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6:10。
潮湿的水汽从不远处的台阶下漫了上来, 光线昏暗,水面倒映出几个人的影子。
他们坐在上方湿漉漉的台阶上。这座旋梯下面就是刚才困住降谷零和黑泽阵的那扇门,现在这扇门已经被打开了, 巨大的水流从里面汹涌而来, 又在几分钟后归于寂静。
降谷零捂着脑袋,还没缓过神来。刚才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被阿笠博士的儿童玩具转得七荤八素, 全靠他堪比宇航员的体质才没吐在里面;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黑泽阵“不玩儿童玩具”的真正原因, 而且怀疑黑泽阵是故意想看他笑话。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种无端揣测的念头,他还记得黑泽阵直接跳进水里的那一幕,明明是他来救黑泽的,最后却又变成了黑泽拼上性命去救他……总是这样, 降谷零想。
而且还有两个小孩同样冒着危险来这里救他们。
降谷零低头去看刚才一头扎在他怀里的工藤新一, 小侦探还在说太好了降谷哥, 你还活着, 我刚才还以为赶不上了, 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侦探的声音就像是要哭一样,但他撇撇嘴还是没哭出来, 就把脑袋埋在了降谷零怀里,嘟嘟囔囔了好一会儿。
他拍拍怀里的小侦探, 抬头往台阶的更上层、黑泽阵的方向看去。
光线昏暗的背景里, 银发的男人低垂着眼, 正在慢慢地擦自己的头发。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银发一滴一滴坠落,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不远处的水光。
毛巾是服部平次包里带的,昨晚出门的时候他为了扮演冲田总司就在包里放了两块道场送的毛巾, 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黑泽阵擦头发的动作很慢, 好像在一边想着什么;毛巾上有不少血迹,一半是手沾到水溶解皮肤、顺着手指流下的血, 另一半则来自于黑泽阵额头上的一道伤痕……是刚才撞到墙上撞出来的。
至于他是怎么撞到墙的……
简单地说,刚才那扇近四米高的沉重大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的洪流直接冲向了另一侧的空间,声势浩大气势磅礴,差点把门外的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都冲进水底,幸好他们两个提前做了准备,用绳子把自己连接在了楼梯附近的栏杆上,才没在救人的时候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但从里面出来的黑泽阵和降谷零就没这么好运了,一个在儿童玩具里差点被转晕,全靠钢铁般的意志坚持,另一个头撞到了门边的墙上,但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门上面的栅格,等到水流差不多平静的时候才自己跳了下去。
然后他们顺着旋梯往上走,到了水暂时不会漫上的高度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刚才有撞上的有呛水的,还有被转晕的……降谷零被从儿童玩具里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
他喊上面那个人的名字:“黑泽,黑泽——”
没有回应。
银发男人依旧在擦头发,好像完全没听到降谷零的声音,哪怕降谷零确定他听到了。
于是降谷零换了个称呼:“黑泽……哥哥。”
这声音还不如刚才的大,但银发男人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他看过来,终于给了降谷零一点回应。
“嗯。”
“你的身体?”
降谷零不放心地多看了黑泽阵几眼。他清晰地记得黑泽阵有段时间身体有一部分是泡在水里的,后来还跳了进去,但黑泽阵的衣服把他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单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且黑泽很擅长也很习惯表现出无事发生的模样,不是隐忍,只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哪怕是已经非常熟悉、也能信任的任何人……也许有人例外,但这个人不会是他。降谷零很清楚这点,所以他没有强行去扒黑泽阵的衣服看这人到底受伤到了什么地步,只是用紫灰色的眼睛盯着黑泽阵看了半天,直到黑泽阵“啧”了一声,跟他说“我没事”。
没事才怪!
降谷零纵然不满也还是收回了视线,rua了一把怀里毛茸茸的侦探脑袋,将视线放回到这边来,对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说:“两位名侦探,你们能来救我和黑泽,我非常感谢……谢谢你们,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话音刚落,他怀里的工藤新一就僵了一下,缓缓退出这个因为在水边待太久不算温暖的怀抱,却被降谷零一把给抱住了。
工藤新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降谷零在笑,是“波本先生”的那种笑。
完啦!降谷哥连道谢的话都没说两句,就要质问我为什么要闯进BOSS的老巢里来了!降谷哥坏!
