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了。
黑泽阵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正在恢复, 在爆炸中变得血肉模糊的背后和肢体正在一点点变回原本的模样,但这不是因为λ-AP13,也不是因为其它什么药物, 他这几天都没受过伤。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 已经是在酒吧里跟人战斗,看到自己的伤口复原了。
手臂恢复知觉后, 他将嵌在身体里的玻璃碎片拔了出来。血肉飞快生长确实带来了比受伤更难忍受的痛苦, 但黑泽阵已经习惯,他还趁身体还在恢复的时候撕掉了自己的胃,然后是整套消化系统,等待新生的组织慢慢地长出来。
这花不了多少时间, 重要的是他不觉得自己这两天里吃的东西没有问题。
他不赌。
几分钟后, 黑泽阵在河的下游将降谷零拖出了水面, 降谷先生跟他不一样, 正面遭遇这种程度的爆炸99.99%是会死的, 唯一的那点生还可能是重伤住院,只能说幸好黑泽阵刚好也在那间酒吧。
他轻轻把人放在河滩上, 检查了一圈发现降谷先生还算完好,只有一侧的身体受伤稍微严重一点——当然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毕竟在近距离爆炸中生还这种事, 没人能做到真正毫发无伤。
黑泽阵撩开降谷零的金发, 低声问:“你做了什么把他逼急了?”
没有回答。
降谷先生现在是昏迷状态, 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黑泽阵戳了戳降谷零的脑袋,随后靠在了河边的灌木上,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降谷零说话:“你们查得太快了, 要是那个老东西警惕起来,我就得提前动手了。”
酒吧里的尸体、袭击者和炸弹都是预先准备好的。
从黑泽阵进入酒吧时看到的那些堆砌好的零碎尸块看, 这个陷阱大概率是BOSS布置的,但那位年轻的BOSS绝不可能是想炸死琴酒,黑泽阵当时只是路过。
准确来说,他是在散步的时候闻到空气里的血味,猜到是不知道哪来的犯人在煞风景,又想到那两个警察可能被打断的约会,就顺路去看看了。
结果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场面,还遭到了隐藏在门后的人的袭击,黑泽阵刚解决掉对方,就看到了门外来的降谷零,此时炸弹被引爆……不,应该说是有人看到降谷零进去,炸弹才被引爆的。
这就是为降谷零准备的陷阱。而且动手的人不认识黑泽阵。
黑泽阵知道,年轻的BOSS对隐藏自己身份的这件事也相当重视,起码没到设下陷阱随机杀人的地步,考虑到可能发现那间酒吧的人还有路过的普通警察和侦探,BOSS应该用某种方式将降谷零引到了那片街区——这本应是个完美的陷阱,那种程度的爆炸就连线索也能一并消除,只是没人想到黑泽阵也刚好在那里。
不过BOSS也知道黑泽阵的位置,或许正是利用了这点才将降谷零引到附近的,而年轻的BOSS要杀死降谷零的原因……八成是忽然被踩到尾巴了。至于怎么踩的,黑泽阵完全不知道,这就要问降谷零了。
黑泽阵又戳了戳降谷零的脸,躺在他腿上的金发青年还是没醒,脸上的血污被擦干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黑泽阵先检查了身上还有没有定位装置,又在河边找了一圈,没找到降谷零的手机,最后他往河里扫了一眼,知道不能继续留下去了,就干脆扛着人往远离河岸的山道走去。
站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降谷零一直抓着他的一把头发,拽了一下还拽不出来。
“降谷零。”
如果降谷先生醒着,就能听出来,黑泽阵的声音里除了压抑的不满,还有一丝纵容。
……
4月7日,晚23:15。
诸伏景光带人赶到的时候,整个酒吧以及周边的区域已经全部变成了爆炸后的废墟。当时风见裕也在附近,说是看到酒吧外有可疑的人,追上去后差点在爆炸的范围里受伤,幸好被赶来的高木和佐藤救下了。
但降谷零失踪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酒吧里没能发现他的尸体,唯一的一具焦尸不管怎么看都不属于降谷零,至于地上焦黑的肉块,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更不可能了。
可有黑泽阵、贝尔摩德和夏目渚的失踪在前,降谷零的失联就好像一个更为可怕的征兆。
诸伏景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Zero和黑泽都不在,莱伊跟他们的行事风格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工藤君还小,现在能指挥调度的人只有他自己了。他要冷静,他必须冷静,他是这些人的主心骨。
“诸伏先生,我们……”
“先逮住那边的记者,让他别乱写;爆炸刚结束不久,从爆炸中生还的人不可能离开太远,你们去附近找线索,鉴识科的人来了吗?风见去调查道路监控,还有高木君和佐藤,能告知我大致的情况吗?”
