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末日列车 VI:混乱与死亡

6月11日晚22:00。

加西亚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休息室, 把正在打电话的奥罗拉拽了出去。奥罗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个银发男人的方向,发现“Gin先生”正在跟沙漠彩虹相关项目的研究员闲聊,根本没有往他们这边注意。

她跟加西亚出去, 关上门, 才忍不住呵斥:“加西亚,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他现在是我们唯一的钥匙!无论我们想以何种方式得到永生的秘密, 都必须先稳住他……”

这扇门的隔音效果很好, 奥罗拉保证里面的“Gin先生”听不到他们的交谈。

但加西亚先生以更大的声音回敬了她:“我们没时间了!奥罗拉,我们没时间了!”

他镇住了自己的合伙人,目前沙漠研究所地位最高的女性,深呼吸, 说:“梅森没死, 他已经回来了!他破坏了我们试探Fafnir的计划, 还派人潜入了研究所!现在研究所里很有可能有他的亲信, 奥罗拉, 你知道现在最可怕的是是什么吗?”

“加西亚,你先冷静。”奥罗拉皱眉。

她已经从加西亚激动的话语里提炼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他们想要杀死的梅森还没死,加西亚肯定是收到了日本那边传来的情报, 才变得紧张起来。但就算梅森没死, 肯定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威胁。

加西亚发觉自己的同盟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瞪大眼睛、抓住奥罗拉的肩膀,说:“他可能背叛了公司!他派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商品去见了Fafnir的后代!如果梅森把我们的研究抖出去, 我们就完了, 奥罗拉!他手里有证据,到时候我们才是全世界的靶子!”

奥罗拉不以为然地把他的手拿下来, 傲慢地说:“你太小题大做了,加西亚,我们的技术足以改变世界,梅森的一面之词不会影响到我们,通知董事会吧,他们负责解决负面的影响,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新业务’。”

“奥罗拉!”

“加西亚,这就是你无法升职的原因。”奥罗拉耸耸肩,略带嘲讽地说。

他们在对峙。

每次对峙的时候,加西亚总是会落下风,毕竟他在董事会没有后台,他惹不起这个女人,但这次不同——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只需要完成“起死回生”的研究,就能在“公司”获得真正的话语权,以前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通通会被他踩在脚下;他根本不需要得到什么“长生不老”,那是奥罗拉想要的东西,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添头!而现在梅森正在摧毁他的一切,奥罗拉却无动于衷!

这个女人、这个疯子……加西亚咬了咬牙,一把推开奥罗拉,说你不管那就由我来,我们必须铲除一切隐患,包括梅森和他制造的麻烦,到时候别怪我把你的消极态度上报董事会,奥罗拉!

奥罗拉在他身后说:加西亚,功劳不止一件,升职的方式不止一种,实验是我们做出来的,我们当然能做到第二次;但拿到“长生不老”的机会只有一次。

加西亚忽然冷笑。

他回过头,对奥罗拉说:“你说得对,奥罗拉,机会只有一次,所以——现在我要杀死那个复制体,你还能袖手旁观吗?”

奥罗拉皱眉:“加西亚,你做了什么?”

加西亚的笑容越来越大,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根装了浅紫色液体的试管,晃了晃,说:“我给他下了毒,单纯摄入那种药物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一旦我把这个试管打碎,里面的液体挥发出来,他会在十秒钟内痛苦地死亡,你的业绩也会消失,奥罗拉。”

他看到奥罗拉的瞳孔瞬间一缩,知道自己的话对奥罗拉是个威胁,面对奥罗拉惊疑不定的神色,加西亚得意洋洋地说:“别过来,奥罗拉,这个试管是特制的,它很脆弱,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如果你想抢的话,就等于是在把你自己的事业送上绝路。当然,你可以试着救他,但十秒钟,你能做什么呢,奥罗拉?”

