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假装不认识服部平次这个人。服部进来的时候我们在柜台的角落里, 那里光线很暗,我趁服部还没找到我们的时候飞快地把头发拨乱,然后把快斗的一头乱发压了下去。
于是服部冲进来看了一圈, 正好对上茫然抬头的快斗的脸, 他冲上去:工藤,所以白马说的雪原女鬼在……哎?你是谁?
毕竟我们很熟, 服部刚到快斗面前就发现那不是我了。他端详了快斗一会儿, 问:难道你是工藤家在雪原的远房亲戚?
快斗默默地把头发拨回去。
服部:啊!怪盗基——
快斗鼓着脸瞪着他看。
在这里叫工藤其实没什么,因为服部说的是日语,而且Kudou在其他语言环境里很难分出是名还是姓,但“怪盗基德”, 那就是个国际上都能听懂的词了, 特别是日语和英语的念法, 全世界都会。
服部立刻收回了最后的音, 但他马上又小声嘀咕:不对啊, 我为什么要给这个小偷保密……
快斗继续瞪他。
还是我把他们两个拉开了,我说好了服部, 你又不是不知道快斗的身份,先说正事吧, 白马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女鬼?
服部小声嚷嚷他到现在都还没抓住怪盗基德呢, 这事他能惦记一辈子, 快斗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我还看到冲田偷笑了一下。
没错, 所有人都抓住过怪盗基德了, 但服部,你抓不到他难道不是因为你在大阪当警察, 而他满世界跑吗?要是你当初听我的一起来开侦探事务所不就有机会了,是你自己鸽了我去当警察的诶?
我没说,但他看懂了我的意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好吧,下次见面我肯定要抓到你,你敢来我的大阪试试。后半句是对快斗说的。
他做出很凶的表情,快斗双手撑在桌子上,靠近服部,用怪盗的语气说哼哼,你是不可能抓到我的,但你的挑战我收下了!
冲田凑过来小声问我:工藤,他们俩一直这样吗?
我说不是,他们就是有小半年没见了,太想念对方了吧。
冲田若有所思。
然后我们才进入正题。
昨天为了方便起见,我没有跟服部和白马说两遍这几天发生的事,而且来格陵兰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有在跟白马交流事件的信息,就让白马给服部转述了。现在看来,转述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服部是这么说的:
白马告诉他我在格陵兰岛深入雪原,调查一件可能涉及某个跨国组织的重要案件(好像没什么问题),意外被不明身份的可疑人物追杀(确实如此),期间又与另一个跨国组织的人扯上了关系(ANI结社的前成员灰狼先生),为了脱身不得不化身雪原女鬼(也没毛病),与冰川下的神秘存在签订了契约……
不是,你等等?
最后这句话是怎么回事?
我:你确定白马是这么对你说的?
服部说他很确定,当时他听白马说完,当场就赶飞机来了格陵兰,从大阪的下午直接飞到海拉的凌晨,来的时候还带上了刚好因为案件跟他在一起的冲田,而且那次案件刚好跟鬼有关。
我:你真的确定吗?
服部:啊……当时白马接了个插播电话,好像没说完,然后我就来了……
我:……
服部:……
我就说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对服部说没有什么雪原女鬼,那是假的,所以冲田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服部说那就是昨天的事。
具体说来,昨天冲田到乡下找一个剑士朋友,刚好那个古老的村子一直流传着恶鬼的传说,最近还出现了恶鬼杀人的时事件,服部是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他们解决案件的过程暂且略过,但冲田拔出了那个村子祖传的宝刀鬼十丸,这把刀据说有击退一切恶鬼的力量,于是冲田就成为了新一代的斩鬼剑士……
冲田摊手,说:我觉得这就是一把很普通的刀,服部拔不出来只是因为卡住了。
服部单手托着脸,说: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冲田也有空,你不是说雪原里可能遇到危险吗?我邀请他,他听说是你,立刻就答应来帮忙了。
冲田来的时候还背着他的剑,最近几年每次见他都是这样;他伸了个懒腰,说:因为工藤也帮过我很多嘛,而且我本来就是在修行,最近遇到了一点瓶颈……有人推荐我到其他地方看看,就刚好来啦!
