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传绝艺 觐面陌路

  颜必晓等为一突然现身、武功神奇之黑衫老者惊走,赵林及时收剑,走了过来一揖道:“多谢老前辈援救之恩!”

  黑村老者面目阴沉,似是罩了层浓霜,点点头轻哼了一声,未再言语,目中炯炯神光转注在岳洋面上。

  岳洋亦走了过来,口中只呼了声:“老前辈……”

  话没说完,忽见黑社老者疾然转面望着赵林,忙又把话止住,暗道:“这老人家真怪,连一点笑容都没有,看来是个身具怪僻,喜怒莫测之人。”

  黑衫老者只觉赵林依稀面熟,一时之间,却又忆不起在何处见过,缓缓说道:“你那太极剑法已有六成火候,出招吐式合绳矩,委实难得,想必令师是位武林知名人物,不知何称呼?”

  赵林恭敬地道:“晚辈赵林,家师吴江叟江义平。”

  黑衫老者猛然忆起赵林就是自己在江都长兴客店治病时,随待身旁的童子,不禁长哦了一声。

  赵林见状一怔,不禁问道:“老前辈可是家师旧友吗?”

  黑衫老者摇首,道:“令师大名老朽耳闻久矣,彼此神交已久,可惜缘吝一面。”说着一顿,又道:“你们可是同门师兄弟?”

  话才出,只觉一阵内疚,无奈自己心灰意懒,不愿相认岳洋,怕又勾起一片伤心往事。

  人总是逃避现实的,他明知是不可能之事,但他依然认为逃得一时就是一时。

  岳洋乃聪慧之人,心中已猜出黑杉老者就是恩师苏雨山乔装,不然哪有如此神奇武功之人,一照面就把黄衫老叟惊走,简直看不清用何种手法。

  他不待赵林答话,抢口接道:“晚辈不是赵兄弟同路的,幸为赵兄弟相救,晚辈才不致毙命匪徒手中!”说着眼中一红,接道:“晚辈岳洋,艺业未就,本不该行走江湖,只因身负父师血海大仇,故不自量力,天涯寻访仇人。老前辈乃武林高人,能否为晚辈指点一条明路?”

  黑衫老者不禁一怔,料不到岳洋如今这么会说话,竟用话挤迫自己。他只觉欠了岳洋一笔感情债似的,这沉重的负担五年来在他心灵上不可获释,乃暗叹了一口气,道:“老朽绝意江湖已久,恐不能为你指点什么?令师是谁?仇家又是谁?”

  岳洋闻言呆了一呆,心说:“难道这老者不是恩师乔装么?他总不至于如此铁石心肠明知故问吧?”不由泛起失望之色,眼中泪珠几乎夺眶而出,但他又极力忍住。

  黑衫老者目睹岳洋神色,面上冷漠依旧,其实内心难受已极,暗暗慨叹道:“此子至性厚仁,自己又的确创伤深极,不能相认,也罢,我助他完成一半心愿,聊释心灵负担吧。”

  只听岳洋悲愤填膺地道:“晚辈恩师苏雨山,血海大仇为当年岷江大盗闹海蚊龙王声平……”

  言犹未了,黑衫老者手掌一挥阻止道:“那么,你探出他的下落未曾?”

  岳洋摇首道:“未曾,晚辈侦出这云雾山盗魁首也是姓王,所以晚辈不自量力的赶来,欲查出是不是王声平?”

  黑衫老者冷笑道:“你也未免大胆大妄为了些,艺业不成就凭血气之勇……”此时,只见他倏然住口,缓缓移面注视林中,冷冷说道:“林中朋友何不现身,为何这般鬼鬼祟祟,岂不是有失光明径行?”

  林莽内突响起宏亮哈哈大笑,笑声中电闪掠出十数人,为首是一身材高大花白长须老叟,身形步法利落异常,身后随定黄衫老者及颜必晓等。

  只见那身材高大老叟微微一笑道:“朋友耳力真俊,飞衣落叶,闻声知警,王某愧不能及,云雾山有此高人驾临,王某险些失之交臂,还望朋友赐教台甫!”

  黑衫老者道:“不敢当此谬奖,兄弟久居山野,不忆姓名多时矣!”

  说时望了岳洋一眼,目光中似在询问此人是否为王声平?

  岳洋眼神不离姓王的老叟,只觉不是,不禁满腔失望。

  王姓老叟不觉面目一沉,冷笑道:“朋友也太小看王某了,王某又不是三岁两岁稚子,凡人哪有不记自己姓名之理,分明朋友是上门生事,无故寻茬而来。”

  岳洋忽然抢身欺出一步,大喝道:“是谁寻事生非,以众凌寡,你问明没有,象你这种皂白不分,偏见护短,竟还自诩为一山之主吗?”

  王姓老叟勃然大怒,干笑了两声:“老夫属下是谁滋事,请你指出来!”

  岳洋冷笑一声,手指着额必晓道:“就是他,湘江一丑颜必晓!”

  王姓老者不禁一怔,颜必晓已恼羞成怒,一跃而出,双掌凝着十成玄阴掌力错攻击向岳洋。

  掌风如雷,转瞬之间就攻出九掌之多,看来不将岳洋毙命掌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岳洋虎叱一声,闪身斜步,一溜扇影门处,“毒蛇寻穴”神速无伦向颜必晓肋下“天府穴”点去。

  扇招一展开,只见扇形漫天,招式奇奥无比

  额必晓掌形山涌,劲风如飞瀑怒潮,卷得气流盘旋,飞沙走石,四周木叶飞散,威势骇人,无耐岳洋身形滑溜,故能与颜必晓走至二十回合勉强不落败象。

  黑村老者“苏雨山”存心观察岳洋扇招,他眼力何等高明,一眼就看出岳洋扇招乃精妙绝学,但功力不足,不能发挥威力,强弱互见,倘非扇招精奥,早就败在湘江一丑玄阴掌法之下,遂呵呵笑道:“作贼心虚,谁先滋事显明易见,云雾山主,你现在作如何说法?”

  王姓老者亦哈哈大笑道:“即来云雾山就该通名报姓,不然就是上来寻事的!”

  黑衫老者冷哼一声,道:“好一口伶牙俐齿,云雾山又非你私人禁地,难道不准旁人涉足么?”

  王姓老叟微微一笑道:“江湖之事自有江湖上一套规矩,朋友又何必见责?”

  黑衫老者不再言语,此时,岳洋已险象环生,被颜必晓玄阴掌力逼得扇招递不出去,只一味闪避。

  赵林在旁见岳洋形势危急,按剑欲待抢救,忽见黑衫老者用眼色制止。

  赵林不禁一怔,只觉黑衫老者袖底伸出两指,迅疾无伦的向颜必晓点了一下。

  此刻,颜必晓一招“五岳吞云”,卷起漫天风飞罩住岳洋身形,大喝一声,骤然又加了三成真力,欲将岳洋毙命于这一击之下。此时颜必晓突觉胁下“天府”穴一缕阴寒元劲顺穴钻入,袭遍全体,玄阴掌力尽泄,攻至中途,面色一变,身形晃得两晃。

  岳洋正被颜必晓掌力震得退出三步,只觉凌厉劲力不绝,暗道不好.突见颜必晓身形踉跄了两下,自身重压顿感一松,不禁一怔,他无暇思索为何额必晓如此,但知时机稍纵即逝,急忙电欺进身,疾使一招“玄鸟划沙”。

  扇锋从颜必晓腹脐之右直至左胸划开一条血槽,只听颜必晓哼了一声,仰面倒地,鲜血由裂口中喷出,惨不忍睹。

  胜负转递,其间不过转瞬工夫,云雾山群邪不禁大惊。王姓老者虽知颜必晓死因可疑,眼见稳操胜券,岂料竟死在小辈手下,未知死因何在?

  赵林眼中顿露惊奇之光,不胜羡慕黑衫老者无比的绝学。

  黑衫老者微笑道:“诚如山主所言,江湖上自有江湖一套规矩,是非黑白端赖手底下见真章!”