现在你唯一的选择就是跟我干掉梅森,解决日本的隐患,先把捅出来的篓子给填上。只有保住了我的业绩,你才有机会发展你的,这可是你逼我的,奥罗拉。

“是吗?那你打碎它吧。”一个声音传来。

“我都说了这是——”加西亚的话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声音不对,这不是奥罗拉的声音,而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是黑泽阵的声音。

加西亚转头,看到一个穿黑风衣的银发男人倚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继续说啊,加西亚教授。

新条站在一边,黑发没遮住的半张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尴尬神情,看得出来很想提醒,但没来得及。

毫无疑问,奥罗拉的惊讶不是或者不只是为了加西亚的做法,真正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还是出现在这里的刚才被谈论的主角。他们拉扯的时候对方已经出来了,说不定也听全了他们的对话——那又能怎么样呢?

那又能怎么样,加西亚想,现在他才是掌握了主动权的人!

“Gin先生,你不怕死吗?”加西亚问。

“我跟你不一样,加西亚先生。”黑泽阵意有所指地说。

“是的,是的,我们不一样,”加西亚看他,在掌控对方生死的时候,他忽而感受到了权力的喜悦,于是他的语调也不由自主地上扬,“你是复制体、备份、Fafnir没有直接杀死而是放出来逗着玩的宠物,而我是引领这个时代的天才!我们怎么能一样呢?”

黑泽阵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声,就看着加西亚。

奥罗拉说够了加西亚,不要让客人继续看笑话了,日本的事我会帮你摆平,别再丢公司的脸了!

加西亚发现一向强势的奥罗拉急了,反而更加放纵起来,他张开手臂,大声说:“丢脸?不不不,奥罗拉,一直是你在丢公司的脸!你为了抢夺我和梅森的项目加入沙漠研究所,到的时候才发现研究快要完成了,你的才能根本毫无用处,你不甘心吧?所以你才需要‘长生不老’!你才需要这个复制体!”

他畅快地说没想到吧,我在接他来研究所的车上就对他下了毒;加西亚又看向黑泽阵,说你还记得你喝的茶吗,我让新条在里面加了东西,你竟然完全没发现,杀手先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背后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冒冒失失的研究员从里面冲出来,撞到了加西亚身上。

加西亚手里的试管应声碎裂。

淡紫色的液体抛洒在空中,短短几秒的时间就挥发了大半,他瞪大眼睛,奥罗拉皱眉退了两步,看向黑泽阵,而黑泽阵纹丝不动。

加西亚张着嘴巴呆了两秒,忽地笑起来,说:“看来你运气不好啊,Gin先生,你——呃啊,怎么……”

他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弯下腰,身体不住地痉挛,很快就栽倒在了地上。加西亚瞪大眼睛,眼白外翻,里面布满血丝,他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声,灰败的血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

倒在地上的天才教授发出最后挣扎的声音,用嘶哑的喉咙一边吐血一边说话:“我明明……检查……”

只说了半句,他就没法再发出声音了。

加西亚的身体一抖一抖的,他开始呕吐,很快就吐出了一地血水;血水里带着正在迅速腐烂的肉块,腥臭的味道让奥罗拉又离远了半步。他的眼眶瞪裂了,眼球滚落,四肢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充血、崩裂,并且迅速走向腐烂。而这个时候,他还是活着的。

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剧烈的痛苦让他在一瞬间就疯了,他知道有人在接近他,于是他竭力伸出手,脑海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但对方没有。

黑发的女学生蹲下来,把早就准备好的针管打进了已经半腐烂的加西亚的身体。她一边注射一边解释说:“这是‘解药’,能抑制毒药的影响,但无法将已经腐坏的器官恢复原样。不过以研究所的技术,很快就能治好老师的。”

她声音很轻很柔,好像是在安慰加西亚,但她只把针针筒里的液体打进了一半,就把注射器扔进了废弃材料处理箱。

新条惠轻声说:“只打半支的话,虽然救不了您,但可以让您多活几个小时。感谢您的栽培,老师。”

她把垂落的半长黑发掀到一边,嘴角露出笑意,就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一样。

奥罗拉说:“你是梅森派来的人。”

新条惠点头,说:“是的,奥罗拉女士,梅森先生提早料到加西亚先生想要独占功劳、势必会对他出手,就安排了我进入研究所。倘若您不打算插手这笔恩怨,我们间没有冲突的必要。”

