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腐烂的永生花

工藤宅。

隔壁就是米花知名民用武器科技研发中心之阿笠博士家, 以两家人的关系,工藤家里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合理合法的布置,所以相比之下这里还算是一个相当安全的地方。

不过目前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暂时没工夫担心这点安全问题, 无论是刚敲门进来的赤井秀一还是坐在沙发上的另外四个人, 此时整个工藤宅里都充斥着严肃的空气。

赤井秀一问:“真的复活了?”

回答他的是水无怜奈:“不能确定,但我委托在美国的同事将那部手机上的指纹与克丽丝·温亚德的指纹做了对比, 证实她曾经持有过那部手机。”

她说的是发出暗号的手机。

水无怜奈是从CIA那里得到了贝尔摩德失踪确认的消息, 才联系到这里来的。这些情报具体说起来还跟FBI有关,但部门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容后再议。

虽然指纹可以伪造,暗号也可以由了解贝尔摩德的人编造,但如果是那样, 想给他们错误信息的人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而且不管贝尔摩德写出那几串数字的本意是什么, BOSS到底有没有复活, 现在他们都面临一个问题:与乌丸集团密切相关的某个势力正在活动, 他们已经潜伏了很久, 并且可能对在场的人非常了解。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 问:“真的可靠吗?去年那份复活实验的资料……我记得它的验证结果是会导致人疯狂,被判断是彻底失败的妄想。”

她没见过那份资料的具体内容, 但看过CIA的评估, 就连CIA找来的专业人员也觉得这是一条根本走不通的道路, 怪不得苏格兰——诸伏景光会拿来当筹码, 跟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谈。

“你说的没错,那条路确实走不通, 但不代表没有其他‘复活’的可能。现在看来, 那份资料只是个吸引注意力的诱饵。”诸伏景光仰躺在沙发上,用手遮住眼睛, 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或者他们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

“怎么想都跟黑泽哥有关系吧……”工藤新一(原色版)蔫蔫地坐在诸伏景光旁边,看到赤井秀一要过来,就往景光哥身边靠了靠。

诸伏景光也顺着往旁边靠了靠,给大只莱伊让了点位置,于是小只莱伊猫就被挤到了沙发的扶手上,还怒气冲冲地喵了两声。

大黑猫气呼呼地用爪子挠赤井秀一,一只手摸了摸它的后背安抚,诸伏景光把猫抱到腿上,说:“所以BOSS重生归来,既没有找人算账,也没有计划复仇,甚至没有报复我们这些已经暴露的卧底,他只找上了黑泽和贝尔摩德,还因为这点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水无怜奈回忆起组织谣言最初的版本:“从那位先生的角度来说,琴酒和贝尔摩德都是他的后代吧?”

她真的是很努力才从那些毛线团一样的传闻中找出最初的版本,贝尔摩德是那位先生的后代这事是她从CIA听来的,至于琴酒这段,是贝尔摩德说的。

降谷零补充道:“他知道琴酒不是他的后代,这种事做DNA检验就知道了。”

当年乌丸留下琴酒,应该是有别的原因……虽然黑泽没有跟他明说,但降谷零也能猜到,这应该跟贝尔摩德和他的母亲亚莉克希亚有不小的关联。

降谷零在泡红茶。

虽然这里是工藤宅,但看起来好像他才是住在这个家的主人,甚至知道茶和茶具都放在哪里,甚至比工藤新一还要清楚。他挨个给其他人倒茶,轮到赤井秀一的时候,给了这人一瓶罐装黑咖啡,得到了赤井秀一疑惑的视线。

赤井秀一:为什么我的和别人不一样?

降谷零接收到了赤井秀一的电波,就亲手把罐装黑咖啡打开,倒在了放红茶的杯子里,随后端给了他。

赤井秀一满意地(起码表面上是)接过了茶杯。

降谷零也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跟着继续刚才的话题:“但组织已经消失,就算BOSS已经复活,他手里多半也没有以前那么大的势力了。现在我们所有人里只有贝尔摩德和琴酒见过他,他会针对他们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已经没什么值得泄露的情报了吧。贝尔摩德跟CIA合作,琴酒对你们更是慷慨,关于组织的情报问什么就答什么,那位先生从年轻到年老的照片报纸上就有,他死的时候各大报纸都给他做了悼念专栏呢。”赤井秀一端着黑咖啡,说了句。

