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虽然很想卖队友, 但终归还是没、有卖得那么彻底。就在银发男人准备崩掉赤井秀一或者把他带走的时候,易容后的贝尔摩德姗姗来迟,以熟练的方式和无懈可击的理由把赤井秀一救走了。
事后, 赤井秀一问:他是谁?
贝尔摩德耸耸肩, 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是MI6的人,很年轻, 也很有手段, 如非必要我不建议你跟他对上。
赤井秀一追问:那他是什么时候加入MI6的?
贝尔摩德觉出不对来了: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赤井秀一深沉地说: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贝尔摩德一个急刹车踩下去,车撞上了前面的树。
但她只是熄了火,没有下车,慢悠悠地点了根烟, 半晌才冷笑着说:“莱伊, 你可真会挑一见钟情的对象。你知道吗, 在你之前, 也有人说过这句话。”
“谁?”
“前代莱伊。”
“……”
爸, 你在干什么啊爸!那可是小银!小银也是你的儿子啊!爸!你醒醒!不要和你儿子抢小银了!
赤井秀一严肃地对贝尔摩德说:“我怀疑前代莱伊没死,我想去调查他的下落, 就从接近刚才那个人开始。”
贝尔摩德发现莱伊眼里的感情竟然是真的深厚,悠悠地想:呵, 恋爱脑真可怕。
……
但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好控制的弱点。
起码, 自从莱伊先生对那位银发的先生一见钟情开始, 赤井秀一在组织里受重视的程度就飞速提升, 人缘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用卡尔瓦多斯的话说,就是一向高冷的莱伊先生忽然接地气了, 于是大家都好奇地想来摸摸猫。
虽然赤井秀一并不想跟卡尔瓦多斯这个真恋爱脑摆在一起, 但这话他还是赞同的。人需要弱点,只有掌握了手下的弱点, 某些隐藏在幕后的人才会放心。
当然他暂时不关心那些,他关心的是小银,父亲的事先往一边放放,反正一时半会找不到人。
他联系不上维兰德,也无法再相信跟小银寄信的渠道,无奈之下,赤井秀一托朋友调查了MI6的银发探员。
传回来的消息有些出人意料……或者说是赤井秀一从未想过的可能:
那个银发的男人叫做维兰德·S·Juniper,从十年前开始就是MI6的成员,那年他十五岁,还在上学。至于他跟赤井家有什么关系,从没听说过。
十五岁,十年前。
那就是赤井秀一离家出走、来到美国调查的时候。
换句话说,换句话说——他有个猜测,赤井秀一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但一想到那件事,他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
这些年他收到的所有信,可能都不是小银写的。
他的小银,或许在十年前……就不记得他了。
深夜的卧室里,赤井秀一在脑海里一页页翻过他跟那个银发少年的过往,从回忆里找出一张总是冷淡或者平静的脸。可他能想起的所有画面里,小银总是笑着的——到底是他只记住了笑着的小银,还是小银看到他的时候总会在笑,赤井秀一已经分不清楚。
小时候的他会为了小银的一个笑而同样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可现在他回忆起跟那个银发男人的见面,只深深皱眉,试图从记忆的画面里发掘出自己当时没能发现的信息。
十年前的MI6,失忆的小银,联系不上的维兰德先生,以及他失踪的父亲。这一切一定是有联系的,赤井秀一无比确定。
所以……他准备去找玛丽。
父亲失踪的时候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就要固执地离家出走寻找线索,可现在他是个成熟可靠的成年人了,却要回头寻求母亲的帮助。这不丢人,赤井秀一轻松地想,父亲失踪的事跟乌丸集团有关,那是他们谁都接触不到的领域,但小银是去了MI6,那可是MI6!赤井玛丽和赤井务武都是MI6的探员,消息还不好打听吗?