奥罗拉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警报声在周围拉响,奥罗拉嫌弃地从曾经是加西亚、现在还在不断蠕动的肉块里捡起加西亚的终端,扫了一眼。

加西亚果然有后手,一旦检测到他的心跳停止,研究所的备用系统就会启动,主系统被锁定,而现在研究所的控制窗出现了病毒,不难想象是谁干的。加西亚和梅森是一样的人,死前都会拉着所有人鱼死网破,只有她才是真正为公司利益考虑的人。

所以他们两个都不得好死,一个被关在冷冻室里变成活死人,一个变成有感觉的肉块,谁路过都能踩一脚:而她,将踩着那两个人走向顶端。

奥罗拉向走廊里的两位客人——黑泽阵新条惠,不包括那个坐在地上已经吓惨了的研究员——说:“非常抱歉,让你们见笑了,研究所里出了一些事故,我会尽快解决,请给我一点时间。”

新条惠说,静候您的佳音,奥罗拉女士。

黑泽阵没什么表示。

等奥罗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新条惠才走向那个研究员,说没事了,你先回实验室。研究员跌跌撞撞地回去,新条惠在门外按了两下,实验室的大门被锁死了。

她将终端连接到大门上,红色的对敌系统启动,不多时,里面传来了透过隔音门板都能清晰听到的惨叫声。

“吵。”黑泽阵说。

“非常抱歉,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系统。”新条惠低头去看系统的说明,点开,皱眉,关上,又说,“他们在里面造了个绞肉机,用来解决可能失控的实验体。”

黑泽阵没说话。

站在他面前的女学生已经褪去了伪装,原本的青涩与单纯已彻底消失不见。新条惠动作流畅地换了副眼镜,对黑泽阵说:“Juniper先生,现在就开始吗?”

黑泽阵说嗯,开始吧。

这个地方,以及里面的所有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沙漠边界。

枯黄色的列车即将驶入地图上指示的终点站,沙漠的风景在窗外一览无余。干燥的风吹来几分凉意,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终点站到了。列车已经停了。

乘客们陆陆续续地下车,车里广播正在催最后的几位乘客。这是经过这座小镇的唯一一班列车,它每天只会沿着沙漠的边缘开半圈,第二天才返程,如今已经是黄昏,沙漠里的风暴已经席卷而来,到天亮前没有第二种安全离开小镇的方式。

银发男人坐在包厢里,看着眼前国际象棋的棋盘,嗤笑一声,站起来,一脚把棋盘踹翻,打开包厢门就往外走。

但他去的不是下车的方向,他笔直地穿过几节车厢,往车长室的方向走。

在经过倒数第二节车厢的时候,有个声音从旁响起:“车长已经下去了。”

烟味。

琴酒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黑色长发、戴着针织帽的男人。赤井秀一点着烟,靠在车厢门的内侧,专门等琴酒经过的时候开口,语气慢悠悠的,很像某个人。

看到琴酒,他还明晃晃地打招呼:“初次见面,还是……好久不见?琴酒?”

“他叫你来的?”琴酒上下打量着这个赤井秀一,没当场拔枪就是他最后的礼貌。

关键是这个赤井秀一很识趣地没有叫他什么小银,不然琴酒当场就把他给崩了——呵,反正都是老鼠。

“我可没收到任何提示。”赤井秀一摊手。

他本来应该在日本舒舒服服地睡觉,度过他悠闲的半退休生活,不管是MI6还是FBI都无法阻止他休假,但偏偏工藤新一给他打电话,说调查有了头绪。

好吧,D.C.R.O的老板才是真正的老板,赤井秀一就知道。他当然可以拒绝,但没有必要,所以他来了美国,不过不是去找工藤新一,而是先来了这座城市。他大致知道黑泽阵在哪里,几个月前就知道——工藤新一也清楚,只是不知道黑泽阵在做什么。

赤井秀一找到了黑泽阵留下的备用手机,从一些回复的只言片语里推断当时的情况,他本应多调查一段时间,不过“琴酒”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喔。