  王姓老者闻言变色,眼色向属下一抛,立时就有黄衫怪人及三名玄装大汉向黑衫老者猛扑而来。

  黑衫老者哈哈大笑,不退反进,五指疾伸,一把扣住黄衫怪人的腕脉穴。

  这一招诡奥绝招,黄衫人自己也不知腕脉怎样被对方扣住的,只觉酸麻袭体,血气反攻内腑,心神大震,为黑衫老者一拉之力冲了出去。冲出七八步后,两腿一软,轰的摔倒地下,正巧倒在同旁的赵林脚前。赵林一剑劈下,血光迸出,黄衫怪人声都未出,生生拦腰劈成两半。

  黑衫老者毫不停留,穿飞在黑大汉丛中,掌指如飞,三声哼叫,人影如串线般飞逝出去。

  三汉子身形尚未坠地,岳洋挥扇迎截面前,扇锋夹着啸声划去,三汉子各各惨叫腾起,身坠落地,震得土地撼动。

  王姓老叟不禁面目变色,眼前黑衫老者武功神化莫测,心知此时此地若再逞强,徒然自取其辱,好汉不吃眼前亏,便狠狠地望了望赵林岳洋两眼,冷笑道:“老朽王萌愿算是知错认错,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四下疾喝一声:“走了!”霍然转身,一折腰已远去三丈开外,属下邪党四窜跟去,去势如电,眨眼间窜入密林中。

  黑衫老者目送王萌愿等消失后,缓缓转目投注在岳洋赵林脸上,道:“你们可曾看见王萌愿临去之前的目光么?

  他把你俩恨入骨髓,你俩此后在江湖中走动可是处处荆棘呵。”至此,又急问赵林:“你如今意欲何往呢?”

  赵林躬身答道:“家师十日后即是七旬大庆,晚辈须在上寿前赶往吴江!”

  黑衫老者略一颔首,又问岳洋道:“你呢?要去哪里?”

  岳洋垂手禀道:“晚辈欲循桂黔,取道滇川,寻出恩师下落及仇人王声平踪迹!……”

  黑衫老者面色冷漠如水,但是如心热血澎湃,几乎就要认自己就是乃师,他暗叹了一口气,望着两人道:“相见总是有缘,老夫意欲指点你们二人两手手法,于他日行走江湖不会有害处,如何?”

  两人大喜,情不自禁地跪拜下地,黑衫老者右掌微微虚空一托,两人只觉有一种无形潜力挡住,使其不能跪下。

  只见黑社老者面色一沉道:“老朽最是厌恶此种礼俗,随老朽来!”

  三人到达一处绝壁上,天风送爽万树涛生。

  黑衫老者道:“赵林,你所习的一套太极剑法,功力略具火候,老夫所授也是太极剑法,与令师所授大不相同,但也很容易学会,你拿剑来!”

  赵林心知黑衫老者功力神奇,所授定非等闲,不禁喜笑颜开奉上剑。

  黑衫老者接过剑,轻轻一抽.一道青光脱鞘而出,低声说道:“你要看真了,老朽这套剑法只是三十二招,一招四式、名曰‘太极幻形剑’,看似缓慢,其实疾厉神速无比,可说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说着一领剑决,缓缓施展开来,剑化扇形散开,寒光耀目,一招一式无不精奇诡妙,却不生半点风声。

  赵林岳洋只觉为一种无形神力逼得身形不能屹立原处,一连退至三丈开外,赵林只凝目看定黑衫老者出招吐式。

  岳洋也大为获益,心中默记。但又觉黑社老者所说的“太极幻形剑”一名,似在何处听到过。

  黑衫老者反复演练了三遍,才停住手,收剑与赵林道:“你可照式练来?”

  赵林接过剑后,道:“晚辈天份禀赋甚差,如有不到之处,请老前辈指正,晚辈当铭感不忘。”

  黑衫老者只微微一笑,右手招了招,示意赵林练剑。

  赵林于是将剑法施展开来,竟然丝毫不差。

  黑衫老者笑道:“你天生资质却是不差,这套太极幻形剑威力甚大,你只慢慢体悟其中神髓,虽遇上武林第一高手,亦可保于不败之地,说后略略一顿,又道:“此地至吴江路途非短,老夫也不留你,你可离开兼程赶去,上寿之前必可到达。”

  赵林满面感激之色,躬身下拜道:“老前辈指点宏恩,不能报答万一,愿前辈福寿绵绵,晚辈就此别过。”

  黑衫老者道:“好说,他日未必能相见,好自为之,勿刚勿燥,勿贪勿忿。”

  赵林道:“谨尊老前辈教言。”一揖至地后,即与岳洋握别,疾掠下山而去。

  黑衫老者看见岳洋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禁一怔,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岳洋垂手答道:“晚辈当年在长白听师母说会施展太极幻形剑,与老前辈所说的一模一样,但不知……”

  不待岳洋说完,黑衫老者心神大震,却仰天哈哈大笑道:“名称相同之事,屡见不鲜,例如人名雷同者世人不知凡几,岂可混为一谈,你可曾见过你师母施太极幻形法么?”至此,心头不由勾起妩媚蚀骨的爱妻倩影,鼻中只觉一酸,眼泪只向腹中咽落。

  岳洋接着答道:“这倒不曾,唉,只是晚辈恩师也大狠心了,师母等人也未曾死去,他老人家竟遗迹世外,心灰意懒,自误误人,莫此为甚?”

  黑衫老者目光一沉,喝道:“你也真胆大,竟敢暗地诽谤师长么?”

  岳洋面色诚敬道:“晚辈不敢口是心非,只是实话实说!”

  黑社老者鼻中冷哼一声道:“你怎知你师母等人未死,老夫与令师当年也有一面之交,只要你说话确而有据,老夫他日若遇令师,必把话带到!”

  岳洋心中疑惑面前的黑衫老者就是其师,却不敢断定,心想不妨一试,遂滔滔说出山海关之行与碣石山所闻所见,又作诡言道:“晚辈在碣石山听得极为清晰,那被称作玉钟岛刹岛主之老人说话,说是师母等人被囚在距玉钟岛外十余里小岛,玉钟岛虽陆沉,小岛相距甚远,就是波及亦不致化作劫灰,不然碣石六怪为何从容逃出,又将‘巨阙’、‘青虹’双剑抢出岛外,可见碣石六人即是师母等人所四小岛上监守之人。”

  他一片胡论,却不幸为他言中。

  黑衫老者闻言,一腔死水般的心又泛起层层波澜,暗道:“此子神情逼真,未必虚假,可惜自己十万善功尚余一小半未竟,又将重入杀劫纷纷的江湖之中,的确是一件扎手之事!”

  心念闪电疾转,不禁生出一个决定,遂冷冷说道:话虽如此,令师才华无纵,机智无双,绝不至有毫无所悉之理,说不定令师目前仍在探访之中,老夫不问武林是非已久,但愿能将你的话带到。”又道:“老夫欲传你四套绝学,十日之内当可小成,不过你须答应老夫一件事!”

  岳洋答道:“只要晚辈力所能及,不是为非作歹之事,既便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

  黑衫老者望了岳洋一眼,道:“你在一年之内须代老夫行满一千善功,能答应么?”

  岳洋忙不迭连声道:“晚辈只道是何重大之事,意本为所应为,即使无老前辈传技之德,晚辈也必尽力而为!”

  黑衫老者微微一笑道:“好,好!”

  半月后,岳洋已在赶往勾漏途中,横跨云开大山,向桂东容县奔去。

  岳洋十日中受益非浅,武功何止增加三倍,可是他自己尚是全然不知,他只觉黑衣老汉严厉中另具仁慈,似含有深意在内,内心虽困惑不解,却又不敢设同套问,每次话尚未出口,老者目光却变得异常森厉,这种慑人神威,使他噤言微声。

  临别之际,黑衣老者一再叮嘱于一年之内代他积满一千善功,并致赠两锭黄金,说罢身形不见。

  岳洋对黑衫老者暗中已种下深厚感情,老者突然不见,心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怏怏若失地离开云雾山。

  他在容县一家酒楼匆匆果腹后,立即赶向勾漏。

  勾漏山中,处处山峰耸立,秀丽奇艳,令人叹为观止。

  岳洋在勾漏山中三日,无法侦知其师下落,山中自然屡有人物出没,他都暗自窥视,无一稍似,不禁满腔抑郁,怅然离去,向梧州地面走来。

  他紧记着黑衣老者要他代积善功之举,老者口授十数灵验如神偏方,得一册手抄脉理要旨,所以他途中积了不少善事。

  他在途中不住地思忖“恩师既还在人世,他对本身之事必有个交待,我何必老是郁闷不乐,莫不如想开些吧?”