你还想修行到什么地步啊,上次不是已经随手一刀砍断车门了吗……
不管怎么样,我对冲田表示感谢,跟他们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以及下午白马要来的事。
我实在是困了,快斗一直在打哈欠,服部拍拍我的肩膀,说这里的事先交给我调查吧,你们两个去休息,相信我和冲田!
我当然相信他们啦,我们可是最好的伙伴!于是我放心地去睡了。
我睡醒了。
我后悔了。
所以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我睡觉的功夫,服部和冲田出门调查,我还特地叮嘱他们遮一下脸,避免那些人因为脸盯上他们两个。
然后服部和冲田分头行动,服部去老警察那里借来银币,成功找到了那些人的同伙,并接上了头,找到了他们的据点。深入到这种地步,他的身份终于暴露,跟那些人打了起来,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去的,海拉小镇的警察就埋伏在附近,也加入了战斗。
这时候冲田在哪呢?他刚刚拔刀跟一头闯进海拉的熊厮杀,打赢了。这头熊身上有枪伤,很有可能是被前几天进入雪原的那群人打伤、回来报复的。冲田解决熊后,海拉的居民们问他是哪路高人,冲田还记得隐藏身份,就说他是斩鬼的剑客。
有人半开玩笑地问他:你是来退治(这个词他用的是很蹩脚的日语)海拉的雪原女鬼的吗?
冲田:真的有雪原女鬼吗?
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人们说那是假的,为了感谢他杀死那头发狂的熊,海拉小镇的镇民为他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但就在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隔壁的房子忽然发生了爆炸,还有长白毛黑斗篷的人从火光里跳出来,往雪原深处跑去了。
雪原女鬼?!!!
镇民们大惊失色,冲田缓缓拔刀,就在这个时候,服部拿着另一把日本刀从火场里追出来,看到往雪原里跑的人影,就要追进去,被老警察拉住了。
老警察说别追,你不了解雪原的情况,很有可能进去就出不来了。
冲田问:那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服部说:对,就是他们,可恶啊,不小心让他们跑了,没想到他们在自己的据点埋了炸弹!
镇民们扑灭了火焰,他们没能在里面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又发现了几枚银币。
服部看了看时间,距离日落只有一个小时,就对冲田说现在太晚了,明天我们进去找他们,冲田说好,我们叫上……
镇民:你们要进去杀雪原女鬼吗?我也去!
服部:啊?那个只是犯人披上了找到的假发和斗……
镇民:那群混蛋,竟然在海拉点火,差点就把我家也烧了!算我一个,我也要去!总司先生,你们不了解雪原,我们跟你一起去,如果是人就由我们干掉,如果是鬼就拜托您了!
冲田:好。
服部:喂!
老警察看到场面这么热闹,也没有拆穿根本没有什么雪原恶鬼的事,其实只是那几个犯人找到了我和快斗之前穿的衣服,带回了据点,往外跑的时候怕被认出来所以直接套上了而已。
等我醒来,从敲门的灰原那里听到下午发生的事时,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
海拉小镇挑选了二十个经验丰富、曾经探索雪原的镇民,明天要跟我们一起出发进入雪原,寻找那几个犯人。而在冲田和服部的描述(胡说八道)里,我和世良是找鬼专家,快斗是巫师,灰原是拥有神眼能识破恶鬼的术士,玛丽阿姨是会降灵术的萨满,我们一行人就是来消灭雪原女鬼的。
我消灭我自己?
我抱着脑袋思考人生,但是脑袋一片空白,理智告诉我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情感在说你为什么要相信他们不会搞出意外来呢?