赤井先生想,这就是城堡里多出来的那只“猫”吗?确实挺大只的,而且看起来是很危险、很有攻击性的品种。

他跟着琴酒上了车,最终在终点站拦住了这个人,现在赤井秀一上下打量着琴酒,就好像回到了十数年前的曾经。挺新奇的,琴酒这副看不惯他的样子。

“那你在做什么?”琴酒拿着枪的手已经按不住了。

赤井秀一看向远方,又很快将视线收回来——他可不敢全然放松警惕,不管这个琴酒是什么来历,都不可能是跟他同床共枕的小银,敌意都快溢出来了,一旦掉以轻心就可能被崩掉脑袋。

戴着针织帽的男人说:“我只是觉得,他不想让你、我,或者任何人过去。”

所以,我在这里拦住你。

琴酒重新打量着这个人,好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他冷笑,问:“无论他想干什么蠢事,你都会帮他?”

语气里带着点新奇。

赤井秀一轻松地说:“看我心情。大多数时候都会,毕竟我是小银的哥哥。”

琴酒:……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让人恼火的昵称,要不还是在这里偷偷把这个世界的赤井秀一做了吧?

赤井秀一:看这杀气腾腾的眼神,更像了,小银到底从哪找来的以前的他,能不能给我也整一个。

……

日本东京。

6月12日上午11:00,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终于见到了降谷零。在黑泽家。

诸伏景光推开门,说就是这里,这是那位“被Zero包养的银发杀手”的家,顺便一提那位杀手是我养父。

听他开了一路玩笑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举手投降,来开门的降谷零晚了一瞬,站在门口,说:“……那我走?”

“也是Zero的哥哥。”诸伏景光适时地补充。

萩原研二看着忽然差了辈的好友,欲言又止。但他还在22岁的年纪,小诸伏和小降谷的年龄已经奔着他的两倍去了,这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只小诸伏在路上三言两语概括的故事就像是一部拍不完的电视剧,光听起来就足够丰富多彩。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被远远甩在了时光的背后。

降谷零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松田阵平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自己下手的地儿,还是诸伏景光搭上他的肩膀,然后四个人相拥在了一起。

“感觉我忽然年轻了十八岁。”诸伏景光严肃地说。

“……没必要再强调一次年龄吧Hiro!”

然后他们坐在一楼的大厅里闲聊,降谷零说他买了食材,一会儿可以去做午饭;松田阵平环顾四周,问那个又养父又哥哥的人不在吗?

降谷零说那个人不住在这里,平时住在北欧。

诸伏景光说对,黑泽是雪原王子,平时住在城堡里。

松田阵平肃然起敬:这俩人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童心,他和研二在路上的时候还担心他们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现在看来完全是瞎操心。

萩原研二看到被放在柜子上的其他几个人的资料,故意把伊达航的那张拿来,将有照片的一面放到自己前面,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语调模仿班长说:“看到你们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于是所有人都笑起来。

他们从当年聊到现在,又说了一些这十几年里发生的事。降谷零说我们在调查那家公司了,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了临时的身份,在调查清楚前你们可以在东京活动,离开东京的话……

“就离开了东京教父的势力范围?”

“不是,只是会有些麻烦而已,我需要找人接你们……我说Hiro!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啊!”降谷零转头看向偷笑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摊手,说这可不是我说的,成海会社的情报里就是这么写的——咳咳,我们的东京教父、影子首相,黑暗深处的掌权人,真正横跨黑白两道……

降谷零说停停停。

听不下去了,真的听不下去了,每次听到这一长串的时候他都会怀疑自己的离谱称号又变长了,而且他有证据!

降谷零站起来,说我去做午饭,路过窗边的时候顺手拉上了窗帘。

诸伏景光拉住他,笑着说我去做啦,降谷大人请坐在这里等,毕竟你刚刚下班,我才是从外面散步回来的人。

“这么一说,”萩原研二忽然开口,“你们两个都没结婚吗?”

诸伏景光耸耸肩,一边站起来一边说:“Zero已经嫁给这个国家了,全日本都知道他的恋人是谁,至于我……”

他笑了一下,说这个不重要,我去厨房啦,你们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松田阵平:……(看萩原研二)总觉得有情况!要问吗?

