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盖头被放到一边,顾和烟站起来道:“再去找一找。”
几个孩子兴许受不住兄长娶妻,跑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顾和烟嫁过来可没打算冷待这几个孩子,退一步说,和孩子相处比同秦潇言相处自在得多。
秦潇言看着顾和烟道:“先喝过合卺酒。”
红烛旁放了一只青色的酒壶,边上还有两只同色酒杯,在烛光下好像镀了一层金色,顾和烟弯了弯眼睛,“好。”
秦潇言走过去,执壶将酒杯倒满,酒香沁人心脾,他深吸一口气,端着酒杯过去,将其中一杯递给顾和烟,“给,这酒后劲大,不可勉强。”
顾和烟接过,闻了闻,她以前是医生,没喝过几次酒,再怎么说今天也是喜事,肯定要喝完的。两人双手交过,顾和烟把酒一口饮尽,酒入喉口,呛辣无比,顾和烟强忍着咳意道:“去找潇楠他们。”
顾和烟殊不知床下的人也在强忍咳意,还忍得好辛苦。秦潇楠在心头发誓,早知今日,他一定自告奋勇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土!
好呛。
秦潇然和秦阮脸都快憋红了,秦潇楠握住拳头给俩人加了加油,以眼神示意:“坚持!等哥和嫂子出去找人咱们就可以溜出去了!”
秦潇楠现在不想闹洞房了,只想全须全尾好模好样地出去,他哥肯定不听他解释的,肯定理解不了他的一番苦心,肯定觉得他带着弟弟妹妹捣蛋的,肯定会被打断腿的。
秦潇楠吸了吸鼻子,他也不知道吸了什么东西进来,鼻子痒得厉害,但秦潇楠知道万万不可发出声响,他忍呀忍,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心里一松,“阿嚏”打了一个喷嚏。
秦潇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二哥,秦阮也睁着大眼睛看着秦潇楠,秦潇楠一头雾水,疑惑地看了回去:“怎么了?”
“出来!”
秦潇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望见了一双黑色的皂靴,正是秦潇言的鞋。
秦潇言见床下没动静,又道:“秦潇楠,还等我请你出来?”
秦潇楠叽里咕噜从床下面爬了出来,拔萝卜带泥,秦潇然跟秦阮也爬出来了。
顾和烟往后退了两步,秦潇言拉过她的手,“回去把《论语》抄十遍。”这话是对着秦潇楠说的。
“潇然和阿阮写十篇大字。”
顾和烟深吸了几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求情。
秦潇楠一听自己要抄十遍论语顿时就不乐意了,他看了看顾和烟,道:“哥,你让我抄十遍《论语》!”
“抄。”
秦潇楠道:“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弟!这才刚娶,以后指不定怎么样呢!抄就抄!”
秦潇然扯了扯秦潇楠的袖子,“二哥,你少说两句……”
秦潇楠道:“我说怎么了,难道不是吗!我看你连个闹洞房的人都没有,这次钻床底下去,里面又黑灰又多,你以为我想钻啊!你可倒好,二话不说就罚!好,抄就抄!不如一次罚个够,直接抄个一百遍,省着以后再找理由罚我!”
秦潇言道:“潇楠,你是真不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秦潇楠仰着脖子像只小公鸡。
“你说你来闹洞房,那为何不闹,为何不敢有动静?”
“还不是怕你罚我们!”
“你既然怕被罚,那你便知有错,若是无错,怎么会怕。”
秦潇楠哑口无言,他瞪着眼睛看了秦潇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强词夺理!”
秦潇言道:“你若闹洞房了,我不会罚你。但你不敢,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回去抄书。”
秦潇楠道:“好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怕吓到你的新娘子,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这都能吓到,抄就抄!潇然阿阮我们走!”
秦潇楠走了,还不忘带上他的小兵。秦潇然苦着脸出去,秦阮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懂,对顾和烟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偷偷回头看了好几眼,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甜甜的笑,“嫂子可真好看!”
秦潇然心有同感,跟着点了点头。
秦潇楠恨不得拍死这两个吃里爬外的,“被罚了你俩还说她好看!长得好看怎么样,心地不好,书上说了,这种叫蛇蝎美人,会吃人的!”