  岳洋思潮起伏翻涌,步子越行越快,其快如风,转过一道曲径,突然瞥见一三句左右汉子,卷屈在道旁丛草之中,不禁一怔,缓住身子趋前探视。

  只见那汉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宛如新死模样,阴冷怕人。

  岳洋伸手在他胸间一摸,只觉心跳未绝,微闻他口中呓语如蚊:“水……水……”

  岳洋忙将身边一个水袋解下,左臂托起那汉子头部,用水袋凑入他的口中,缓缓将水倾注入口。

  渐渐对那汉子知觉复生,但两目仍紧闭不睁,鼻中呼吸转浓,胸中起伏加疾,岳洋面上不由泛出笑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又积完了一件善功。

  一袋水涓滴不剩,须史,那汉子面上显露一层淡淡血色,不复如前苍如纸白。

  岳洋轻轻摇撼那汉子肩膀,唤道:“兄台醒醒!”

  连唤了数句,只听那汉子口中吐出一声长长低叹,慢慢睁开双目,凝视岳洋良久,始道:“是老弟救转兄弟一条性命么?”说着挣扎坐起来。

  岳洋忙道:“兄台你现在感觉好些么?”

  那汉子凄然一笑道:“不曾。兄弟赴罗浮山访友未遇,却逢上一不知名妖邪阻路,口舌争执之下,那邪竟动手,中了他一掌,兄弟拼命逃离,当时尚无大碍,但不料二日后突然发作,兄弟正行至此,只觉心中猛生烦恶,口于舌燥,不禁倒在草中,现仍烦燥不减,血行不顺……”

  岳洋道:“想必是那邪掌力阴毒,兄台仗着功力深厚,一时不曾发作,毒性却仍渐次深人,趁着兄台奔行血行交速之际,突然溃发以致阴火焚身之故。”又道:“在下身旁带有一味药丸,不妨试用,看看能治好否?”说时已取出一颗白色梧桐子般大的药丸。

  那汉子眼露感激之色,道:“你我萍水相逢,老弟竟然能坦诚致赠丹药,委实难得之极。”一手接过药丸,吞入口中,端坐闭目行功。

  岳洋只见他面上涌起一片红润,额上汗珠沁出,半晌,他疾睁双目,一跃而起,宏声大笑道:

  “老弟竟有这般起死回生的药丸,想必令师亦是一世外高人,不知老弟可否赐告出身来历于我?”

  岳洋微笑答道:“在下岳洋,出身关外,家师江湖人称云龙陶祝三,身旁灵药是一不知名的老前辈所赠。”

  那汉子答道:“兄弟卫乘燕,虽然终生不曾出得西南一隅,但却久闻令师英名,岳老弟,你如今意欲何往?”

  岳洋道:“天涯海角,藉资增广见识!”

  卫乘燕面色一喜道:“兄弟身受救命之恩,似不敢妄言相求,但你我一见如故,兄弟有一友人独自护送一笔暗镖,不幸在阳朔至梧州途中失踪,为此兄弟费尽心机,明侦暗访,依然未得一丝消息,老弟可否结伴同行,助兄弟一臂之力,此本属冒昧,请勿见罪,是幸!”说完,目光炯炯,泛出一脸希冀之色。

  岳洋微笑道:“在下末学艺浅,但蒙兄台不弃,自应追随,只不知令友护的是什么暗镖,恐是极贵重之物。”

  卫乘燕见岳洋应允,欣喜不胜,但听至最后两句话,面色突又一片黯然,叹气道:“兄弟友人佟飞虹,江湖上也薄有名气,尊称单掌金钩,在昆明金碧镖局充任副总镖头,他这批货是受人之托独自揽下,是何物件连镖局主都讳莫如深,局主因他此事搞得极不愉快,临行之际,特至兄台台下辞行,不想他一去三月,竟不见运转,兄弟知事有蹊跷,才出来寻他的下落。”

  岳洋愕然道:“难道金碧镖局对佟镖头竟置之不顾么?”

  卫乘燕冷笑道:“利之所在,虽亲如手足,亦必箕豆相煎。”

  岳洋暗道:“自己是局外之人,很难询明真象,与其愈问愈困惑,不如不问为好。”想定后遂微笑道:“兄台为人心热,报肝沥胆,当今之世诚然不可多见,在下何幸得追随冀恳,一切唯如兄台之命。”

  卫乘燕大笑道:“老弟真会说话,无论如何,兄弟也不敢对救命恩人无礼。”

  大笑声中,两人疾展身形,掠飞如电径向梧州奔去。

  梧州为浔桂两江之冲,城市傍山,面临浔江,街道整齐异常。

  夕阳渐沉,晚霞绚烂,江面泛起夺目光彩,清风徐来,暑热渐收。

  岳洋与卫乘燕两人入得梧州城,就傍着城门到一家酒楼上落座。

  卫乘燕以地主自居,点了本地几味名菜,殷勤劝饮。

  片刻,突然楼梯响起一阵通通震响,整个酒楼亦为之震动不已,似一窝蜂般涌上十数名江湖人物,往两张空席坐下,平添了嘈杂纷乱之声。

  岳洋不禁投目望去,只见所来十数人个个栗悍狰狞,神情狂傲,左胸上同绣着一朵雪白莲花,异常显目,遂低问道:“这是些什么人物呢?”

  卫乘燕两眼眨了眨道:“雪莲教!在梧州地面占有极大势力!”

  岳洋点点头,知如今江湖上帮派纷起,遂也不多问,转而说些不相干的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那群雪莲教人物闹酒喧哗,高声无忌,忽地鸦雀无声,沉寂得如同死水般。

  岳洋不禁一怔,转目望去,只见一个眉棱高耸,身材修长的老者立在两席之中,压低嗓音道:“都去西关外候令!”

  一刹那间,雪莲教人物走得一干二净,卫乘燕急急立起,道:“兄弟,可有兴趣与我同到城外看一场热闹?”

  岳洋答道:“在下无可无不可,一切皆如尊命!”知卫乘燕此举必有所为。

  卫乘燕答道:“那么我们走!”随手放了一锭银子,两人一前一后趋下楼去。

  月朗皎洁,梧州城外畦田绿野披着一重迷人的雾壳,竹篱茅舍,三两灯火掩映其中,如临诗中梦境。

  西郊外有一亩许方圆池塘,清澈见底,荷塘周围密植绿色翠柳。在此塘周围柳树下,密压压地聚集着四五十个雪莲教人物。

  蓦地,田野远处冒出五条飞快人影,往池塘这边掠来,其势迅快绝伦,一望而知都是顶尖高手。

  眨眼工夫,落在塘畔一株巨柳之下,五人均在六旬开外,内中一个阴沉老者,用慑人寒电扫顾了四下一眼,嘴角阴森冷笑道:“你等四更前必须赶至梨水圩,在陈家老栈周围布下网桩,不容对头一人漏网,五更天时如有人窜出,应全力截击,格杀勿论,但不准闯入客栈,妄自动手,今宵点子委实太扎硬,不容有丝毫疏忽。”话声尖锐刺耳,令人毛骨耸然。

  这老者话声未尽,相距十数丈外忽有两条人影一闪,去势如电,宛如鬼魅临风般瞬眼无踪。

  雪莲教如许高手竟然未曾觉察有两人隐在近处窥听,他们选择此处作为聚会地点,正是认为四处平荡,不容旁人有潜隐之地,绝未料到还是有人能在旁从容窥听。

  生象阴沉老者说完,呵呵一声刺耳怪笑,五条身影同时向斜里掠去,四五十人亦纷纷窜起四散飞驰,人影渐远,柳云飘拂,仍是梦境般静美。

  梨水圩仅一条长三十丈街道,而且只有一家店肆,才不过二三十间店面,与门遥对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凤

  此刻,三鼓不到,一轮圆月高悬天际,银河云淡,繁星明灭,梨水圩街上无有人迹,居民已进入梦乡,寂静得似水一般,只有街首陈家老栈门前两盏灯笼随风摇晃着。

  突然远处两点巨大人影出现,到得陈家老栈门前疾然停住。

  来人正是卫乘燕与岳洋,卫乘燕用手一抹额上汗水,望着岳洋笑道:“到了,兄弟一生之中尚不曾象今晚这般飞奔过。”说着一步迈进栈门。

  他语声惊动了内面店从,遂向门外奔来,两人几乎撞个正着,店伙跟跄退出两步,双臂一拦,哈腰苦笑道:“两位客官来得实在不巧,今晚全让人包下了,并无余房,请两位客官多多包涵。”

  卫乘燕双目一瞪,冷笑道:“废话,如是无房咱们就借着柜上打个盹儿还不成?”