萩原研二:(专业的眼神)总觉得不是你想的那样,问了只会创到我们自己,还是不要问了吧。专业的人就要敢于下专业的判断,这俩人可以单身*2住一辈子!

两个人用眼神交流,诸伏景光把降谷零拽回来,自己进了厨房。

其实单论厨艺,他们两个在这个家里只能算是中下水平,前有闲着没事时不时研究厨艺的黑泽阵和赤井秀一,后有凑在一起讨论怎么吃的侦探们美学的小孩,而家里的最高水平当然还是开着红红火火卧底咖啡厅的伏特加。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个人主要是忙,降谷零输在一个技术面太窄上,他更擅长做甜点面包三明治,诸伏景光则比较喜欢做家常料理,对一些精致细节不怎么在意。

今天做点什么好呢……Zero回来的时候应该提前准备了食材,也请了假,不过接下来需要解决的一些麻烦事还在日程上,希望风见裕也能顶得住。

萩原研二站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吧。

诸伏景光说好啊。他刚走了两步,强烈的危机意识让他猛地回头,就在他的视线里,正在跟降谷零说话的松田阵平忽然顿了一下,就往降谷零的方向扑了过去!

“Zero!松田!”

诸伏景光冲过去,看到松田阵平准确地抓住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就要往降谷零的身上捅过去,一切发生得太快,诸伏景光完全来不及跑到降谷零面前,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从窗外的树上跳下来,将松田阵平撞开!

松田阵平完全没有理会对方,在地上滚了两圈就往降谷零的方向掷出了刀!

“……喂!松田!”

降谷零这次来得及躲避了,他尽力躲开飞来的刀刃,制住了松田阵平的一条胳膊,刚才跳下来的桐野按住了另一边。降谷零低头看去,刚才第一次的攻击划伤了他的手臂,虽然早就知道可能出事,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猝不及防!

这点伤对降谷零来说不算什么。他试图让松田阵平冷静下来,可他看到的是松田阵平自己都在惶然困惑的脸。

那表情一瞬间就消失了,变成了极度痛苦的扭曲与挣扎,松田阵平松开手,那把刀掉在了地上,他用力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发出惶恐不安的声音:“不对……不对……”

诸伏景光抓住了降谷零的手臂,发现只是普通的伤口后就松了口气,他重新以审视且有些警惕的神色看向松田阵平,又回头去看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没有表现出相似的反应,他原本往前了一步,却在接近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时候生生停住了,并没有继续靠近,显然也有些游移不定。

……他也一直在担心会出什么事,他和松田是一样的,所以他不会贸然接近可能会被他们伤害的人。

“松田阵平!”

“别过来!”

松田阵平猛地推开他,往后退去,桐野挡在了他们两个中间。松田阵平退了一点,又退了一点,直到撞上背后的沙发。他始终低着头,咬牙抓住自己的手臂,视线没有焦距,整个人都好像沉浸在莫大的痛苦里。

他开始吸气,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划下,在有人——他已经分不清是谁了,对方想接近他的时候,松田阵平立刻提高了声音:“我说了别过来!”

有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他想把本不属于他的思想压下去,但他做不到,剧烈的痛感正在袭击他的大脑,只要他放松一瞬就会被疯狂的想法彻底支配,但意识正在逐渐消失,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好像撑不了多久——该死!他根本不该来见降谷这家伙!

降谷零的姓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些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在某个时刻将他彻底吞没。

杀了降谷零。

这就是他“需要”做的事。松田阵平最后从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到了降谷零向他伸出的手。你这家伙……快给我跑啊混蛋!看不出我有问题吗?!我会杀你、我是被不知道谁“复活”出来杀你的啊,降谷零!

