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腐烂的永生花

午夜将近。

工藤宅。

“关于Juniper先生的身体, 我尽量做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明……”

通讯画面里的年轻人叫做以利亚·莱西,是明日微光……不,绿色安全生命健康研究所的副所长, 兼从事生命科学研究的知名教授弗里德·法默的助手和洛杉矶小镇野外飙车冠军, 也是宫野志保十年前的高中同学。

因为研究所的新所长宫野失踪,老所长还在医院住院, 老师又在芝加哥恐怖袭击事件里受到枪击, 以利亚不得不临危上任、主持大局,到现在还在芝加哥的临时研究所里推进研究进度。

刚接到「维兰德先生」的通讯时,他还有点茫然,对“失控”这个词反复确认了三遍, 才猛地吸了口气, 用英语进行详细的说明:

“他接受过那个组织的非法实验, 能在短时间内让受损的组织和器官快速恢复, 但其实他使用这种恢复能力时注入的药剂‘λ-AP13’只是一把钥匙, 他的身体经过实验后本来就具备恢复的能力,这种药物只是将沉睡的机能‘唤醒’, 而不是‘赋予’。他的身体无法长期维持这种状态,每次启动这种机能都需要消耗某些物质, 也会产生其它物质, 我们暂且把前者叫做‘α物质’, 后者叫做‘β物质’。

“‘β物质’会在他的体内累积, 对身体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从组织的研究资料来看, 大多数接受过相关实验的人都死于这些物质的累积, 但那需要较长的时间,组织不介意这种程度的‘消耗’, 因此并未研究过相应的对策。我们拿到了研究的资料,制造了‘λ-AP13’专属的中和剂,用来分解、消化后一类物质的。对了,他跟你们提到过‘进食’吗?这是个比较模糊的指代,其实他所谓‘进食’的含义,是从相关基因实验里诞生的生物的血液里掠夺‘α物质’的过程。”

“不管是哪种物质,都是我们现在没能研究透、也无法准确分析其成分和影响的,生命本身和生物的机能本身就是个最难的命题,中和剂无法将那些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的‘β物质’完全清除,只能将其暂时转化为无害的其他物质。这些东西只能靠他自己的身体慢慢代谢掉,甚至不能确定是否还有残余成分,这也是研发λ-AP13的研究员要求他至少间隔一个月才能用一次的原因。

“在去年那次他被频繁注射λ-AP13的事故里,他体内的‘β物质’在短时间内迅速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并在他被注射的其他未知药物影响下转化成了其它未知物质。到最后,原本的中和已经没用了,他的身体正在向不可逆的方向转变,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基金会方面才会强行把他带回去治疗。

“我们最初的研究目标是让这种机能彻底上锁,并人为制造消解这些物质的内部循环,相当于研发出一种副作用极低的中和剂加缓和剂,但这个过程非常缓慢,也需要不断调试。因为Juniper先生睡着的时候也会反抗,所以我们只能把他叫醒,尝试在他清醒的时候得到反馈,尽力研制出副作用较低的药物。

“但如果他能配合,那就不是他了……他用了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用新生的组织代替老的,直接放掉堆积了特殊物质的血液,生成新的,只要砍掉问题本身,就不会有问题。

“可是!”

说到这里,以利亚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

就算隔着有些失真的屏幕也能看清他脸上的愤怒情绪,但这份情绪里还夹杂着深深的懊悔和担忧。

他深呼吸,想象自己正在做研究报告,用最专业的语气继续说:

“可是没人知道这种做法到底是否会消耗他的寿命,或者对其它方面造成损害,他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我们拦不住他,上次在洛杉矶的事后就不得不将实验方向改为了低限度唤醒他的恢复能力,维持平衡,尽量让他的身体保持在一个损耗和新生相当的程度。可不管哪种方式,在情况重新稳定前,他都不能再接触‘λ物质’或者那些基因实验制造的生物,否则平衡被打破,他的身体一定会失控。没人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没有人!”