同事的话还没说完,诸伏景光就已经做了安排,现场除了警视厅的同事其实也有公安的人,但这些人都没有对他的指挥表示异议。
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对他身份并不了解,只知道是黑泽阵的朋友、应该是警察的程度,但“降谷先生的同事、风见先生的上级”已经是一个很好用的标签。
没人打算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高木涉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就开始讲述今晚发生的情况:“今晚19:20,警视厅接到了一起报案,新见町居民区有户独栋住宅里传出血腥味,邻居敲门没有回应,从窗外发现里面都是血迹,报警后一课的白鸟警官赶到,发现这栋住宅里都是尸体碎块,按照各种器官和组织摆放好,门口还有明显的脚印。经确认,这是大森国际会社社长的家,死者为大森社长和他的儿子。”
白鸟到的时候犯人已经逃离,不过从监控录像里还能追踪到犯人的踪迹,于是一课的几位警察对案发现场展开调查,白鸟警官则跟另外一位同事追了上去。
可他们还没追到,在今晚20:04,警视厅就接到了另一起报案,在距离第一起案件有半个小时车程的下野町,又发生了一起几乎一模一样的案件,受害者是两名流浪汉,他们的尸体同样被分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地铁站外的角落。
报案人刚从地铁上下来,夜班下班,昏昏欲睡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面,被吓坏了,还是地铁站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跌坐在出口,出来查看,随后报了警。
从地铁站附近的监控看,犯人是在地铁站外犯罪,并用手提箱将尸体带到里面来的;对方戴着帽子和口罩,从身形判断是男性,摆放尸体的时候非常轻松,卡在下一班地铁到站前刚刚离开。
搜查一课的警惕瞬间就攀升到了顶峰。
今晚21:45和22:10,警视厅再次接到了两起报案,案发现场的情况与前两次几乎没有区别。从尸体血肉的氧化程度看,犯人几乎都在整点前后作案,并且每个小时都会进行一次作案,在21:45报案的疑似对“没人发现尸体”这点感到烦躁的凶手本人。
搜查一课的长官连夜召集人员、紧急开会,将此案确立为特大连环杀人案,因为凶手完全没有停止犯案的迹象,他们必须尽一切力量、用最快的速度阻止杀人案继续发生,将这个穷凶极恶、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的罪犯捉拿归案!
除此之外,有两起案件发生的时候,警方还未赶到,新闻记者和路过的居民就已经将消息传播了出去,就算事后要求将这些删除,这件事也完全瞒不住了。警视厅立刻发出连环杀人犯正在活动的警告,用新闻轮播的方式提醒居民注意安全,就连正在放动画的东京电视台也给这件事分了一个动画下方的滚动警示条。
22:30,警视厅接到了自称名侦探工藤新一的人的电话,虽然电话里的人用的是奇怪的关西腔,但他推断出了犯人可能犯案的下一个区域,并给出了相关的推理证据。
跟工藤新一熟悉的目暮警官特地给工藤新一打电话确认,工藤新一回复说“那是我召唤的漆黑替身”!
确认当前的情况和推理的具体思路后,警方在这片街区附近搜索,高木和佐藤因为就在附近,也接到了相关的通知。接下来他们意外遇到了正在散步的黑泽阵,又通知了安室先生,但分头寻找的时候他们听到了爆炸声,而且就来自于安室先生所在的方向,接下来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等等,你们遇到了谁?”