我瘫在床上,直到刚来海拉小镇的白马推门进来,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没干劲。
我坐起来,幽幽地看着他。
白马迟疑地问:……我来晚了?案件已经被你们解决了?
我扑上去:白马,救救我,我就要被服部和冲田联手砍死了!
白马:?
几分钟后他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叹气,说他只是没说完,刚说到雪原女鬼就接到了重要电话,忙完的时候服部都出发了。
他又问我,你们不是跟灰狼谈了吗?灰狼最后说了什么?
啊,灰狼先生的事。
灰狼先生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从他当年加入ANI结社的事开始说起。概括来说,原本持有那个邮件地址的人背后另有势力,联系他的其实是那个势力的人。而这个势力,就是由持有那些银币的人所组成的。
灰狼先生发现这点后,如我所想的联系到了黑泽哥。黑泽哥似乎早就知道什么,给了他几条可以调查的线索,灰狼先生顺着线索找到了这些人在北欧的几个据点,顺着调查下去,发现这些人似乎也在调查黑泽哥,并且找到了格陵兰岛。
这些年来调查黑泽哥的人有很多,但查到海拉的几乎为零。灰狼先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再次联络了黑泽哥——那是三月中旬的事,黑泽哥说让他去海拉雪原的深处,把可能有他线索的那座小屋烧了,并给了灰狼先生具体的地址。
灰狼先生说他问过黑泽哥真的要烧吗,黑泽哥说他们迟早会找到那里,烧了吧。
至于小屋里到底有什么,灰狼还真在里面找了,除了一些书籍、笔记、矿物等等,就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或许也夜莺只是不想让那群人踏足他的家——灰狼先生是这么推测的。
而那天我们到的时候,灰狼先生早就发现有人在附近观察了,他远远地看到我们,还以为是那些人叫来的帮手,就先按计划烧了黑泽哥的小屋,准备逃走。直到我们跟对方打起来,他听到枪声,才发现自己搞错了,匆匆赶来,把剩下的那个人解决掉。
现在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灰狼先生说他收到了一封邮件,内容大致是“没想到你对夜莺的仇恨如此之深,竟然勇闯雪原烧了他家,我们深感佩服,所以我们见个面吧”,这才是他要离开的真正原因。至于对方是在给他下套,还是真有这样的想法,灰狼先生暂时不能确定,但他已经通知了他的哥哥、前几年越狱的海盗团长格雷先生,并跟那封邮件背后的人约定在南太平洋会面。那里是格雷先生的地盘,换句话说,是格雷家的主场。
他将在那里进一步揭开谜题。
我跟灰狼先生约定尽量交流情报,他说干完这事他真要退休了,他本来早就不干这行了,要不是夜莺问都不问就让他去,他也不会跟这些人对上。我这才想起灰狼先生已经有接近六十岁,在杀手或者雇佣兵这行也算是高龄,就祝他这件事结束后能平稳退休。
他说你别立Flag。
我说灰狼先生还懂这个呀?
他说当然,我准备干完这件事就回老家养老,有个姑娘等了我四十年……
当时我沉默了一下,才说灰狼先生,你也别立FLag了。
白马听完我的讲述,沉思片刻,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金币。这枚金币上有着衔尾蛇和树叶的花纹,跟快斗当年偷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白马把金币放到我手心里,说:当初基德把金币还给了那个小女孩,我从她手里按照当时拍卖的成交价格把金币买了过来。后来我对它进行了调查,发现跟那个富商说的一样,这曾经是某个家族的徽记。
我知道他还没说完,就问:后来呢?
