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个学生都会担心期末考不好会影响过年,幼儿园小朋友们除外。
期末考没有影响到云岫愉快的寒假时光,也许是出于对容行止的相信,也许是忘了那天偷听到的话。
她被爸妈送回了奶奶家,被堂姐云琋拉着到处玩到处找好吃的,过了一个和去年并无二致的新年。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而从老师那拿到女儿的试卷和成绩的蒋和玥和云镇泽烦恼了整个新年,夫妻俩常常忧到彻夜难眠。
云岫是他们两唯一的孩子,出生便是唯一的宝贝。
云镇泽努力工作,常年背着包到处跑,就是为了给妻子和女儿挣到更好的生活。
二十一世纪初,国内的商业刚刚发展,处处都是机遇,抓住就是难得的造化。
云镇泽有脑子有胆量也有抱负,他不怕辛苦,坚信自己能靠双手打出一片天地。
于是他整日整日的在外奔波,忙到不着家,不仅忽视了女儿,还总安慰自己以后就好了。
“但怎么才算以后?”
面对妻子气急时的责问,云镇泽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到底什么才算以后?
是事业有起色还是事业有成?
什么算有起色?到了哪个程度算事业有成?
人都是贪心的,愿望只会越来越大。
从古便是如此,当没有基础的时候,你会希望有一块自己的土地,等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又会想继续扩展版图,打造一个自己的王国。
可女儿却不会留在原地等他。
他现在无能无力的事,以后只会更无力。
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眶,云镇泽内疚到不行。
他心疼的把人揽入怀中,轻声说:“和玥,我们听老师的吧。”
“我去查查哪个医院口碑最好,手上的项目暂时让我哥帮帮忙。”
他的声音低沉,无奈又无力。
本来志得意满的父亲,斗志降到只剩下一点点。
蒋和玥点点头,哽咽道:“也怪我。”
她是教导主任,管着一大堆学生,因为学校的指标和升学率,她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别人家的孩子身上,对自己的女儿心存侥幸。
同时,因为因为害怕,也一直不敢深想。
若真像他们怀疑的那样,那幺幺未来该怎么办?
这段时间,蒋和玥查过很多资料,那些智力不正常的孩子都遭人嫌弃,终生浑浑噩噩,在父母离去后,大部分都老无所依。
她那么乖那么可爱的幺幺,绝对不能如此。
蒋和玥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女儿,让女儿健健康康的长大。
……
小小的云岫并不知道父母的想法。
新年过后,寒假结束,她在堂姐撒娇打滚的哭闹中随着父母上了车。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读书,我不要上小学,我要留在奶奶家,我要和幺幺一起玩。”
“爸爸你别拉我,我要和幺幺一起玩,9岁怎么了?9岁也是小孩子啊!幺幺你不要走,呜呜呜……”
云岫偏过头,扒着车窗往外看。
云琋在云撼城怀里扭成一条蛇,脏兮兮的像小花猫,歇斯底里的喊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生死离别。
云岫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摇摇手,冷漠的摇上了车窗。
“学校一点都不好玩,我不要上三年级,那些同学都好烦,一点没有幺幺可爱,爸爸,你好狠的心,我要幺幺,呜呜呜……”
“云小琋,别闹了,幺幺都走了,你别自作多情,幺幺才没有舍不得你,你这么闹,人家可能看着你就烦。”
“幺幺那么乖,你可别带坏人家,鼻涕别往我衣服上抹,脏死了。”
“呜呜呜,幺幺才不会觉得我烦,大蒋,你没有心,呜呜呜……”
车缓缓向前,表姐的哭闹声和伯伯的笑骂声越来越远,云岫收回视线,乖乖坐好。
为什么会有人不想上小学呢?
云岫想不明白。
对她而言,上小学时一件很重要的事。
村里的客车发车时间很早,他们没赶上,只能蹭别人的车。
车里人很多,云岫坐在云镇泽的腿上,低头玩自己的手指,不吵不闹,和后面叽叽喳喳的小孩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位孩子的妈妈被吵的烦了,直接给了儿子一掌,骂道:“别扭了,你就不能和云岫姐姐学一下,看人家多乖。”
被打了孩子立刻哭闹了起来,哭声响彻整个车厢。
云岫安静坐着,连头都不回。
那位妈妈哄了儿子好久,然后和蒋和玥讨教起了教孩子的方法。
云家老二的女儿很乖,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
云家老二的妻子是高中老师,是高知分子,这也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
在他们眼中,高中老师就等于很会教孩子。
蒋和玥笑着和那人客气的聊了几句,并不把别人对她的夸奖放在心上。
在村里,大家在闲冬都喜欢聚在一起谈家长里短,一点小事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现在他们都知道他们家幺幺乖巧,那么以后也能传遍他们家幺幺笨傻,连小学都不收。
关心则乱,蒋和玥这段时间像是魔障了般,什么都能联想到女儿的以后。
云镇泽不参与女人家的育儿经,他捏捏云岫的脸,引她说话,“幺幺会想琋琋姐姐吗?”