不过十年前他就跟母亲断了联系,重新找到玛丽和秀吉的所在有些困难,更不用说当时母亲还怀着一个妹妹……他们躲藏得肯定会更加隐蔽。
赤井秀一花了点时间去找母亲,当然不是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他只需要让玛丽发现有人在调查她,而这个人是她自己的儿子就可以了。玛丽会暴跳如雷地来找他,然后发现他已经是FBI,更加暴躁地用什么东西敲他的脑袋——也可能没有,毕竟他已经二十五岁了,玛丽够不到他的高度。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七月份,贝尔摩德愉快地跟他说组织重新调查了前代莱伊的事,发觉这个人加入组织另有目的,其实他是MI6的探员,名为赤井务武,虽然人已经死了,但他似乎还有同为MI6探员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为了以防后患,贝尔摩德决定假扮前代莱伊,吸引玛丽出现。
赤井秀一:……
你这个计划有没有吸引到玛丽我不知道,但我承认它吸引到我了。
现在他没有直接联系到玛丽、发出警示的方式,就爽快地答应贝尔摩德跟着一起去,作为第二层保险的狙击手,需要的时候在玛丽脑袋上开个洞。当然如果真遇到那么危急的情况,他肯定是在贝尔摩德脑门上开个洞。
一想到贝尔摩德到时候要假扮的是他的父亲,赤井秀一就觉得好可惜,小银不在。
几日后。
赤井玛丽果然放心不下失踪十年的丈夫,被徘徊在伦敦桥附近的贝尔摩德吸引到了精心设计的陷阱中。
虽然赤井玛丽早有准备,也做好了这是陷阱的心理预期,可贝尔摩德的扮演和易容可谓毫无破绽,就连赤井秀一都没看出跟自己真正的父亲有什么区别来。
当时他就问贝尔摩德:你确定演得像吗?(不是,你怎么演得这么像的?)
贝尔摩德沧桑地说:呵,前代莱伊那个男人一有空就跟我说那个MI6的事,要不是他最后被人家给崩了,我都要怀疑那其实是他儿子了。
赤井秀一:嗯……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小银是他的弟弟,在他家住了八年,是他父亲的儿子怎么了?
他不动声色地跟着贝尔摩德实施钓鱼计划,不动声色地看着玛丽出现,不动声色地看着玛丽和贝尔摩德接吻——等等!贝尔摩德,你在干什么啊贝尔摩德!
赤井秀一打算阻止了。
不是他觉得以玛丽的性格接受不了这事,是他跟贝尔摩德这个女人接触过几次——准确来说,三次——这个女人虽然想一出是一出,却从不会冒险做无意义的事,她还是很惜命的。贝尔摩德做出这种举动,就意味着玛丽下一秒会发现她不是赤井务武,贝尔摩德不能预测玛丽的行动,那么她这么做一定有别的目的。
不能再等了。赤井秀一从狙击枪的瞄准镜里看到玛丽和贝尔摩德,就要扣下扳机给贝尔摩德来个惊喜的时候,视线里忽然闪过一抹亮眼的银色。
哇!小银!
银发男人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发现了,因为这个人直接对贝尔摩德开了枪,贝尔摩德捂着手臂退开,听到那个银发男人说:“我警告过你们,不要再靠近英国。”
赤井秀一一边想着“贝尔摩德,你捡了一条命啊”,一边迅速离开了狙击的地点。好了,现在下面的三个都是他的熟人,他要去见谁呢?
下方。
银发男人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不耐烦,他第一枪没打贝尔摩德的要害已经是极限,这是警告——如果这个女人继续在他的地盘上晃悠,就永远别想走了。
贝尔摩德相当无奈地叹气,放弃伪装用回了原本的声音:“怎么发现的?我以为我的伪装天衣无缝。”
银发男人冷淡地回答:“你跟他差远了。”看不出来的人都是瞎子吗?
然后他转向赤井玛丽,说有人让我保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赤井玛丽从一开始就没表现出跟Juniper认识的模样,其实她不是很确定,直到银发男人开口才确定这个人就是十年前留在伦敦的Juniper。
但Juniper从她家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现在却变得死气沉沉——维兰德,你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
她没有继续拖延时间,看到Juniper继续跟那个假扮赤井务武的人对峙,转身就从这里离开。对方的消息迟早能探查到,但现在她的所在暴露,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赤井玛丽一边打电话一边从隐蔽的道路离开,拐过小巷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背后有人。
是谁?!
