,一直到了北城。
北城雄踞北域,气势之宏伟、建筑之繁多、人声之鼎沸自然不是北木城可比。到了北城,叶枯直接就去了叶王府上。
叶王府坐落在北城之北,占地千亩,气势恢宏,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之感,只是更多大气与简约,当然,这种简约也是相对而言罢了。门口的家丁衣着朴素干练,精气神十足乃是修炼有成的武者修士。
当叶枯走到朱漆大门门前时,那些个家丁才注意到叶枯这个人,虽然叶枯穿的不算好,但他们也没有盛气凌人,而是客气地请叶枯离开。
“我连家都回不得了吗”叶枯抬起头笑着说到,看门的家丁一下子愣住了,这不是他们失踪了十多天的少爷又是谁
“是少爷,少爷回来了!”这些家丁都很欣喜,脸上都带着笑,这到让叶枯有些意外,把那位正要去通报的人叫住,“我自己去。”
进了大门,叶枯循着记忆,向着府里的一片大湖走去。一路上,叶枯走的很慢,因为记忆相融的缘故,他说不清对这个家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家里的人。
王府里多亭台楼榭,但在那片碧绿大湖之畔,只有一座红瓦小亭,破败的瓦积了一层灰,亭中只有一张石桌、三方石凳,岁月留痕。
此亭名捞月,传说古时有仙人立身亭内,于此湖之中捞出一轮水月后又放进了湖中。到现在,若是机缘已至,仍可见三月共天地的奇景:天上一月,水中双钩。
若是从天上俯瞰,王府正是以这片湖、这座亭为中心修建成的。
此时捞月亭内,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正在亭内喝茶,男人身形高大,衣着华贵却不杂庸,就是悠闲的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威严散发开来,久居高位,不怒而威。
这自然是叶枯的父亲,北王叶承天。叶枯是他与王妃的独子,王妃早逝,叶承天更是把叶枯看的无比重要。
“父亲。”一声轻唤,是叶枯到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坐快坐。”其实自叶枯到了北木城,叶承天就知道叶枯平安无事了,只是现在亲眼看到叶枯站在自己面前,心里总归是踏实了。
叶承天看着叶枯走过来,看着叶枯在石凳上落座。其实对于叶枯,叶承天自然知道儿子脉象异于常人,难以成为武者,修炼真气,所以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福气了,也不奢望过多。
“没事吧”叶承天给叶枯倒了一杯茶,语气间竟是有些歉意。
“没事,就是挺累。”叶枯答到,没有喝茶。
闻言,叶承天也不知说什么好,叶枯因为劫脉之象不能修炼真气,小时还好,越长大就越是沉默寡言,这种眼睁睁的看着同龄人先后超越自己的感觉,三言两语怎么说的尽
碧色大湖中,一条条红色大鲤鱼点缀其中,这些都是建府之后放进去的,吐着一个个泡泡,碰到水面就碎成了花儿。
之后,叶承天又问了几句叶枯这段日子里来的情形,本也是叶枯不顾家中反对,非要去撞一番机缘出来。叶枯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杨家,“北木城那边,顾家想娶杨家的大小姐过门。”
“哦”叶承天很高兴,一是因为看到叶枯平安回家,二是因为与叶枯聊天,自从叶枯长大后就不怎么爱说话,更别说父子两个人这么坐着聊了。
“我觉得这门亲事不成,爹你看你”叶枯话没说到一半,便被叶承天打断了,
“这有何难,我听说那丫头是和你一道来的北城,枯儿你要是想见她明天我就让她过来。”叶承天对于杨家那位大小姐也就是杨泠泠也有所耳闻,这自然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因为她在武道上的天赋。
听叶枯这么一说,他更高兴了,他以为叶枯是喜欢上了杨泠泠,儿子有了喜欢的女孩,当爹的哪有不开心的,更何况以他叶家的门业,哪家的女孩娶不得
“至于你和公主的婚事那边,为父自会去说,你无需担心。”叶承天笑着说到。
“婚事什么婚事”这下轮到叶枯懵了。
“自然是你和皇家那位小公主的婚事,是你祖爷爷与皇家的老祖宗定下的。”一说到这,叶承天语气有些冷,叶枯不能习武,上虞那边对于这门婚事自然是一百个不赞成,谁能同意公主嫁给一个废物拜高踩低,不过如此。
父子两人在这捞月亭吃了晚饭,叶枯说累了就告了退。
他到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径直去了家里的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