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海拉来信 I:时间彼岸

钟声在午夜响起。时钟倒转, 星河于脚下蜿蜒流淌,广袤大地在天空中缓缓转动;灰尘雾霭将眼前的一切遮蔽,只有一段巨大的漆黑的尾羽没入脚下的灰色云层中。

而背后是一面墙, 一面车站的墙。

墙上有人的影子, 无数人正从墙的背面穿过;浮动的文字跳跃了几下,一个个极为显眼的暗灰色的“X”占据了整个空间;巨大的灰白色影子从墙外渗透进来, 站在墙边的人匆忙抬头, 将那道影子扔了出去。

长椅。报纸。风。颠倒的天地。

“这是战争。”

有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将兜帽再度往下拉了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将是‘我们’与‘他们’的战争,世界的‘道标’已经坠落, 任何人都无法幸免。”

车站前人流来往, 各个时代的语言和穿着混在一起, 敞开的大门背后翻开各个时代的剪影, 从未被记录的远古时代到尚未抵达的未来;月光将他们的影子变成灰白色, 人们行色匆匆,像一团团沉默的幽灵, 穿过午夜的钟声,然后落入尘世。这座仅有一面墙的车站更像个建了一半的教堂, 它建在世界的夹缝里, 不远处是玻璃彩窗:一扇窗外是明媚耀眼的日光, 另一扇窗外是漆黑的暴雨, 由此交叠往复。

在这片灰白肃穆的世界里,有个人似乎跟他们格格不入, 他平静地站在车站唯一的咨询处前——假设这个点着灯的地方是咨询处的话, 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

“所以我上错车了。”

“呃……是的,先生, 不用担心,您可以等下一班火车,他们会送您回到原本的‘世界’——我是说,那个正常的、没有魔法的‘世界’。”

“下一班车是什么时候?”

误入此地的银发男人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

即使坐了五分钟的车就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即将下车的时候火车爆炸将他卷入了时空黑洞、好不容易到站就见到了对他推销宇宙毁灭炸弹的自动贩卖机、亲眼目睹世界的夹缝把一辆长得像鲸头鹤的飞机撕成喂下面那头不知名生物的小饼干、然后看到两个没头的影子辩论现在我们应该找谁求援、接下来一只很明显误入的恐龙被穿着紧身衣的怪人一脚踹了回去、路过的兔子问他需不需要果汁……

他也只是从会说话的兔子那里拿了一杯免费果汁,平静地问到了魔法车站的咨询处在哪,并平静地找到这里的工作人员,平静地问他应该怎么回去。

情绪稳定得让人怀疑他是什么幕后黑手。

当然这不可能,这里是魔法世界的中转站,而他只是个路过的普通人,完全不会魔法的那种。

咨询处的工作人员难得像个正常人,日本人,起码他在工作服里面穿着一件蒙面超人100周年纪念的T恤衫,而且说的话也像日语。

唯一的问题是他长得有点眼熟,很像是再大个五六岁的工藤新一。

黑泽阵:“……”

算了,长得像工藤新一的人他见得多了,最坏不过是他现在是在做梦,梦里用了现实认识的人当素材而已。

魔法工藤新一查完记录,后仰,吸气,说:“请您听我解释,先生,您乘坐的这列火车应该在公元前就停止运行了,我们也不清楚您是怎么被它送来这里的,按理来说它只为魔法世界的人服务……”

“不用解释,”银发男人掐灭了手里的烟,漫不经心地往正在倒转的时钟上扫了一眼,说,“直接告诉我要等多久。”

“三天或者更久,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我们会尽快送您回去。请您放心,这里没有时间,魔法世界的技术在我们掌握世界的那一刻就抵达了终点,您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时间螺旋交叠的‘节点’上。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魔法世界发生了撞车事故,我现在就能送您回去。”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工作人员诚恳地说。

这个站点很小,他是这里唯一的工作人员,所以无论是确认客人的身份还是把意外来这里的普通人送回去都归他管。

其实每个魔法刻度都会有意外来到魔法世界的普通人,或者偷偷跟来的人,他对这种事都已经得心应手。这些人里不乏小孩、高官、罪犯、疯子、记者、好奇心泛滥的侦探等等,当然也有更麻烦的存在,比如说还没进化出语言的原始人什么的……按照魔法世界的要求他得把每个人安全地送回去,避免过去的历史出现问题,期间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纠纷,但好在眼前这位先生是个非常好说话的对象。

银发,绿眼睛,非常冷静,不关心魔法界的秘密,但也不是很急着回去,简直是他心目中每一个意外落到魔法世界的人的理想模板。

这位银发的先生显然对魔法世界发生了什么事不感兴趣,他更希望搞清楚眼下的情况,所以他抓住的关键词是——

“撞车?”