诸伏景光听到高木涉说到黑泽阵,先是一愣,然后才问。
高木涉说就是阵哥啦,我给安室先生打电话,然后就出事了,没来得及给其他人打电话——对了,地震那时候我们不是还走在一起吗?其实我跟阵哥很熟!前几天他失踪了,我还跟工藤君找了很久,没想到今晚能在这里碰到他……虽然感觉有点奇怪……
他还没说完,诸伏景光就抬了抬手,让高木涉先别说了。
雾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最后一丝火光,诸伏景光看着爆炸过后的酒吧,以及正在扑灭余火的消防人员,冷静地说:“Zero是今晚21时14分离开的,当时他说有疑似黑泽的线索,跟桐野一起出门,这条线索应该就是今晚的连环杀人案,当时有目击者称在案发现场附近看到了穿黑风衣的矮个子银发身影。”
不管怎么听都是黑泽的特征,所以Zero才会执意出去,但现在的情况单独出去太过危险,所以降谷零其实是跟赤井秀一一起出去的。据赤井秀一说,他买个饮料的功夫,降谷零接了个电话就跑,他回头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再然后就是听到了爆炸声。
风见裕也匆匆回来。
“景光、啊,诸伏,我让技术部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发现在爆炸前几分钟,附近几个路口的道路监控刚刚被人为损坏了……不过我对比了之前的录像,我刚才没追到的可疑人员跟之前怀疑的凶手形象并不一致。”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诸伏景光的表情,刚才虽然是在公共场合,但诸伏景光一直叫他小裕,这次忽然叫了他的姓氏,不管怎么看诸伏景光的情绪都有点危险了。
诸伏景光轻轻呼了口气,说:“意料之中。”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是个陷阱,不管Zero还是我们都被幕后黑手打乱了节奏,对方就是要将我们吸引到这个地方来,才会以如此紧迫的节奏作案,为的就是让我们没有时间去犹豫和思考,最终落入到他的陷阱里去。
虽然对莱伊那家伙没追上Zero有点不爽,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算在莱伊头上。而且如果当时莱伊也在酒吧里的话,那现在失踪的可能就是两个人,到时候诸伏景光就真的可以算是“孤立无援”了——侦探太小,他跟水无怜奈没那么熟,而伏特加又有自己的行为逻辑,到时候就是他率领公安跟对方对抗。
“不用那么担心,你们公安的警察刚才在河滩上发现了有人滚落的痕迹和大量血迹,降谷君应该在爆炸发生的时候逃了出去,现在大概在河的下游。他们已经采集血样做检测和沿着河流找人了。”
赤井秀一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人刚从斜对面的便利店走来。
便利店的招牌在酒吧爆炸的时候被震落了,他刚才去打听了一点情报,一直在店里的老板(店太小了,整个店只有老板)提供了消息,说刚才有个可疑的少女在他的店里买东西,挑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没买就出去了,而就在那个少女出去后的几秒里,对面酒吧的爆炸就发生了。
赤井秀一问完老板,买了两盒烟和一瓶热饮料,又查看了他店里的监控。在道路监控失效的情况下,店铺的监控系统总能提供一些帮助。
诸伏景光低声回答:“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会没事。”
赤井秀一就笑笑。他觉得苏格兰还是很需要这句话的,特别是由他说出来。
他给诸伏景光递了一瓶热饮料,就是刚才顺手从便利店买的那瓶。
诸伏景光接过去,自言自语:“所以,Zero是用什么方式确定了案发现场,设下这个陷阱的人又是……”
是谁?
总不能是复活的BOSS吧。
虽然很清楚这就是最有可能的选项,但诸伏景光还是下意识地不希望那个人真的复活,毕竟Zero是继承了组织又在乌丸莲耶死后短短三个月里就摧毁了组织的人,成为乌丸莲耶记恨的头号目标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深呼吸,没有把这些猜测直接说出口,毕竟在场大多数人都对这些一无所知。诸伏景光跟其他人交代了两句,就走向河滩的方向。
公安的同事正在打捞河里的东西,他们检测到了信号,在这里找到了在爆炸中损毁的手机。从手机被破坏的程度来看,如果手机的主人当时没把它扔出去,多半会受重伤。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那部属于降谷零的手机,忽然问赤井秀一:“便利店的监控里没有什么线索吗?”
