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老罗就开着车,载着我和张静,带着全套的设备赶到了付大伟遇害的出租屋。鉴于此处是案发现场,案件还没有审结定案,这里依然处于封存状态。
“今天的任务就是找到这里的确有女性生活的证据。”张静打开勘察箱说,“你们两个,去问问周围的人,看看有没有女性出入的线索。”
“得令!”老罗应了一声,拉着我出了门,留张静自己在屋子里搜集毛发等能够做DNA鉴定的检材。
老罗答应得这么痛快,可不是他对这个案子有多上心。张静不止一次跟我们提起过,一份DNA鉴定的检材成本可不便宜,这笔钱可没理由她来出。老罗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她又搜集了多少材料,对于他来说,换算出来的数字能让他心疼死。
“女的?”付大伟的邻居从门缝里看着我们,目光中充满了怀疑,但还是皱着眉回忆道,“别说,好像还真有。”
“长什么样儿?和付大伟的关系怎么样?”我连忙问。
“这个就不清楚了。”那人摇了摇头,“我就见过一两回,女的通常是晚上出去,也没见她回来过。”
“和付大伟的关系呢?”
“这更不知道了。”那人说,“从来没见他们俩一起过。”
“这样啊。”我皱紧了眉,“你听过两个人吵架什么的吗?”
“没。”那人笑了笑,敲了敲墙,“这房子,隔音杠杠的。”
“那案发那天,就是4月1日?”
“啥也没听着。”
“哦,谢谢了。”
“好消息是,这房间里可能真有一个女人,坏消息是没人知道那女的是谁。”一回到付大伟的房间老罗就说。
张静没有答话,若有所思地站在卫生间门前。
“有啥发现?”老罗凑上去问。
“有点奇怪。”张静说,“等我鉴定完了再告诉你们结果,大概明天吧,我去找你们。”说完,她拎起勘察箱走出了房间。
“这丫头咋了?”老罗有点摸不着头脑。
“估计是有什么重大发现,要不然表情不会那么凝重。”我说,“我估计这个案子有眉目了。”
第二天上午,张静疲惫不堪地走进了律所,脸上带着淡淡的失落。
“怎么了这是?”老罗放下了一个遥控潜水艇,有些心虚地问。
“小明哥,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张静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没找到那个女人的线索。所有的检材都鉴定了,都是付大伟的。”
“哦,这样啊,没事。”我也有些沮丧,但还是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哪能这样呢?静你没弄错?”老罗却有些焦急地问。
“我也希望自己弄错了。”张静说着,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老罗!”我低喝了一声,“静大概忙了一晚上吧,还不让她赶紧休息去?”
“我不!”张静倔强地抬起头说,“把卷宗给我,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我忽略了的。”
“不差这一天。”我连忙说,“静你赶紧好好睡一觉,起来再弄。”
“哪有那么多时间呢。”老罗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把卷宗塞给了张静。张静借了老罗的办公室,把自己关在门里研究起了卷宗。
“老罗,你干什么!”我把老罗拉到了一边,“这案子再急,也不差这一天两天,静的身体怎能吃得消?再说,她没义务这么帮咱们。”
“老简啊。”老罗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点上根烟,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神情有些怅然,“你说我都这么对她了,她还能缠着我吗?”
“你……”我指着老罗的鼻子,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静是个好姑娘。”
“门不当户不对的,她要的幸福,我可给不了啊。”老罗也叹了口气,“她对于她的家族来说,有着更重要的作用,而不是跟着咱这种人。”
“好,就算这样,她家里把她当工具使,那你呢?咱们总不能也把她当工具吧?!”我微微有些发怒,“静愿意跟咱们混,愿意出来上班,不就是因为咱们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吗?可你看看现在,你干的那都叫啥事?!”
“你不懂!”老罗又叹了口气,“她家里,我惹不起,你更惹不起!”
“我先回去了。”张静突然推开门,走了出来,她低着头,说,“晚上我再来。对了,这个我先带走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卷宗说。
快下班的时候,老罗有点坐不住了,他不停地看着墙上的钟,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几次后,我终于不耐烦地抬起了头。“你能别在我面前晃吗?我轮回的路都被你堵死了!”
“老简啊,那个,我有点事,能不能先走?”见我说了话,老罗飞快地说道,满脸的哀求。
“你今天哪儿也不能去。”我瞪了老罗一眼,“你要是不把静哄开心了,咱就散伙!”
