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昏天黑地的压在长巷上方,透不过气来的深沉,冷风横扫过境,吹的他指间那串温润的白玉菩提轻微晃动。
流苏坠子七零八散的飘荡着。
仿若与她飞扬的发丝隔着远距离纠缠到一起,扯的她心尖倏紧。
乌苏没想过谈京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种与他档次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更不知道他究竟将刚才的事情看了多少去,恍然回忆起之前她蹲在台阶上抽烟时曾听到的小提琴声,她收拢在掌心的指尖不自觉的抠了两下掌心。生疼。
她该猜到的。
能对曲调节奏掌控的那般炉火纯青,能将揉弦细节处理的如此恰到好处的,除了12岁就受邀登上世界十大歌剧院之一的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为4000多名全球知名名流权贵们表演小提琴独奏的谈京野以外,再数不出一个有这般本事还愿意乖乖被圈在这座小城市里的小提琴家。
“你——”
半晌沉寂过后,乌苏率先向前迈了一步,想跟他说些什么。
谈京野却垂下眼帘。
背着小提琴包面不改色的与她擦肩而过。
指间那串白玉菩提摇摆着撞上她微曲的指骨,流苏短暂的缠上她的指尖,轻轻的,微痒,有些冷,只一瞬,又消失不见。
她偏头看他,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脚踏一地还未干涸的血渍,渐行渐远的隐入了长巷阴冷可怖的黑暗中。
乌苏一怔。
旋即,低头自嘲的笑了下。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的身份是被谈京野偶然帮助过并且恰好转学到他们班的同学,而不是能跟他不着寸缕的睡在一张床上进行亲密交流的他的女朋友。
那她还在指望些什么呢?
指望眼下的他还能将她一把揽进怀里护着,然后浑不正经的调侃一句,“哟,长本事了哈,我的大小姐,都学会跟别人打群架了?”
怎么想怎么都不可能。
还是他现在这种行为更切合实际一点。
罢了。
乌苏回手攥紧书包带子向后瞥了一眼,直到再无法搜寻见他的背影,才一把拉开磨砂纸掉的不成样子的门,走进那家成人用品店。
……
成人用品店内的空气凝滞的可怕。
一方看起来还没有她家卫生间大的店内背靠三道墙围站着数十名花臂大汉,有人额头在流血,有人低头悄声玩手机,有人用衣角擦着铁棍上的血渍……
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人讲话。
乌苏撑着下巴坐在最靠内的柜台前,视野充斥满经玻璃不断折射,最后映入她瞳孔的粉紫色暧昧灯光,全程目睹与她面对面坐在柜台后,点两下手机就要抬头瞄她一眼的花衬衫男,被侧后方若隐若现的咀嚼槟榔的声音搞的有些心烦。
“烦死了,”
又一次嚼弄的声音响起,她猝不及防的出声道。
身后咀嚼槟榔的声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摩擦出的轻微响动。
花衬衫男点摁手机屏幕的大拇指肉眼可见的晃了下,再次抬头瞄她。
不想。
直直的对上了她那双不耐烦的狐狸眼。
“你一直看我干嘛?”
“……”
“……”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冷美人,”花衬衫男捏下那支一直衔在唇间却迟迟没点燃的烟,略带不安的抖着腿,手挠进发间问道:“如果我要是跟你说我修不好你的手机,你会现在就问我要回那二十万吗?”
乌苏扯了下唇,“不会。”
反正从一开始她就没抱什么希望。
“那就好。”
花衬衫男劫后余生的将屏幕对给她看。
“按理来说,想调苹果手机的时间其实很简单,就只要把时区调到京北就好,它那个时间就会自动变成京北时间,”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冷乌唇,解释道:“可是,奇怪的点就在于:无论我把你手机的时区调到哪里,它这个时间都不变的。”
“所以你有办法修吗?”
“没有,但是我想出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你再…买一个手机。”
乌苏:“……”
不得不说,他这办法实在是太聪明了。
聪明的都有点过于愚蠢了。
她翻了个半白眼,懒的再跟他废话,一把从他手中抢回手机转头就往店门口走。
花衬衫男见她要走,急匆匆的从凳子上跳起身,绕过柜台追上来拦她,“诶诶诶,冷美人,你别生气啊。这样,你要是不想买手机的话我把我手机给你你看行不?虽然我的不是苹果,但那也是我当时咬牙花了两千多从别人手里买的最新款,打游戏不一定行,但是看看时间——”
“——我不要。”
“你是不是嫌它太便宜用起来不符合你高贵的身份?那我——”
“——我说了,”乌苏嫌他叽叽喳喳的吵的她心烦,猛然停下脚步,瞳孔不带一丝笑意的盯着他道:“我不会问你要那二十万,你也不必这么讨好我。”
花衬衫男闻言急刹在原地,面色变了几变,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乌苏见他终于闭嘴,再次提步。
“那你帮我还钱到底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才刚迈出一步,脚底都还没落实到地面上,花衬衫男就再也憋不住,直言问出了今晚他一直都想问她的那个问题。
那瞬间。
他一扫面对她时的不正经,又变回了看所有人都像在看死人般的沉冷阴郁,周身那股潮湿的腐霉气掩都掩盖不掉。
浓郁的人想吐。
他不解道:“虽然我读的书少,但也不会傻到连“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你愿意帮我还这么大一笔钱,就一定有需要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对吧?”