在其他人的视线里的,松田阵平好像不再挣扎,他始终盯着降谷零,这次谁也能看出松田阵平的不正常,以及他就是冲着杀降谷零去的。

幸好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桐野就率先反应过来,当场就抱住了松田阵平,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诸伏景光眼疾手快地绊住了松田阵平的腿,跟桐野一起把人按在了地上。

他预料到了各种情况,甚至带了镇定剂。诸伏景光冷静地用压住松田阵平,单手撕开密封,将里面的针剂拿了出来。

“萩原,你……”降谷零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臂,看向另一侧的萩原研二。

“我没事,我也……”萩原摇摇头。他没有帮忙,也没有接近,现在他不确定小阵平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又会不会忽然不受控制地做出同样的事,就一直站在门口附近,在其他人的视线里没有接近。

在此之前他们都反复确认过自己的情况,没有发现过任何问题,可现在……真的没问题吗?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而已。所谓的“复活”本身就是一场阴谋,他们早就猜测过这个可能,不过是跨越了太长的时间,无法抓住最关键的那个点。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被桐野和诸伏景光按住的松田阵平忽然挣开了那两个人。

他的手臂在不自然地流血,那一瞬间爆发出了极大的力气,以不管怎么看都非常恐怖的速度扑向了降谷零。

“降谷先生!”

“Zero!”

诸伏景光去拉松田阵平,只抓住了被扯断的衣角,还被带得往前趔趄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枪声从他们背后响起。

萩原研二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放在门口衣服里的枪,对准了松田阵平,精准地打中了松田阵平的身体。没什么用,他冷静地做出了判断,下一枪打中了松田阵平的脑袋。

终于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只有松田阵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泊从他身下蔓延出来。

“萩原,你……”

“先别过来。”萩原研二依旧握着那把枪,将枪口调转,指向了自己的脑袋。

他保持平稳的语气,说:“我和小阵平死的时候都没有完整的尸体,所以这只能是被制造出来的,等会儿记得把我们的尸体送去检查,也许能有什么线索。”

“萩原!”

“听我说完,最好检查一下我们的大脑,我知道小阵平是怎么回事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影响我的意识,让我杀死‘降谷零’。也许我们‘复活’前就被动了手脚,所谓的‘意外逃出来’也是被人精心策划的陷阱。你们要小心。”萩原研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他的语速越来越慢,显然是在一边跟什么东西对抗一边说话。

诸伏景光检查完了松田的情况,转头对萩原研二说:“不会没有办法的,萩原,我们还可以——”

“你知道的,小诸伏,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松田也不是,伊达班长也不是。”

“……”

“保重。带着他们的份好好走下去吧。”

萩原研二扣动了扳机。

砰。

别墅里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降谷零打电话让人来带走尸体,鉴识科的结果也出来了,这两个人的DNA并不属于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如此说来,那些人最开始杀死伊达航和娜塔莉,更有可能是为了让他们相信“复活”的事是真的,并让这“松田”和“萩原”接近他们。

诸伏景光蹲下来,给松田合上眼睛,然后问桐野能不能联系上黑泽。

桐野摇摇头,说BOSS最近在没有信号的地方,也没有跟他联络。

“……一开始不就猜到了吗,这是陷阱。”降谷零打完电话,站在诸伏景光身边,说。

他像是在跟诸伏景光说话,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诸伏景光依旧蹲在两具正在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前。

他垂着头,握住尸体的手,低声说,“开枪的时候这么坚决,还要说你不是啊。萩原。”

记忆是,外表是,思维是,会做的事也是……唯一不是的那点东西,他真的没那么在意。诸伏景光不是脆弱的人,也不会沉溺于过去,他只是在想,如果这不是一场阴谋,他当然会接纳被“复活”的人。

别墅的座机电话响了。

响了很久,桐野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他不是住在这里的人,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最后降谷零走过去,拿起听筒,听到对面传来了个说英语的女性声音。

她带着一点南部口音,说话的语气非常郑重:“您好,降谷零先生,我来自‘公司’。您可以叫我奥罗拉。”

“……公司。”降谷零的情绪好不到哪里去,硬生生把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对面的女性似乎误解了他的态度,以为他对公司有所了解,就换了个说法。

奥罗拉说:“既然您对我们有所了解,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我们公司内部出现了隐瞒董事会进行违法研究的人,这件事可能牵扯到了您,十分抱歉。

“进行违法研究的人叫做梅森,他做的是跟复活技术相关的研究,这项研究源自于您曾祖父的一些实验资料。现在梅森进行研究的事情败露,公司正在联合美国警察追查他的下落,他似乎打算跟我们鱼死网破,并破坏了所有的研究资料。

“在追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他曾将一批实验资料和……‘复活’相关的半成品实验结果送到日本,他选取的部分试验样本与您有间接的联系。考虑到这项研究的原始资料来自于您的曾祖父,我受公司董事会的委托来联络您,请问您是否有遇到……可能是在最近一个月内忽然死而复生的人?”