他气呼呼地想了想,又修改成了降谷哥担心我,降谷哥好,波本大BOSS吓我,波本坏。
工藤新一眨巴眨巴眼,用江户川柯南的语气说:“安室哥哥,你听我解释,我们来的时候这里的人都已经死了,下来看见全都是尸体,根本没遇到危险。”
“嗯,所以你们不是应该回安全的地方吗,是怎么找来的呢?”
“啊,这个,服部——服部你帮我解释啊!服部!”工藤新一当场蹦起来,躲到了服部平次身后。
服部平次正在试着帮黑泽阵擦头发,刚才他看黑泽阵擦头发的时候难免接触到水二次受伤,就问要不要帮忙,而那个银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才用很勉强的语气说可以。
可以说如果在这里的不是服部平次,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会提出这种请求,但服部平次他跟黑泽阵不熟啊,在他眼里这就是个需要帮助的、有点力量的……呃,不普通的人。
他提出了建议,黑泽阵也没有反对,于是服部平次就接过毛巾,帮黑泽阵擦拭那头湿漉漉的银色长发。但他刚开始擦,工藤新一就扑了过来,两个人差点摔下楼梯,幸好服部平次一把抓住了……呃,抓住了黑泽阵的长发。
黑泽阵:“……”
他眼疾手快地先拽住自己头发的另一端,省得那两个小孩把他拽倒,把人拉回来后才慢悠悠地松开手。服部平次看到他手心里皮肤融化露出来的血肉,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黑泽阵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用不在意的语气说:“没什么,待会自己就复原了。”
“那也不是——啊,真是的,黑泽哥你坐着别动啦!”工藤新一心虚地从服部平次手里拿到了毛巾,接替了服部平次的工作。
台阶下面的水位又升高了,但升高的速度已经无限减缓,估计是快到地下河的深度了。
降谷零往上走了两步,到了黑泽阵身边,笑了一会儿,说黑泽,你现在是被囚禁在高塔里的长发公主(莴苣姑娘)了。
黑泽阵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可以了,所以你们俩侦探是怎么来的?
工藤新一戳了戳他的好友,服部平次就靠在旋梯的栏杆上,开始说他们来的时候的经历:“咳咳,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是要休息的,但就在这个时候听说了新·东京塔上有炸弹的事……”
他简单地说明了外面发生的情况,以及诸伏景光、伏特加和新·东京塔上一群人脱困的消息,最后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们被警察抓了,是从警视厅那里得到了线索,推理出你们可能在旧东京塔废墟的。
降谷零听到这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你们被警察抓了?”
警视厅的人都认识这两个侦探吧,怎么还能把他们给抓起来?
服部平次叹气,说他们也不想,但他们几个人在飞艇上绑的那几个劫匪非要说他们是假扮工藤新一的罪犯,然后他们当时确实带了冲田总司和长岛茂雄的cos道具,赤井秀一和赤井玛丽又不在,这事就说不清了。
目暮警官他们本着先调查清楚的原则把他们加上世良三人请到了警视厅,幸好刚到就遇到了小泉露比,小泉露比说是红子让她来找人的,顺便证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才被放了出来……
降谷零:“那世良真纯呢?”
服部平次:“呃,她因为之前潜入五十岚家被人发现了身份,被暂时留在警视厅了。”
降谷零:“……”
服部平次:“啊对还有,夏目先生因为被当成了炸掉东京塔的黑客嫌疑人,也被抓到了警视厅,景光哥说先让他在里面待着,还比较安全。”
降谷零:“…………”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轮流进警视厅参观了?该说幸好你们早就在搜查一课刷过无数次脸,不然我就得亲自去保释你们了吗?
他按着额头叹气,说都没事就好,幸好小泉前辈总是出现在一些看起来没必要但确实很重要的地方,还有其他人呢,Hiro在哪?
