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起渗入事件发生在市政厅东北方向不过300米的地方,两个界外人妄图伤害一位女士被击毙。
这是岚月刚来的那天晚上报出来的案例之一,而此刻安格里·海因正走在当时污血溅了一地的大路上,穿着最正式的制服,再一次规规矩矩地梳好了头发。他正要去拜访的是那天的受害者,总务处的处长,也是67区能源控制部长的夫人,尊敬的佳芙娜·斯汀达西娅太太。这位女士当时不知是吓坏了,还是反应迟钝,竟宣称那两个界外人不是想伤害她!当然这种话在官方媒体上是看不到的。
在进门的时候他把帽子正了正,又想起今天早上岚月的表情——
“您真是太迷人了。”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总是用那种毫无诚意的语气,“请务必把您的魅力发挥到最需要的地方;我听说斯汀达西娅太太和他丈夫的关系不太好,她一定很乐意和您谈一谈。”
哼哼,如果中尉这个时候在他身边,他倒很想和他谈一谈:难道他看上去就像一只涂满了蜂蜜的罐子吗?只要是爱吃甜食的女人都往里边钻。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由他出面更好。一来他和市政厅的官员们多少有过接触,避免了一些隔阂;二来大部分女人在他面前很少藏什么秘密。
岚月非常自觉地和他分开行动,又去了警备队冷藏室采样。他恢复得确实不错,伤口结痂的情况很好。虽然安格里·海因有点儿担心他现在的自卫能力,但是中尉认为“犯人不会傻到两次袭击同一个地方”,所以危险性不大。而且那支F-997已经给他配上了,还有杰米给他们的三方联络器在身上,联系也很方便。
沿着装潢得极为华丽的走廊到五楼,最左边的房间就是那位太太的办公室。她是一位年轻又极作为的女性,单从她不要地位、财力都超过自己的丈夫供养就能看出她有多么高傲的自尊心;但她也是一位很寂寞的女人,当安格里·海因看见她的眼睛时就知道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并不满意。
“欢迎您,海因少校。”女处长从办公桌后面探出身子和他握手,“我听说过您很久了,而且在几次酒会上看到过您。”
——浓烈的香水味儿浸染过来;如果是岚月中尉,身上就只会有淡淡的沐浴液的清香。
“是吗?我太荣幸了,夫人。”安格里·海因微微弯起嘴角,“我当时一定在担任保卫工作,否则我不会放弃认识您这样一位美人的机会。”
开场就很好,安格里·海因能确定斯汀达西娅太太已经对他大有好感,所以后面的问题就更好开口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很想听您谈谈一个多星期前的那件事。”
“天哪,我就知道您会问这个。”她无奈地耸耸肩,“我真的不想再提起它了。”
“请您相信我,我没有一点儿让您难受的意思……”
“哦,当然。我知道,可是我从没遇到过那种事,太可怕了,像做了场噩梦。”
“可以让我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您曾说过……”
“对、对。我说过他们不是想伤害我!”斯汀达西娅太太有些后悔地侧过了脸,“我当时一定是昏头了!”
安格里·海因用柔和的声音消除她最后的顾虑:“我知道您这样说一定有您的原因。”
“是的,我没有想要袒护谁的念头——我怎么可能去袒护那些怪物?”
“您是一位很理智的人。”
“其实……其实那天我刚从停车场出来就被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给拦住了,他们身上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酸味儿,其中一个的眼睛像青蛙一样突出来,吓得我差点尖叫。我知道自己被劫持了,可是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要求您做什么了吗?”
“当然……但是很怪:他们只是要求我按平时的习惯向办公室走去,在那条路,就是人最多的那条路——上帝啊,我再也不会走那条路了——他们突然踢了我一脚,我痛得一下子叫了出来。那个凸眼睛的家伙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围巾,凶狠地盯着周围。所有的人都吓坏了,有人当时就叫了警察!他们紧紧地抓住我,但是一点儿也没咬我、打我什么的。”
“他们想带您逃到办公楼里去吗?”
“逃?”斯汀达西娅太太睁大了她漂亮的眼睛,“他们没有逃!”
“没有逃?”
“是的,这就是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完全没有逃的意思,只是死死拉着我站在那里。我发誓,我当时甚至觉得他们在笑!”
……
蓝色的氙气灯在空中画出显眼的警戒线,几辆空中巡逻车慢悠悠地穿梭在外面。安格里·海因看着它们忽明忽暗的尾灯,掏出了口袋里的“紫菊花”,点燃一支。
好迷离的烟雾啊,就跟他此刻的脑袋一样。
又是一起“自杀案”吗?怎么会有这种巧合?那些界外人是疯了,还是傻了?他绝对不相信这是他妈的巧合,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去把所有的渗入事件挖出来查一遍,只怕还会得到许多相同的答案。
他回到自己的车上,摘下累赘的军帽,又一把扯散束好的头发,摁开了上校的电话:“长官,是我……对,我们找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已经跟您报告过了……是,我明白。但是现在我想请您协助我……不是什么大事,我只希望您通知警备队的每一个人,如果再发生渗入事件的话,我需要他们帮我抓一个活的……”
得到批准后他放下电话,刚要掉转车头,突然听到车窗上传来一阵细微的敲打声,映上了一张如天使般的脸——
“岚月,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安格里·海因打开车门,中尉一低头钻了进来。他今天没穿制服,只松松地罩了一件白色的外套,软软地贴在身上。
“抱歉,少校。”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儿,“我被人跟踪了。”
安格里·海因立刻调了调后视镜:“别把尾巴引到这儿来!”
“放心,我甩掉了。”
他知道他也没那么蠢!
“你不是去警备队取样了吗?”安格里·海因从座椅下摸出一瓶饮料丢给他,“怎么被盯上的。”
“从冷藏室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出了大门之后,我几次装作无意地回过头,就会看见有什么人很自然地看着我:第一次是抱着HL66型宠物狗的中年女人,第二次是个穿着活动宣传照的年轻男人,第三次是在街上闲逛的老太太……”
“对方有这么多人?”
“是一个人。”看着少校疑惑的表情,岚月微微一笑,“几次的对象虽然不同,而且似乎也挺随意,但是很遗憾,他们都穿着同一双黑色防雨皮鞋。”
呵呵,脚上一般都是化装的盲点。
“咱们被对手监视了,行动也不再是个秘密!可能以后还要加倍小心。对了,样品在身上吗?”
“走在半路上我担心被袭击,所以在邮局用加密特快的方式寄给杰米了。”岚月仰起头灌下一大口饮料,一滴汗珠从他的鬓角滚下来,沿着脖子滑进了衣服里。他如天鹅般优美的颈项上几乎看不见喉结,平滑的线条就像个孩子。
安格里·海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中尉:“擦擦汗吧,我们现在恐怕还得再去那个冷藏室。”
“为什么?”
“我老觉得我们一定是遗漏了什么?”看着中尉纤细的手指拿着自己的手帕在洁白的额头上移动真是一种享受,“我刚刚从斯汀达西娅夫人那里知道了她没在报告里说出来的事。”
“我就知道您有魅力让她说出一点儿隐情。”
安格里·海因很想把他的话当成一种恭维,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满;他是真的不愿意他把自己看成一个没有节操的花花公子。
如果这个人能在想事情的时候不带上工作的原因,那将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