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哥哥

我会有办法让它到我身上。

再好读不过的弦外之音。

——明确接收到我的暗示。

且释放更为放肆的信号。

我想,我知道他的办法是什么。

食指再次摁上香水喷头,拇指堵住出口。

指尖挂上液体后,我抬手在耳后抹了下,又抚过领口下的皮肤。

香馥更浓。

就是这样。

气味的流动与交融,无非是肌肤之亲,肢体纠缠。

亲得愈热,流动便愈快速。

缠得愈烈,交融便愈紧密……

“诶,你在里屋干嘛呢?”陈嘉奕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再不来我就吃完了啊!”

“哦,马上。”我应着,一边将香水放回包装盒。

“你快点啊。我先洗澡去啦。”

趿拉着拖鞋来到客厅,茶几上摆着陈嘉奕给我单盛出来的鸡肉拌饭和大半碗南瓜粥。

我拿起筷子,一手解锁手机,划动刚才的聊天记录。

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这个男人,是很会留白的。

在我期待拉满后骤然抽离。

又在我意兴阑珊时直直下钩。

进退有度,个中高手。

气么?

气的。

却气不了太久。

因为我,我和他都知道我们会发生什么。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

这样才更有趣,不是么。

点开键盘正要回复,屏幕顶端忽然弹出新消息。

没看清内容,只看见是谁发来的。

——已经笑不出来了。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Jo.乔:【有事吗】

爸:【你在陈嘉奕那边吧?】

【人家天天还要工作,你在那呆着不添乱么?】

“……”

心里已经开始输出。我深吸一口气,打过去一个字。

Jo.乔:【哦】

爸:【[图片]】

……麦艾斯。

Jo.乔:【?】

爸:【这小伙子你还记得吧?】

哪敢不记得啊。

这不就是那个自称身高175,结果还没168的我高的男的么。

他体重看着倒是有175。

爸:【他这两天在海城开会,你们约时间见个面?】

【你妈问过了,人家对你印象很好。你就再接触一下呢?】

Jo.乔:【不用了】

爸:【人生大事,你不要这么草率。】

【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转眼就要30了。】

【再过两年更找不到好的了。】

摁灭屏幕,我啪地将手机扣在茶几上。

勺子在南瓜粥里搅过几圈,我深呼出口气——

当啷一声,勺子被撂回碗里。

我重新拿起手机。

如果没法稳定情绪。

那就稳定发疯好了。

Jo.乔:【笑死,你不会觉得你现在给我找的就叫好吧?】

【还有30怎么了,我是一到30就会原地去世么?】

爸:【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劝你:看人做事都不要肤浅。男人的魅力从不在外貌。】

【况且人家小伙子也挺精神的啊。】

Jo.乔:【哈哈哈哈,要不我给您重新配副老花镜吧?】

【我也劝你:不是五官健在就叫精神】

【别人给猪配种都知道挑个品相好点的,你就不怕你外孙女将来够不着门把么】

摁下发送键,我神清气爽。

对面过了很久才回过来一条消息。

爸:【夏乔,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盯着这句话半晌,我没回复,转而点击头像,打开消息免打扰。

返回列表,另一个头像上面弹出红点。

ChaoS:【狂欢周末夜!著名DJ Pax空降“潮”,还有神秘驻唱新登场……】

是转发他隔三差五在朋友圈发的营业广告。

后面还有一条。

ChaoS:【周六过来玩?】

没有回复,我退后,看到刚被我免打扰的头像。

夏教授不知道又发来什么,我只看到最后一条:

【你要为以后打算。】

以后。

可不可以不想以后?