工藤新一低着头,声音有点懊恼:“我们刚推理出结果就赶来了,当时景光哥好像在跟诸伏警部打电话吧?因为帮我调查五十岚的关系,诸伏警部在长野那边也受到了袭击……”
幸好没发生什么事,作为长野警署的“孔明”的诸伏高明经验丰富,很快就从蛛丝马迹判断出了身边潜藏的危险,跟他的老朋友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设计抓住了犯人,这会儿听说东京的情况,正在带着相关的档案资料往这边来。
但就算是这样,工藤新一也在后悔,如果他当时跟诸伏警部说明具体的细节,或许长野那边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降谷零揽住了两个小侦探的脖子,说没事,当时也没人能确定五十岚就是BOSS,既然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以后再谨慎一点就可以了,倒是你们两个……
他忽然收紧手臂,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刚推理出结果就来了,果然还是根本就没考虑到这里的危险性吧!”
工藤新一挣扎起来:“不、我我……我……黑泽哥救我!”
黑泽阵看了一眼,说没办法,波本是我的BOSS,我管不了他。
坐在另一边看工藤新一跟小学生一样挣扎的服部平次托着脸,想:明明是四个人的戏份,我却无法融入到他们的角色扮演里,果然是因为我没有那个组织的代号吗?
啊……
虽然作为侦探没能参与到这种案件里很可惜,但不管怎么看,还是不要掺和进去比较好,看看工藤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动不动就用小学生的身份和语气撒娇,你早就不是小学生了啊喂!
幼稚鬼(#`O′)。
闹腾了一阵后,擦头发的也擦完了,该恢复体力的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就顺着旋梯往上走。
一路上都能看到血迹、尸体、厮杀的痕迹,路过某些通道的时候,血味与下面潮湿的水汽混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工藤新一说他们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着说着沉默了。
降谷零说不是你们的错,拯救他们也不是你们的责任,是乌丸要他们死的……先别想那些了。他这么说着,但一直在看那边的尸体,也没人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想法。
黑泽阵站在最后面,看到那些尸体和血迹的时候,他的神色毫无波澜。
他们继续沿着旋梯向上。
这里已经有一点信号了,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聊胜于无。工藤新一试了半天,诸伏景光发了一条消息:我们找到降谷哥和黑泽哥啦!
不过他们一直在往上,根本不用心急,而且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下来的时候就通知了警方,准确来说是公安,只是公安来得肯定没有这么快,毕竟还要从那片废墟里找到具体的位置。
他们又走了一段,降谷零忽然问:“说起来,我来的时候都找了一会儿的路,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啊,那个——原来我忘了说的是那个啊!”
服部平次打刚才就在想他是不是忘了什么,现在终于想起被警视厅一日游打岔的故事里他没来得及说的部分了。
他比划了一下,解释道:“废墟里的路很复杂,差点在里面迷路了,就在这个时候我们遇到了赤井先生,啊,不是年轻的赤井先生,是那位赤井大叔。他说他跟踪可疑的人到了这里,我和工藤告诉他我们推测五十岚的老巢在这里,接下来他和我们分头找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服部平次跟两位赤井先生都不是很熟,平时称呼的时候都是一样叫赤井先生的,不像工藤,到处都是哥。刚才说到赤井先生,他意识到话语有点歧义,就立刻做了解释。
“赤井务武?”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黑泽阵听到“赤井大叔”这个词的时候,终于有了点反应。
服部平次说对,就是那个姓赤井的大叔,他比我们早到一步,但我们在废墟里遇到了敌人,他就先去解决敌人,让我们先跑。
降谷零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点点头,然后按住了工藤新一的脑袋,笑着说柯南君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们下来的时候人都死了,根本没有遇到敌人?
不好,被叫柯南了,降谷哥这次真的生气了!