“啊、是的,但那只是个比喻,事实上我们跟另一个世界相撞了。您知道吗?魔法世界其实是在你们那个世界的外侧。”

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工作人员说着比划了一下,但由于没有实物,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但幸好他见多识广,很快就拿了一张正在蹦跶的纸,给黑泽阵画了个简略的图。

他尽量简单地解释道:“世界的里侧与外界相接,其夹层就是‘现实’,魔法在‘过去’,死亡在‘现在’,命运在‘未来’,而你现在所处的,就是世界的外侧。如果我们的世界与其他的世界互相吸引,‘未来’会被最先损坏,而魔法世界就是包裹着‘命运’的环,它是翻转的表面,也是‘世界’的骨架。”

黑泽阵:“……”这人在说什么鬼东西。

他平静地说我知道了,所以呢?

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这么镇定,还以为他天纵奇才完全听懂了自己的解说,就按住那张正在蹦跶的纸,往上面画了几个相互重叠的圆形和三角,并写下了十三个符号,最终联系到了刚才的圆环上,才继续说:“但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魔法世界掌握了时间,将‘命运’连成了一条线,因此我们的起点与终点现在是同一个概念,也就是说……”

黑泽阵:“……”

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工作人员:“这是解构后的‘世界表层’,它通过‘支点’与‘夹层’相接,而魔法世界的通道本质上是从‘支点’上生长出来的线,‘过去’就是它的基石。一般而言,外来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发生交叠时,它们会从彼此的里侧穿过,不会留下‘阴影’,但偶尔也会因为‘原初频率’或‘时间底膜’的相似而发生碰撞……”

他讲解了足足十五分钟,兴高采烈、神采飞扬,看起来就像个正在破案的侦探,然后他期待地看着黑泽阵,好像刚刚是在灯火辉煌的报告厅里完成了一次慷慨激昂的学术演讲。

黑泽阵:“…………”

虽然他依旧表情冷淡得像块冰,在这十五分钟里动都没动一下,但事实上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不过面对这张脸……不,是面对魔法世界原住民的纯朴期待,黑泽阵略一沉吟,将那些听不懂的名词换成文学性的不知所谓的描述,排除毫无意义的模糊概念做了阅读理解,最后平淡地说:“嗯,所以如果不暂时关闭魔法侧和非魔法侧的通道,就会引发灾难,是吗?”

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工作人员用力点头,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现在只有魔法世界的一部分人敢在没有通道的表侧和里侧世界间行走——没想到您完全听懂了,请问您有兴趣学魔法理论吗,我是指世界构成和魔法源流假设学这部分?

黑泽阵:……不了。

他只是从结果倒推回去,既然暂时不能送他回去,那就是通道关了,而且是临时对策,由此可得不关会出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工作人员说可以给他安排临时的住所,也可以托人给他在“现在”世界的家人带一两句话,说到一半又问他在魔法世界有没有朋友,如果有的话会方便很多。

黑泽阵问:“会魔法的都是魔法世界的人?”

工作人员摇摇头:“那不一定,魔法世界指的其实是‘过去’记录下来的总和,我们这里只是个让他们见面的中转站,当然平时我们说的魔法世界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中转站……总之,不是所有会魔法的人都与‘魔法世界’这个概念有关的。”

黑泽阵说那没事了,我认识的那个半吊子蠢货(露比)应该跟你们没关系。

于是他让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工作人员给桐野带了消息,说自己打车打错到魔法世界了,就找了个地方睡觉去了。

他真的很困。

事实上,他本来打算回北欧的城堡再睡觉,但他路过茶会的时候叫白马的小孩给了他一张解密地图,他陪着小孩解密到了最后,凌晨的时候才拿到一个信封。

信封里装着两张车票,据说是通往世界真相的车票。车票的终点站是死亡(Hel),或者说海拉。

里面还有一行字:「起点亦是终点。」

考虑到那个无解的谜题是“莫格街下午茶”这个侦探组织的第二十代首领跑路的时候留下的,所有人——包括茶会的现任首领服部平次都认为这是个玩笑,白马探给了黑泽阵一张车票说是留作纪念。然后?