明明想的是要冷静,要跟通讯对面的人解释清楚,结果说到最后,以利亚的情绪还是先失控了。

他一方面是在想Juniper你是真的乱来啊,就算现在的情况紧急,就算、就算……算了!Juniper有自己的判断,做那种工作遇到危险再正常不过了,而他,以利亚·莱西,只是个后勤人员而已啊!他在哀叹的是自己逝去的青春,和这段时间完、全、白、干的研究啊!

老师!老师!我的毕业论文他又跑了!他还把我的论文题目改了,这是第三次、第三次了!老师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

在灵魂的呐喊中,他仿佛听到了某种虚幻又缥缈的声音:

【系统提示:以利亚·莱西先生,您的毕业论文被他自己撕了,他还给您提交了本月的第五份新论文方向,请您查收。】

【系统提示:以利亚·莱西先生,您的毕业论文失踪了,请做好花两个月到一年时间找到他的准备。】

【系统提示:以利亚·莱西先生,您的毕业论文可能落到了不明黑恶势力手中……】

让我死吧。

以利亚说完,工藤新一就举起了手,好像在开什么学术报告会议一样提问。

年轻的助手会意地点头,说这位小先生,请问你有什么疑问吗?

工藤新一确实听懂了以利亚尽量说得简单易懂的描述,但他听到最后都没有听到自己想知道的部分,就直接提问了:“所以他这种恢复能力失控的结果无法预测吗?”

以利亚点点头,回答:“其实是理论上可以推测的,前提是他愿意配合检查,你知道抓他来检查有多难吗……因为样本量太少,现在我们只有能进行模糊推断的大致模型,但无论是哪种结果,毫无疑问都会出问题——基因崩溃、意识剥离、无法阻止细胞增殖而成为类似癌症的增殖体本身等等。可就你们的说法,他还是能正常行动。”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一定是真的正常,可能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没问题。Juniper先生很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状态,面临某些威胁不能放松的时候更是这样。

问就是以利亚先生早八百年前就被整怕了,他可以不要毕业论文,反正他没毕业压根就不是因为缺论文,但是A.U.R.O或者基金会真的不能没有Juniper。

因为没有Juniper就没有维兰德,没有维兰德这个家迟早得散!到时候他和导师的研究就没人闭着眼睛大力投资了!(惨叫)

咳,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但事实就是这样,如果基金会真的要转型、与A.U.R.O分离,转变为纯粹商业运营的基金会,不免会有很多人需要找新的工作,或者适应新的环境。

在大家一起工作了多年的人情世故的作用下,他们所有人都希望Juniper先生能好好活着,无论知情程度多少。

问就是他为大家提供了工作岗位,以及,他真的是我们的吉祥物。

“他自己清楚吗?”诸伏景光问。

“Juniper先生很少就这个问题跟我们讨论,也不看我们的研究资料,但他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以利亚说到这里,看向了赤井务武,说维兰德先生应该比较了解这方面的事。

其他人都非常镇定,对“维兰德先生”这个称呼接受良好,只有水无怜奈AKA本堂瑛海小姐,她的脑海里重新浮现出了一些去年在CIA里非常流行的传闻和故事。

水无怜奈:哎?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觉得奇怪。真的没问题吗。怎么回事、这种只有我不行的气氛。算、算了,就当我不知道吧。

赤井务武直接下了结论:“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的话他不会安心。”

不管是自己还是其他人,必要知道的事就一定会掌控在手里,维兰德的儿子看起来对大多数情报和讯息都不感兴趣,但那只是因为他认为这些东西威胁不到他而已。真有在意的事,他不用任何人提醒就已经插手了。

“说起来,维兰德先生,我有件事想问——”

赤井秀一依旧叫他爹别人爹的名字,但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不过不是他的电话,是诸伏景光的。

