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开商场的时间还早,加上这两天的天气也不错,等许迟重新回到租住的小区时,天还亮着。
她在公司的实习工作是朝九晚八,做设计的,加班也是难免,周末要去仓库发货,时不时还得回趟学校,再加上前两个月正好冬天,天黑得早,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天亮着的时候回过家了。
走到自己出租屋的楼下时,猛地看见满墙鲜嫩的新绿,她一时被震撼得几乎忘了呼吸。
她是在去年深秋找到这个小区的,当时的考虑是离实习公司近,但这里房子有些老了,没有那种特别完备的物业,宁曼可陪她看房子时就一百个不满意。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过犹豫,不过后来,还是被中介小哥无意间的一句话打动了。
当时天色很暗,他们已经看完房子准备离开了,心直口快的宁曼可看着楼房黑乎乎、脏兮兮的外墙,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这些都是爬山虎的藤蔓,这会枯了是不好看,但明年开春还会长出来的,到了夏天了,能爬好几层楼高,绿油油的,可漂亮了。”
许迟那会就是因为这一句话改变了主意,扭头便拍板租下了房子。
她的屋子在三楼,刚好能被爬山虎铺满,就像一首小时候读过的散文诗。
那是她最艰难的一段日子,但也不想因此辜负了生活。
她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像相信那一墙的爬山虎会在明年夏天爬满她的窗台。
她憧憬着,也耐心地等待着。
现在,夏天终于要来了,她好像也终于等到了。
看着爬山虎从原本那些好像已经枯萎掉了的藤蔓上抽出新芽,她好像已经看见了绿叶爬过她窗台的样子,美得像一幅清新的油画。
她情不自禁地弯出个笑来,那对浅浅的梨涡正好坠在微扬的嘴角两侧;她安静看着眼前的画面,却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画中的风景。
如果有时间,她一定会搬来画架和油彩,留下眼前的图景;只可惜天就快黑了,她明天还要上班。
她有些失望地想着,突然转身朝楼上跑去。
去年生日,宁曼可送了她一台拍立得相机当礼物,她记得自己搬家时是把相机一道带出来了的,便想着就算不能将期待已久的画面留在画布上,也一定要趁天黑前,把这幅“画”照进相框里。
就在她兴高采烈地转身跑上楼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棵高大的法国梧桐的树干后,有人不自觉地上前了两步,从树后走了出来,默默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楼道里。
也许是因为真的分开了太久,也是因为真的经历过太多,曾经,靳翊以为自己是很了解许迟的,因为许迟那么单纯,美好得近乎透明。
可是这次回来,他对着那台老旧的破冰柜看了很久,却得不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好在,昨天陈秘书把那封被许迟亲手撕碎的请柬送回来时,也带回了对方的消息。
他这才知道,原来许迟已经搬来了这里。
因为是老小区,他担心各方面安保设施和人员不齐备,便带了几个保镖来。
他原本只打算简单地四处看看,安排好保镖以后每天过来秘密巡逻的工作后就走;毕竟虽然是周末,但晚上公司还有一场就会,他是唯一的主角。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发走几个保镖去四下巡逻后,他就站在许迟的楼下怔怔地出了神,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直到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面前的画面里,望着满眼的新绿,笑得跟五年前一样甜。
看着许迟离开,三楼的房间也很快亮起了灯,他以为许迟已经到家休息了,还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再留一小会,等陈助理打电话催促,他就走,却不想,很快,许迟就抱着一台拍立得,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了两面,但两人还是第一次,在一个这么近的距离里——
四目相对。
许迟刚才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迟了一些,太阳眼见着就快要落山了。
血色的残阳染红了一墙爬山虎的嫩叶,那些原本顽强的,生意盎然的绿色,竟莫名开出几分颓败来。
许迟偏头看了眼身后的爬山虎,再望向靳翊时,眸中已经难掩失望。
老校区因为大多没有规划车位,楼前的行道很窄,她站在楼门前,而靳翊则站在行道的对面,差不多只有三米的距离——
这距离,刚好是以前她在放学路上跟在靳翊身后的距离。
以前,这段距离很短,她只要有危险,靳翊就能来到她身边;而且只要她愿意,快走上两步,就可以挂在靳翊的胳膊上,甚至撒娇要靳翊背她。
而现在,在一个同样的距离里,划开了五年的光阴,便仿佛已经迢递人间。
他们就这样站在彼此的面前,隔着光阴对望,一时静默。
直到许迟看见靳翊抬脚走向自己,她立刻做出了一个跟前两次同样的选择——
转身逃离。
不过这次,靳翊没有再给她机会,长腿一脉,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许小姐,是你吗?”