白马将我手心里的硬币翻了过来,那里只有一个弧形十字。
他指着这个图案,说:这面是美国一个上世纪就取消的投资公司的标志,我通过朋友找到了他们留存的档案,发现他们曾经投资过一个叫做“世界树计划”的项目。而这个项目里,有一个子项目的名称是“奥丁计划”。
“奥丁计划”,Fafnir/乌丸和组织的源头,我、黑泽哥、灰原、贝尔摩德、赤井一家以及无数受到牵连的人遭受的苦难的源头。
我从不觉得它是凭空出现抑或已被彻底铲除干净的,但当这个名词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有种始料未及的错愕和惊讶。
白马把我的手指合上,大方地说:金币送给你了。你刚才说诺瓦利斯知道他们,他肯定早就知道这个标志以及背后代表的人了,但你们的身份太显眼,他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我记得当时这枚金币的成交价是……喂、难道茶会里只有我和服部不是那么有钱的吗?!
我不客气地收下了白马的礼物,并开始思考下次给他准备点什么。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案件、金币背后的组织,以及我们想去雪原里找到的Fairy Lies。
我说黑泽哥就是这样,除非真遇到什么情况,他不会找小孩帮忙,也不会在日本以外的地方找降谷哥和景光哥,但赤井哥肯定知道,等会儿我问问赤井哥。
白马说好,对了,我们的计划是明天进雪原吧?你确定只有我们几个能行吗?
我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白马问:怎么了?
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呃,我们的探险队现在已经是个……三十人规模的队伍了。
白马:?
我们现在有四个侦探,一个科学家,一个剑客(斩鬼大师)、一个MI6探员,和二十名经验丰富的进入过雪原的镇民,他们各自身怀绝技,熟练掌握雪地生存技巧,也有人精通合格厨艺……以及两位猎人和一位老警察,还有两只狗。
晚上镇民们举办了一场晚宴,确定了进入雪原的人选和目的。
我们雪原探险队的目标有三个:
一,抓住在海拉小镇制造爆炸的犯人,他们应该还潜伏在雪原里。
二,确认雪原女鬼的存在与否,需要的话请总司先生出手。
三,有另外一头熊在小镇附近徘徊,它迟早会进入小镇,海拉人决定集中力量、提前解决隐患。
世良小声问我:那我们要找的植物怎么办?
我:到了再说吧……
反正海拉小镇的本地居民是黑泽哥的邻居,“龙之骸骨”也是他们祖先的埋骨地,在黑泽哥看来,后人想要找到先祖的埋骨地,这再正常不过,跟“外来的人想找到这里并开发成旅游景点”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我正在想,服部问我:基德呢?
我指了指满桌子的鱼,说:你觉得他会来吗?他宁愿饿死也不会在这里坐五分钟。
第二天,我们出发了。
很遗憾,在雪原里经过的几天我没能做详尽的记录,冰川下的温度实在是太低,最开始我尝试写笔记,第二天就彻底放弃了。因此这是事后我根据大家的回忆写下的经历。
进入雪原的第四天,我们先找到了那头熊,跟它进行了激烈的搏斗,有两个镇民受了伤,另外两个人陪他们回去了。
但当晚休息的时候,我们从他们离开的方向听到了枪声。
老警察带人匆匆赶去,我、冲田和服部也跟着去了,然后才发现他们跟逃进雪原的人发生了冲突,其中一位还是不少人的熟人,收了钱带那些外来人寻找海拉的芬里尔的小屋。老警察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希望他解释清楚,但没有得到回应,最终在劝阻无果并再次爆发冲突的时候将其击毙。
随后队伍的情绪就有些低落,直到第六天,我们对比确认了几个犯人的说辞,找齐了所有躲进雪原的人——还有一位提前离开海拉,坐火车跑了,不过他跑不了多远,我们已经用卫星通讯做中转让人去追了。
探险队决定打道回府。
没人提起雪原女鬼的事,对我来说是万幸,但就在这天的黄昏,往回走的路上,冲田忽然拉住我,带我跑到了一片地势较高的雪坡上。
这里有几棵树,他拉着我爬到树上,伸手指向远方:工藤,你看那,像不像一片骸骨?