能在深夜打来的电话自然不会是因为什么小事,更何况诸伏景光的交友圈基本都是有分寸的人。

他看到电话是服部平次打来的,想起服部平次还在来工藤宅的路上——虽然有想安排人去接,但服部平次表示那样目标更大,而且他跟工藤那家伙不一样,有自保能力,就自己来了。

诸伏景光并没有避开其他人,直接接通了电话:“晚上好,服部君、什么?风见他……”

他微微皱眉。

等挂断电话,他先提醒服部平次注意安全,又打了另一个电话派人去接他们两个以及确认某件事,才跟其他人简单说明了风见遇到袭击和看到黑泽桐野两人的情况。

刚才他联系到在医院工作的线人,才发现看着桐野的同事已经被打晕,桐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踪了,而且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平时的桐野可没有这种程度的反侦查和潜行能力,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有问题。

“我去看看。莱伊,你……”

他本来是想说让赤井秀一回去,但赤井秀一已经自然地去开车,问他地点在哪里。

诸伏景光撇撇嘴,说:“你也太自觉了吧,莱伊。”

赤井秀一就拿出去年降谷零给他颁发的公安证件(他珍藏的),一本正经地说:“既然琴酒可以是公安,那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是你的同事(公安)。”

诸伏景光被他逗乐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同事(组织),走吧。”

画面中断,通讯频道被在外的两个人切成了语音,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往风见裕也被敲了闷棍所幸没变成小学生的方向去时,工藤宅里还在交换情报。

虽然早就有所了解,两个人共同认识的人也有不少,但工藤新一和赤井务武实际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不过灰原跟他说过赤井务武和基金会相关的情况,而且在黑泽阵的问题上,他确实会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大叔。

他把降谷哥临走前跟他整理的怀疑对象资料放到了赤井务武面前,最上面一张属于在堤无津川钓鱼的大叔。

工藤新一严肃地说:“这个经常在黑泽家附近钓鱼的大叔最近失踪了,我认为他非常可疑!”

赤井务武拿起资料,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这是我们的人。他去年住院是因为钓上了一条三十六斤的大鱼,不小心被鱼尾巴划伤了眼睛,现在有一只眼睛是义眼。还有,他之所以换地方钓鱼是因为那时候你们在调查朗姆。”

工藤新一:“……”

这里为什么会有朗姆,所以我们找朗姆的时候你们都在看着吗?

他没有问出来,但赤井务武跟他非常有默契——即使两个人基本不熟,可侦探和侦探间的默契,果然是很难说的东西啊。

赤井务武说那时候我还没有关注到你,只是朗姆来到日本,一定会有不少势力调查他,我们那个成员刚好曾经接触过组织的人,又瞎了一只眼睛,怕被误怀疑就提前从漩涡中离开了。

——然后他现在被怀疑是BOSS的新身份,可喜可贺。

工藤新一看到赤井务武翻开下一张,又翻开一张,上面赫然是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影视明星的照片。然后赤井务武说这个人我也知道是谁,这是MI6的特工,而且是我老同事的儿子,你们列怀疑对象的时候没联系MI6问问吗?

“谁会想到你们闲着没事都来黑泽哥家踩点啊!而且赤井哥不是也在MI6吗?!”

“MI6确实没有针对琴酒的任务,柯南君。”赤井秀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但我只是个新人,不可能认识他们所有的成员。”

私下里的调查工作也是间谍的一环,特别是他们这些在国外活动的特工,自主决定调查的方式和对象几乎是家常便饭,也经常有不向上级汇报的情况。要问为什么他知道得这么清楚,FBI的“银色子弹”赤井先生向FBI瞒报的东西可真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不管是哪个情报机构内部都可能有管理层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们的人瞒着其它同事偷偷来调查某个目标真是太正常不过了——特别是对上“离开东京许久忽然回来”的琴酒,派人来看看也能理解。

“我会让A.U.R.O展开对这个人的内部审查,至于MI6那边,待会我联系玛丽。”赤井务武接话道。

即使是自己人也不能掉以轻心……话虽如此,那位天天在堤无津川钓鱼的大叔是在A.U.R.O的医院里治疗的,而且乌丸死的时候他都快出院了,概率并不高,所谓的内部审查也只是为了让其他人安心而走流程而已。

赤井务武这么想着,把档案翻到了后面,看到某张照片的时候,忽然顿住。

“你认识?”