“通过一些细节和不容易注意到的习惯认出一个人不是没有可能,以那个老……组织BOSS的神经质程度,说不定真会干出将他们两个灭口的事来。”诸伏景光把莱伊猫盖在脸上,说。

工藤新一小声问降谷零:景光哥好像状态很差,真的没关系吗?刚才差点就把“那个老不死的”说出来了。

降谷零:Hiro那是三天没睡困的,倒是你,工藤君,好像把这个词说得很溜啊。

名侦探环顾四周,他知道在场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虽然都坐在同一张桌子(茶几)前,也未必就能真正达成合作。这种事他可太了解了!

他举起手,就像当小学生时候一样说:“我得知的情报最少,所以我先问一个问题。”

“问吧,柯南君。”

于是这群人又开始叫他江户川柯南了。

江户川柯南(成年版)清了清嗓子,认真地问:“如果BOSS真的复活了,那他在哪里,美国还是日本?”

诸伏景光坐了起来,脸上的困倦换成了冷静和果断:“日本,如果他不在,黑泽不会什么都不说。”

赤井秀一偷偷倒掉了那杯很难喝的黑咖啡,假装无事发生地说:“日本,他现在的主要势力范围应该还在东京。”

水无怜奈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日本。我让同事调取了洛杉矶那起剧组事故的卷宗,作案的人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至今还在逃亡,不像组织的行事风格。”

降谷零站起来,说:“我也很想知道乌丸为什么还在我的地盘上,但如果那个老不死的真的复活了,我要去问他让我继承他的位置有何感想。”

工藤新一:诶——你不是也这么称呼他吗?!

……

下午,东京下起了小雨。

诸伏景光只睡了几个小时,就在一片不安的情绪醒来了。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警惕地坐起来,但很快就发现这里应该是工藤家的卧室,从窗户还能看到阿笠博士家的屋顶,于是他又躺了回去。

对了,他想起来了。

因为很久没休息,打算继续去调查,他被Zero打晕,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找到他”。虽然不想看到这种结果,但做出这件事的是降谷零,诸伏景光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那可是Zero啊,他能拿Zero怎么办呢?

头很痛,但不是被敲的,是好几天没能休息,现在又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醒来的钝痛。

“Zero……”

他听到窗外的雨声,心想Zero现在应该还在找黑泽,但黑泽又在哪呢?他明明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黑泽的异常,却又因为怕戳破什么事实后这个人就会离开,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什么都没说。

莱伊也是,明明察觉到什么了,问的时候却要遮掩过去,就好像他们两个有什么秘密一样。结果知道黑泽真的失踪的时候,莱伊却直接找到公安来,平时什么都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现在才知道慌了,莱伊……赤井秀一。

但没什么好指摘的,毕竟大家都一样,放任黑泽陷入到那种情况里,什么都没说——你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啊,苏格兰。他对自己说。

“你醒了?”

推门进来的是赤井秀一,他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头发还是湿的,可能刚从外面回来。

赤井秀一给他倒了杯温水,说苏格兰,不如跟我走吧,你看你在公安加班比在组织里都辛苦。

诸伏景光接过水杯,白了他一眼,说我可不是英国人,也没有在MI6做特工的父母,我只有Zero。和黑泽。

“但琴酒是MI6,他是你的养父,四舍五入你确实有在MI6工作的父亲。”赤井秀一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可能离开公安部。”诸伏景光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用特别强硬的语气回答了。

他喝掉赤井秀一递过来的温水(毕竟刚睡醒里面肯定是没有安眠药的),拿起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五点钟,才揉揉发胀的脑袋,下了床。

Zero没有电话打来,就证明黑泽还没有找到,至于其他的情报……只要没有危险Zero也不会吵醒他。

诸伏景光抬头,问赤井秀一:“你是来叫醒我的?有进展了?”

赤井秀一回答:“一条线索,一个猜测,我还没跟降谷君说。你要听吗?”