我顺着他的手臂往那个方向看去。
夕阳正缓缓沉降到冰川背后,金色、橙色、红色的光将一大片深雪与冰山点燃,暮色一层层浸透亘古的寒冰,而远处的那片冰川,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沉眠的巨兽,里面隐约有着巨大的骨架。
我一时间看得出神,直到夕阳落入山头,周围重归静寂。冲田就站在我身边的树杈上,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说:我刚发现的美景,怎么样?
但我没有立刻回答他。
我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找出地图,确认了我们现在的位置,对比冲田看到的那个方向,终于发现了一件非常惊人的事。
我说:原来如此……好厉害……
冲田:什么?
我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说好厉害,冲田,你发现的是几十年来都没有人找到过的地方!这座雪原最大的秘密!也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冲田眨眨眼,好像打算说什么,但他还没说出口,我脚下一空,往树下栽了下去。
啊啊啊?!忘记我们是在树上了!
我差点栽进雪窝,幸好上面冲田拉住了我,而我往下砸的时候,砸中了正好来找我们的服部。
服部脸朝下栽进雪地,好不容易爬起来,甩了甩脑袋上的雪,问我:你们在干什么啊?
我说,我们找到龙之骸骨了,就在那里。
我指向那片冰川的方向,此时夕阳已经沉没,天色暗了下来,看不到那时候的景象,服部看到的也只是一片与其他方向似乎没什么区别的风景而已。
他摸不着头脑:哈?你们在说什么?而且那个方向,那里不就是海拉小镇吗?
我点点头,说:是啊,那里就是海拉小镇,就是小镇背靠的那座雪山背面的冰川,人们一直在往里找,却从未想过,他们要找的风景,其实就在距离小镇最近的地方。
其实想想也就知道了,传说中“海拉的芬里尔”会将人的尸体埋进名为“龙之骸骨”的埋骨地,可黑泽哥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他不会离开好几天去埋葬一个人,那样会错过救另一个人的机会,所以那个埋骨地,应该是一个本就距离海拉不远的地方。
跨越几十年上百年的传说总是真假难辨,可当真相摆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却跟其他人一样下意识地忽略了。还好现在发现也为时未晚。
我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黑泽哥之所以没说过埋骨地在哪里,或许就是因为它离海拉很近,但又很远。要看到黄昏下“龙之骸骨”的风景,要先往雪原里走几天的路,只有真正想要探索雪原的人,才会在不经意间回头看到那片美丽的风景吧。
它属于雪原,属于生活在这里的人,唯独不属于只为了看一眼美景匆匆而来的游客。
我一拍脑门:啊!忘记拍照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灰原说那不是刚好吗,反正琴酒也不希望这个地方被传出去。
我说不是那样,我答应了妈妈给她拍照,结果忘记了,啊……
传出去是不可能的,但是妈妈本来很期待的,我们也不可能再在这里待一天。
冲田晃了晃手机,笑起来,说:我拍了。
好耶!
冲田把照片发了我们每人一份,大家约定好不外传,我们跟着探险队回到海拉附近,接近小镇的时候我们跟探险队分别,说想在这里继续看看。
因为这里距离小镇很近的缘故,探险队的其他人没有坚持让我们跟着回去,嘱咐了我们好几遍就先沿着一片银白的雪光往回走了。
而我们绕道海拉后的雪山,在冰与雪的世界里走了两个小时,找到了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
像块石碑。
上面有着深深浅浅的划痕,最下面的一道被人生生磨去了。
我对着石碑拍了照片。
赤井哥,我找到你和黑泽哥的“墓碑”啦。原来你们也是被“埋”在这里的,与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死去的魂灵作伴,与一条只有在夕阳下才能看到的骨龙为邻。
然后我们在这里找了很久,扒开深雪,寻找一种或许同样已经消失在历史里的植物。
期间我们拍了很多照片,大多都是玛丽阿姨在拍,比起找到Fairy Lies,或许跟学生时代一样打打闹闹才是我们正在做的事。
到最后我们打起了雪仗,欢声笑语回荡在这片银色的田地里。灰原先跑不动了,坐在了雪上,说她一整年都不想再见到雪了。
我们没找到那种植物,或许它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是个童话,是个谎言,归根结底,我们能参照的就只有老学者和那位去世的医生的手札,真正见过那种植物的人,或许只剩下黑泽哥了吧。
我们拍拍身上的雪,回到玛丽身边。
灰原轻松地说找不到没关系,还会有办法的,这只是一种可能。
她刚说完,一直安静坐着的玛丽就抬起手,手里握着一把看起来很眼熟的草。
我:……
灰原:……
其他人:……
我们不禁问她是从哪找到的,玛丽阿姨叹气,说你们没看图鉴,对吧,这种植物是厌光的,有光线照射的雪下就不会生长,所以我刚才翻到那块石碑后面找了。
啊、啊……可那边好像不是人能走的地方,我本来还想问快斗能不能用钩锁过去看一下,最后打打闹闹的就放弃了。
玛丽阿姨说,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世良说等等,妈,我们还缺张合影呢!