  店伙急形于色,不停地打拱作揖,陪笑道:“二位多包涵,无奈包容严嘱不能再接待别的客官,不然小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财神爷往外推。”

  岳洋眉头一皱,喝道:“你去请包下客栈之人出来答话,快去!”

  店伙诺诺连声,正待转身,忽从暗处闪出一个长着五绺长须老人,高声道:“店小二说得不错,正是老朽将客栈包下……”

  卫乘燕瞥见这老人形象,不禁一惊,忙接道:“原来是七星使者,在下卫乘燕,请借过一步说话!”

  那老者亦似乎一怔,后闻卫来燕自报姓名,不禁双眉高耸,长长叹了一声道:“卫大侠之名威镇滇西,老朽神慕已久,但不知何事要向老朽指教?”说时人已走出丈外。

  店伙则是机灵得很,知江湖人物说话最忌他人旁听,急向内面走去。

  卫乘燕与老人低声细叙,只见老者须眉飞动,眼中暴露凶光,忙道:“蒙卫大侠赶来相告,此恩徐图后报。”说着侧面唤道:“唐老师!”

  一个黑衣燕颔大汉疾闪而出,老者冷笑道:“想不到他们耳目真灵,我等来此消息已被他们侦知,片刻之后他们即将赶到,老朽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此行就此作罢,唐老师先命众人撤回,尚未赶来的人也立即阻止,只留下老朽及唐周二位老师。”

  大汉愕然道:“为何老前辈还要留在此地呢?”

  老者微笑道:“老朽撤离,他们赶来见无一人,必穷追不舍,老朽与唐老师在此耽误一些时间,让小主人不受惊虚可从容离去。”

  大汉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晚辈遵命。”双肩一振,跃向内面而去。

  老者又转目注视卫乘燕微微笑道:“卫大侠与今友速撤离此间,承蒙相告已感情重,再要牵累卫大侠与令友卷入是非漩涡之中,将使老朽终生负疚难安了。”

  卫乘燕大笑道:“既然如此,在下等告退了。”双手抱拳一拱,一步窜出门外,一拉岳洋,向街檐掠去,避至老者视线之外,一鹤冲天拔起,落在瓦面上,倏地身形一塌,手贴屋面凝向来路。

  半个时辰过去,郊野远处人影飞动,都扑向陈家客栈前后左右,隐在暗处不动。

  片刻,五条人影疾苦流星奔电而来,在陈家老栈门首倏然停住,一阵尖锐刺耳语声扬起:“陆丘明,有好朋友来此拜望,怎不出来迎接?”说罢接着发出一阵怪笑。

  忽然,店内传出宏声喝道:“是什么人胆敢直呼老朽姓名?”话声中面象清瘦老者昂首跨步迈出,身后尚跟着两人。

  清瘦老者一见五人,呵呵大笑道:“老朽只道是谁,原来是雪莲教五煞,近数年来贵教势炎日盛,耳目众多,老朽的行踪不料落在你等爪牙眼中!”至此话锋突转,面目一沉,厉声说道:“你们找老朽何事?”

  生象阴沉老者冷笑道:“陆丘明,你那名头吓唬得了别人,可吓唬不倒南欣,今晚若不献出我等所需之人,你等难免葬身此地。”

  陆丘明面寒如水,冷冷答道:“你等所需之人是谁?人在何处,哼哼,寻事生非与老朽过不去,须知老朽不是那种怕事之人。”

  南欣诡笑道:“陆丘明,看不出你还会装蒜,南某所需之人就在栈内!”

  陆丘明不禁一怔,道:“久闻你南欣狡诈万端,歹毒阴谲,今日一见,果然胜于闻名,老朽请问:倘或栈中没有你所需之人呢?”

  南欣目光一闪,阴阴笑道:“那又另当别论?”

  说时眼色往两旁一丢,左右二人身形一动,电射般入店而去。

  陆直明与两人亦未拦阻,均面色沉肃。南欣及两煞嘴角同泛起阴笑,两方宛如六座石像,对立无语。

  片刻,只见两人身出店外,南欣见两人目光,即知扑了个空,大喝道:“是何人与你通风报信的?”

  陆丘明已自一掌劈出,厉喝道:“南欣,你敢在老朽面前大声喝叱,接我-掌试试。”

  南欣只觉一股劲风扑面,双腕疾振,翻掌猛推而去,两人潜力一接,轰地一声雷鸣,气流急漩,尘沙弥漫半空,两人各自向圈外倒退一步。

  双方一退又进,掌影翻飞,快打猛攻,劲风呼啸,出招吐式都是雄劲刚厉,精湛不同凡俗。

  那边也打了起来,唐周两人手中钢刀怒卷,猛袭雪莲教四煞。

  四煞同声冷笑,出掌挥迎,手法凌厉,快速如电。

  突然,南欣喉中一声大喝:“住手!”人却如“猛龙出谷”

  窜至三丈外落住。

  陆丘明冷笑道:“南欣,你可是情知理屈,欲向老朽赔个不是么?”

  雪莲四煞亦住手不攻,各自掠出圈外屹立着。

  南欣却仰天发出尖声高笑,随风飘起,音炸刺耳。

  陆丘明大怒道:“你鬼笑做甚么?”

  南欣笑声一住,面目变得格外怕人,厉声道:“四年前,叛教遗孽逃出总坛,南某就猜知他必已投奔你处,果不出南某所料,南某率领属下赶至七星崖,你这老匹夫已然遁逃,南某定下用长线钓远鹞之计,摸准你会回来,今晚你已在天网地罗之中,插翅也难飞去!”

  陆丘明冷冷笑道:“你自问逃得出老朽手下么?”

  南欣诡谲一笑,道:“徒逞口舌之强,算得了什么?南某如无制你之法,也不会前来这里咧厂说时,由怀中取出一物,迎着陆丘明面门晃得两晃:“陆丘明,你瞧出这是何物么?”

  只见陆丘明面色大变,身躯一阵摇撼,道:“你……这是怎么得来的?”

  南欣手中原来是一柄黄光闪闪的玉符,作古铜钱形,上铸文字,只手掌那么大小。

  只听南欣阴凄地一声得意冷笑:“陆丘明,这柄玉符你不要管南某从何处得来,你总该知道见符如……”

  陆丘明面容森厉激动:“不要说了,见符如见师,你有什么话说,但仅限于一桩事,快说!”

  南欣淡淡一笑道:“南某只要求陆老师十日之内将遗孽交出送至苍梧敝教总坛,不过南荒天尊传下一双玉符时,持符之人如有危难,可持之向他们门下求协助,并不仅限一事,陆丘明,你敢违抗师命么?”