“说。”

“来之前,我和朋友抓到了几个监视着我们家(黑泽阵在堤无津川的别墅)的人。其中有个美国人认识我,还知道我的代号'Rye'。我没见过他,让朋友调查了一下,他是马里兰州的一个银行职员,两年前伙同其他人抢银行后一直在潜逃,试图通过一艘货轮偷渡出海,那条船最终意外沉没了,据说无人生还。”

“马里兰州……”诸伏景光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有点诧异,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那可不是组织的势力范围。”

“那地方可不平静,”赤井秀一靠着桌子,看动作他本想点根烟,但想到这里是工藤家就没这么做,很自然地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他的前半生也看不出跟组织有任何联系,逃亡的时候也没有经受过训练的半点可能,但我今天遇到的是个老手,擅长反侦察和狙击——当然,他不如我。”

这种事就不用强调了,莱伊。

诸伏景光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的脸上已经写了这句话,赤井秀一非常坦然,并且再说了一遍他才是组织最厉害的狙击手,于是诸伏景光就说是是是,能跟琴酒对狙把他气疯(*Zero后来跟他说的)的FBI王牌狙击手“银色子弹”。

赤井秀一非常受用。

他洋洋洒洒地说明了早上去酒店接朋友(FBI)偶然遇到(花时间调查)那几个人并意外起冲突(突入房间)的场景,完全无视了诸伏景光“我们都这么熟了你直说是FBI还是MI6不就行了”的眼神,说:“还有一点,如果他是后续看到我的资料,就会叫我赤井秀一而不是莱伊,组织的人可不喜欢这个称呼。”

背叛者的代号?那种东西接下来十年或者二十年里都不会有人再用,赤井秀一后来见到的组织成员,除了卧底时期就认识而且关系特别好的老熟人,都会直接喊他赤井秀一(比如苏格兰,你看降谷君就直接叫他赤井秀一,非必要不叫代号),至于莱伊这个代号,基本上是知道就可以的地步。

诸伏景光听他说完,先是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问:“所以,你有什么猜测?”

赤井秀一开始翻他跟贝尔摩德的聊天记录,说:“很久以前,我跟贝尔摩德交涉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一个设想……”

他找到了那几条短信。

当时他刚把琴酒从鹤鸣港附近的海里捞上来,就接到了贝尔摩德的联络,以及降谷零让他应付一下贝尔摩德的托付。

他就随手编了一个看起来合理可信的剧本,后来贝尔摩德没问过他,可能是真的信了……吧,不可能吧?

原话是这样的:

「你去过第十六研究所吗?两年前我在一次任务期间接触过这座研究所的研究员,得知组织有做过记忆存储和数据人格相关的实验,但提取记忆需要摘取本人的大脑。」

「我怀疑苏格兰的尸体被用来做了这项实验,而现在的“小苏格兰”是有他部分人格和记忆的克隆人。」

诸伏景光看完,沉默。

赤井秀一:“其实第十六研究所里没有相关的实验,但我也不是凭空编造的,我在卧底期间确实得到了类似的情报,不过据说这项实验一直没能成功。”

诸伏景光:“……”

赤井秀一:“我怀疑组织的实验其实成功了,他们研究出出了能用克隆体乃至适配的其他人身体复活的方法,今天我见到的人就是其中之一,他本身可能是组织里认识我的某个成员,死亡后被保存下来,然后被‘复活’了。”

诸伏景光:“…………”

赤井秀一:“但我是相信你的,苏格兰。”

他说到最后发现了诸伏景光表情的异样,诚恳地表达了自己对前同事的信任,毕竟诸伏景光不是什么克隆体,他就是吃了APTX4869变小的苏格兰,药还是琴酒亲手喂的。

可诸伏景光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雾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但那笑很浅,有些不明的意味在里面,赤井秀一一时间没看懂他的笑是什么意思。

诸伏景光问:“莱伊,你想知道……四年半前,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暴露卧底身份的吗?”