“我这人直,不爱兜圈子,有什么你直说就好,除了杀人放火、噶我腰子的事儿以外,其他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做。”
乌苏紧紧攥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他这番沉不住气的话语骤然放松了力道,绷白的颜色重新回归淡粉的血色。
心底有道声音在格外兴奋的狂吼着:
她赌对了!
她真的赌对了!!
不动声色的敛下暗藏在眼底的那抹狡黠与势在必得,乌苏面儿上丝毫不露一点成功算计到人的得意,甚至为了做戏做全套不惹他生疑,她还故意装作十分惊讶的与他拉扯道:
“真的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除了杀人放火、噶我腰子的事儿以外。”
花衬衫男又强调了一遍。
乌苏勾着胸前的毛衣扣子玩,先以退为进的晃了他一下,“嗯……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事情,”
见他如她所想的表露出一副她想要看见的急切又皇促的模样,才用一种听上去十分不在意、好似是为了故意依着他的话给他找些做的才迫不得已敷衍他的口吻道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眨了眨眼,人畜无害道:“如果你非要替我做些什么才能觉得安心的话,那……你就做我的大哥保护我行吗?”
花衬衫男看起来好像没太理解她这句话意思。
本就不大的眼睛深深挤了起来,快要变成一条缝隙,狭长,尖锐,自带威慑力。
“我刚转学过来,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无依无靠的难免会有点儿心慌,毕竟你也看见了,我长得这么漂亮,自然不缺想要对我图谋不轨男的。”
乌苏拣了个根本找不出漏洞的理由随口为他解释道:“刚看你们打架很厉害,估计在这一片儿也算有一定知名度的,要是可以的话,如果以后有人来找我麻烦,我能不能请你们来帮——”
“——嗐,就这事儿啊,这还不好说?”
花衬衫男没等听完她的话就打断了她。
他逆着一室温柔悱恻的霓虹光晕,单臂曲起抵在一男人肩上,松散的倚靠着道:“只不过,冷美人,你有两点说错了。”
乌苏好奇的瞥向他。
“第一,我们在这一片儿不是有一定的知名度,而是,但凡提起我们青龙帮的名号,就没有人敢再找事儿,不尿裤子都算他们牛逼了……当然,刚才来催债的那些人不算哈,他们不知道情况。”
“你们这么厉害的?”
乌苏假装完全不知道般给面子道。
“那是必然,好歹哥几个也在这混了小二十五六年,就算放个屁周围也该能听到响了。”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有点太糙了,乌苏权当没听见,扯开话题。
“第二点呢?”
“这第二点就是,”花衬衫男没在开玩笑的俯过身子来,用长条形的眯眯眼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决定,从今往后,青龙帮正式改名为——”
“——诶,对,你叫什么名字啊冷美人?刚都忘了问你了。”
“乌苏。”
“哪个乌哪个苏?”
“乌镇的乌,苏到你腿软的苏。”
“乌镇的乌……苏到你腿软的苏……”花衬衫男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反应过来,“那不就是乌苏啤酒的那个乌苏吗?”
乌苏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接着。
就听他意气昂扬道——
“我决定,从今往后,青龙帮正式改名为乌苏帮,而你,就是我们的新老大。”
“有事我们上,有福你先享,只要你呆在乌镇一天,我们就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弟兄们,你们说,同不同意!”
原先围站在光线格外暧昧色情的店内恨不得能贴进墙壁里当隐形人的十几个“哑巴”花臂男闻言同时昂首高声应道:“同意!”
“那还不赶紧叫大姐!”
“大姐好!”
尽管乌苏心有诧异,没想到花衬衫男会如此真性情又重义气,能做到这种份儿上,但有这种好事儿送上门来她不应白不应,无语的摆了摆手,面不改色的淡道:“叫大姐太难听了,好像我很老一样,以后喊我乌苏就好了。”
“乌苏姐好!”