她挂断电话,故意放慢脚步,假装还在通讯,等对方接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猛地转身,跟对方打了起来!
终究还是没逃过玛丽暴打的赤井秀一举手投降:“妈妈,是我。”
赤井玛丽:“……”
她伸手扯了扯黑发男人的脸,发现是真的,又盯着赤井秀一问了几句话,确认儿子的身份后才放开手,起身。
“秀一?”
“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赤井玛丽抱着手臂,看到已经成年的儿子若无其事的表情,立刻就察觉到了某些问题。
赤井秀一立刻转移了话题:“我的事待会再说,妈妈,你知道小银这几年在哪里吗?”
赤井玛丽皱眉:“你不知道?”
赤井秀一回答:“我见到的,和我知道的,并不一致。起码我不知道小银什么时候加入了MI6?”
“他加入了什么?”
“MI6。”
“……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
玛丽的震惊并不比赤井秀一少,换句话说就是她前脚刚走,后脚维兰德就把儿子丢给了MI6,按理来说维兰德那个把儿子死死抓在手里的家伙不可能把人交给其他机构,而且A.U.R.O本身也是个不小的机构啊?
维兰德,你在干什么啊维兰德?
等等,维兰德该不会已经死了吧。玛丽想起同样失联数年的维兰德,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维兰德死了,A.U.R.O出了什么问题,此时维兰德唯一能将儿子托付的地方,就应该是某个官方机构。那个孩子注定过不了平静的生活。
赤井秀一看到玛丽也对此一无所知,就对玛丽说你能不能帮我调查小银的事,而且我从那个组织那里听说父亲是被小银杀死的,我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蹊跷。
赤井玛丽说好,我会去查。
但是还有个问题——
赤井玛丽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会知道那个组织里的事?”
赤井秀一轻轻咳了一声,说:“因为……我现在是FBI。”
玛丽呵呵一声。
金发的女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说:“这我知道,秀一,你刚加入FBI我就知道了。我现在问的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儿子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等待消息?拦住她?
这里是英国!那个组织的大本营在美国!FBI也在美国!她得到的消息是秀一一直在美国活动,只是不确定在哪里而已,那秀一忽然来英国的理由是……
“这个啊,”赤井秀一轻松地说,“我正在做潜入调查。跟父亲一样。”
不等玛丽反应过来,他就熟练地转移了话题:“妈妈,你知道吗?我爸说过他对小银一见钟情。”
玛丽:???
……
得知赤井务武也曾经是那个组织的成员、儿子也在组织里卧底,小银的状况又怎么看都不对后,赤井玛丽火速调查了这些事。
她先走了MI6的关系,旁敲侧击地打听,得知了两件事:
第一,赤井务武没有从MI6接到过潜入调查的任务,事实上自从失踪后,他就没有再跟上级联系过了。
第二,Juniper确实在十年前加入了MI6,时间就在她离开伦敦后两个月,当时Juniper还未成年,是以特殊渠道被录用的,推荐人是赤井务武。
赤井玛丽:……哈?
她反复把情报看了三遍,没错,她没看错,推荐了Juniper进入MI6、还为他办理完全部手续的人……就是当时已经失踪两个月的赤井务武。
“赤井务武!维兰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跟赤井务武和维兰德这两个人脱不了关系!赤井务武肯定没死!
你们两个等着吧!
赤井务武是找不到了,赤井玛丽决定去找维兰德。别的她不知道,但A.U.R O的基金会就摆在那里,实在不行,她还有维兰德他爹的电话呢!