这是一件没人知道的事。

就连降谷零也不清楚诸伏景光身份暴露的真正原因,但卧底翻车这种事常有,行动、信念、接头的线人、没处理干净的资料、过去认识的人、偶然暴露的情感甚至乌龙一般的意外都有可能会造成这种结果,因此“苏格兰威士忌”的暴露就被当做是一场意外、一场线人被调查到、行动异常而被发现的意外。

可事实并非如此,有些事只有诸伏景光和他已经死亡的前上级知道,而在他“死去”的三年里,这位上级已经殉职,于是这件事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秘密。

原本他复职后,应该跟新的上级交代这份情报,但因为Zero的事,这位新上级对他的态度相当警惕,刚好诸伏景光也觉得这位新上级的位子坐不了多久了,就……就将事情越级汇报给了他更熟悉的上级的上级,老领导说暂时没有跟那边(公安)交接这些情报的必要(其实两边关系并不好),最终这些情报随着组织被摧毁而归档,被封存在警视厅公安部的卷宗里。

窗外依旧下着小雨。

米花町2丁目的街道很是安静,这是四月初,春假刚刚结束,学生们已经去上学的时间。居民区没有几个行人,就连远处的商业活动也因为下雨而早早收摊。

“就连Zero也不知道这件事。”

“涉及到他?”

“不,只是部门之间的协调问题,这件事涉及到另一名公安警察。而且在当时看来,这是跟组织无关的事件,鉴于组织已经被摧毁,警视厅这边不想跟他们过多交涉。”

“在当时看来……所以其实还是有关的喽。”赤井秀一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做好了听的准备。

诸伏景光脸上挂着属于苏格兰的笑:“在你提到‘那个’之前,我也认为它们完全无关。”

赤井秀一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诸伏景光略微回忆了一下,就开始讲述四年半前的那个冬天里发生的事。

“那时候,我认识了组织的一个叛徒。”

2005年。

诸伏景光在美国马里兰州执行任务的时候,跟搭档(观察手)一起接到了一项追杀组织叛徒的追加任务。

在任务途中或者刚结束的时候接到新的任务这种事其实很常见,特别是在朗姆手下做事的时候,朗姆从不体谅打工人的辛苦,不过相对的,任务给的钱很多,所以也没什么人会抱怨。缺钱的亡命之徒如此,追求刺激的人如此,卧底更不会介意能得到更多情报的机会。

根据朗姆给出的情报,这个人代号内格罗尼(Negroni),在2003年从组织叛逃,但并非卧底,叛逃的原因是……

他在跟琴酒去特里尔执行任务的路上向琴酒大喊“琴酒,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爱?!”并袭击了波本,随后被德国警察铲走,当时他们的任务地点是一个侦探聚会的现场,事后清点人数的时候德国警方发现他失踪了,应该是逃离了特里尔,组织也再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这个人是朗姆的人,琴酒回去后嘲讽了朗姆,于是朗姆大发雷霆,让人去搜索他的踪迹,可最终一无所获。但就在不久前,朗姆的人发现他在美国马里兰州,并且就在诸伏景光和观察手执行任务的地点附近,就指派他们两个去杀死组织的叛徒。

当时朗姆在那位先生面前犯错,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这个叛徒的事就成为了朗姆注意的对象,如果不能解决这个人,他在那位先生眼里的地位就会一再下降……虽然暂时不至于被换掉,但朗姆绝不愿意看到这种事的发生。他提前派人去确定了目标的具体位置,并为诸伏景光准备了充分的条件。

但狙击还是失败了,因为就在他们即将动手的时候,内格罗尼被当地警方发现,并向另一个方向逃亡。

朗姆相当生气,让他们继续在这座城市里待机,并寻找内格罗尼的下落。

按理来说这不是苏格兰的活儿,但这里不是组织的地盘,展开调查很困难,当前又没有专职情报的好手在……你说波本?当时他忙着给琴酒送圣诞礼物呢。(幽幽)

于是诸伏景光和观察手也在城市里寻找,但并没有一些值得关注的线索,负责情报的人也没有传递来消息,不过一个很意外的巧合打破了这个局面。

观察手在出门买饭的时候紧急给诸伏景光打电话,说他看到了目标,但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适合狙击,诸伏景光赶到的时候观察手已经被杀死了,而代号为内格罗尼的男人正在跌跌撞撞地往外逃。他追上去,跟对方纠缠到了河边,却遭遇了爆炸,就在那一片火光中,那个男人忽然发起疯来:

“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消失了,我不想死,你是——你是,组织的人,救救我,救救我!”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甚至抓住了诸伏景光的衣服,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他说他是内格罗尼,他不想死,他要回到组织,他现在就要死了,那些人、那些人——