这个声音许迟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她疑惑地抬头,居然看见是辣月初八的老板走出了身后的居民楼。
不过很显然,唐宋今天不是辣月初八的老板,也不是厨子,他只穿了一身棉质的居家服,微卷的中长发也没有打理,软软地趴在脑袋上,遮住了眼睛也懒得管。
他走到许迟身边,神情虽然严肃,但语气还算礼貌,关切地问了句:“需要帮忙吗?”
许迟低头,看着靳翊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微抿下唇,一时失语。
唐宋之前没有见过靳翊,但面对这个陌生男人充满敌意的眼神,他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落在面露难色的许迟身上。
“你们认识?”他甚至还冲着靳翊礼貌地笑了笑,然后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躬身对许迟低声耳语道:“我就住在你楼上,如果等会有什么问题,你招招手,我就能看见。”
“我会在两分钟之内下楼,然后帮你报警。”
看着老板走远后,许迟深吸了一口气,抬了抬胳膊,甩开了靳翊的手。
“他是谁?”
靳翊的声音低沉而且略带沙哑,对许迟来说,是有些陌生的。
不过都五年了,不是就应该“陌生”才对的吗?
她苦笑回头,却并没有回答靳翊的问题。
事实上,直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唐宋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平静地反问道,“你找人查我?”
分开五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靳翊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样的内容。
而且靳翊没有否认。
刚才国外回来那天,他一下飞机就去之前许家的别墅看过了,那里人去楼空,很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草坪在那个漫长的冬天里枯黄了大半,新长出的嫩芽也都是杂草。
如果不是昨晚陈助理带回那堆请柬碎片的同时带回了许迟的消息,他的确到现在都不知道许迟住在哪里。
面对一个沉默的靳翊,许迟已经习以为常。
她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靳翊,却觉得对方比之前在Moller初见时还要陌生了。
靳翊穿着板正的高定西装三件套,看样子是为了今晚的酒会而准备的;按陈助理昨天带的话来说,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许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出租屋的楼下。
其实靳翊原本就身形颀长,在完全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单薄后,他宽肩窄腰的身材和骨相凌厉的侧脸都很适配身上的西装。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当许迟第一次在Moller看到一身西装的靳翊时,并不会觉得违和或突兀。
但看着对方眼底猩红的血丝……
许迟突然想起来,下午宁曼可跟自己说过,昨晚,靳翊好像和孟嘉浩聊了一整个通宵。
难道靳翊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不知道为什么,许迟觉得自己无比平静的内心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上次看见靳翊这副模样,已经是十几年前了,那天靳翊打跑了混混,还一路背着她回家。
“靳翊——”
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喊出靳翊的名字,却刚一张嘴就被对方粗暴地打断了。
“你喊我什么?”
“抱歉。”许迟低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靳总。”
“你走吧。”
“许迟!”看见许迟转身,靳翊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你还没有回答我。”
就在他再次准备拽住对方时,却看见许迟无意识地抬手抱了抱自己的上臂。
起风了。
许迟低头苦笑。
回答什么呢?
回答她现在为什么现在会住在这里?
还是回答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明明天已经晴了,连爬山虎都发芽了,她原本以为,夏天就要来了。
今天她只穿了一件特别薄的套头绒线衫,配百褶短裙,在太阳下山后还是会觉得有点冷。
原来,这个夏天,竟迟了这么久。
她原本以为,只要夏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靳翊本能地收回手,几乎是习惯性地准备解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小女孩为了臭美,总是会在天一开春时就迫不及待地换上新买的夏装。
那时只要放学稍微一耽误,太阳一落山,许迟就得冻得打喷嚏,然后只好裹着他的校服外套回家,一路上还要缠着他撒娇,深怕他回家跟父母告状。
但眼下,他才刚解开一颗纽扣,就听到许迟用背影冷冷地对他说——
“你没有资格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就会开始日更了,争取日更到完结,有事会请假或事后补上,可以不用养肥辣!~一定要给阿鱼点个收藏噢,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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