工藤新一看过去,发现赤井务武正在看的是天城老师的女朋友,Edel小姐的照片。

赤井务武将她的档案从头看到尾,才说:“不——我不认识,但维兰德认识。她是A.U.R.O的人。十三年前就疯了。”

这是城堡里的双胞胎,之一。

两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比Juniper小两岁。出于互相替换身份、在任务中获取方便的理由,她们也经常扮演彼此,而且共用一个代号,叫做Edelweiss(高山火绒草/雪绒花)。

不过实际上她们的名字并不相同,一个叫做Edel(代号英文名称的开头),一个叫做Leon(代号拉丁文学名的开头)。

十四年前,A.U.R.O结束使命的那段时间里,Leon死亡,Edel存活但疯了。她无法正确认知到自己的身份,有时候认为自己是Leon,有时候是Edel,最后,A.U.R.O通过她们后天形成的微妙差别最终确认她是Edel。

不过那是重新找到她之后的事了,A.U.R.O的指挥中枢被摧毁,赤井务武和基金会花了很长时间来确认其他人的情况,大部分存活的普通成员都换了身份,隐姓埋名成为普通人或者回到老家,A.U.R.O为他们准备了完善的退休保障,至于死者……那根本数不过来。

他们花了更长的时间去吊唁、搜寻、举办葬礼,以及做其它事。

当时他们以为Edel已经死了,毕竟双胞胎的社会身份是某个乐队的成员,在A.U.R.O的定位则是提供庇护所和医疗的安全点。每当一个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另一个就会进行乐队方面的活动,多年来一直如此,也是因此,她们在出事的时候暴露得很快,根本逃无可逃。

可是,在1996年的秋天,他们在挪威雪山下的一个小村庄里找到了被一对老人收养的Edel。她的记忆零零碎碎,精神方面也有不少问题,而且患有严重的PTSD。基金会对她进行身份确认后,应那两位老人的请求将她留在了那座村庄里,至少对Edel来说,这是个不错的疗养地点,而接下来的战斗,也已经不是她需要继续死战的战场。

接下来的十数年里,基金会都没有去打扰她的生活,只有在那边社区工作的A.U.R.O退休成员会以邻居的身份去关注她的近况。

2006年,收养她的两位老人相继离世。Edel开始用相机记录看到的一切,在那座村庄和附近的城市拍摄风景、记录故事,不过因为她容易迷路,不会主动走得太远。她还用这些照片写了她的故事集,里面充满了童话式的温馨小故事,这本故事集在当地还有不错的销量。

去年,也就是2009年5月,她应邻居的邀请一起去霍尔门考伦山滑雪的时候意外受伤,昏迷了一段时间,苏醒后又回到了那座村庄里。直到现在,那位从A.U.R.O退休的邻居报告的情况依旧是“一切正常”。

当然,现在看来情况没那么正常了。

赤井务武给基金会的主管打电话,让他找住在那座小镇附近的线人或者朋友去那座雪山下的村庄查看情况。不过十几年过去,Edel的脸除了更成熟一点就没有什么变化,既然她用的是这个名字,是本人的情况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工藤新一睁着死鱼眼问赤井务武:“赤井先生,你们A.U.R.O……”

赤井务武坦然地回答:“我们A.U.R.O就只有两个正式成员和一个实习生了,谅解一下,其实这个机构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其他人都是在有稳定生活保障的前提下自愿来参与这些危险工作的。”

实习生赤井秀一:所以我的实习期什么时候结束,而且我不是BOSS直聘吗?