然后黑泽阵跟赤井务武告别,从英国乘游轮踏上挪威的领土,再坐上火车的时候这车票忽然就烧了,周围的乘客全都消失不见,那列诡异的火车把他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呵。

所以说茶会的第二十代首领,其实是个魔法师对吧?可惜黑泽阵根本没见过对方,不然刚才就报No.20的名字了。

黑泽阵现在很怀疑他在神社抽的那个“大凶”还是应验了,就比如说之前火车被卷入黑洞的时候,他镇定地走到没人的车长室,翻出使用手册,发现里面全都是空白的,只有最后一页有一句话:如果出现重大故障,按这个按钮。

他找到按钮,发现这玩意锈住了,按不动。呵呵。

幸好一个路过的不知道什么玩意把他带了出去,那个影子还礼貌地敲敲窗户跟他打招呼说嗨,朋友,这条路在两千年前就不通了,下次不要走这里。

他问我们认识吗?

那个巨大的影子说难道你忘了吗,你跟那只金毛和那只黑毛在世界港开演唱会的时候我们还见过,我是你的粉丝啊!琴酒·柯里昂先生!

黑泽阵:……

影子:对了你什么时候变成人形了,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模样更受欢迎!要知道你们可是风靡全宇宙的超级乐队!

黑泽阵:…………

影子大声嚷嚷,说你们是世界港最有名的乐队,深受大家的喜爱,还坚定地说威士忌乐队不需要人形,琴酒先生你一定要变回去,大家喜欢的都是你的灵魂啊!

黑泽阵面无表情。

一路上他就是这么过来的,至于听到了什么东西,他可以忘。黑泽阵表示他到车站的时候情绪异常稳定,纯粹是因为他的所有情绪都在路上被消耗干净了。

而关于这里到底有什么危险、有没有可能是类似楚门的世界那样的骗局,黑泽阵表示他懒得想,也不关心,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

睡觉。

什么魔法世界、什么乐队、什么战争和危机,他都完全不关心,在只想睡觉,考虑到反正回不去在哪睡都一样,他干脆在魔法世界睡了。

“旅店”在中转站的上面,各个时代颇具代表性的建筑风格在倒悬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排开。视线从一侧扫向另一侧,就像是从古代穿越时间到了未来。再往前就是一片深灰色的迷雾,据说那是已经被溶解的未来。

换几个侦探来估计已经去探险了,但黑泽阵对那边到底有什么、这个世界即将发生什么不感兴趣,反正魔法世界的科技已经叠盒子到这种地步了,现实世界还是那个样,如果有人想做什么那早就做了,没必要等到现在。他们有自己不能干涉的规律,或者一种类似于白细胞的机制。退一万步说,改变世界这活儿跟谁有关,都不可能跟他有关。

他睡着了。

阴影从窗外划过,外面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这里仿佛一片寂静的死地——什么声音都没有的那种安静。按照那只兔子的说法,这里的隔音技术是几万年后的,虽然那个时候人类已经不在了,黑泽阵问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兔子说那个时代的时间溶解了,具体的事它也不懂。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问一只兔子。

他睡到第二天,就被敲门声吵醒了。昨天那个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工作人员对打扰他休息表示十万分的歉意,然后说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先生!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了!”

“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对面的那个世界非常友好,跟我们的世界也很相似,两个世界是因为起源太相近才被吸引到一起的,我们都认为这是个意外。所以危机解除!虽然表侧通道还没有开放,但我为您申请了临时返航许可,现在就可以送您回去!”

“谢谢。”

黑泽阵平淡地说完,看着这个工作人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地回答:“啊,忘记说了,我叫五藤诚二,这是我的工作电话,如果出现问题您可以联系我——您见过长得跟我很像的人?我有个堂弟叫佐藤岁三……”

那一刻黑泽阵确实有回去再睡个觉的冲动。

他听旁边那个魔法工藤新一说对面的世界好像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暂时不会离开,不过那都是需要上面的人去交涉的事了,跟误入这里的普通人肯定没关系……

“好了,通过这扇任意门您就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了,我们会将您送回到您上火车的时代和地点,当然可能会有一点偏差。祝您好运,先生!”