工藤新一凭借自己敏锐的侦探直觉判断出了降谷零的心情,光速钻到了黑泽阵那边,抱着黑泽阵的手臂,就好像黑泽阵会为了他跟降谷零打架一样。
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黑泽阵只会看着什么都不做,最多是把在他身边乱跑的小孩给提溜起来。
就比如说现在……
降谷零伸手去抓人,工藤新一继续躲,服部平次被卷入其中,站在最中间的黑泽阵看到这三个小孩——对,三个小孩——围着他转来转去,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降谷零,说:“波本,算了。”
他提溜了,但是降谷零.jpg。
降谷零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幼稚了,假装无事发生地咳了一声,说黑泽你待会先去医院,我还是不放心你的身体,我知道你不喜欢接触陌生的医生,可以去公安的医院……
黑泽阵说好。
他答应得太干脆,以至于降谷零都嘀咕了一声:“你今天好像很好说话。”
黑泽阵侧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这是对波本先生来救我的奖励。”
奖励吗?真是没有人情味的说法。降谷零还想说两句,就听到了从上面传来的脚步声。
有人走下来了。
在听到声音的时候,这里的几个人都变得警惕起来,因为公安不一定能来得这么快,现在出现的人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旋梯上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不过那个人只是略微顿了顿,就继续往下走。
很快,他们就对上了视线。
从上面走下来的是个穿着深色夹克、戴着帽子,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的黑发男人——赤井务武。
毕竟不久前刚见过,也知道赤井务武在附近,工藤新一看到他就放下心来,说:“赤井先生,你也找到这里来了。”
赤井务武点头,说他解决那两个人浪费了点时间,所以来得晚了点。
他的目光越过工藤新一,依次落到后面的服部平次、降谷零和黑泽阵身上。虽然所有人看起来都有点狼狈,但也没什么大碍,至少没缺胳膊少腿的。
然后他也松了口气,说:“你们没事就好。”
他继续往下走,一边走一边说公安的人已经到了,但他不想跟日本公安碰面,就先下来看看情况,这里距离上面不远,应该能有点信号……
赤井务武说着去拿手机,但他拿出来的是一把枪。
在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赤井务武就扣下了扳机,枪口对准的是黑泽阵。
在开枪前的整个过程里,赤井务武的动作和语气都没有任何异样,直到枪声响起,工藤新一才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瞪大眼睛,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黑泽!”
背后传来降谷零慌乱的声音。
工藤新一刚要转身去看,却被人从背后砸中了后脑勺。年轻的侦探倒在楼梯上,滚了几级台阶才勉强抓住栏杆,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忍着痛、艰难地抬起头看去,却只看到一片从他眼前掠过的银发,再一眨眼就视野里就变成了正在打斗的黑泽阵和赤井务武的身影。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银发在半空中甩过,黑泽阵抓住栏杆借力,从几级楼梯下翻到上面,毫不在意打中他的子弹,短短一瞬就到了赤井务武的面前,一脚往赤井务武身上踹了过去。赤井务武闪身躲过抬手反击,两个人在楼梯上打了起来,战斗转眼间升级为了毫无保留的死斗。
他们都很熟悉对方的战斗方式,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还是黑泽阵占据优势,打中身体的子弹没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威胁,虽然有些影响行动,可黑泽阵并不在意这些,他的动作依旧果断而狠厉,唯一的目的就是快点致赤井务武于死地。
“你……”
赤井务武刚说了半个字,黑泽阵的拳头就已经到了他面前,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身体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默的声响,两个人的打斗是迅速的、毫不拖泥带水的,谁都没有留手,转身的空隙就已经交手了数次,甚至没人来得及阻止。
两双墨绿色的眼睛对视,眼底是相似的冷酷与果决,眨眼之间战局就快要接近尾声,黑泽阵的动作比赤井务武快了一步,他抓住破绽掰折了赤井务武的手,夺走他的枪,毫不犹豫地将那两颗子弹还给了赤井务武——以嵌入身体的形式。
枪声响起,短短几秒里形势逆转,黑泽阵将赤井务武按在楼梯上,枪口顶上了赤井务武的脑袋,可他没有立刻开枪,而是俯身贴在赤井务武耳边,轻声说:
“晚了。”
你来晚了,就跟十四年前一样,始终去晚一步,然后满盘皆输。
银发的男人看到对方眼里的愤怒,慢悠悠地、像是宣告结束般地补充了一句话。
“你早该杀我的。”
他就要扣下扳机,结束这场战斗,耳朵却捕捉到了背后传来的风声。
手臂被人抱住,用的是警察才会用的那种手法;子弹打偏,打中了赤井务武的胸口。
“黑泽,你先等等!”