  陆丘明姜还是老的辣,心念云飞轮转,利害权衡已矣,南欣是有名的毒练蛇,心计阴险,杀人不见血,一柄玉符落在他手中,以后还不知对自己用出什么更厉害的手段,不如稳住他再说。他还未出言,南欣已自开口说道:“陆老师,南欣敬重你为人说一不二,何必为着敝教遗孽担着若大的于系,南某应承只要你十日内交出遗孽,这柄玉符必定交回你的手中。”

  陆丘明沉声说道:“好,就此一言为定,老朽十日内亲身交上,但如若在贵总坛内又被逃去……”

  南某尖怪笑道:“那是当然,南某虽是行事刻毒,但却不轻言背信。”

  陆丘明忽转向唐周两人道:“我们回店去,今日有酒今日醉,何必尽为他人愁!”说罢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悲愤,激动。

  唐周两人愕然无语,陆丘明又回顾南欣道:“老朽向来说话斩钉截铁,说一不二,第十日午时老朽赶到,倘老朽发现有贵教门下跟踪,可别怨老朽反悔。”不待南欣回答,拉着唐周二位武师迈入店中不见。

  南欣目注陆丘明三人身形消失于栈内,面上不禁泛起一阵险恶的阴笑,似得意又似讥讽。他身旁一枯瘦老者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南老大,你就信陆丘明带着遗孽自行投到么?这柄玉符依我看来起不了多大作用。”

  南欣阴凄凄地一笑,压低着嗓音道:“见符如见师,一点都不虚假,陆丘明为人心性南某调查得极为清楚,他焉敢自落骂名失信我等……”

  南欣诡谲地一笑,道:“我并未说确信于他,只是谨防他将遗孽送至隐秘之处,再自绝而死,为今之计,我等五人分随其后,一侦出遗孽的下落,便赶过头去先下手为强。”

  其他四煞颔首道好,南欣指点四煞藏身之处,一面说道:“南某专命他们撤出五里外去待命!”

  四煞立时穿空斜跃而起;纷纷翻入陈家老栈。

  南欣星驰般奔出二十余丈外,嘬嘴一声胡哨,声音高吭。

  月色苍茫之中,只见有三条人影现出,如风奔来,南欣迎向前去吩咐几句,三条人影立即如风驰去。

  南欣缓缓转身,忖思须臾,身形疾展,向陈家老栈门首而去。片刻,他落在门前,身形略顿了顿,一步迈进门内,忽觉有轻物在身上碰了一下,不觉一怔,翅腕旋身抓了过去。一抓落空,哪有半点异状?探首门外飞扫了一眼,月华似水,一片朗寂,他暗道:“谅是为飞虫碰了一下。”也不在意,继续往内院迈过去。

  一间独院,门窗紧闭,灯光外映,只闻陆丘明不时长吁短叹,不发一语,还有吞酒之声,不言而知那陆丘明正在借酒浇愁,发泄怒气。

  南欣立在门前,见室内并未交谈,面上不禁泛出失望之色,眼珠一转,突然一鹤冲天而起,悄无声息落在远处屋面,搓指一响,引来雪莲四煞,他低声说道:“我料定陆丘明须挨至天明动身,明日十五正是梨水圩当墟之期,定然拥挤不堪,他们必将混入人群中逃去,避免我等追踪。”

  另一人说道:“然则如何区分?”

  南欣仰天思索须臾后,答道:“我等不如先去勒竹镇从容安排。”

  雪莲教四煞素来相信南欣料事如神,当下五煞如飞离去。

  五煞离去不久,屋面上倏然出现卫乘燕岳洋身形,疾风般掠向陆在明等人那间独院。

  卫乘燕立在门前,曲指敲门,唤道:“七星使者陆大侠,可容在下一见么?”

  房门呀的打了开来,陆丘明直立在门内,长叹道:“两位热诚可嘉,一见如故,但相知恨晚,两位虽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了。”

  卫乘燕微微-笑,与岳洋跨入室中,只见唐周二位武师立于桌前,面色如罩着一层浓霜。他望了陆丘明一眼,朗声笑道:“方才之事,在下两人全然瞧在眼中,未必如陆大侠想象如此严重,在下素不喜打听别人私事,但却料出是与雪莲教中兄弟之争有关。”

  陆丘明不禁一怔,道:“此事并未传闻在外,卫大侠何以得知?”

  卫乘燕微笑道:“南欣口口声声遗孽,由此测出四年前雪莲教上苗杰无疾而终,由其师弟金臂人卫飞龙接任教主,不无可疑,事买真象在下尚是无知,然而断定苗杰木是无疾而终,必遭暗害。”

  陆丘明点头道:“卫大侠真个睿智卓见,虽不中亦不远矣,如不嫌酒冷菜残,两位请宽坐长谈如何?”说着目注岳洋道:“这位少侠英华内蕴,气宇不凡,卫大侠可为老朽引见否?”

  卫乘燕道:“陆大侠眼力不错,这位少侠姓岳单名一个字洋,乃人中龙凤,后起之秀,在下一条性命也是岳少侠所救。”

  陆丘明闻言,目中泛出惊诧之色,卫乘燕威震滇边,武功卓绝,虽然瞧出岳洋非庸俗之辈,却不信岳洋比卫乘燕身手还要高明。

  陆丘明微笑道:“岳少侠好说!请坐!”

  卫乘燕与岳洋先后落座,席间引见两名武师一名唐连,另一人名周召卜,均是昆仑高手能人。

  卫乘燕钱啜了一口茶后,道:“此事来龙去脉,是是非非,陆大侠暂可避谈,在下要问陆大侠一句话,对此事有何处决?”

  陆丘明淡然一笑道:“先师临终时,说有一面信符在外,如有持符相求,不论艰危亦须相助,唉,老朽怎么也不会料到会落南欣手中,试想老朽怎能违抗先师遗命?”

  卫乘燕以目示意岳洋,微笑道:“在下不忍陆大侠受武林唾骂不耻,有一物相赠,俾使解开大侠心内重忧。”

  陆丘明一怔,只见岳洋从怀中取出一柄玉符,正是南欣方才所持,不禁大惊立起,道:“莫非南欣已毙命在少侠手中么?为何这柄玉符落到少侠手中?”

  卫乘燕抢口接道:“这是岳少侠施展空空妙手,由南欣身上窃得。”

  陆丘明目凝两人,缓缓说道:“恕老朽直言无忌,老朽素昧平生,两位竟肝胆相助,未免可疑?”

  卫乘燕朗声大笑道:“陆大侠猜得一点不错,在下投之以桃,就望陆大侠报之以李,在下盟兄昆明金碧镖局副镖头佟飞虹,三月前独自揽承暗镖在苍梧途中无故失踪,为了他独自揽下这笔买卖,金碧对他极为不满,竟坐视不问,故而在下兼程赶来探佟飞虹下落。”话声微微一顿,正色道:“佟飞虹失踪谅与雪莲教有关,雪莲教中龙蛇蛰隐,不乏能手,度德量力,在下欲竟其事实有所不逮,素仰陆大侠武功盖世,然大侠自惜羽毛,久不问江湖是非,故藉信符烦求鼎力相助,析勿说在下挟惠索报.”

  陆丘明清瘦的脸上先是一怔,目中现出一丝异样神光,闪电间倏又敛去,面泛喜容微笑道:“江湖对老朽传言,不免略有不符之处,洁身自爱或有,不问是非恩怨则无,卫大侠岳少使对老朽思重义厚,就是没有这面玉符,也当竭力相报!”

  岳洋注视着陆丘明,等他话一落,遂趁机交还那面玉符,陆丘明称谢不迭。道:“南欣稍时发现令符被窃,定会找上门来与老朽拼一死命了!”

  卫乘燕微笑道:“未必,在下在马厩中取来一块铁,用大力手法弄成一块令符模样交岳少侠窃换,南欣将令符藏在豹皮革囊之内,岳少侠以偷天换日摘取差点为南欣发觉,还回时因南欣掩在门外凝神窥听陆大快举动竞懵然无知。”说着又是一笑道:“现在雪莲教五煞在勒竹镇上相候陆大侠等。”

  陆丘明惊愕异常的望了唐周二人一眼,道:“这南欣真个料事如神,竟算准老朽取道勒竹、横渡桂江心意。”

  卫乘燕当下将窥听五煞对话一一详告,又道:“我等不如将计就计,你我分成两起,佯装素不相识模样,还是取道勒竹,由在下两人向五煞寻事生非……”突压低嗓音说了一阵。

  陆丘明连连点头,笑道:“妙极,老朽此来原是在苍梧暗杀雪莲教徒,逼使金臂人卫飞龙出面,追问当年追杀师兄真相。”说时,极目望了望窗外,天边已泛出一丝青白曙光,遂立起道:“天已黎明,我们走吧?这间客店店主与伙计均是雪莲教中眼目,被老朽点了残哑二穴,弃置暗室内,无虞他们走漏风声。”

  五人掠身穿上屋面,分做两起电飞掠去。

  骄阳似火,流金烁石。

  岳洋与卫乘燕汗水渍透,一路飞驰奔抵勒竹镇,进入镇中一家最大的聚英居酒楼。

  时值中午,聚英居已上了七成座,酒香肴氛扑鼻送人,不觉肌肠辘辘。

  卫乘燕向一张八仙圆桌走了过去,盘踞而坐。

  岳洋不禁一愕,暗忖:“两个人为什么要占这么大的桌面?”心中虽然这么想,可却是并未说出,只望了卫乘燕一眼,随即坐下。

  店伙走了过来,笑道:“爷台用些什么?只两位吗?”