她把情报用邮件发送给了秀一,打电话让秀吉和真纯自己小心,踏上了前往北欧讨债的道路。
赤井秀一收到邮件,摸着下巴沉思。
一个完整的事件脉络在他的脑子里成型:首先,小银在加入MI6前就失忆了,不然MI6内部会先发现他的异常,可现在MI6对小银和赤井家的关系似乎一无所知。
由此推断,小银失去部分记忆的时间是在他离开伦敦后的两个月内,而接下来小银加入MI6的推荐人是父亲,也就意味着那个时候父亲没·有·失·踪。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
十年前,他的父亲赤井务武只是暂时躲避,没有失踪;小银无法离开伦敦,就跟维兰德先生一同调查赤井务武的下落,最终被卷入到了那个组织的事件里。
然后,小银在一次意外中,落入到了那个组织手里。
他的小银是个不管在哪里都非常显眼的存在,从七岁第一次打架的时候赤井秀一就知道了。除开外表外,他的小银很擅长战斗、擅长对敌,擅长以任何形式杀死对手取得胜利,而懒得处理人际关系和处事冷淡于某些职业而言甚至算是优点——换言之,小银很适合为某个组织或者机构工作,成为一把锋利且省心的刀。赤井秀一想,如果有他在,事情肯定不会变成这样,他会想方设法让小银开心的。
组织必然也是看上了小银的能力,赤井秀一对他家小银招人喜欢的程度很有自信,所以组织的人抓住了小银,想让小银为他们所用,就对小银实施了洗脑。
幸而维兰德先生自己也是有人脉和组织的,他意识到小银失踪后立刻采取了行动,想要将小银救回来,在调查的过程中跟失踪中的赤井务武取得了联系。两个人互通了情报,现在不需要寻找赤井务武了,他们决定先救出小银再说。
但是,组织奉行神秘主义,外人很难得知组织内部的情况,维兰德先生和赤井务武商量后,决定潜入组织调查。由于维兰德先生的身份有些特殊,是某个机构的领导者,很可能被认出来,而其他人就算找到了小银,也难以取得小银的信任,最后赤井务武潜入了组织,找到机会救出了小银。
组织给小银的洗脑没有进行到最后阶段,因此小银没有成为他们的工具,但还是失去了部分记忆。他不记得赤井家,也不认识赤井秀一和玛丽,可他接受了赤井务武的安排,这意味着他还记得维兰德先生。
那个时期的维兰德先生还在养伤,赤井务武又在被追杀,无法保护没有记忆、还被组织盯上的小银,最终小银加入了MI6。
作为相应的交换,赤井务武继续在组织卧底,因为卧底探员的档案是单独建立、严密保护的,所以玛丽完全查不到赤井务武在这十年里的行动记录。
几年前,卧底工作结束,身在MI6的小银接到了维兰德跟MI6的命令,假装杀死了赤井务武,实际上将赤井务武救了出去。
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候,赤井秀一加入了FBI,而隐藏中的玛丽也跟其他人失去了联系……就没能互通消息,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没错,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赤井秀一已经完全明白了,一切都是组织的错!他要摧毁这个组织,为小银报仇!
赤井秀一确定了目标,下一步就是同伴、计划和行动。
不过不急,他还有另一件事需要解决。
黑色长发的男人倚在夕阳下,轻笑一声,想了个理由,然后拨通了贝尔摩德的电话。他还得敷衍一下组织,不会用太长时间的。
……
特别行动处。
穿着高领毛衣的银发男人走在走廊里,脚步声穿过长廊抵达另一端。路过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完全没有回应,但其他人都习以为常。
他走到门口,同事已经在门旁等他,跟他说:“辛苦了。”
银发男人看了站在门口的人一眼,没什么表示,问:“下一个任务?”
“唔,”同事说,“上面说让你先休息一段时间,你可以睡一会儿。”
“多久?”
“三个小时……吧?他们还在开会,有任务我会叫你。”同事不确定地回答。
银发男人的脚步顿了顿,也没说什么,就往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走。
他确实需要休息。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外面的几个同事压低了声音。
“老大越来越冷淡了啊……明明上次还会跟我点头的。”
“换你二十四小时加班连轴转试试,过上几天你也会跟老大一样懒得理人。”
“算了吧,我一天都受不了。我只是担心啊!上次隔壁司的就抱怨过了吧,说老大专横无理目中无人什么的,说得也太难听了。”
“你觉得老大会在意这种事吗?”
“他不在乎我在乎啊!而且老大哪有空管那些人啊!”