“嗯。”

伴随着魔法工藤新一的祝福,黑泽阵略一停顿,就跟身后的人摆摆手,穿过了那扇门,终于踩在了实地上。

地点——日本东京。

时间——2月3日傍晚。

好像哪里不对。

黑泽阵记得他是在欧洲上的火车,就算他的记忆有些偏差,大陆板块一夜间变动,也不可能有从日本到挪威的直通列车——但日期大体还是对的,他上车的时间是2月2日,今天确实应该是2月3日。

他从那个长得很子供向的门里出来,就到了一个公共电话亭里,外面是人流稀少的街道,他从里面走出来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

他推开公共电话亭的门,刚准备给其他人发消息,就看到了提着一袋罐装黑咖啡从公共电话亭外路过的赤井秀一。

黑泽阵看着罐装黑咖啡:“……”

赤井秀一看着黑泽阵:“……”

半晌,黑泽阵慢悠悠地说赤井先生,你的品位还是这么差。

赤井先生心虚地把罐装黑咖啡藏到身后,他显然没想到琴酒会先说这个,但还是顺畅地接上了话题:“我觉得我的品位还不错,特别是在挑宿敌这方面。”

站在对面的银发男人轻慢地哂笑,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他将手机放了回去,从上到下挑剔地打量着这位老熟人,墨绿色的眼睛里是说不清看不明的暗沉光泽。

“唔……”他刻意压低了声调,声音里带着点促狭笑意,“这就是你敢光明正大出现在我面前的理由?”

短发的赤井秀一,很久没见过了。

黑泽阵将目光扫过赤井秀一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想,他就知道那个长得像工藤新一的小鬼不靠谱,那所谓的“一点偏差”也绝不止一点,这都给他送哪来了。

看到短发限定版赤井秀一的时候他就知道出了问题,但见到他就这么紧张的赤井先生已经不多见了,他还有点怀念,跟这个赤井秀一多说两句也无妨。

“赤井秀一。”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在他念出对面那个人的全名后,场面一时间就变得紧张起来。刚见面的时候赤井秀一已经把手背到身后了,不知道是准备开枪,还是要通知谁。

反观黑泽阵,他非常坦然,甚至倚在公共电话亭旁点了根烟,半笑不笑地看着“许久不见”的故人。

嗯,他点烟就是为了好看,而赤井秀一没动作就是因为黑泽阵看起来太有恃无恐,一般情况下琴酒摆出这种姿态的时候,周围指不定就有三五狙击手和十几个黑衣人,只等琴酒一声令下冲出来把组织的叛徒拿下。

此时的赤井秀一无疑是紧张的,他完全不知道琴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组织意外发现了他的踪迹,又或许是发生了更不想看到的情况——希望FBI里没有叛徒。最好没有。

但他表面上依旧非常镇定,甚至能以轻松的语气问琴酒:“琴酒。我以为你现在已经离开日本,去美国了?”

黑泽阵看了一眼日期。

哦,果然是四年前的二月份,他就说哪里出了问题。他略一回忆,发现这会儿自己甚至还没死,老东西也没死,波本先生没当上组织的继承人,他家那个小侦探还是一根指头就能提溜起来的个头,可真是个好时间。

他就当着赤井先生的面装模作样地看了几条新闻,跟记忆里的时间对上号,才抬眼看过去,慢吞吞地说:“我现在确实不应该在日本,可惜,出了一点意外。”

是的,意外就是他很平常地被卷入到两个世界的撞车事故里,穿越黑洞到了魔法世界,回来的时候很平常地被送错了时间,到了这里。

黑泽阵面无表情。

待会黑泽阵就要给五藤诚二先生打电话,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是特地回来见我的?”这个时间的赤井秀一特别自觉地问。

“……不是。”

黑泽阵冷笑一声,就要从他根本没放枪的衣服里摸出前几天年末聚会的合影,却有个黑白相间的影子往他的脸上直直地飞了过来!

那是……一个足球!

黑泽阵动作一顿,先往一侧闪开,没想到那个足球炸开后放出了一团烟雾,而刚才还在跟他对峙的赤井秀一对着他的方向开了两枪,直接消失了!