秦阮道:“被罚又不是因为嫂嫂,是因为偷偷趴床底下,让哥哥找不到担心。”
秦潇楠岂会不懂,他就是看不惯而已,秦潇言娶了妻,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你就向着他们说话吧,小心哪天吹了枕边风,给你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
秦阮道:“才不会呢,嫂嫂一看就是大好人!咱们吓到了嫂嫂,都没给嫂嫂赔不是……”
秦潇然道:“对啊,二哥,这事真是咱们做的不对。哥找了咱们好几遍呢,心里不定多着急,嫂嫂也说快点出去找……”
秦潇楠刚被秦潇言骂过,现在又被秦潇楠秦阮说教,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们等着吧,哪天被卖到山沟沟里可别哭着求我。”
秦潇然皱了皱眉,“要卖也是一起卖,我俩求你有什么用?”
秦阮跟着点头,“就是啊。”
秦潇楠深吸一口气,“抄书去!”
屋里,秦潇言给顾和烟赔不是,“抱歉,潇楠性子顽劣,我会罚他。”
被吓了一下是肯定,毕竟以为只有两个人的房间突然出现别的声音,但也不至于被吓坏,顾和烟胆子还挺大的,上大学的时候做各种实验也没怕过,“也还好啦,对了,他们吃过饭没,你用饭了吗?”
秦潇言早上和他们一起吃的白粥,到现在都没用饭,秦潇楠他们恐怕也是。
顾和烟见秦潇言不说话,笑了笑,“你去吃点,也给他们弄一些,我去梳洗一下。”
秦潇言点了点头,“多谢。”
顾和烟道:“都成亲了,我们之间就不用说这个了,快去吧。”
秦潇言把手背到身后,面上有片刻的犹疑,“那我过去了,若是累了,先歇息,不必等我。”
等秦潇言出去,顾和烟松了一口气,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去梳妆台前拆头发了,梳妆台老旧,大概是秦夫人留下的,顾和烟把簪子取下了,长发一下子散了开来,顾和烟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心道:“应该是酒劲上来了,我就去床上躺一会儿,等酒劲过去……”
秦潇言去了厨房,锅里温着的饭还有,秦潇言又炒了两个菜,给秦潇楠他们送了过去。
秦潇楠见秦潇言进来,撇了撇嘴道:“呦,不会是被新娘子赶出来了吧。”
秦潇言把饭菜放桌上便要走,秦潇楠看秦潇言要走,连忙站起来,“你这就回去了!”
秦潇言问道:“还有事?”
秦潇楠道:“你不会连饭都没吃就急着赶回去陪新娘子吧……”
秦潇言刚在厨房用了些,“我用过了。潇楠潇然阿阮,是她让我来给你们送饭的,我希望你们不要对她有太大的敌意。”
秦潇然和秦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秦潇楠道:“谁对她有敌意了!”
秦潇言道:“没有敌意最好,我先回去了。”
秦潇楠如今十一岁,这个年纪最尴尬,不像秦潇言那么明白事理,又不像秦潇然秦阮那样天然懵懂,不知世事。他懂得一些,又不全懂,知道父亲走了,目睹母亲没了,比他大的只有秦潇言这个哥哥,能依靠的也只有秦潇言。现在秦潇言娶妻,秦潇楠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哥哥被人抢了!
秦潇楠宁愿他哥娶了隔壁的秀秀姐!最起码秀秀姐对他们三个好!
秦潇楠看着秦潇言离开,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算了,爱走走,赶紧陪新娘子去吧,他们才是一家人。”
秦潇言怕顾和烟睡了,进门的动作放的极轻,屋里没有动静,秦潇言绕到床边,果然,顾和烟闭眼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睡着了。
秦潇言不知怎么办才好,顾和烟衣服没换,脸上还有红色的胭脂,只有头发梳开了,一些搭在肩上,一些散在红色的锦被上。秦潇言站了一会儿,出去打了热水,把干巾浸了水,坐到床边给顾和烟擦脸。
秦潇言以为顾和烟脸白里透红是化了妆的缘故,但是擦去胭脂,露出的皮肤还是雪白的,两颊处各一抹熟透的红色,秦潇言闻到一丝丝酒气,他恍然道:“原来是醉了……”
给顾和烟擦了脸,秦潇言更是犯难,他看过那些书。
也懂。
但是顾和烟这样醉着睡着,秦潇言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帮顾和烟换衣服都觉得非礼逾越,但让顾和烟这样睡一晚上,会不舒服吧。
秦潇言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便从屋里出去了,他去偏间找了堇瑟,“你家小姐睡了,去帮她把衣服换了。”
堇瑟满头雾水地啊了一声。
另一边,秦潇楠扒饭吃,嘴上还不得闲,“那么着急做什么,就咱哥这样的,回去了也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话不多说,手都不敢乱放的那种!”
秦阮道:“哥说了,要坐姿端正,规规矩矩。”
秦潇然嘴角抽了抽。
秦潇楠道:“哎,怎么跟你说呢,说了你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