  卫乘燕双目微瞪,道:“将你们店里拿手的时肴选上六味及一大碗清蒸鲫鱼汤,再来五斤好酒,我们一面喝,一面等候来人。”

  店伙诺诺连声而退,望着厨下高声唤报菜名。

  岳洋面露困惑之色问道:“难道他们也坐在一处么?”

  卫乘燕摇首道:“另有其人”

  岳洋知卫乘燕老于江湖,一举一措都深含用意,心中虽茫然不解,却也不穷究。

  不多一会儿,酒菜送了上来,卫乘燕与岳洋斟了一满杯酒,低声道:“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好使力气。”

  岳洋当即会意,举杯一饮而尽,两人慢慢进食。

  这时,食客越来越多,几乎满座,盈耳呼么喝六。

  忽地,陆丘明与唐周三人走了进来,正好一付座头食客会了帐动身离去,陆丘明三人望也不望卫岳二人,竟自坐下,招呼店伙点了酒菜。

  陆丘明等刚坐下,店外随即出现七个身着大蓝纺绸长衫汉子,熊背豹腰,栗悍狞猛,明眼人一望即知都是江湖人物。

  卫乘燕道:“点子来啦!”

  七个汉子有意无意地望了陆丘明座上一眼,继而扫视四处,看着有无空座。

  店伙迎了过来,陪笑道:“对不起,爷们请等会儿再来次临!”

  七个汉子生象没有店伙这个人一般,充耳不闻。忽然,一汉子望着卫、岳那张桌面,鼻中哼哼一声,径自走去。

  他走至卫乘燕对首,问也不问,凳子托了一托,一屁股坐下去,其余六个大汉亦走了过来。

  “啪”的一声响,卫乘燕一拍桌面,一跃而起,指着那坐下的大汉喝道:“你没长眼睛么?难道未见这座上有人?”

  这声大响,震得四座纷纷愕然注目。

  那汉子一脸通红,渐渐又变成青白,目中凶光外露,蓦地立起,狞笑一声道:“你发个什么横?你吃你的,咱坐咱的,于你屁事?”

  话声未落,卫乘燕身形奇快,只一闪竟转过桌面,左手五指飞抓而出,一把扣住大汉的腕脉穴。

  只一拧一甩,大汉惨叫出声,一条身子箭也似地甩飞而出,一声巨响坠落于街心一块石板上。

  卫乘燕一甩出这大汉,其余六人大惊失色,同声喝叱,纷纷出掌向卫乘燕围袭攻击。谁知卫乘燕存心找事,已自抢手攻出,身形欺进,掌指迅如电光火石击出。

  但听数声闷哼,六条人影连续被掷飞出店外。

  卫乘燕冷笑道:“一进来大爷就瞧得不顺眼,不给点苦头与你们吃吃,你们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咧!”

  说着若无其事般坐了下去,望着岳洋笑了笑,挟菜入嘴,大口咀嚼。

  可怜七个大汉被摔得发昏,骨痛欲裂,肤青唇肿,爬了起来站在店外发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分出两个奔向对街斜着一家酒楼,里面雪莲五煞正聚在一起饮食。南欣忽见属下气色败坏奔了进来,不禁一怔,倏然站起,喝道:“杜秋虎,敢是让陆丘明老鬼发现你们乔装跟踪了么?”

  那唤作杜秋虎之人答道:“不是!”遂将方才之事禀明。

  南欣目中神光闪烁,转了几转,道:“莫非那两人是陆丘明同路不成。”杜秋虎答道:“那两人面前酒菜已用残过半,看来并不是同路。”

  南欣眉头一皱,冷笑道:“不是同路就好,你们还是回到聚英居,本座另有安排。”

  杜秋虎两人急趋而出,重返聚英居,其余五人尚留在门外僵立着。

  这时,聚英居中食客已散去大半,杜秋虎匆匆说了几句,七人硬着头皮进入聚英居。

  他们低着头也不敢望卫乘燕,围着另一张桌面坐下。

  卫乘燕冷笑一声道:“天下竟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七个汉子差怒到了极点,额角青筋突起,目中几乎喷出火焰,却终始闷不出声,尽力忍住。

  岳洋笑了笑低声道:“看来等会儿还有帮手到来,不然他们不会这样!”

  卫乘燕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我们等着瞧热闹啦!”

  陆丘明三人却视若无睹,充耳不闻,慢慢进食,表现得异常从容。

  须臾,食客们业已走尽,仅留下这三起人,店伙只知今日撞上了瘟神,小心翼翼的问酒添菜,殷勤倍至。但是,手中却捏着一把冷汗,心中只是发毛。

  岳洋目光不移地望着这面,这如死的寂静,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兆,他心中默然思忖着:“稍时,自己是否要出手呢?”他几乎失却信心了。因为他自涉足江湖起,除了西山梅岭一役尚无损外,处处都显得功力不如人,尤其是赵林现身援救自己,他那精湛的剑术,从容若定的神态,顿感自身功底不厚。

  虽然苏雨山以十日之期指点他甚多绝艺,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梦中,苏雨山已为他打通奇经八脉,喂服多种灵药已助长功力。

  这种奇遇是武林中罕有的,可是他似如无知。他认为十日太短,充其是多学几套精妙招式而已,武功是与日并进,绝不会短短数日便趋大成。

  他这种想法是对的,可是,他万没想到传艺的黑衫老者就是他日夕不忘,一身武功超凡入圣的恩师.

  岳洋执杯就唇浅饮,脑中思绪翻腾之际,店外街心突现出十余条江湖人物,兵刃执在手中,面上均罩着一层杀气。

  只见一蟹面短须五句老者掠进店内,阴沉沉发出一声冷笑,喝道:“杜秋虎,是谁惹事生非,你指出那人来!”

  卫乘燕已自哈哈大笑:“我道是谁如此狂傲,原来是栾丁鬼在此当起猢狲王来了!岷江一别,不觉十易寒暑,欣睹故人无恙,真是幸会啊!”

  岳洋一听“岷江”二字,不禁双目大张,瞪着那蟹面老者,忖道:“莫非这人原是工声平爪牙,若然如此,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从他身上定可得出王声平的下落。”

  蟹面老者闻言不禁心神微颤,瞠目凝视半晌,呵呵怪笑道:“卫乘燕,我了鬼梦想不到好朋友自行投到,我们这段恩怨早该结了,你说是么?”

  卫乘燕道:“可不是,早就该结了啊,你出外候着,卫某过帐后,自然要试试十年来阁下武功有无精进?”