办公室里谈话的声音一直很小,所有人都习惯了不去惊醒正在休息的人,但事实上,无论他们把音量压到多低,休息室里的银发男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无妨,他在这里本来就睡不着。
只要不是在完全安全的环境里,他都无法彻底入睡,只能浅眠,这是他从雪原里带出来的习惯。时时刻刻需要警惕周围的环境、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雪原世界就是这样的。而人类的世界……实在是太吵了,到处都是人类。
银发的男人斜倚在窗上,让银发如流水般垂落。他闭着眼睛,感受到窗外的月光,心想如果不是为了等人,他绝不可能留在这种地方——MI6,伦敦,英国。
事情得从十年前开始说起,那时候维兰德找到他,说自己的一位朋友失踪了,那位朋友跟维兰德有很深的交情,所以维兰德必须找到他。但当时维兰德还在养伤,甚至不方便出现在A.U.R.O,于是没用的维兰德只能求助于他。
他已经习惯维兰德找他了,可能是为了工作,也可能是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维兰德自己明明什么都能做到,却还是要挑个他有空的时间找他来——维兰德很清楚他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没空,他始终相信如果维兰德把这部分精力用在别的方面,他们的工作会变得轻松很多。
不过他并不介意这点小事,维兰德的“依赖”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约束,这点他一直很清楚。他跟维兰德就是这样的关系,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十年前他帮维兰德调查,最终查到了【永生之塔】的【C】先生、乌丸集团的BOSS、百年前就与林教授相识的人身上去。要从那个老东西手里把人捞出来绝非易事,他当时就皱了眉,问维兰德这个朋友是非救不可吗?
他不想乌丸打交道。虽然情感上来说也是如此,但这并非出于他个人的意愿,正在恢复和解散期的A.U.R.O显然不适合被卷入到与【C】的争端中去,更何况他曾替维兰德作为【A】的代理去过【永生之塔】,他很清楚,【C】手里不只有“乌丸集团”这一个势力。
维兰德说是的,必须救。
他和维兰德间常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是,一旦其中一个人表达出了明确的坚决态度,另一个人就会妥协,向来如此。维兰德做出了决定,所以他会满足维兰德的愿望,将维兰德的朋友救出来。
为此他打算借用MI6的情报和途径,他删除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以普通人的身份加入了MI6,确认了维兰德的朋友的情况,发现对方已经成为了那个组织的成员。
他找到维兰德。
维兰德叹气,跟他说:我们来晚了,那个组织会将有价值的人洗脑收归己用,我表哥恐怕是已经被他们洗脑了!
他:……
他伸手扯住维兰德的衣领,冷冷地说别胡说八道了,维兰德,你早就知道他的情况吧。
维兰德无奈地笑。
他等着维兰德给出解释,维兰德试图掰开他的手,咳了两下,才说:“……你加入MI6的时候,我删除了你的一部分记忆。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找到他了,但遇到了一些新的状况,所以他决定以卧底的身份留在那个组织里,而你是他的‘保险’。”
维兰德怕他生气,说得很小心,但他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对维兰德生气,只是放开维兰德,说:“我知道了。这段记忆要删吗?”
维兰德说,关于这点,全看你的意愿。
他说那删了吧。
几年后,维兰德的朋友的卧底行动结束,他假装对那位朋友开枪,并跟乌丸集团起了不大不小的冲突,最终将人给捞了回来。那之后他本应回到雪原,但他没有。
他的记忆在这几年里已经被维兰德删得七七八八,也拿回了一部分,但关于A.U.R.O的、【永生之塔】内部的以及他“不该知道”的事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准备离开MI6回到雪原的时候问过维兰德,什么时候把记忆还给他,维兰德说再等等,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但维兰德又说,只要你想,我随时就能把记忆都还给你,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这是以退为进。
他被删除的记忆都有着不得不暂时消失的理由,只要维兰德需要,他就不会把记忆拿回来。
当然,他本来是准备走的,原本没有纵容维兰德的必要,让他决定继续下去的还有一件事……
“我暂时不会走。”
“为什么?”
“我在等人。”
“等谁?”