有没有一个时候,我是可以不为看不见的“以后”打算的……

轰隆。

窗外雷声乍响。

我扭头,看见被闪电照亮的夜色。

轰隆隆——

隔着玻璃的闷雷更响。淅淅沥沥声紧随其后。

又下雨了。

我起身走到阳台,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水帘。

这样的雷阵雨,应该很快就会停吧。

解锁手机,我回复男人消息。

Jo.乔:【好,周六见】

周六。

哪怕只有周六呢。

哪怕只剩一场雨的时间,我也不想只有以后。

就现在。

我只要现在。

**

又是作息混乱的几天。

周六中午,我睡眼朦胧地走出房门。

陈嘉奕也正从对门卧室出来,哈欠连天的。

我下意识看墙上的挂表,诧异:“你没去上班啊?”

“我靠你比我们老板还黑心!”她白我一眼,直挺挺往沙发上倒,“我休一天不行啊?都连轴转俩礼拜了。”

我后知后觉慢“哦”出一声——原来我已经在海城呆了俩星期了。

原来我们认识,也才两星期而已……

看着我洗澡,化妆,从衣柜里挑衣服,陈嘉奕问:“晚上去酒吧啊?”

我开眼影盒的手顿住,扭头看她。

她视线不在我这,正四仰八叉地刷手机:“前两天听小郝提了一嘴,说晁老板周末有活动什么的。”

“嗯。”刷头蘸取肉桂色在眼皮上打底,我问,“你去不?”

“不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要睡死过去。”

陈嘉奕说着,一手捞起沙发下面的七七,边撸猫边看我化妆。

若有所思的。

过了会儿,她起身往卧室走,回来后拉开我的包,往里扔了个东西。

——手掌大的小盒子侧滑进包,商标牌一闪而过。

“……”

我一脸无语地看她。

“怎么。”陈嘉奕扬起眉,“你自己备好了?”

“……没有。”

“那就拿好!”她重重道,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连这都不知道备,还学人家出去浪呢。”

“……”

我无言以对,拉开包链拿出那个小盒。

看到上面“颗粒”的字样,我扔回给陈嘉奕:“这你还是自个留着吧。”

“怎么了?”陈嘉奕捏着盒子看了看,笑了,“奥,也是哦,晁老板可能用不了这。”

她乜我,笑容更暗昧:“他得拿大号的吧?看鼻子和手是的。”

脑中已然自动浮现出男人高挺的鼻和骨节分明的指——印象深刻绝不是因为想要揣度某个条件。

纯粹是因为他的鼻子太出众,而我又是个手控。

不过要真如陈嘉奕所说,那恐怕确实……

脸侧有点热,我偏过头小声:“我怎么清楚。”

“哈?”陈嘉奕一脸惊讶,“不是,你前几天和他出去几回了?这进度不太对啊。”

“你别是和人真谈上了吧?”

“……”

我知道,她又在旁敲侧击地点我了。

“甭操-我心了。”我挎起包,走到玄关处换鞋,“睡你的觉去吧。”

陈嘉奕抓起一只猫爪跟我挥手:“妈妈拜拜。晚上不回来记得提前说哦。”

我白了她一眼,边往电梯走边在手机上叫车——我的车还停在上次给七七洗澡的宠物店那里。

虽说那个地段不收费,但也日晒雨淋好几天了。下了出租,我绕着白色车身仔细检查,确认一切ok后,才坐进车里慢慢往酒吧街开。

等Cooper停进小巷,差不多也到傍晚了。

轻车熟路地推开两道木门,我停在门口,有点拘谨地摸了下无袖的胳膊——算下来,这还是我自己第一次独自来酒吧。

“夏姐?”

正要往里走,身后就有人出声。

转身看到一头扎眼的红发——是上次包厢见过的那个服务生。

他嘴里叼根烟,一手握着两瓶啤酒:“你来啦。我们老板还在外头忙呢,过会儿到。”

我点头:“哦……”

“先坐呗。”明显是被某人交代过,服务生热络为我引路,“这儿——”

他带我坐到吧台顶头的位置——正是我第一次见晁晟的地方。

“你想喝点什么?”服务生边问边招呼一旁的调酒师过来。

“不用了。”我跟调酒师摆手示意,“你们忙去吧,我在这儿坐一下就行。”

“成。”红头发也没跟我客气,拎起啤酒走人,“那你有事喊我哈。”

“好。”

转了下升降吧椅,我从包里掏手机,一边潦草打量四周。

看来他这次宣传效果不错。这个点,音乐灯光还没起,卡座那边已经有人了。

亮起手机屏,点开抹蓝的头像——

“美女,一个人吗?”