于是,我们所有人凑在一起,在这片雪原里、这座石碑前,照了一张合影。
我靠着石碑,服部和快斗一左一右地揽着我的脖子,本来是对着镜头比耶,但快斗飞快地在他手上挂了一个怪盗基德玩偶,于是照片被拍下的时候就变成了他们两个隔着我吵架;白马双手插兜,站在快斗旁边,他侧头看过来,一直在笑;冲田靠在石碑的一侧,站得最高,还背着剑,看起来像是个绝世高手;灰原和玛丽站在最前面,世良设定好了相机的延迟拍摄跑来,钻进我们的阵营,打断了快斗和服部的吵架,对着镜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咔嚓。
那天晚上,我们回到海拉小镇,世良把这张照片发到了社交平台上,配字是:雪山家庭旅行!
我查看了邮箱,发现灰狼先生的母校给我回复了一封邮件,说那位老学者确实是他们大学的教授,他们也留存了老学者的一部分研究资料,都是能够公开的内容,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提出申请,他们会尽快给予回复。
于是我把邮件和那所学校的地址发给了灰原,灰原说她回美国的时候先去拜访那所学校,以她在生物学和医学领域的成就,要借阅那些资料是很容易的事。
灰原去了美国,白马和服部匆匆离开,冲田倒是没事,就留下了,还受到了小镇居民的再一次款待。我们说雪原女鬼被我们顺手消灭了,是真的,他们不会再出现了,至于什么海拉的芬里尔的姐妹,我遇到他了,还问了,他没有姐妹。
谢谢你们,但不需要这种谣言,真的。
第二天,兰和园子来了,给我带了最新版本的消息:雪原女鬼其实是被封印在冰川下的亡灵,那些怀着恶意进入雪原的人唤醒了她们的幽魂,现在恶人已经伏法、恶鬼业已伏诛,这都要感谢从远东来的斩鬼剑士,据说他们来自一个叫做“茶”的组织……
我听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又在这里玩了几天,这次终于可以放轻松了,我也能松口气。
再次探访雪原的时候我找到了一块非常漂亮的矿石,把它寄给了白马,白马说你下次来帮我点忙就好了,但他还是收下了宝石。
服部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地说他走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属下给他出幺蛾子,气得他快要跳起来,我说好啦好啦,我马上回日本帮你,不过我要先去一趟英国和挪威。
大阪的服部警官说这点小事他自己就能解决,哼了一声,谢绝了我的提议,但我还是决定去帮他——有朋友跟我说最近大阪出了点乱子,服部可能忙不过来。想来想去是我把他叫走的,当然得负点责任。
快斗凑过来问:需要我去大阪偷宝石吗?