水无怜奈问:“实习生?”

这种级别的机构会有实习生吗?她可是特地查阅过A.U.R.O的资料,那怎么说也是个国际机构,外围部分的体量摆在那里,核心只剩下三个人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他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赤井务武悠然回答:“不重要的成员,招来打杂的。”

赤井秀一:对,打杂。工作包括做饭、陪聊、陪打、陪睡、跟踪首领、调解家庭关系和拿着字典厚的一本账册研究。首领的爹把账册扔给他,说你来清点一下基金会的账目吧,他皱眉问这么多吗,赤井务武说你在想什么呢,这是账册的目录,而且只是其中一个基金会的。

赤井秀一:小银太有钱了,我不想努力了,所以还是找机会骗组织前会计阿波来帮我查账吧,这活他熟。(PS:如果我说让小银养我,他是会高兴的,所以我不说)

刚从门外回来的阿笠博士摸了摸智慧的脑壳,终于趁大家思考的时候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那接下来你们要等调查结果吗?服部君就要来了,我刚才去打扫了我家的客房,你们可以在这里或者我家休息……”

他确实掺和不了这些事,但他可以提供装备支持、呃,就是看起来他们好像不是很需要。

阿笠博士保证,他刚刚又升级了这里的防护系统,保证合法(重音)且安全!

赤井务武跟他道谢,然后站了起来,回答:“不用,我这里有另一个可能知道Edel情况的人选,而且刚好在东京。不过要让她开口,我得先去找一位姓林的先生。”

他正要走,却迎来了工藤新一和水无怜奈“怎么能让五十多岁的老年人在这个时候单独出门”的眼神。

赤井务武:?

几分钟后,这位MI6探员的车上多了他们的友好机构CIA的探员。

水无怜奈临走的时候还问工藤君和博士留在这里没问题吗,工藤新一非常肯定地说没问题,以博士的布置,就算有人要用导弹炸掉我家,我们也有一战之……

水无怜奈:?

赤井务武:?

阿笠博士赶紧把工藤新一拉到一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介绍他最新研发出来的材料,没错,工藤宅里有博士发明的全新科技——米花町专属高强度防爆材料!这种结构抵抗高温尤其是爆炸情况的效果异常显著,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很有意外性,在哪里造出来的,就只能在哪里用,无法移动,除非整个搬走。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跟新一躲进地下室就可以了。

“什么叫做意外性?”

“咳咳,说到意外,让我们来玩猜字谜游戏吧!意外的罗马音是……”

阿笠博士还没说完他的谜语,转头,就发现那两个不给面子的大人已经离开了工藤家。

工藤新一扒着沙发看他:“博士,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那是实验失误把我家地下室炸了,然后意外做出来还弄不下来的材料不就行了吗……”

“新一啊,那毕竟是实验的半成品,等我研究出具体的配比再公布,不要提前说出来啊……”阿笠博士也趴在沙发上小声说。

他们没等多久,服部平次就回来了,一个非常帅气的回旋踢进门,嗨——

门应声打开。

服部平次洋洋得意地说:“工藤,怎么样,我在来的路上还解决了一桩案件。迄今为止我解决的案件已经有……”

可打开的门里,是工藤新一正在变得苍白的脸。

“你说什么?联系不上快斗了?”