“唔……”赤井秀一知道诸伏景光不会就一个问题毫无理由地问第二遍。
诸伏景光忽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赤井秀一看:“你在隐瞒什么?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想对我隐瞒什么线索?!”
他看起来就快要崩溃了。
赤井秀一想。
可苏格兰依旧是冷静的,过去的二十年人生要求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但总会有某个时刻,苏格兰的冷静被彻底打破,露出里面的内容物的时候……不管那下面的苏格兰是什么样的,赤井秀一都不想看到。
他罕见地有点迟疑,说:“其实这件事……”
“告诉我。”诸伏景光一字一顿地说。
于是赤井秀一无奈地抬手,说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但是我想暂时隐瞒也是有理由的。
至于有什么理由,那是只要看到就能理解的事。
赤井秀一拿出手机,相册里有翻拍的监控录像的画面,他把手机放到诸伏景光面前,意思是你自己看。
诸伏景光翻开赤井秀一的手机相册,前面都是几张疑似制造爆炸的嫌疑人的图片,嫌疑人身材矮小、穿着雨衣,确实跟之前的凶手画像不同。他继续往下翻,看到某个画面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停住。
从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酒吧门的一角,而在那个画面里,正在酒吧里跟降谷零打斗的人……是半身血污、银发也被染红的黑衣少年。
“我记得高木君刚才有提到过,他遇到琴酒的时候,琴酒说,跟他不熟?”赤井秀一把手机从彻底怔住的诸伏景光手里拿回来,缓缓道。
或许,更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
夜间23:20。
空旷黑暗的空间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黑发的青年躲在床下瑟瑟发抖,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还带着湿淋淋的水声。
血味!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要过来!
他的内心发出尖叫,可那个脚步声的主人依旧在向这个方向接近,无边的恐怖向他袭来!
他往后缩去,猛地撞上了黑暗中的墙角,恐惧在最后的几秒里无限放大,直到那个人在他躲着的床边停下脚步、一双靴子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就要尖叫出声——
“爱尔兰,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让你调查东京的那几家医院吗?”
黑泽阵掀开床单,看到床下抱着电脑瑟瑟发抖的夏目渚,他家最蠢的那个小孩好像已经被吓傻了,就呆呆地坐在床下,双眼无神地看着他,仿佛被人敲傻了一样。
可黑泽阵环顾四周,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把夏目渚吓成这样的,而且如果有这种东西,夏目渚还能完好无损就很奇怪。
“夏目……”
“爹!”
夏目渚终于回过来,跳起来就扑向了黑泽阵——他的头撞到了床底,但是没关系,他依旧坚强地爬出来,抱住了黑泽阵的腿,说爹,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我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黑泽阵把一包泡面拍到夏目渚头上压压惊,说嗯,所以是什么吓到你了,跟我说,我去把它解决掉。
夏目渚:。
很久,他说是水里的那些东西,真的很可怕;黑泽阵说可以,我待会就去把它们宰了。
然后黑泽阵真的去了。
夏目渚远远看着黑泽阵离开的背影,想,虽然他不认识水里的那些怪鱼,但是他可以为它们上个香。
然后他将视线放回到被黑泽阵扛回来的昏迷的金发男人上。
嗯,看起来是大老板呢!
而且是昏迷的、衣服不太完整支离破碎的、身上还湿漉漉好像在水里泡过的大老板呢!
虽然波本先生看起来像是被绑架了,但既然绑架犯是琴酒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没问题个鬼啊!爹,你在干什么,你怎么把公安的那位先生、政治界的幕后黑手、威名赫赫的东京教父给绑架来了啊!
而且你自己换了衣服怎么不给波本先生也换一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走水路来的!
“琴酒,他是……”
“交给你照顾了。BOSS要杀他,我不能确定周围有没有BOSS的人,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黑泽阵刚把不远处水里的“鱼”给教育了一遍,回来的时候听到夏目渚的问题,就随意地回答。
夏目渚缓慢地眨了眨眼:“哪来的BOSS这么不长眼要杀我们的东京教父波本先生?”