“散伙就散伙!简明,我还真就不信了,没了你,这地球还不转了?”老罗的脾气也上来了,气冲冲地说道。
“好啊!”我微微一笑,“静我也带走。”
“你……”老罗一下子垮了下来。
“老罗啊,你说你们俩,纠结不?”我苦笑着说道,“明明都喜欢对方,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小丫头?人家都敢跟家里说不,你怎么就不敢呢?”
“那是因为……算了,我先走了。”老罗说着,转身就走,却差点儿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小骡子,你这是想去哪儿啊?”张静笑盈盈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上午的沮丧早就消失不见,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情。
“我……啊,这不是晚了嘛,我怕你还没吃饭,打算给你弄点吃的去。”老罗恬不知耻地说。
“呸,你有那好心?也不知道是谁要赶我走来着。”张静撇了撇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去给我弄份麻辣烫吧,就你们楼下那个。小明哥,你来看,我有重大发现。”她拿出几份鉴定书放在了茶几上。
“这啥玩意儿?看不懂。”老罗并没去买什么麻辣烫,而是安排行政在饭店定了位子,他一把抓起了鉴定书,翻了翻说。
“叫你多读书吧?”张静翻了个白眼,“小明哥,你告诉他。”
“这个,我也看不太懂。”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太让我失望了。”张静无奈地摇着头,“简而言之,那房间里根本没有女人生活过。”
“啊?”老罗愣了一下,“那不是说,我们搞错方向了?你咋还能这么高兴呢?”
张静抿了一口咖啡,微微一笑:“当然,本来我也没指望能查出女人的线索,专案组的调查不也说过,付大伟有可能是个异装癖吗?我这次只是去证实这件事。你们还记得昨天我在卫生间那儿站了很久吧,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劲?有啥不对劲的?”老罗问。
“你不是女人,当然不知道做女人有多麻烦。”张静白了老罗一眼,“我们女人呢,是一种很可怕的物种,每个月定期流血而不死。所以,惹什么都不要惹我们女人。”
“我天天惹你也没看怎么了。”老罗不解地说。
“从前,世界上有两种男人,一种招惹女人,一种讨好女人,后来啊,第一种男人绝种了。”张静说。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静,你赶紧说说你的想法吧。”
“好吧。”张静甩掉了高跟鞋,盘腿坐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说,“我在卫生间里没有发现卫生巾,开始我还以为是侦查员带走了,回去查了一下,他们说没见过卫生巾,当时我就觉得,你们可能搞错了方向。专案组也都是精英警力,这种错误还不至于犯。结果一化验检材,果然如我所料,那些衣服啊饰品啊,都是被害人付大伟用的。”
“等等。”我连忙抬起手,“我听你这个意思,你好像早就确认结果了,怎么——”
“这时候才告诉你们?”张静幽怨地看了一眼老罗,“当然是为了报复某个不能生育的骡子咯。”
“你才不能生育呢。”老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哦,能生啊,那跟我生一个玩玩啊。”张静挑衅道。老罗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到沙发里。
“好了,静,你肯定还有别的发现,要不然不能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忍着笑说道。
“还是小明哥了解我啊。”张静夸张地叹了口气,“你们想想,付大伟为什么要穿女人的衣服,用女性的饰品?”
“异装癖啊,你刚才不是说了?”老罗这一次反应奇快地说道。
“不太准确。”张静摇了摇头,“你们再想想,之前的调查说他无业,但是有一笔不算小的存款,白天很少外出,晚上却很少在家,在本市也没查到有什么熟人。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职业到底是什么?”
“这个……”老罗看了我一眼,犹豫着说道,“不太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张静耸了耸肩,“为了钱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还敢保证,他绝对不是那种在夜总会坐台的,最多,就是站街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连连摆手,“这也太恶心了。再说,他也没那个功能啊。”
“没那个功能,不是还有别的嘛,价钱还便宜。”老罗突然嘟囔道。
“你说啥?”我瞪了老罗一眼,悄悄看了看张静,生怕这个敏感的话题让她不适应。
“小骡子说得没错啊!”张静倒是一脸的满不在乎,“我们厅里这样的档案多了去了。再说了,有古怪爱好的人有的是,没准儿有人就好这口呢。”
说着,她的目光突然在我和老罗之间转来转去,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我可没那个爱好!”我大声说道,“老罗,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肯定没有!”老罗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小明哥有没有,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一直没见他谈过女朋友。”
“你……”看着老罗不怀好意的表情,我真想掐死他。
“谁也没说你们俩有啊。”张静耸了耸肩,“走,吃饭去,吃完饭我们就去核实一下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