黑泽阵:“……”

有没有可能,我真的只是想给你看年末聚会的照片,你坐在波本旁边抱着哈罗的那张。

算了,这个时候的赤井秀一有这种反应才是合理的,黑泽阵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的想法——更何况,这个时间还应该有个他,不知道人在哪。

烟雾散去,他依旧站在原地,刚才那两枪有一枪顺着他的脸擦了过去,一道伤痕出现在了跟他记忆里有点相似的位置。

他现在的身体跟普通人区别不大,那道伤口并没有像四年前那样愈合,黑泽阵拿手在上面抹了一下,看着食指和中指上的血迹沉默了一会儿。

“啧。”

他觉得他应该向魔法世界索赔,但以魔法世界现在的混乱程度,能把他送回去就不错了。

黑泽阵给五藤诚二先生打电话,不出意外地没打通,说是魔法线路在维修,请稍后再拨。

行吧,你们魔法世界。

他干脆放下了手机,正好也饿了,事已至此,先吃个饭再说吧。

半小时后。

黑泽阵正在一家餐厅里吃晚饭,并悠闲地查看了这个时间的情报。可惜他用的号码不是原来那个,要查看消息的话八成会被现在的自己怀疑,所以他只是翻了雪莉的INS,再次确认了现在的时间,又匿名给那位先生发了封“你知道吗,乌丸莲耶是组织的卧底”的邮件,就愉快地享受他今天的晚餐。

花的是这个时间的他自己的钱,备注是贝尔摩德花的。嗯,贝尔摩德会认的,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用过琴酒的钱,因为用得太自然次数太多了。

有人坐到了他对面。

穿着连帽衫、遮掩身形,怎么看也鬼鬼祟祟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的来人是——

白马探。

“诺瓦利斯?”白马探小声问。

“嗯。”

白马探这才松了口气。

英国的小侦探显然是折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身上还带着点灰尘和血迹,脸色也有点苍白。

没等黑泽阵说什么,白马探就以极快的语速跟他解释了现在的情况:“诺瓦利斯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只是一个相似度极高的其他世界,小泉在等我们,我们必须在二十分钟内去……”

哦,原来不只是送错了时间,还给我送错世界了,你们魔法世界真的很不错。

黑泽阵按住想拉他走的白马探,放下杯子,平淡地说:“大概不行。”

“为什——”

白马探的话没说完,子弹打碎玻璃的声音就在离他们极近的位置响起。

子弹就擦着白马探过去,如果黑泽阵刚才没按住他的话,这颗子弹可能已经穿过了他的头颅。

黑泽阵把英国的小侦探护在身后,看着闯入这家餐厅的人,平静地说完了后半句:“我跟几个老朋友‘约’了会面,没想到你会过来,得先解决他们才能走。”

窗外是狙击手,面前是指着他们的枪口,白马探往后退了两步,退到角落里,小声问:“诺瓦利斯,你叫的是警察朋友,还是……”

还是不知道哪的罪犯朋友?

“不清楚,看谁先来。”

黑泽阵扫了一眼,没看到他认识的人,刚才那枚子弹也不是赤井秀一打的。他当然没跟任何人“约见”,根本就是悠闲地坐在这里等着,他本来是想直接离开的,但魔法世界那边暂时没信,他准备等会儿,顺便跟熟人见个面,看看能不能提前给他们一点情报——现在他身边可没有老东西的监视,至于情报怎么泄露的,他相信聪明的人会自己找到解释。

至于这些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黑泽阵大概能判断这些人不是警察就是其他间谍机构,毕竟组织不会看到一个疑似冒充琴酒的人就立刻召集一堆人来截杀——但以“这个时间”或者“这个琴酒”的身份,这些人估计是不会让他轻易离开的。

麻烦。

他对英国的小侦探说你躲好,然后向着围上来的人笑了一下,忽然动手,夺走了其中一个人的枪,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放倒了旁边的人。

混战在已经没有客人的餐厅里展开,那个银发的身影远远超出了这场行动的策划者对他的预估——琴酒完全不怕受伤,被子弹打中也毫无反应,就好像一台没有痛觉、只要保护要害维持战斗就可以的机器,让人遍体生寒。

趁更多人还没来,黑泽阵拎上白马探就跑,他们离开餐厅,前往白马探说的汇合地点,但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不出意料地出现了拦路的警车。

警察。

唔,还算是个好消息。毕竟日本警察比起美国警察,还是比较讲道理的。

黑泽阵看到出现在前方的警察,往回两步也有追兵,侧面有个戴帽子的金发青年站在阴影里——哦,波本先生。波本先生压低声音说:“琴酒,这边!”

黑泽阵:呵,降谷先生,你当我不知道那边的警察就是你叫来的吗?是工藤新一跟你说我在这里的吧。

他根本不动,只冷冷地往波本先生的方向看了一眼,就问他身后的白马探:“二十分钟内赶不过去会发生什么?”

