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潇言道:“写地上,一会儿我来检查。”
秦潇楠:“……哥,天都快黑了,太暗对眼睛不好。”
秦潇言:“明日再写。”
秦潇楠笑嘻嘻道:“可是明日要布置东西,嫂嫂进门总不能还跟原来一样吧。”
秦潇言:“你买面的时候潇然和阿阮已经布置好了,只剩下喜字没贴。潇楠,你太慢了,下次不许在路上滞玩。”
“写就写,天还没黑,我一会儿就能写完,写完了你来检查啊!”
秦潇言道:“别耍小聪明,天黑了灶膛里有火,认真写。”
秦潇楠脸立马苦下来,“知道了……你快去做饭吧,写完了还等着吃饭呢。”
秦潇言拎着半袋子面和一小筐鸡蛋进了厨房,秦潇然乖乖坐到灶台前烧火,火光跳跃,照着秦潇言的面容温和极了。秦阮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夏风徐徐,远处还有蝉鸣声。
秦潇然往灶台里添了几根柴,抿了抿唇道:“哥,你这么好,嫂嫂一定会喜欢你的,嫂嫂一定又温柔又漂亮。关键啊,眼睛好使,只要不瞎,一定会喜欢哥的!”
秦潇然人小敏感,能感觉到秦潇言的紧张,他安慰着秦潇言,但显然,秦潇言并不领情,“安静烧火,不然出去。”
秦潇然撇了撇嘴,“都烧了一大半了让我出去,真是翻脸无情。”秦潇然往灶膛里添柴,锅里冒出一阵阵香味,秦潇然眼馋多看了几眼,疙瘩汤里的疙瘩颗颗均匀,一看就是好疙瘩,里面的青菜叶绿的人头皮发麻,荷包蛋又圆又大,准是卖鸡蛋的看他二哥长得好看故意的。
秦潇然陶醉地吸了口气,数着荷包蛋缓解饥饿,一二三,一二三……“哥,怎么才三个,不应该四个吗!”
秦潇言道:“我不吃。”他够高了,不像几个孩子,还要长身体。
秦潇然顿时就没胃口了,不管他哥做的有多好吃,“那我也不吃,你可真会扫兴,好好的兴致都被你给败坏了,你自己烧吧,做了你自己吃,这么一大锅看你啥时候吃完。”
“潇然……”
秦潇然拍拍手上的灰,道:“别叫我,不想听你叫我名字。”
秦潇言最后又往锅里打了一个鸡蛋,一家人吃的开开心心,大约苦日子过惯了,稍微有点甜头都觉得开心,唯一忧愁的就是他们的嫂嫂会不喜欢这种生活。
秦潇楠摸着肚子道:“还不如娶隔壁的秀秀姐呢,人温柔又漂亮,对咱们又好,不嫌弃我们这几个拖油瓶。”
秦潇言把碗放下,道:“秦潇楠,你还想抄大字?”
“啧,还没娶呢就护上,得得得,我不说了,石头一个,秀秀姐多好啊,也就你这个不长眼睛的看不到,你是不是偷看人顾小姐了,觉得长得更漂亮才不喜欢秀秀姐!”
秦潇言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作何去偷看,再写三篇,明日我检查。”
秦潇楠嘴巴张了张,就算再不愿还是把嘴闭上了。
秦家担心顾和烟过不惯苦日子,堇瑟也在担心,恨不得把什么都给备好。顾和烟道:“别弄这些了,嫁过去之后就按照秦家的规矩来,这些东西别往明处放。”
堇瑟道:“可是,这些您都用惯了呀。”
“哪儿有什么用惯没用惯之说,我怕你到时候忘了,先提点几句,到了秦家,不许说在顾家如何,更不许嫌这嫌那,想想都不行,少说多做,明白吗?要是不明白,就别跟着我了。”
堇瑟扑通跪下,“奴婢明白,奴婢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顾和烟道:“起来吧,收拾不完让其他丫鬟做,时间不早了,我先休息。”顾和烟怕堇瑟口无遮拦说什么话被那几个孩子听了去,徒增事端。
次日一早,顾和烟披着烟拢绿的披风去花园散步,见顾和微带着丫鬟从花园另一角过来,顾和微走过来,行礼道:“见过姐姐。”
顾和烟:“从父亲那回来的?”那条路正通往书房。
顾和微道:“嗯,姐姐是要去散步吗?”