“不知道。但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找我。”
他留在了MI6,留在了伦敦。留在了不属于他的英国。他记得自己是在伦敦等人,虽然已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但他知道那个人会来。
一定会。
休息的时间转瞬即逝,同事小声商量着要不要让他再休息会儿的时候,他已经披上外套,走出了休息室的门,说情报用邮件发给我,你们可以下班了。
MI6跟A.U.R.O达成了协议,协议的内容他不清楚——起码现在的记忆里没有,但维兰德肯定是给他看过的,所以他才在为MI6工作,某种意义上其实是在给维兰德工作,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个机构里的废物实在是太多,他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忙到对所有事都失去了兴趣。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
他给MI6打工,自然也从他们手里收取相应价值的报酬,如果没有,那不过是还没到收账的时候。
他可是很·贵·的。
没人告诉过你们不要跟维兰德家的人打交道吗?呵,也是,【A】女士死后,所有人都努力将她遗忘,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也像她曾经辉煌的祖国。
“老大!”
办公室的同事追上来,说老大你听我说,你没必要接这份工作,那群混蛋就知道把麻烦的事推给你,这明明是隔壁那群人搞砸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银发男人突兀止步,墨绿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对方。
同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叹气。
“没事,我会解决。”银发男人说完,转身,在同事无奈、绝望和感慨的目光里向走廊外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谢了。”
同事愁眉苦脸地蹲在门口想,要不然我们还是炸了MI6,拥护老大自立家门吧,再这样下去老大没疯,我就要疯了。
……
几天后,Juniper在伦敦的街头再次遇到了那个黑发的男人。他知道这个男人代号莱伊,跟维兰德的朋友使用着同一个代号,来历……据说是海上的水手?呵。
他的目光掠过黑发男人的长发,可以,长发很不错,但也到此为止了。他无视了黑发男人叼着的墨绿色玫瑰,从对方身边擦肩而过,就好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
黑发男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Silver先生。”
他停下脚步。
很少有人会叫他小银……这个开玩笑性质更甚于称呼的名字,会这么叫他的只有维兰德,外人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甩开黑发男人的手,挑剔地打量着对方,半晌才慢吞吞地说:“我说了,你认错了。”
其实他赶时间,但他一看到这个人,心情就变差了,所以他打算晚点去,让MI6那群人也高兴不起来。他很少搞砸任务,失败记录寥寥无几,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但他可以压线完成工作,让那群人胆战心惊最后瘫坐在椅子上,最后打电话给他,他懒得接,直接挂。
黑发的男人自来熟地凑过来,很肯定地说:“怎么会呢?你就是我的小银,我们还同床共枕过好几年呢。”
Juniper:“……”
他后悔跟这人说话了。
银发男人面无表情地说让开,我不认识你,结果那个黑毛根本不走,就好像要跟着他走到目的地。他算了算时间和完成任务需要的体力,决定不管黑毛,爱怎么样怎么样,结果到了任务地点,黑毛殷勤地帮他把目标解决了,还向他邀功。
黑毛在街口摆了个很忧伤的姿势,说:“即使这样,你也是我的挚友,我永恒的灵魂伴侣,我们坚不可摧的友谊可是被举世闻名的音乐家都认证过的。”
他转身就走,黑毛一路跟着他,还沿途做了旅游风景讲解。
他去下一个任务地点,黑毛给他带了做好的晚饭。
他准备回家睡觉,黑毛说我们可以一起睡,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经常蹬被子,都是我给你盖的……
他把黑毛打了。
Juniper本来只是想把人打晕,随手扔在公园的哪个长椅上的,但黑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一点,于是他打着打着也恼了。银发的男人扼住对方的喉咙,两人用颜色相似的眼睛对视的时候,黑发的男人忽然说了一句:“我身上还有你咬的牙印。”
呵。
银发男人松开手,把赤井秀一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他还给贝尔摩德打了电话,说把你们组织的人领回去,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他。
贝尔摩德来的时候,看到莱伊正坐在黄昏的桥上低头沉思,一副受伤的模样。她刚想问问莱伊的恋爱脑治好了没有,就看到那个黑发男人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她:“贝尔摩德,你说我怎么才能把他约出来吃饭?我想让他跟我爸妈见个面。”
贝尔摩德:“……”
她沉默很久,才问,你有爸妈?她怎么记得莱伊是从海上来的,父母早就死了。
莱伊站起来,说,你说得对,为了让他跟我见家长,我得先找到爸妈才行。
贝尔摩德想,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恋爱脑了,呵呵。
……
那么赤井秀一的爸妈在哪里呢?