名侦探顿时慌了起来。正在跟他通话的,正是在美国、本应该在参加大学交流活动的白马探。

沉重的预感一瞬间沉沉压来,宛如漆黑的死水,要将一切都淹没、掩埋在没有氧气的最深处。

玄关的感应灯灭了。粘稠压抑的黑暗里传来手机落地的声音。

啪嗒。

栖息在屋顶的小乌鸦忽然惊醒,左右歪了歪脑袋,叫了两声,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两个侦探看。

……

4月8日,凌晨00:10。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到了风见裕也被打晕的现场,早已有同事在附近调查情况,也看了附近的监控。两个小时前的事件发生后,他们排查了所有出故障的监控设施,并进行了针对性的调查,不过工作量比较大,要找到那个可疑人物也没那么容易。

这里的监控系统依旧是完好的,但两个月前建造的新商业区写字楼将河边的位置遮挡,于是河边的位置就成为了监控的死角。这种事在东京随处可见,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发现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更不用说各部门间的协调问题了。

去年就有证件、今年在上班、其实完全没入职过的公安警察赤井秀一从尸体旁边站起来,说:“今晚连环杀人案的三个嫌疑人都找到了,诸伏前辈。”

严肃的气氛瞬间就被打破,诸伏景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我让人去追踪桐野了。”

不过桐野从这里离开,短时间内很难追踪到,既然他能从医院悄无声息地消失,就证明这个人——或许暂时不能叫他桐野了——的隐藏和反追踪能力远远超出他们的估计。并非不能应对,只是无论是负责看守的人还是做出安排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轻视了“桐野”的能力。

赤井秀一看向不远处的河滩,说:“大约半小时前,有附近的居民称河边发生了爆炸事故,不过等出来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河滩上什么都没有。应该不是小银先生的爆破魔法吧?”

“……他要是有你这么有闲心,就不会失踪到现在了,莱伊。”诸伏景光虽然用的是有点不耐烦的语气,却靠在了赤井秀一的肩膀上,低声说让我靠一会儿。

赤井秀一知道他没怎么休息,说随便靠,谁让你是我父亲的堂弟的儿子的养子的父亲的弟弟呢。

诸伏景光:“……”

但凡他稍微动一下脑子,人就彻底清醒了。

“莱伊……”

“Okay,你稍微休息一会儿,我们过几分钟继续调查。”赤井秀一举单只手投降。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冷静地说:“不了,Zero还下落不明,我不能等他回来的时候,还什么都还没查到。”

不等赤井秀一给出反应,他就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看了公安的同事发来的消息,说:“我约了桐野的继母见面,她应该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情报,她就住在附近,我们走吧。”

赤井秀一回忆起了降谷零临走前偷偷对他说的话。

降谷先生的原话是,如果苏格兰一直不去休息,你就找个机会把人打晕。(顺便一提,降谷先生上次干完这种事后,晚餐的三明治除了他的份,谁的都有)

赤井秀一掂量了一下自己把苏格兰打晕的后果,觉得,BOSS大人(去年限定)肯定是对他和苏格兰之间的关系有了什么误解,而且是天大的误解。

就连琴酒对苏格兰下安眠药,苏格兰都能记一年的仇,上星期还被翻过旧账呢!

……

00:30。

酒店——名为山茶假日酒店的建筑最高层,占满了整个顶层的套房的会客厅里,黑泽阵正无聊地看向外面的夜空,从被云层掩了一半的月亮上看到飞鸟掠过的影子。

还是死一样的寂静,不同的是,之前那座山上还有其它闲得没事干只能隔三差五挑战怪盗基德的有钱老头,这片区域里是真的没有人了。商铺被收购、公寓被拆解,建造新东京塔的有钱人表示要把这里建造成新的繁华商业区,就跟地震前一样。

不过这座酒店其实还是在营业的,没人住完全是因为这是单独接待外地游客的旅游酒店,而米花町……几乎没有游客。就算有,他们也不会住在高层建筑或者看起来就很容易被炸的地方。

“黑泽先生,您在听吗?”