“组织的。复活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就是BOSS复活了吗,放心,那个老东西根本不记得你。”
黑泽阵搓了一把夏目渚的脑袋,发现爱尔兰表现得更呆了,甚至抱着脑袋开始怀疑人生。
夏目渚:什么,所以我看到的那份资料是真的,所以BOSS复活了,所以BOSS正在追杀我们,而且大老板已经中招了!(不可名状的爱尔兰尖叫)
黑泽阵回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给降谷零买药,加尔纳恰留下的东西又几乎都被警察带走了,他蹲下来试了试降谷零的额头,幸好降谷零暂时还没有发烧,不过也不排除待会就烧起来的可能。
他站起来,把原本穿的衣服丢在床上,然后对夏目渚说:我要走了,如果他发烧你就看着点,实在不行就带他出去找警察,但最好跟他们说没见过我。
夏目渚看着他要走,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慌的情绪,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抓住黑泽阵的衣服,语气不安地问:“等等,琴酒,你要去哪?”
“去见BOSS。”
“啊?但、但是——”
“放心,他不会轻易怀疑我的。而且如果我现在快死了,他会比我还急。”
黑泽阵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掰开夏目渚的手,看到年轻人茫然无措的神色,他又拍了拍夏目渚的脑袋。
太敏锐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稻草酒的儿子。
黑泽阵要走,看到降谷零,又说:“对了,既然降谷先生在,你帮我问问他能不能制造出无信号的环境,要是上一个条件没达成的话,不这样我不好动手。”
“什么条件?动什么手?”
“宰了BOSS。”
黑泽阵只回答了问题的后半部分。他的语气跟刚才对夏目渚说宰了那些“鱼”的时候一模一样,就好像这也是随口说的一句话。
但这只能是认真的。
夏目渚想,他已经缓过来了,既然是琴酒,那琴酒干什么都是合理的,相信琴酒!
他说好的,我会问波本大人的,具体的范围呢,要在哪里制造这种环境?
——别说波本啦,这种事其实他也可以做到,哈哈,为什么爹不来找他帮忙呢?
黑泽阵:“整个东京。”
夏目渚:“……”
黑泽阵:“对了,还有几颗卫星,就算切断了信号,BOSS也有其它的信息渠道,最好能一起解决了。”
夏目渚:“不是,爹,这……”
波本老板真的会同意吗?那可是整个东京!整个东京啊!制造这种事故跟恐怖袭击已经差不多了吧!
黑泽阵点点头,平淡地说:“BOSS掌握了复活的技术,也有自己还能复活的倚仗,如果我要杀死他,他一定会在当时或者之后做什么来报复我。就算他死了,也有一批忠犬会继续执行他的命令,等待他再次复活,所以我担心的是你们这帮废……普通人的安全。”
毕竟他没法确定到时候BOSS人会在哪,如果能让整个东京没信号就再好不过了。
现代传递讯息太依赖于通讯,就算是用夜空中的烟花来传递情报,烟花的开关还得找个经典款的老型号手机才能有仪式感,BOSS虽然是19世纪末的人,但那位先生未来的记忆给了“扮演”和“谋划”的能力,这人大概率也会很习惯方便快捷的现代科技吧。
毕竟黑泽阵完全看不出对方有任何一点不适应现代生活的模样,乌丸莲耶将人格确定为年轻的自己,就算是因为遇到了一些问题……也肯定提前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以及,关于为什么是“年轻的乌丸”这件事,黑泽阵有个猜测,一个暂时还不能完全肯定的猜测。
“或者你们自己想办法缩小范围,我要走了。再见。”
黑泽阵转身离去。
夏目渚这次没说话,就愣愣地看着那个银发的背影。他记得,琴酒以前,从来不会说再见的。
……
夜间23:40。
工藤宅里的气氛压抑且沉闷。