被黑泽阵短暂打晕撞到墙上的降谷零终于冲了上来,抱住了黑泽阵的手臂,其实降谷零到现在都没看懂发生了什么,但他有种预感,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他不阻止的话——
不,也可能已经晚了。
枪口调转,指向了降谷零的方向,降谷零的瞳孔猛然一缩,而黑泽阵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降谷零躲闪不及,但赤井务武还没死,他站起来撞向了黑泽阵,将两个人撞开,子弹擦着降谷零的肩膀过去,而黑泽阵反手就用枪托将其砸晕。
那是这把枪里最后一颗子弹。
黑泽阵随手扔掉枪,然后才看向捂着胸口、被打穿了肺部的赤井务武。
他不悦地眯起眼,一脚踩上了赤井务武的胸口,说:“竟然自己来找我,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他轻笑。
赤井务武没能说出话来,他捂着胸口,空气正从他的胸腔里逸走,踩着他的银发男人弯下腰,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拿走了一样东西,然后轻声说了什么。
他看懂了那个口型——“不能自杀,是你说的”。
上面更远的地方传来了人的声音,枪声将刚刚抵达的公安引了过来,黑泽阵看着逐渐失去意识的赤井务武,也没有补刀的兴趣,转身就往下走。
降谷零和工藤新一都在昏迷。
唯一站着的人只有服部平次。
黑泽阵路过服部平次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跟服部平次擦肩而过,从旋梯的某个位置翻了下去,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根本没把这个小孩当做威胁。
不甘的心脏拼命跳动,自己都能听到它的声音,服部平次攥着拳,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黑泽阵,追上去也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他只是重重地锤了一下栏杆,用最大的声音往上喊:“我们在这里!有人受伤快要死了!”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边喊一边冲到已经昏迷的赤井务武身边,试图止住正在源源不断往外流的血……他不能看着人死在他面前!
现在的时间,是4月8日凌晨,6时29分。
……
与此同时,新·东京塔下。
赤井秀一正在跟詹姆斯谈话。
他和伏特加安全抵达地面的时候看到了他在FBI的老上司詹姆斯,还有跟詹姆斯站在一起的酒井先生,就是以前在黑泽家附近开酒吧的酒井,赤井秀一还去他的店里买过威士忌。
伏特加昨晚到今天凌晨经历了数场战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刚落地就被医生们不由分说绑架走了;赤井秀一因为跳下来的时候毫发无损所以逃过一劫。
幸免于医院的赤井先生单手插兜,非常自觉地站在距离警察们很远的位置,问:“基尔呢?”
詹姆斯往有一大群人聚集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说:“水无小姐在那边播报新闻。”
他们在塔上疏散群众的时候,水无怜奈就接到了日卖电视台的电话,电视台知道她在塔上的第一个反应是惊喜,让她赶紧播报一下新闻。当时詹姆斯看到水无怜奈脑门上的青筋都快起来了,但身为职业主持人的她还是得播报新闻。
于是给她扛摄像机的人是酒井,好在那会儿大多数人都已经撤离了,他们是最后一批离开新·东京塔的人,这才没出什么事故。
而且他们出来后不久,新·东京塔就倒塌了,那架摄像机也忠实地拍下了这一幕……
然后水无怜奈跟东京塔的人汇合,就不需要他们这几个不专业的摄影师了,詹姆斯和酒井等到了赤井秀一,水无怜奈还在那边紧急上班。
“记者真辛苦啊。”
“是啊。”
赤井秀一看着不远处新东京塔的废墟,它跟旧东京塔的废墟连在一起,在东京的清晨里像一道赤红色的别样风景线。
这座塔连落成仪式还没来得及举办就倒塌了,虽然从它被建造的幕后原因来看迟早要倒,但赤井秀一还是想感叹一句不愧是日本东京。
他听詹姆斯说大森会社下面的两个人找到了,但情况不是很好,酒井补充说他接到了基金会的消息,美国深山里的一位猎人路过,刚好救下了贝尔摩德和她带着的几个小孩——具体是不是真的路过不太清楚,但人确实是安全了。
赤井秀一还记得赤井务武在车上打的电话,知道那个猎人应该是他父亲叫去的人,他又想起赤井务武跟他交代的事,以及到现在都没被找到的黑泽阵,就问酒井:“我父亲呢?”