“没有。”

坐在黑泽阵对面的医生问出了问题,得到他的答复后依旧保持着敬业的微笑。虽然早就被告知了病人性格的难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这位素质良好的医生还是觉得他就不应该接这个活儿。

但没办法,被叫来的医生里只有他曾经跟那项实验相关的研究员长期接触过,现在除了他没有别人有这个资格,所以他来了。

在给病人做检查的时候,有两个人始终一左一右地站在他们旁边。一个是穿着黑衣服、看起来很沉默甚至没有存在感的女人;另一个是虽然也穿着黑色外套,但里面却穿了印着大字母的T恤衫,活像上世纪摇滚乐手的男人。这两个人一直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医生知道这两个人是监视者,只是不清楚到底是监视他,还是监视对面这个少年的。大概率是后者,因为他来的时候听说了,少年的身份很特殊,不是单纯的实验体,是掉一根头发都不行的那种宝贝。

面对这样危险的人物,医生却依旧有着很好的心态,他对自己的医学水平很有信心。

他重新整理了语言,对看起来短暂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的少年说:“你的身体正在缓慢崩溃,不过先生提前预料到了这种可能,也做了治疗和恢复的预案。目前你身体的变化只发展到第二阶段,用药物和手术都可以进行治疗……”

医生说着就去找放在白色大手提箱里的东西,但他要去拿针剂的时候,一直没动的银发少年踩住了他的手。

“我拒绝。”

不容置疑的语气。

黑泽阵看到那个医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蹙起眉,不耐烦地说:“别往我身体里打乱七八糟的东西。”

医生先是一愣,然后好像得到了某种指示一样反应过来——或者他确实正在跟人联系,并得到了指示。他依旧带着亲切的哄小孩的微笑,说好的,那我们也有别的方案,进入第二阶段后慢慢调养已经来不及了,您可以先吃药来抑制这种情况,用的药物都是市面上已有的,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给您清单,您让人去买。

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盯着他看,银发少年背靠着月夜的光,坐在沙发上,冷得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冰。

很久,黑泽阵才说:“不用。”

医生还没想通他说的是不用药,还是不用去买,那个银发少年就把腿收了回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黑泽阵弯下腰,问医生:“乌丸早就做好准备了?”

在被他靠近的时候,医生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冷意。他强行压制住心底的恐慌,说:“先生一直很关心您的身体,想将这项成果作为礼物送给你,只是研究停滞了许久,直到去年才彻底完成。”

“嗤。”

黑泽阵是真的笑出声来了。

去年?

去年那个老东西不是要他死吗?而且是为了波本要让他死,还要亲眼看着他吞下药物,死在自己的面前。

怕不是那之后才有的这回事吧——因为他没死,因为他有APTX4869的适应性,因为他跟贝尔摩德一样成为了那个万里无一的奇迹,所以乌丸才改变了主意。

他往卧室的方向走,整个顶层都是一体的,所以卧室的位置还有点远。黑泽阵穿过走廊,对身后的医生说:“顺便给我带点安眠药。”

医生微笑着说好的,他甚至不需要花时间找药物,其实来之前他就大致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只是需要根据一些细节进行调整。他把药交给那个黑衣女人,说明了具体的用法用量,就离开了。

门被重新关上。

不过医生应该还在这座酒店里待命,黑泽阵知道,但不是那么关心这种事。穿着黑衣的女人把药拿到了他面前,还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另外那个像是摇滚乐团粉丝的男性一直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就盯着他吃药。

黑泽阵感受到视线,抬头看去。

他向来对视线敏感,敌意也是。这并非某种特殊的力量,也不是天生的直觉,不过是潜意识在替他分析危险、麻烦以及让人讨厌的东西而已。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敌意,以及相当程度的探究意味,对方显然对他很感兴趣,或者说他们应该有些渊源,但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手。

为什么?因为那个十九世纪末来的火车站登记员?哦,那人现在的工作是……

门口的男人大概是意识到了他不喜欢被人盯着,转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关上了门。

黑泽阵把玩着那堆药片,把颜色不喜欢的随手扔掉,剩下的看也不看就吃下去,然后问留下的黑衣女人:“我以前跟他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