我说算了吧,那样服部就会再次错失抓到你的机会,在保护民众和抓某个怪盗之间,他一定会选择前者。
我拿出地图,在上面画了一道线。
先去挪威,看小西泽尔,他一直住在黑泽哥的那座城堡里,我上次答应过去看他的;然后去英国,找林长洲,我有几件事想问他;再接下来是日本东京,去参加高木警官的婚礼……他们能拖到现在才结婚也是我想不到的,据说是因为每次准备举办婚礼的时候都会遇到案件,哎;再然后,去大阪!
冲田说他要在海拉留一段时间,我把黑泽哥的那束头发给了他,跟他道别。
我们坐上火车,先到了挪威。
到那座城市的时候是下午,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了一个小孩。十岁左右,银发,蓝色的眼睛,背着包左顾右盼。
看到我们的时候,他很快跑过来,喊:新一哥哥!快斗哥哥!玛丽姐姐!
世良指着自己,期待地问:我呢我呢?
小孩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真纯哥哥!
世良:……
她很受打击。她上次来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但是、但是,她很受伤。
我看到小孩跟我眨眨眼,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别的不学,就跟黑泽哥学了一肚子坏水。
我纠正他,说这是真纯姐姐,又向他介绍了第一次见面的兰姐姐和园子姐姐,以及总司哥哥。
园子好像对这个小孩很感兴趣,问我这就是黑泽先生家的孩子吗?
我说是,黑泽哥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孩子,灰原曾经偷偷做过DNA验证,他真的跟黑泽哥有血缘关系。
世良小声问:那孩子他妈是谁?
我哪知道!黑泽哥什么都没说,就连这个小孩的存在也是人快上学了,才拎出来跟我们说他叫西泽尔,让我们照顾一下。
当时反应最迷茫的是降谷哥,降谷哥说孩子哪来的,黑泽哥说是捡来的。最后我们看着这个有着黑泽哥发色、景光哥眼睛颜色、长得还真那么有点像降谷哥的小孩,一致决定暂时忽略这个问题。
顺便一提,这个小孩叫黑泽哥都是直呼其名,叫Juniper,我也搞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给小孩带了冰川的礼物,又跟刚好路过的老师聊了聊,送他回到了城堡,跟桐野先生打了个照面。桐野先生在喂那只鹰,还有两只猫在城堡晒太阳,他看到我们,点点头,说你们来了。
我们没进去。
临走的时候桐野叫住了我,说想让我给风见先生带句话。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呢?就算你不打算回去,风见先生应该很愿意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想想的。
然后我们到了英国,在赤井家住了一晚。玛丽阿姨亲自下厨,赤井伯父阻拦未及,幸好外面忽然发生了爆炸事故,我们的味蕾才幸免于难。
赤井哥不在,他现在是MI6的探员,好像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看一眼赤井伯父)也可能是执行A.U.R.O的秘密任务去了。
第二天,我没带快斗,跟白马打了个招呼,就去找林长洲了。
林先生和管家住在郊区,我上次来还是为了有人借教授名头作案的事。这次我来访,他们也很清楚我不会没事就来,管家爷爷倒了杯茶水,就上楼去了。
我看到林先生的手臂还是义肢,但托技术进步的福,能进行简单的活动了。
其实我们见过真正跟原本手臂没有区别的义肢,Edel的手臂,但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模拟人类行动的生物的伪装,而刚好,那跟她的思维是一致的。
林先生问:又有人用教授的名义了吗?