白马探:“会……”

他还没说完,就从玻璃上看到了狙击手的倒影,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出现在心头,在各种案件里有着无数丰富经验的白马探立刻往旁边闪开!

砰!

他没有受伤,但子弹带来的劲风掀开兜帽,属于白马探的脸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刚刚用滑板跑到这个楼顶往下看的江户川柯南:……!!!!

“白马?!”

等等,什么情况,为什么跟琴酒在一起的是白马探,这里为什么会有白马探,啊?!

难道白马他是组织的人?!

江户川柯南震撼地看着下面的画面——琴酒安抚性地摸了摸白马探的脑袋,然后不满地往周围扫了一圈,说:“抓我就抓我,打小孩做什么?”

不是,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冒充琴酒!不管你是谁,你先别从琴酒身上下来!

在下面的降谷零也认识白马探,但他远不如工藤新一震撼,他对这个侦探不是很熟悉,现在只有“原来如此,这也是组织成员”的想法,以及琴酒看他的眼神……估计是在怀疑他了。

但这次行动完全不是公安的安排,是有其他人先做了布置,公安意识到不对开始调查,本以为抓的是其他人,冲突发生后才发现跟那些人交手的是琴酒。

琴酒不是应该去了美国吗?!

昨晚他亲自送琴酒上的飞机啊!降谷零想不通,他看着飞机起飞,消失,整个过程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就算琴酒要立刻坐飞机回来,那也不至于现在就到了吧?!

就在降谷零想接下来怎么做的时候,站在所有人视线焦点的银发男人忽然笑了声,往上方看去,问:“刚才开枪的时候不是很准吗,赤井先生,现在怎么不敢打了?”

赤井秀一。

他在上面吗?降谷零往上方看去,那不是刚才开枪的狙击手的方向,但既然琴酒说赤井秀一在,那八成是跑不了的。

上面的人没有回应,黑泽阵又将目光投向了降谷零,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慢慢勾起一个笑,吐字很慢但清晰地说:“好久不见,降谷先生。”

我们昨天还见过!

不,不,这家伙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

降谷零往后退了半步,事到如今他也没有遮掩身份的必要,“降谷”这个姓氏能代表的东西太多了,看来今天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管发生什么,他们必须把琴酒留在这里!

“琴酒。”

“别那么有敌意,”银发的男人看起来还很轻松,“我觉得我们可以谈点别的,毕竟我不是——”

他没说完。

因为有人打来了电话,打的是白马探的手机,黑泽阵看到来电的备注,顿了顿,说:“接一下?”

白马探心想你先把“我不是这个世界的琴酒”这句话说完吧,我们还得回去呢,但既然诺瓦利斯这么说了,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按了免提。

有个轻快的年轻女性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啊!白马!终于联系上你们了,你找到琴酒哥了吗?”

是世良真纯的声音。

赤井秀一:“……?”

等等,他是不是听到了有点熟悉的声音,还叫琴酒叫哥哥,应该是错觉吧。

“世良,”白马探先叫了电话对面的人的名字,才继续说,“我找到人了,正准备回去,不过暂时遇到了一点麻烦,我们被人拦住了。”

赤井秀一:“………………”

他看到哒哒哒跑到他身边来的江户川柯南,两个人六目相对,最后江户川柯南问他:世良不是……

赤井秀一保持沉默。

江户川柯南不死心:你跟琴酒有亲戚吗?

赤井秀一觉得没有。

他们两个还没说几句,下面的黑泽阵就拿过了手机,懒洋洋地说:“没什么,马上就解决了,毕竟降谷先生也在这里,他会帮我们的。”

降谷零对上黑泽阵挑衅的目光,知道琴酒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明明都是这种局势了,为什么琴酒还表现得这么从容,但有一点他无比确信——

“没有人会帮你,琴酒。”他冷冷地说。

电话里的那个年轻女性听他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啊!BOSS大人也在!BOSS大人,贝尔摩德说她有事联系不上你,你记得给那个老女人回个电话啦!”

等等,谁是BOSS?

有人问出来了。

世良真纯先顿了一会儿,没听到黑泽阵和白马探的阻止,就快乐地说:“欸——当然是我们势力横跨黑白两道、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声令下全东京莫敢不从的组织BOSS、东京教父波本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