“……”

晦气。

我侧眸,看见一个大背油头男在旁边的吧椅落座。

他朝我举举酒杯,和气笑:“一个人来玩啊?”

我浅浅颔首,垂睫继续划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真看不懂眼色,他不依不饶的:“不喝点什么吗?我请你一杯吧。”

“来,随便点——”

黑色闪珠光的菜单推向我。

正要开口拒绝,身侧忽而探来一只大手,不轻不重摁住了酒单。

肩上随即落下重量,熟悉的身形和体温从后面环绕我。

我扭头,正对上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没看我,一条胳膊大剌剌搂着我,一手将酒单推回去:“哪儿能让刘总破费啊。”

背头男哽了下:“哟,晁老板——”

目光落在搂我肩膀的手上,他了然又无奈地笑:“不是,你倒提前给咱招呼一声啊,之前也没见过你这……”

他迟疑顿住,不确定要如何称呼我们的关系——毕竟在灯红酒绿里,看似亲密的,也可以很扑朔迷离。

我脑中也晃过一丝茫然:要在这里碰见熟人,我又要如何介绍身侧搂抱我的男人呢……

耳畔有笑意落下,气音佻薄的。

男人偏头睇我,垂低的视线从我眼角的小痣下移至雾面的红唇。

他的唇边也细微勾翘。

“这我妹妹。”

“……”

男人的嘴。

内心大呼荒唐,又忍不住酥酥麻麻地跳。

胳膊肘在他肋边轻捅了下,我的声音也轻不可闻:“谁是你妹妹。”

——殊不知我这幅样子落在旁人眼中,正是活脱脱的打情骂俏。

油头男哈哈大笑:“啊妹妹就妹妹,亲妹妹情妹妹都是好妹妹哈哈哈……”

又插诨打科几句,最后还顺了瓶啤酒,他才终于走人。

肩上的分量与体温撤退,男人也收回胳膊。

他没往椅子上坐,依旧立在我旁边,长身斜斜倚在吧台上。

我瞟了眼那只搭在吧台上的手——跟刚才搭我肩上一样,胳膊肘弯折,大手向下自然垂着。

骨节分明,手指粗长。

我抿抿唇,将腿上的包放到台面,又扶着台沿转动吧椅,跟男人一样背靠吧台。

稍一偏头就能看见他。

——他也正在看我。

四目相对片刻,他哼笑了下:“还挺招人的啊你。”

彼此彼此。

我也笑笑,没接他茬,又把话绕了回去:“诶,我比你大,你不知道吗?”

“唔。”他淡淡应声,看起来毫不在意,“现在知道了。”

“所以——”我顿了下,将高椅又朝他的位置转了点,裙摆包裹的膝盖对上男人的腿。

“我应该是姐姐。”

男人气音呵出声:“非要当姐姐?”

他靠在台边的身体稍正,与我面对面。

视线也是直勾勾的。

“做妹妹不好么?”

“不好。”

我眼尾翘起来,身下的吧椅晃来,转去。

并在一起的膝盖也沿着黑色的裤缝,刮来,蹭去。

“弟弟可以用来欺负,哥哥又不行。”

男人的一声轻笑落在吧台上,低沉的,愉悦的。

吧台之下,那双长腿往前进了步。

抵住我摇摇荡荡的膝盖。

“哥哥有别的用处。”

感受到膝前的力量和热度,我唇勾着,慢慢抬起眼。

“什么?”

椅背忽然被掌控,往后转,我重新面向吧台。

男人健硕的臂膀也像刚才一样环上我肩。

“先叫一声,哥哥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