他语气很平淡,从那件事后,我见到的他一直是这样,非常平静,似乎没什么能掀动他的情绪。
我说不是,然后拿出了那几枚银币的照片,以及从海拉小镇附近的那座小镇得到的医生的瘟疫手记,问他教授的资料里有没有这些。
我们花时间翻阅了教授的书房,只能进行潦草的寻找,确实得到一些线索:教授调查过当年的海拉瘟疫,也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但令人惊讶的是……这跟那种植物的消息有关,可以说这就是同一件事。
当年,A.U.R.O的调查员发现了格陵兰研究所的踪迹,虽然这本来就是个已经废弃的研究场所,但Fafnir知道这里可能暴露,决定消除一切隐患,就炸毁了研究所,也销毁了仓库里无法带走的部分物资,包括大量合成材料、生物材料和药品。
那些植物是在研究的过程中,由于土地受到污染而逐渐变异得到的,而这次的变化更为剧烈,研究所被摧毁产生的热量让雪水融化、一些物质进入地下水,或者回归天空,最终导致这片区域内的生态再次发生变化。依赖于环境产生的变异植物无法在新的环境里生存,大范围死亡,而它们枯死后产生的物质汇入河水,导致附近了几个小镇居民的大规模死亡。
除此之外,灰原刚刚给我发来了消息,这种植物跟组织研发的“代号0”有关,可以说就是那种药物的原型。它在不同环境下会显现出不同的特质……但那就是研究范畴的事了。总之,她说这是“最有希望的一次”。
时间不够,林先生说他会帮我继续找找看的,至于那枚硬币,他没有见过,或许教授不想留下相关的东西。
我跟他告别,临走的时候,我看向楼上,问:她还是那样吗?
林先生说是。
菲莉娅小姐,或者说六分仪小姐从那一年被逼疯后,就再也没能清醒过来,这也是他们要住在郊区的原因。
我无法评判这件事,但我想这不会是结局。
林先生问我,【C】先生死后,关于他的案件怎么样了?
我说还是那样,时不时会冒出一两个来,但没关系,都能解决。
他又问,黑泽先生呢?他还是在挪威吗?
我看着他,说,那是黑泽哥自己的选择。
他就没有问了。
但是——
虽然公开的说法是黑泽阵不能离开挪威,但其实黑泽哥不但没有被限制自由,他满世界跑,甚至去过另外的世界呢,只是这些不能对外人说而已。
下午,我回到赤井家,收拾好行李,准备带着快斗回到日本,却听说了一个消息:怪盗基德偷宝石去了。
喂——喂!快斗!不是说好了跟我一起回大阪吗?你不是还说要当场在大阪偷宝石挑衅服部吗?啊、你要先挑衅白马?
怪盗基德!白马很忙的啊!你为什么要把他的名字写在预告函上啊!
唉,怪盗的小心思,我总是搞不懂的。
快斗在玩,但我得回去了。兰的假期也结束了,她回到美国,我和园子到了日本东京,参加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的婚礼——走个形式,大家都知道是补办的婚礼。
算算时间我有四个月没回来了,果然这里才是我的老家啊。
婚礼结束的时候,我接到了黑泽哥的电话,他好像刚睡醒,问我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说:麻烦已经解决了,我们还去你家玩了,世良的主页有合影哦!
他说看到了。
黑泽哥说既然没事就挂了,在他挂之前我说等等,我有别的事要问你!
我给他发了那几枚银币的照片,问他知不知道这个势力,这就是我们在海拉遇到的那伙人。
黑泽哥说:嗯,见过。
然后就没了下文。
他说话就是这样,觉得没必要解释的东西就不说,既然他没说,就代表这些人其实造不成什么威胁,他很快就会解决掉。
我暂时放了心,踌躇片刻,又说:黑泽哥,我这次去海拉,听说了一些可能是维兰德先生的事……
他低笑。
他懒洋洋地说:好奇维兰德?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想知道就去问赤井秀一,对了,那伙人也是我跟他在路上遇到的,让他跟你说。
黑泽哥说他那边的事马上就要结束了,到时候会叫我过去,就挂断了电话。
我给赤井哥打电话,发现他就在东京,根本没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而是在黑泽哥的家里睡懒觉。我们在黑泽哥家见面,赤井哥自己倒了咖啡,好像这些年他也不怎么喝罐装黑咖啡了。
“银币?”
“对,就是这个图案的银币,黑泽哥说你知道一些,让我来问你。”
黑色长发的男人端着咖啡杯,往后倚在沙发上,露出回忆的神情。
“我记得,那是在我们旅行的第二年,我和小银去巴黎那时候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