她在说话的时候,大厅里的另外两个人也在听,没人开口,三个人就这么听她说完。

降谷零知道她的话里有大半都是在推卸责任、掩盖事实,而且他从这名叫做奥罗拉的女性的语气听来,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她都是在忌惮自己,或者说他背后的某个人的。

他将语气压得很沉,说:“原来是你们做的。”

奥罗拉说不不不,这是梅森的个人行为,“公司”对他的做法毫不知情,但我们愿意尽可能为您提供协助,以及给出相应的赔偿。如果您想要那几份样本的原始数据,我们也可以派遣专员将其送到您的手上。

“原始数据?”

“是梅森研究的成果,用来复活某个人的资料,但老实说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它,那是梅森背着我们做的研究。如果您不需要的话,我们会立即将它们销毁,不会让这种东西落入任何人手中。您觉得呢,降谷先生?”

降谷零跟诸伏景光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冷光。这个女人不是在说“我们可以销毁资料”,而是在暗示他们“我们可以复活你想要的人,只要你愿意支持我们继续这项研究”。

哈。

有些可笑。

这边的沉默被对方理解为了动摇,但那个女人还是非常谨慎地说:“您可以先考虑一下,我这边随时可以再次跟您联系,‘公司’——”

她的话没能说完。

刺耳的摩擦声从听筒里传出,对面的通讯设备掉在了地上,那个女人发出了尖锐的叫喊声:“不、不,你怎么能?!我们可以合作!我跟你没有冲突!我叔背后是董事会!”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接近,随后是很轻的笑声。

女人慌乱地退后,撞倒了什么东西,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出来,随后,电话中断了。

……

美国。沙漠研究所。

银发的男人把断了一条手臂的奥罗拉踹进水槽,看到女人在水里拼命挣扎,从断臂处流出的血很快就将水槽染成了淡红色。

她会死。奥罗拉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即使这个男人给她留了一条生路,给了她在失去意识前爬出水槽的机会,但接下来她一定会死。因为她根本不敢找其他人求助!比起花力气救她还可能被惦记,踩着她上位、拿走她的一切才是更有利的选择!奥罗拉毫不怀疑只要看到她这副模样,她过去的同事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对她落井下石,来给自己谋取利益!而她的叔叔——她在董事会的背景,也会立刻放弃她,扶持新的、能给他带来利益的小辈!

因为这就是“公司”!因为奥罗拉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救救我!救救我!”她尖叫起来,“我跟加西亚不同,我是想保住你的!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Fafnir的东西,我从没想过对你本人做什么,Gin先生!”

银发男人嫌弃地看着黑风衣上沾的水,眼都不抬地往外走。

奥罗拉发现他没有反应,依旧往外走,恳求的话语终于忍不住变成了谩骂,她说你只是个可怜的复制体,跟这里的实验体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运气好活下来了而已!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不会有好结果,我的叔叔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到时候你哪里也跑不掉!

看着银发男人越走越远,她又开始哀求,她在水里挣扎,现在能救她的、不属于“公司”的就只有这个人!她说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我——

银发男人走到门口,随意在墙边按了几下,就打开了沉重的金属门。他任由那扇门开着,抬脚往外走,嗤笑一声,说:“奥罗拉女士,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奥罗拉看着银发男人脱下沾水的黑风衣,随手一扔,就要从这里离开,她眼里的画面和几年前在法国的某个场景重合。那是……她跟叔叔在巴黎,见到Fafnir的……那次……

她终于反应过来,惊恐地尖叫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复制体,你是——你是Fafnir本人!你要去哪?”

银发男人已经走进了走廊,本来就要转身走了,听到她惊愕的声音,勉强施舍了她一点目光,说:“你搞错了,我不是那个老东西。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没有给你们活路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