  栾丁鬼鼻中哼了一声,道:“栾某恭候就是!”身形一转,一式“毒蟒出穴”窜出店外守候着。

  七个汉子巍然端坐不动,看来是有心监视陆丘明等三人的。

  岳洋不知怎的,只觉热血沸腾,雄心顿起,趁着卫乘燕与店伙结帐时,右手食中两指一并,自桌底暗伸过去,目光凝定七个汉子脚背大穴,虚空暗点了一指。

  只见七人喉中微吭了一声,齐扑向桌面宛然酒醉熟睡模样。

  岳洋不禁一震,他做梦也没料到这手戮穴武功竟有如此威力。

  要知这手武功却是震古烁今,矿代绝学,“轩辕十八解”中“虚空错脉戮穴”手法。苏雨山对岳洋存有负疚之情,十日传授,都是诡奇绝伦上乘绝学,欲以之减轻心灵上的债孽负荷。

  此刻,岳洋目中泛出奇光,这一来信心大增,只觉黑衫老者一身武功高深莫测,短短十日中自己武功即大异往昔,心中的那份喜悦可想而知。

  这情形,卫乘燕、陆丘明等人竟未觉察出来。

  卫乘燕会过帐后,向岳洋道:“老弟,你与愚兄掠阵,不至必要时慎勿出手。”忽自眼角曾见七个大汉情状,不禁呆住了,张口欲问岳洋。

  岳洋忙以眼色制止住,卫乘燕眼珠一转,已知就里,但心中惊骇岳洋哪来的这身奇奥武功。

  当下卫乘燕未再说话,一撩袍衫,话也似地射至街心,面向着栾丁鬼微微笑道:“阁下是以掌力见搏,抑或兵刃较量,卫某是无不奉陪。”

  栾丁鬼目露凶光,大喝道:“你是单打还是合殴,话可要说明白。”目光飞投了店中陆丘明三人一眼,他可真怕陆丘明参与其事。

  卫乘燕循着栾丁鬼的目光转向望去,恰好岳洋手摇折扇情洒的漫步走出店来,他以为栾丁鬼指的是岳洋,遂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卫某同伴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却胆大之极,可真不把你们这般狐群狗党放在眼内。”

  栾丁鬼一声大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栾某可没空与你绕口。”身形一挫,自肩头拔出一柄三棱铁剑来,刀刃泛出蓝森森的光泽。

  卫乘燕笑骂道:“真是越来越不成才了,兵刃染有剧毒,较之鼠窃狗盗尚不如。”说着由腰中解下一柄十三节活扣蛇骨钢鞭,钢鞭前三寸吊着一核桃大小钢球,轻轻一引,扣环生起一阵金铁脆音,鞭梢钢球呼的一声呼啸,慑人心弦。

  突然从栾丁鬼身后掠出一个手执澜背钢刀紫衣大汉,道:“杀鸡焉用牛刀……”

  话声未落,卫乘燕冷笑道:“你也配。”

  冷笑声中,十三节活扣蛇骨钢鞭一式“横扫千军”而出。

  一声凄厉惨叫蓦然升起,那紫衣大汉身形被扫飞半空,自向十数丈外叭哒坠地,额上被鞭梢钢球击穿一个大孔,血浆溢污满面,已是气绝毙命。

  栾丁鬼面目变色道:“卫乘燕,你也未免太心狠手辣!”

  卫乘燕沉声道:“武林拼搏,就是你死我活之斗,有何心黑手辣可言?栾丁鬼,你如妄想以众凌寡,用车轮战法,无异是自速其死。”

  栾丁鬼尚未答言,群邪之中又窜出四人,一拥而上,向卫乘燕周身重穴而去。

  卫乘燕哈哈一声大笑,右腕疾抡,瞬间三招挥出,宛如怒蟒翻空,掀风奔电,威势骇人无比。

  一照面间,四人身形立被卷带飞上半空,纷纷坠地不起。

  岳洋不禁拊掌朗笑道:“滇西大侠果然功力惊人,佩服!”

  这时,忽闪电般掠出一矮瘦面色姜黄老叟,阴阴地望着卫乘燕一笑,右臂疾伸,五指舒张,圈了一圈,星飞电弛地朝卫乘燕手中蛇骨鞭抓去。

  卫乘燕大喝一声,斜闪三尺,长鞭飞扫,瞬息间攻了九式出去,破空呼啸。

  但是,卫乘燕面色已由平静渐变为惊骇,但觉这老叟手影变化莫测,如影随形地抓梢钢球,不但不能撇开,而且他那指风扫及钢球,影响所及虎口亦被震得酸麻难耐。

  片刻之间,两人已走了数十招面,卫乘燕虽未露出败象,却也有点捉襟见肘之势。

  这面色姜黄老者武功卓绝诡异,却并不比卫乘燕高,只因他一出手就抢了先机,卫乘燕始终返不回逆势,故而处于守境。

  岳洋始终冷眼旁观,暗赞这两人武功都是精上之选,只有他暗中瞧出卫乘燕尚有意藏拙,此时此地,还不曾显出他那真才实学。

  栾丁鬼忽而瞥了店内一眼,面色立变,疾向店内掠去,只见陆丘明三人已无踪影,同党七人均伏在桌上沉沉如睡。

  这一惊非同小可,栾丁鬼膛目结舌,额角不禁冒出豆大汗珠,急问店伙,店伙道:“不知道,小的向柜上交帐,一转身已是不见了这三位客人。”

  栾丁鬼向昏睡的七人桌面走去,细心察视之下,已知七人为人暗中制住穴道,急伸手往七人后胸拍去。”

  七人仍是昏睡如故,栾丁鬼不禁怔住,急急望外窜去,对场中生死拼搏望也不望一眼,一劲向斜首一座酒楼飞掠而入,自然是将此事事报五煞。

  栾丁鬼一掠入店内,目光飞扫,又是一怔,原来雪莲教五煞已无踪影。忽感身后微风飒然,知有人突袭,心中猛颤,斜闪对面一望,只见一双手影如电抓来。

  来手奇快无比,连何人都未瞧清楚,右臂“曲地”穴上已被五指扣住,但觉手臂一麻,行血返攻内腑,遍体麻软乏力。

  他抬目望去,原来面前立着的人,却是卫乘燕所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岳洋。

  他心神一颤,忙道:“栾某与阁下无怨无仇,阁下怎么……”

  岳洋已自微笑道:“在下只问尊驾一句话,请照实回答。”语气异常婉转,但栾丁鬼在这种情形下能不回答么?

  栾丁鬼脸色阴晴数变,知无力与抗,暗叹了一口气道:“阁下要问什么?”

  店中食客俱已走空,均围立在街心遥睹卫乘燕与姜黄面色老者猛烈凶搏,是以栾丁鬼心中略宽,因无人窥见他受制情形。

  岳洋微笑道:“尊驾能照实回答就好。方才听卫大侠说昔年尊驾曾在岷江扬名,但不知哪闹海蚊龙王声平如今何在?”

  栾丁鬼张双目,道:“不错,栾某与王声平曾共事岷江,但十年前一别即各自西东、不通音讯,王声平不知何事亦离开了岷江,匿姓隐名,现在何处恕栾某不知。”心内暗自惊道:“当年王声平杀人无数,血腥双手,这少年想必是他仇家后人?”

  突然.门外传来一娇脆语声道:“栾丁鬼说话丝毫无虚假作伪!”

  岳洋不禁一怔,急转面凝望去。岳洋不禁大为失望,沉声道:“尊驾说话是否实在?”

  只见一身着淡青罗衣,容貌俏丽的少女走了进来,香风一阵,少女已立在面前,身形快逾闪电。

  栾丁鬼面露喜容,道:“郝姑娘!”

  这郝姓少女一对剪水双眸不停地在岳洋全身上下打量,见岳洋宛如临风玉树,气质潇洒,暗道:“这少年长得好俊!”

  忽地目光一接,少女不禁面泛红霞。陡将脸色一沉,叱道:“你还不将栾老师放开!”

  岳洋微笑着摇首道:“在下不问个水落石出,绝不放开他,姑娘怎知栾丁鬼所言为实?”

  少女鼻中冷哼一声,玉掌穿起,向岳洋右胁拍来。

  正是攻求必救,岳洋虽只少女这轻描淡写的一式,内中却含无穷奥妙变化,逼得自己不能不放开栾丁鬼,五指一舒,疾向后飘出三尺开外。

  栾丁鬼身上一轻,血行回顺,掠出店外逃去。

  岳洋一退出,面色微沉道:“姑娘未免多事,在下心切,要问杀父大仇下落,无端被姑娘搅扰,在下素不与女流交手,现在迫不得已要向姑娘追问栾丁鬼了!”

  少女柳眉向上一挑,道:“好大的口气,只怕你非姑娘之敌!”