云岫没说话,手摸了摸衣服小口袋里的一块柿饼。
这是她用容行止的巧克力和堂姐换的,她换了两块,只吃了一块,还留了一块。
她好久没见阿巳了。
“会想吗?”云镇泽又问了一遍。
云岫回头看向自己的爸爸,点点头。
她捏紧了柿饼,“想。”
云镇泽笑了,摸摸女儿的头以示嘉奖,“嗯,真乖,你姐姐没白疼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小袋子,递到云岫面前。
小袋子里装了一个圆滚滚的柿饼。
“看,这是琋琋姐姐让我交给你的,她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云岫眼前一亮,伸出小手把小袋子抱进了怀中。
真好。
现在,她有两个可以送给阿巳了。
……
开学那天不要求穿校服,所有小朋友都穿着新衣服。
教室门窗紧闭,还算暖和。
但家长们总是担心孩子冻到,在外套里加好几件毛衣,把小崽子们一个个裹成球,胖乎乎,圆敦敦,很有喜感。
云岫将两块柿饼揣进了口袋里,慢吞吞的走进教室。
容行止也穿着新衣服,当年最流行的运动装颜色鲜亮,把他裹成一只漂亮的小孔雀。
看到云岫进来,小孔雀开心的跑了过去,脚下的鞋子一闪一闪,还会欢快的唱歌。
云镇泽第一次见到女儿的新朋友,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孔雀开屏。
可孔雀开屏,都是为了求偶的。
年轻的父亲心中顿时浮现危机感,即便是他的女儿刚五岁。
云岫一点都不能体会爸爸的心情,她在小凳子上坐下,然后掏出两张柿饼递到容行止面前,“给你吃。”
容行止送她东西的时候总忍不住骄傲,但她送东西时却面无表情。
春日将至,小冰棍依旧是小冰棍。
但容行止没有一点不开心。
幺幺一向淡定,在零食面前波澜不惊,甚至能多次拒绝棒棒糖,以后绝对是个干大事的人。
他高高兴兴地接过了柿饼。
有那么一瞬间,容行止从云岫眼中看到不舍,于是又递回去一个,邀她共享美食。
云岫没有拒绝,她打开小袋子,突然说:“你叫阿巳,它也是。”
说完,她就张嘴在柿饼上咬了一口。
一个巳,一个柿,一个平舌一个翘舌,但云岫觉得区别不大。
反正,她也没记住阿巳到底是哪个巳。
容行止看着云岫手上缺了个口子的柿饼,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咬了一口。
他抿抿唇,把手里的柿饼掰开,又给递过去半块。
云镇泽在窗外目睹全程,顿觉痛心疾首。
容行止也看到了外面的叔叔,他认识,这是幺幺的爸爸。
他曾看过这位叔叔抱着幺幺在雪地里跑,今天也是这位叔叔抱幺幺来学校的,他偷偷看了好久。
“今天为什么是你爸爸送你来学校?”容行止凑过去,小声问。
云岫含着柿饼,声音含糊:“我爸爸说他今年都不忙,以后能经常送我来学校。”
容行止闷闷的“哦”了一声,低下头和云岫一起啃柿饼,一口又一口。
……
云镇泽并不是不忙,他把忙了快两年的工程交给云撼城,现在忙着研究哪个医院好。
他和蒋和玥一起商量,又找了人打听,最后确定了几所,已经提前约好了专家和时间。
小云岫对这些一无所察。
迟钝,也有迟钝的好。
云镇泽不由得叹息。
又长大一岁,云岫的生活和年前并没什么区别,但又有点区别。
——老师在新学期重新排了座位,她和容行止成了同桌。
他们从原来的容行组合,变成了身高差组合。
座位是容行止主动找老师要求要换的,石琴不可能只给他们两换位置,没办法,才换了全班。
云岫同样也不知道这些,幼儿园最后一个学期只有三四个月,她眼里只有学习。
她个子小,愿望也小,只想顺利上小学。
……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看了长津湖,几乎是从头哭到尾,呜呜呜。
咱们的先辈真的很让人震撼,海晏河清得来不易,为英雄致敬,希望往后几百年几千年盛世太平。感谢在2022-01-01 15:47:00~2022-01-02 14:2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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