在德国。
赤井玛丽找到了维兰德所在的地方,到了却发现她见到的维兰德是……赤井务武。A.U.R.O现在的代理首领,使用了维兰德的身份和权力的赤井务武先生。
赤井务武艰难开口:“玛丽,你听我解释……”
赤井玛丽冷笑,说:“我不想听,你跟秀一、Juniper、秀吉和真纯解释去吧。”
赤井务武吸气,用最快的语速解释:“玛丽你听我说,我真的找过你,但我一旦出现,你们都会遇到危险,所以我不能直接去找你,以前的联系方式又都找不到……”
“那维兰德呢?”
“他当时在养伤,你是知道他的,十年前维兰德刚刚跟那个叫隐修会的组织了结宿命,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直到我遇到了小银。”
“哦,”玛丽故意拉长了声音,“你找不到刚去日本的我,却找得到藏在维兰德背后的Juniper,还在失踪的情况下把失忆的Juniper送进了MI6……”
“那是维兰德的打算!维兰德让他进MI6的!”
“那失忆是怎么回事?”玛丽不会被赤井务武给绕进去,就这么顺着自己的步调追问。
赤井务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说玛丽,你先坐下来,我慢慢给你讲吧。
玛丽说你等等,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维兰德呢?维兰德在哪里?
赤井务武:……
赤井务武:其实维兰德就在那个组织里,呃,其实乌丸已经死了,维兰德正在消除乌丸的势力,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赤井务武:我们的原计划是让秀一去MI6,这样MI6可以保护他,Juniper会去跟乌丸接触,以【塔】的关系网的身份,那样也会很安全。但当时秀一已经被乌丸的人盯上了,我们不能跟他接触,只能看着他离开……才造成了完全相反的结局。
赤井玛丽:那失忆呢?
赤井务武:呃,是魔法?
赤井玛丽:?
……
黑毛太烦了。
这是Juniper最近一个月里的唯一感受。甩也甩不掉,打也打不跑,虽然主要是因为他比较忙没那个时间,但他到现在还没把黑毛打死得归功于黑毛顽强的生命力和组织的放任。
Juniper想不明白,那个大搞神秘好像每个人都是谜语人的组织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直白、热情,恨不得把整颗心都剖给你看的人,即使这样的表现是仅针对他。他问过那个麻烦的女人,贝尔摩德说莱伊在对你一见钟情前可不是这个样子,高冷得要命,虽然偶尔会蹦出奇怪的话,可其实他对谁都爱答不理。
贝尔摩德真心实意地劝告:你还是找个机会把莱伊做了吧,亲爱的,一旦被恋爱脑缠上,你这辈子就毁了。
Juniper:……我不记得我们有这么熟,温亚德,不想死就闭嘴。
他懒得听那个女人最后吐槽了什么,挂断电话,久违地找到自己在MI6的上级,推开会议室的门,说我要请个假。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他问:“有人反对吗?”
没有。
他走了,休假去了,没说自己要休假多长时间,也没人问他要去干什么。他闲庭信步地走出高层会议室,打算回去睡个好觉——困了,最好没人打扰他。
应该也不会有人这么不长眼色……收回前言。
他看到坐在他家窗户上的黑毛,沉默了足足五秒,才说:“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不然你就完了。
黑发的年轻男人颇为正式地说:“我厨艺还不错,我可以做好饭等你睡醒。”
Juniper忽然觉得贝尔摩德说得对,一旦被恋爱脑沾上,这辈子就完了。他决定把黑毛给宰了。
但黑毛说:“你要不要先睡会?你已经很累了。”
他把黑毛丢出了门。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他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他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来让他自己变得清醒,但接下来他就意识到床边坐着人。
黑色的长发顺着那个人的背滑落,到了他的手上,Juniper动了动手指,柔顺的黑发擦着他的手滑落。
他看了一会儿,黑毛若有所感地回头。
“你醒了?我在……”
黑毛的话没说完,他就躺了回去,懒洋洋地说:“你不是会做饭吗?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