“……”
……
……
乌苏姐就乌苏姐吧,至少比大姐听起来好听多了。
她将单挂在右肩的黑皮书包扯至胸前,从里面翻找出个白色的牛皮钱包,打开,将里头塞着的为数不多的一沓百元红钞抽出,递给花衬衫男。
“我没数还剩多少,但五六百肯定是有,”乌苏见他不愿意接,强硬的塞进他手里,合钱包,“我也没什么好给你们的,就用这钱请弟兄们去对面大排档吃顿宵夜吧,以后要真遇到麻烦事儿,就辛苦各位了。”
“不辛苦!谢谢乌苏姐!”
乌苏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将书包挂回到肩上,推门要离开。
又被花衬衫男拦住。
他躬身从她指间抽出她的手机,不由分说的打开通讯录,往上面迅速记录着什么。
“我给你存个我电话,然后设置为紧急通话人,”他用大臂将她给他的那一沓百元大钞夹在胸前,认真叮嘱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没事也能给我打电话,只要你打电话,就算店里有一百个顾客我也立马推掉去找你,说到做到。”
乌苏接过手机,看着通讯录中新增添的一个紧急联系人:秦龙,暗暗吐槽他给他们帮派取名还真是随意,一概都用人名。
没应好还是不好,就跟他开了句玩笑道:“你这店面这么小,也站不下一百个人啊。”
花衬衫男愣了下,旋即笑开。
送她出门。
……
经此一遭,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跨过了十一点钟。
外头的天更黑了。
大雨侵袭过后弥留下的潮湿气混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吹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秦龙提议要送她回家,她刚准备答应。
一出门。
先嗅到了一阵与长巷十分不搭的清冽淡雅的雪松香,冷清,诱惑,意犹未尽。像极了某个人。
循着香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店外靠右侧墙壁处,她看见了之前走掉的谈京野。
他难得一见的没背他的小提琴包,常挂在指间盘拨的白玉菩提手串也绕了几圈儿好好的戴在左手腕上,他整个人半隐半现在成人用品店释放出的色情光线之中,握着砖头的右手用力到细白宽厚的手背都爆出了几条交错明显的青筋。
见她被秦龙好好的送了出来,指节一松,砖头“嘎哒”一声摔在了脚边。
瞬间碎裂成了两半。
他神色清浅的轻拍了拍指尖沾染的灰尘,什么都没说就提步要走。
“谈京野。”
她出声叫住了他。
“不用送我了,我跟他一路,”乌苏将手机揣进口袋,跟秦龙讲了句,两步迈到谈京野身旁,擦过他肩膀率先朝巷子外走去,“走吧。”
自然没能看到。
谈京野临走时回头淡淡瞥了秦龙一眼,眼里有威胁与警告之意。
而秦龙。
绔笑着冲他双手合十拜了拜。
凛冽刺骨的春风吹啊吹,吹的她黑色百褶裙的裙角不断在空中摇摆,时而扬起,时而打在大腿上,将将及腰的乌黑卷发被扫的有些凌乱,一部分落在后背,一部分撑起在书包上,还有几缕,纷飞在空中。
天是黑的,巷子是黑的,身后沉默不语的谈京野也是全身黑的,在这几方黑色的共同加持之下,就显得她那双裸露在外的长腿和那张巴掌小的脸好似白到会发光。
落后她一步的谈京野正不动声色的将视线停在她跟腱突出的脚踝上,冷不防,听她又唤了他名字一声。
他移开视线,滚了下喉结,“嗯?”
“你不是走了吗?”
“嗯。”
“那干嘛还回来?”
“没见过女生打群架,”他像是提早想好了借口,游刃有余的扯出句,“有点好奇,就回来看看。”
“是好奇还是担心我被欺负?”
“呵,乌苏帮的老大有谁敢欺负?躲都躲不及吧。”
风声给面子的停了瞬,乌苏窥探到他字里行间嵌满的揶揄,不爽的警告道:“你别欠啊。”
“怎么?要找人打我?”
“昂,怕不怕。”
“怕死了。”
乌苏低低的嗤笑一声,很明显没信。
这条巷子看起来深,实际不算太长,走的再慢也不过三五分钟的路程。
巷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临近巷口时勉强可见星星点点的昏黄光,一拐出巷子,就好像瞬间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宽敞明亮的柏油马路承载着冒出新芽的树木,车辆与行人并行,走过打烊收摊的小店,驶过烟火气十足的闹腾夜市,最终迎着光朝不一样的方向各自行进。
这才是她记忆中熟悉的夜晚景象。
路边儿那家卖章鱼小丸子的推车还在,乌苏上前要了两份。
清油冒小泡,面糊逐渐凝固,老板动作熟练的抓了把玉米粒尽量均等的分到二十个半熟的面圆中时,乌苏盯着其中一个面糊比其他要少的面圆猝然回想起方才在成人用品店秦龙所说的那番话。
扯出一桩不算旧事的旧事。
“谈京野,”她头不偏一下的问,“那天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没明说那天是指哪一天,但她知道,谈京野肯定能听明白。
果然如同所料。
谈京野双手抄兜,与她一同注视着一个个章鱼小丸子在锅中逐渐成形,不带一丝疑惑的回答,“你书包上那个挂件,乌愫也有一个。”
她书包上的挂件?