降谷零被确认失踪,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警方依旧在沿着河流寻找,可到目前为止都希望渺茫。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应该会没事,但——万一他被复活的BOSS带走了呢?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他已经是这几天里失联的第四个人了。
而且,此时此刻更让人在意的还是酒吧对面的便利店所显示出来的画面,出现在那里的黑泽阵。
“事情就是这样。”
几分钟前,远在案发现场的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给留在工藤宅里的工藤新一、水无怜奈和阿笠博士发来了视频通讯,以及这张照片。
诸伏景光将发生的事和他们的推测叙述了一遍,最后说他要继续找Zero的踪迹,短时间内不会回去,让其他人在工藤家注意安全。另外,以防万一,刚才服部平次给警视厅调查连环杀人案提供了不小的帮助,最好还是让他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于是现在,服部平次假扮成黑羽快斗的模样,正在往工藤宅的方向来……问就是他来找服部平次(工藤新一版)的。
诸伏景光在视频通话里继续说:“我想那位先生忽然对Zero动手,可能是因为我们的调查触及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昨天我们调查的时候调取了怀疑对象的户籍档案,他的档案可能就在其中,而且他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档案被人看过了。”
这次通话用的是阿笠博士的卫星网络,既然户籍系统里可能有BOSS的人,那通讯公司里难保不会一样,最好还是做得更谨慎一点。
“因为能快速查阅居民档案的只有公安或政府相关的工作人员,所以波本被盯上了吗……”水无怜奈低声说。
“也可能是因为公安确实有调查的动作,如果那个老不死的在公安还有安插内应,那他就知道我们在调查黑泽失踪和堤无津川监控的事,并顺着线索往外查。”诸伏景光应道。
工藤新一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插话,问:“说起来,黑泽哥家旁边的邻居,好像是有新搬来的吧?有调查过对方的身份吗?”
回答他的是赤井秀一:“隔壁刚搬来的是一家三口,挪威人,几年前就搬到日本。这个家庭的父亲年初因为卷入爆炸事故住院三个月,刚刚出院并搬家,他也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之一。”
虽然本身没什么特别可疑的,但住在附近、在琴酒刚回来的时候搬来就足够引起怀疑了。
水无怜奈插话说:“今晚他们一家参加了日卖电视台的亲子节目,是我从居民信息里抽选候补并临时通知他们的,我近距离观察过他们,从相处模式上来看,他们确实是一家人。”
“那其他人……”
“排除了几个选项,剩下的怀疑人员还有十一个。”
昨晚到今天上午,他们整理出了怀疑对象的名单,又从户籍系统和其他任何可能的方面收集情报,特别是黑泽阵接触过或者可能接触到的人。
但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没人知道黑泽阵平时在做什么,所有人加起来也拼不出这个人完整的一天。而在黑泽阵夜间散步的时候可能接触到的人,他们根本就无法清楚地列出来,更不用说调查了。
好在BOSS的反应反而给了他们线索,他们的调查已经踩到了BOSS的尾巴——也就是说,他们要找的目标,其实就在这被列出来的十一个名字中。
这份名单里的人可疑程度有大有小,有人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可疑,也有人……呃,虽然他在这份名单里,但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嫌疑度最低的一个。
没错,说的就是天城老师。
去年腿受伤住院,但住院期间经常发表社交动态、关心学校和学生的安全,甚至多次询问小阵同学的情况,伤还没好就拄着拐杖到了学校,现在还在跟外国女朋友绝赞恋爱(被骗)中的好骗老师!