  岳洋怔得一怔,道:“那未必见得,只是在下实在不愿与女流交手,最好姑娘将栾丁鬼追回。”

  少女微笑道:“你只胜得了姑娘,追回栾丁鬼之事,包在姑娘身上。”

  岳洋摇首道:“在下相劝……”

  少女突地一声喝叱:“不用多说!”一掌又轻轻飞出,如悠悠劲风,扑面而来。

  岳洋又自身形一动,跃开了一张桌面。

  但少女如影随形而至,掌影飘飘袭来,岳洋翻身窜起,一掌震开窗页,身如离弦之矢射出窗外,向桂江之滨一片青田草地落下。

  身形尚未落定,但觉一片绵密柔劲径向胸后压来,不觉心中一凛,暗道:“这少女身形好快。”想时已自一鹤冲天而起,半空中摸出乌骨折扇,掉身下扑时,扇页“拨拉”亮开,一缕急风向少女攻下。

  岳洋只施出五成功力,功式已发出了奇奥的三招。

  扇风逼袭,少女微感内肺气血已生震荡,不禁低叫一声,掌势外撤,急急跃出丈外,一双秋水明眸注定岳洋手中折扇。

  只见少女面上倏然升起惊诧之色,道:“你这把折扇从何而来?”

  岳泽微微一怔,答道:“此乃友人所赠,姑娘问他作甚?”

  姑娘大张着晶澈双眸,问道:“你那友人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

  岳洋猛感心中一颤,暗道:“这柄折扇为贺束兰所赠,她为什么问得这么情切,莫非她也认得兰姐?我想不至于,兰姐才从海外迁居玉钟山,嗯,也说不定……”

  心念至此,遂朗笑道:“一柄折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姑娘为何如此追根问底,此折扇么,乃一异性友人见赠。”

  这少女闻言娇面上顿时如蒙上一层苍白惨淡,又象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颤声说道:“公子是否姓岳?”

  岳洋愕然答道:“正是,姑娘为何知道在下贱姓?”

  少女目中现出惊惶之色,樱唇颤了几颤,象是有什么话要说,突然娇躯一转,流星奔电般如飞掠去,转瞬间身形已杳。

  岳洋茫然发怔,苦苦思索,只觉甚难理解,这少女为何认出手中折扇来历,何以知自己姓岳?既知自己来历,谅与贺束兰极为熟悉,但又何以一言未留而神色恐慌匆匆离去?

  岳洋只觉个中情形大有可疑,然而却寻求不出答案。

  他暗叹一声,心说:“不知卫乘燕现在怎么了?”心念一动,身形穿空而起,斜落在屋面上,向街心疾驶而下,只见卫乘燕仍在与姜黄面色老者搏斗,路人围观层层.

  栾丁鬼及面色姜黄老者身后掠阵的江湖人物悉数失踪,留下的只有卫乘燕鞭下丧命的尸体。

  两人力搏至今,少说也有千余回合.但见老者双掌招式变幻无穷,逼出强猛掌风,如奔涛涌潮。

  卫乘燕右鞭仍处于守势,左掌一抡抢攻,辛辣异常。

  岳洋闪立场中,情不自禁地展出苏雨山相传玄天七星步法,蓦然身形一欺,已自逼至老叟身侧,左手一抢,已然扣在老叟在掌腕脉穴卜,五指一紧,老叟不禁“唉”的一声叫起来。

  岳洋身形手法快如电掣,卫乘燕只觉人影一晃,也未瞥清是怎么一回事,左鞭左掌一个收手不及,鞭梢钢球拍的一声,击穿胸骨深嵌入内,左掌也已击实在老者右肩头上,肩骨被击得粉碎。

  只听老叟张嘴发出一声裂帛穿云的惨叫,随即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胸口穿孔处亦血流如注,四散飞溅,倒在地下。

  卫乘燕急撤蛇骨鞭,忙道:“老弟,我们速走!”两人身形冲霄而起,向屋面上落去,闪得两间,已自消失不见。

  岳洋卫乘燕离去不久,镇上居民对那几具横尸,十分恐怖,都不敢向前观看。

  突然两条娇倩身影由街头飞掠而来,凌空越过人群,直落横尸之前。

  两条人影,一个原是岳洋前见之郝姓少女,另外则是一翠绿衣裙的少女,冷艳端丽,正是那贺柬兰之贴身待女梅儿姑娘。

  梅儿细察老叟死状,目放诧异之光,道:“传闻滇西大侠卫乘燕武功卓绝,虽说较马老师略高,能致马老师死命却也未必,此中大有可疑。”说着娇躯一晃,落在围观人群之前讯问竟究。

  路人有胆大者言:有一少年相助卫乘燕才将老者杀死。梅儿顿现黯然之色,低声谢了一句,疾跃向郝姓少女处,埋怨道:“萍妹,马老师一条性命就误在了你身上。”伸手一拉郝姓少女,疾向镇外驰去。

  两少女又停身在一处野地广,郝姓少女玉容惨白,问道:“梅姐姐,怎说是误在小妹身上?”

  梅儿冷笑道:“你既然已知道他是岳公子,就该说明原委,为何一走了之?不然马老师怎会死在岳公子手上,回见小姐,叫我如何回答?”说着柳眉一挑道:“奇怪,他的武功为何竟然精进如此?过去是不能与马老师相比的呀!”

  郝姓少女说道:“梅姐姐,这怎可怨小妹,小妹若然说出自身来历,岳公子岂不要逼小妹擒回栾丁鬼,试想雪莲教已与山主结盟,已命马老师来此协助,小妹怎能冒昧出手与雪莲教为敌,万一山主怪罪下来,小妹担待不起,只有返告梅姐姐。”

  梅儿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叫我如何回复山主及姑娘?”

  郝姓少女双目一眨,道:“只有推在卫乘燕身上了。”

  梅儿微微沉吟,轻摇首道:“不好,卫乘燕既与岳公子同行,交情上定当不浅,推在卫乘燕身上,山主对待异己手段你是知道的。卫乘燕如有不测,岳公子必定寻仇,这会使姑娘为难,亦刺伤姑娘之心。姑娘一向孤芳自赏,从未示年轻男人颜色,但却深深地爱着岳公子,我与姑娘为事牵缠误返山日期,致岳公子悄然离山而去,姑娘为此暴躁不安,这样做岂不更增小姐烦恼?”

  郝姓少女忧形于色道:“这可怎么是好?”

  梅儿目转了一转,低喟道:“此来只好回报山主了,但先要稳住姑娘再说。”

  蓦地,遥远天际忽传来一声清亮长啸,响彻云空,梅儿面色一变,道:“不好,杨老师赶来了,他若发现其中真象,此事就不好办了,我们快迎上前去!”

  两女身形疾展,迎着啸声来处奔去。

  只见一条骄捷身影如飞而来,渐渐现出一个花白长须老者。

  这老者一见二女不由停下脚步,道:“二位姑娘,你们可曾见着马老师么?”

  梅儿道:“马老师已经死了!”

  老者不禁大惊,瞠目问道:“你们可知他是如何死的?”

  梅儿冷冷说道:“马老师之死,可说是死在雪莲教无主之徒身上。”

  老者一脸激动之色:“梅姑娘,这话怎么说呢?”

  梅儿道:“雪莲教本身箕豆相煎,恩怨未了,五煞强邀马老师相助追捕遗孽,哼,怎知雪莲教手下放着正事不办,反向不相干之人惹事生非,连马老师也卷入漩涡,马老师与对方交上了手,雪莲教手下竟不顾而去,马老师寡不敌众,身遭暗器,惨遭毙命。”

  老者激怒异常,花白胡须抖动,道:“这杀害马老师的凶手呢?”

  梅儿只淡淡一笑:“不消杨老师费心,已然毙命在我俩手下,我们先行返山吧!”

  老者不禁一怔,突闻身后衣袂飘飘之声迭起,转脸望去,只见六条身形如飞奔来!

  来的均是雪莲教下高手,见三人在此叙话,不禁停下身来。

  梅儿眉头一皱,道:“贵门对头已渡过桂江,诸位有事请便吧,我等还要返赣一行。”

  来人拱了拱手,身形疾奔而去。

  这时,老者惊诧道:“梅姑娘,为何要老朽返赣,如此不是违误山主之命了么?”

  梅儿冷冷一笑道:“马老师一条性命已误在雪莲教手中,杨老师还想葬身在此么?雪莲教箕豆相煎,乱象已萌,本身岌岌可危,况山主又不曾令杨老师参与雪莲教本身是非之中。”

  老者不禁点头道:“这话有理,老朽就伴二位姑娘同行。”

  三人如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