乌苏只简单想了一下就反应过来。
她书包上现在挂着的这个雪莉玫玩偶是2017年,也就是去年,谈京野随他爸去港城谈生意时在迪士尼乐园里买给“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自“她”收到这个礼物开始,就一直在书包上挂着。
哪怕之后谈京野又陆陆续续给她买了很多不同的玩偶挂件,但她最喜欢、最爱挂的还是这一个。
这一挂,就一直挂到了这会儿。
要不是他这会儿提起,她都快习以为常的把这事儿忘掉了。
“所以那天,”乌苏伸手接过老板递来的两份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一心二用的问道:“你是把我错认成乌愫了?”
谈京野没回答。
从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元递回给老板。
乌苏看老板接钱,急了,想去拦,“刚说好我请你的,你抢着付钱干嘛?”
“你还有钱?”
“啊?”
谈京野面不改色的朝成人用品店所在的方向微挑了下下颚,“刚不是把钱都给他们了。”
经他提醒,乌苏才忽然想起之前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秦龙的那一茬儿,耳根不禁有点泛红。
她没再硬逞,挪开视线撇了撇嘴道:“行吧,那下次有机会再请你。”
谈京野可有可不有的应了下,接过老板找的钱,拎起他那份章鱼小丸子继续跟她往前走。
两公里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又不是很远,只是吃掉了六个小丸子的功夫,乌苏就看到了她现在所住的那栋破旧居民楼。
她将口中嚼碎的食物咽下,几不可察的试探了他一下。
“欸,你是不是喜欢乌愫啊?”
虽然在现实生活中,谈京野家里的生意曾经出过点问题,导致公司一度濒临破产,但从一出生就被视为命定继承人而被迫在美国接受精英式教育与常年左右逢源于上流权贵之中的经历早已令他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不人不鬼之类便说半真半假之话”与“做事不留痕迹,说话不露马脚”这两项社交能力锻炼的出神入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刻进了骨髓之中,只要他在,这些能力就长存不灭。
自然,在面对她这句猝不及防且想从他口中套出有效信息的试探时下意识的遵循本能,不带一丝停顿的迅速组织出一句完美到根本挑不出错来的应对答案。
他避重就轻道:“乌愫有个暗恋了很久的男生,叫言澈。”
乍一听,这回答与她的问题毫不相关。
实际上。
当把他这句话逐字逐词的拆分、理解、衍生之后,就会发现——
他早已回答了她的问题。
而且是用一种模棱两可到无法让人抓住他小尾巴的方式。
他那句话的深层含义是:
“乌愫有个暗恋了很久的男生,叫言澈,不叫谈京野。”
“所以不管我喜欢她与否,她的答案都不会因为我的回答而改变。”
“所以,你问的这个问题在这种固定的前提之下是没有意义的,既然没有意义,那我回答什么都是一样的。”
乌苏听后失笑。
没想到高中时的他就是这副精明狡猾的模样。
之前她还一直以为他是从回加州上了大学才变成这样的呢。
交谈间,两人已经到达了她家楼下。
乌苏估摸着无论再试探他多久都无法从他口中套出她想要的答案的现实,索性决定不再跟他浪费时间,声平音淡的说了句“我上去了”,就端着手中还剩两颗章鱼小丸子的纸盒朝没有楼宇门遮挡的楼门走去。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有这么晚回过这里,被漆黑到好似下一秒就会突然蹿出一只吃人的野兽的恐怖楼道吓到了,还是感动于谈京野在还没跟她有多熟悉的情况下怕她被欺负,不仅等她从成人用品店出来,还一路送她回家。
反正乌苏临踏进楼宇门之前突然回头。
喊了他一声。
“谈京野——”
就快要彻底隐入暗沉沉的昏黑环境之中的谈京野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注视着她单薄的身影,见她回头叫他,自胸腔中闷出一道清磁的,“嗯?”
那一刻。
乌苏是真的很想跟他说些什么。
但是。
重新漫回脑中的理智却再次囚困住了她。
她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个世界会不会依照现实世界中的发展进行,就算她跟他讲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就算他真的选择相信了她的话,那然后呢?然后万一这个世界的发展与现实世界完全不一样呢?她和他又该何去何从?又该如何定义?
既然如此。
那他知道与不知道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知道与不知道未来她和他将成为的关系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会徒增没有用的枝节罢了。
所以乌苏抿了抿唇,将那股一时之间萌发出的冲动全部摁了回去,隐去眼底的晦涩,换上一句不会引起他怀疑的:
“再见。”
“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