酒井想了想,说:“他去了旧东京塔的废墟,说他找到了一些线索,大概十分钟前他告诉我Juniper应该在那边,他打算先去看看,因为公安的人也过去了,我就没有接近。”
那就好。
既然苏格兰安全了,也有了黑泽的线索,事情好像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父亲给他的那本相册,和当时说的那些话……
手机响了。
赤井秀一接到的是赤井玛丽的电话。玛丽因为不想跟警察见面,直接落到了附近的天台上,跟他说苏格兰没事,就离开了,说是要去警视厅接真纯。
现在打电话过来,应该是已经把误被警察抓走的妹妹接回来了吧……?
他接通电话,原本轻松的神情却一点点变得沉重。
“……医院?”
詹姆斯看到他的表情,都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因为赤井秀一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至少在小时候和FBI的时候都是这样。
赤井秀一说我马上过去,然后匆匆挂断电话,跟詹姆斯和酒井告别就要走。
詹姆斯说我开车带你去吧,现在这附近很难打到车,你要去哪家医院?
在这种情况下,赤井秀一当然不会推辞,他直接说:“高山国际医院。”
“谁出事了?”
“我父亲。”
玛丽给他打电话,三言两语就交代了大致的情况:就在几分钟前,赤井务武被紧急送往了医院,情况非常不乐观,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手术需要家属签字。玛丽赶不过去,让作为大儿子的赤井秀一去一趟。
至于赤井务武是怎么受伤的,玛丽没说,但从她沉重的语气里听得出,那是个跟丈夫病危不相上下乃至更差的坏消息。
……
与此同时,诸伏景光刚刚结束跟同事的通话,松了口气。
东京塔倒塌后,这附近可以说是乱成一团,他刚落地就接到了同事的紧急通讯,还抽空给中村打了个电话,得知降谷零不在后,他看着降谷零发给他的定位,忍不住叹气。
“明明受那么重的伤还要出去找黑泽,我说你好呢,还是说他好呢,Zero……”
他打电话给黑田,让公安安排人手去旧东京塔的废墟里接人,然后找到在新东京塔附近的同事,刚说了两句就接到风见裕也的电话,风见说他见到桐野了,以及那个失踪的音乐家和天城老师找到了;
接下来诸伏景光逮住了几个看热闹的罪犯,扔给刑事部的同事,又拎着普罗塞克去加班发布几条新闻,幸好基尔知道哪些不能说,完全不用他担心;
扔下普罗塞克后他想起还有几个不该出现的人在东京乱跑,让露比先把灰狼逮住,找人确认跟夏目财团的情况,又想起到现在还在失踪的桐野明。
诸伏景光在短短几分钟里处理好了一连串的事,在这期间还给赤井秀一发了条消息算是报平安,不过赤井秀一知道他这会儿忙得很,只发了个莱伊小猫扒拉屏幕的表情,没说别的。
忙到最后,他一转身,就看到了降谷零的身影。
降谷零是刚刚跑来的,一手按在墙上喘气,汗水把他的头发都打湿了;诸伏景光看到降谷零身上的血迹和狼狈的模样,赶紧跑过去,问他有没有事。
降谷零抓紧了诸伏景光的衣服,低头喘匀了气,低声说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
诸伏景光松了口气,展开笑容:“那黑泽呢?工藤君说你们找到黑泽了,他也没事吧?”
降谷零没有回答。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紫灰色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惶然的雾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