顾和烟点了点头。
顾和微面上有一丝丝尴尬,她等了一会儿不见顾和烟邀请,便道:“那妹妹同姐姐一起。”顾和微走在顾和烟的身边,花园的石子路窄小,路边又有垂柳,顾和微伸手把柳条拂过,“可真快,一转眼,姐姐就嫁人了。”
顾和烟道:“时间向前走,人要向前看。”
“是啊,”顾和微一身碧色青衫,行走间如置水波之中,她长得也好看,柳眉杏眼。顾和微道:“是啊,姐姐要嫁人了,妹妹也定亲了,以后我们姐妹见面的日子就少了。”
顾和烟心道:“以前见面的日子也不多,顾和微定亲了,可还是齐阳侯?”顾和烟问了一句,顾和微答道:“是齐阳侯。”
顾和烟哦了一声,“恭喜妹妹。”
顾和微摇了摇头,道:“相比之下我还是羡慕姐姐的,秦家虽然不是世家,但是人口简单,少了许多的麻烦事。可嫁进齐阳侯府,交际应酬,后宅的事一大箩筐,妹妹现在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顾和烟道:“妹妹兰心蕙质,一定能应付自如。”
顾和微心中苦笑,应付自如?难上加难,齐阳侯府是显贵,她不过是顾家的庶女,嫁过去做当家主母,简直是羊入狼群,况且,她嫁妆不丰,那么点银子还要用在刀刃上。“还是姐姐命好,那么多的嫁妆,嫁过去秦家定高看你一眼的。”
顾和烟道:“高看与否可不是看嫁妆多少,文人骨子里傲气,说不定根本不稀罕。”
顾和微怔了怔,“也对,”她也只是和顾和烟发发牢骚,那些嫁妆是母亲留给顾和烟的,她就算眼馋,也不会打嫁妆的主意。但是她又实在发愁,她姨娘还沉浸在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喜不自禁呢。
走了一会儿,顾和微便辞行了,顾和烟又在花园里转了两圈,离出嫁没几天了,顾和烟就待在屋里安心备嫁。
王朝几十年,还从未出现这种“下嫁”的事,就算是公主选平民驸马,也选个功名加身,家世清白的。
但秦家不是,秦潇言是罪臣之子。
说是罪臣也不尽然,因为秦子正并未定罪。他以贪污受贿被捕,狱中畏罪自杀,他死之后这事不了了之。没线索查不下去,直接定罪又太过荒唐,因为秦子正又人如其名,为人正直,是个了不得的清官。
百姓原等他沉冤昭雪,可最后罪名没脱,人却死了。秦子正死了之后,秦夫人腹中还有个遗腹子,生秦阮的时候败了身子,缠绵病榻两三年,也跟着去了。
秦潇言的身份十分尴尬,虽不影响考取功名加官进爵,但看见他似乎总能想到罪臣之子。因为秦子正的事,很少有人同秦家往来,就是和顾家有关系的人家,也都只是送上礼物,说成亲当日不方便过来。
成亲当日是个好天气,但秦家却极其冷清,院子里没有几个宾客,着实尴尬。
秦潇楠道:“哭丧着脸做什么,没人来咱家的人还不够吗!都给我笑起来,潇然,阿阮,笑!”
秦潇然笑了笑,秦阮也跟着笑。
秦潇楠还不满意,“笑不能停!这么一会儿你们都笑不了,还怎么笑一天,想让别人看咱哥的笑话吗!嘴咧大一点,要露八颗牙齿!谁要是不笑,我就把谁的牙打掉!”
秦潇然道:“……二哥,我下牙掉了。”
“…哦?是吗,那就全露出来好了,哥去接新娘子了,咱们笑就对了!一定要喜庆!”秦潇楠站在门口,一副二哥风范,他笑地最开心了院子外面有看热闹的人,全都嘻嘻哈哈的。
院子里总共喜宴已经摆好了,全是秦潇言晚上做的菜,秦潇楠莫名心酸,他哥做完菜换掉粗布衣服穿上喜服才去接新娘子的啊。那个顾小姐要是敢反悔!他就!秦潇楠还没想好怎么办,外面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道口看去,不知谁说的一句,“新娘子接回来了!”
不知为何,秦潇楠秦潇然和秦阮齐齐松了一口气。
秦潇楠道:“阿然,你照顾好阿阮,我去外面看看!”说着,秦潇楠就挤出了人群,他十一岁,个子已经不低了,他看着他哥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穿着吉服的人吹喇叭的吹喇叭,敲锣打鼓的敲锣打鼓,数不清几个轿夫在抬着花轿,后面还有一长串穿着红衣的人,不是搬就是抬,远远望不到尽头。
“听说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台,绕城走了好几遍,十里红妆啊!”
“我也听说了,那些嫁妆从头都望不见尾,可真多啊!”
“听说都是顾夫人嫁过来时的嫁妆,顾夫人娘家魏家是皇商,可真有钱。”
“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是顾相仪表堂堂,却个吃软饭的……”
“要是真吃软饭还能剩这么多!啧,我看啊,顾小姐敢带着这么多嫁妆嫁过来,是相信秦家。”
秦潇楠心跳如鼓,暗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