虽然可能性并不是零,但如果这个阳光灿烂的笨蛋是BOSS……那在场的卧底里就会有人觉得自己多年来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都喂了狗。
至于名单上的其他人,是个人可疑程度就比天城老师高,除了那家忽搬来的邻居外,还有附近一家娱乐会社的新任社长(女性,植物人两年忽然醒来)、叫做山东果子的首相候选人(因受到枪击退出了首相竞选,会在附近散步)、经常在堤无津川钓鱼的中年钓鱼客(一年前有住院历史,出院后才来堤无津川打窝)、从国外回来且曾经登门拜访的影视明星(因手术出国出院)、帝丹中学一年级B班的一名学生(女孩,地震时父母死亡,住院半年做心理调整)、黑泽上学那趟电车的一位常客(女性,自称刚出院没多久),以及几个很特殊的……
桐野明。
五十岚宽太。
Edelweiss。
桐野是被优先怀疑的对象,他不但经常因为任务跟着黑泽阵,也是住院前后性格发生明显变化的代表。虽然他根本没有掩饰,直接就从活泼的小警察变成了沉默寡言的自闭人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变化看,但调查小组不会因为这点就降低对他的怀疑。另外,桐野也是经常单独行动的,因为这半年来不怎么说话,同事们问他去了哪里,他也能简单地搪塞过去,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可疑……
虽然诸伏景光始终认为桐野是BOSS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桐野距离他们实在是太近了,如果是桐野做的,有明确的、方便获取情报的渠道,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不过今晚的行动桐野还是被排除在外,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有足够的理由来这么做——就在上午,桐野单独行动受伤,降谷零把他教训了一遍,晚上诸伏景光又委婉地跟桐野说了几句,最后不容置疑地把桐野留在医院养伤了。
至于五十岚宽太,或者说帝丹中学一年级B班的五十岚老师,于一年前因车祸住院,住院时间在两到三个月间。他原本是真行寺中学一年级C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不过开学前就将职务转交给了冲矢昴老师。据说他出车祸前在做假面骑士,但古桥町并没有流传过他的传说,只有他的学生这么描述。对此,水无怜奈表示那应该是谦辞,或许这位老师是在做其他事,很少有人真的把假面骑士当做自己的名号吧?(PS:当时,所有人都看向了诸伏景光。)
这位老师是工藤新一要列进来的。虽然从各种迹象来看这位老师的性格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工藤新一对那句“早就不做假面骑士了”依旧耿耿于怀(赤井秀一在讨论情报的时候补充说明的)。名侦探说,喜欢假面骑士的人怎么会这么说呢,就算真的不做了,也应该说“只要有人需要的话,我随时都还能变身”之类的话吧!对此,美国人不是很理解日本人的假面骑士情怀,但当时降谷零表示他可以理解,就把这位老师放在了名单里。
而最后一位,Edel Weiss小姐,或者说天城老师的女朋友Edel,她被放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黑泽阵在工藤新一和赤井秀一面前都表现出过不愿意见到这个人的明确态度,分别是在多罗碧加游乐园和音乐会上,而且黑泽阵还给出了“不要接近那个女人”的提示。这让她的可疑度瞬间飙升,但她本身又跟黑泽阵没有明面上的接触。
这位Edel小姐的身份来历也很值得怀疑,她穿着病号服出现在机场,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是从挪威坐飞机来的,但飞机的乘客名单里找不到她的信息;她精神有些问题,可能长期住院,并且受到过某种刺激,有着专业的医疗知识,但这些知识对现在的医学水平来说有些过时;她一定要在波洛咖啡厅打工,稍微有点笨手笨脚,偶尔会惹麻烦,但有一点,黑泽阵经常会去那间咖啡厅。
但是——
被怀疑的对象有很多,就算一个个排查、就算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可能也已经没有时间了。降谷零的失联给了他们足够的警示,他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最有可能是BOSS转生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在所有人都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张照片上挪开的时候,阿笠博士问:“所以,黑泽君是被威胁、诱导或者洗脑了,才会在案发现场跟降谷先生打起来的吗?”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规避这个猜测。或者说,正因为都能猜到,所以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后,视频通讯里的诸伏景光说:“先做好最坏的准备吧,也许他已经变回了‘琴酒’。”
“但时间上完全不够吧!对人进行洗脑什么的——”工藤新一睁大眼睛。
诸伏景光摇摇头,看向了身边的赤井秀一,问:“他的意识跟其他人不同,短时间内就完成‘修改’是可能发生的,对吧,莱伊?”
赤井秀一沉默。
就在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工藤家的门被推开,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了第六个人的声音:“关于这点,就让我来解释吧。”
深夜的米花町二丁目,戴着帽子的黑发男人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刚刚用来打开工藤宅大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