内格罗尼反复说着支离破碎的语句,诸伏景光也没从他的话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唯一可能肯定的是这个人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卧底的敏锐触觉让他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于是他就借爆炸的火光把内格罗尼带了回去,带到了新的安全屋,并且暂时没有告知组织。

他告诉组织观察手死在了跟目标的战斗里,他追踪失败,朗姆说让他别追了,组织的狙击手都是很宝贵的,特别是苏格兰这样情绪稳定的狙击手。朗姆说会派其他人继续调查,并给诸伏景光打了一笔钱,说是这期间就当是休假。

诸伏景光欣然同意。

随后他去检查内格罗尼的状态,发现这个人正在高烧期间,看起来就像是疯了,但偶尔又很清醒。

这个人有时候称自己是内格罗尼,记忆停留在组织时期;有时候又说他是一个橄榄球教练,被组织抓去做实验,他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组织里还有他的的妻子,他要回去;还有时候对诸伏景光说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当实验体了;很少的时候会保持清醒和冷静,问诸伏景光是不是跟他白天杀的人一伙的。

诸伏景光找来了附近的地下医生,医生说他的精神支离破碎,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

“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谁?我是被神选中的人,我会回到天上,我会前往彼处,我会——”

啪的一下,诸伏景光就给他打晕了。

目前得不到什么有效的情报,他只能判断这个人经受过某种折磨,甚至可能产生了人格分裂,内格罗尼说的什么橄榄球教练多半是成为组织成员前的身份。

诸伏景光现在有两种选择,将这人交给他的线人,或者美国的机构,他们应该乐于接收这条线索,至于日本公安……在马里兰州这种地方属实没有冒险的必要;另一种选择是将死的或者活的内格罗尼带回组织,交差,考虑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最好是给个死的。

不过就在他准备做出选择的时候,有人循着线索找来,触动了诸伏景光留下的暗哨,他撤退得有点晚了,跟那些人对上。他本以为那是当地警察或者FBI,但实际上不是,幸好这会儿内格罗尼那个能打架的人格上线了,疯狂地跟这些人战斗,并把诸伏景光视作组织派来救他的同伴,杀出重围。

后面警察包围了那些人,诸伏景光跟内格罗尼逃出了那片街区,但内格罗尼环顾四周,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又开始发起疯来。

诸伏景光想办法控制住了他,给组织打电话,说自己找到了人,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继续隐藏,必须请求组织的协助——公安在附近确实有帮手,而且已经赶到了,但诸伏景光并不想消耗公安的力量,目前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危及,最好还是让组织的人掺和进来。

组织的人来得没那么及时。

诸伏景光打完电话回去,发现内格罗尼已经跑了,他追上去,却发现内格罗尼要去的地方就是他们之前驻足的位置。他制服了内格罗尼,要出去的时候却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附近都有视线,而且可能还有狙击手同行。

内格罗尼抱着脑袋说“你要出卖我,你要把我出卖给他们吗”,而就在这个时候,也有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围了上来,找到了他们。

诸伏景光深深吸气。

刚好,他穿的也是黑衣服,听朗姆说这是他们的企业文化,能增加凝聚力。爱尔兰(十三世)说凝聚个鬼,那是因为组织有一整条做黑衣服的生产线。

他站起来,对那些人说:“实验体已经抓回来了。”

诸伏景光凭借自己卧底的优秀经验,成功混进了对方的研究所,甚至偷偷用手机发了消息报了警,还把手机给扔了。看得出来这个研究所的警卫、研究员和外勤抓人的根本不是一批人,互相也不认识,才让他蒙混过关。

或许平时这里有相当严密的出入机制,但那些人看到被他制住的、全身是血还在发疯的内格罗尼,以及看起来有点狼狈、外套口袋被划破的诸伏景光(这个是他刚才划的),就让他先进去了,身份的确认也只是门口的人多看了他两眼,另一个人说别看了,这肯定不是条子,一看就是亡命之徒,快让他把实验体送进去。

诸伏景光顺势问:“要不然你们来?”

也许他看起来不是很想混进研究所,甚至真的想放手(因为他确实不想毫无准备地进去),警卫的怀疑被进一步打消,检查了他身上除了枪和子弹没有别的东西,就赶紧让他往里走了。

研究所里面一片混乱,看得出来他们在一两天前刚刚经历过一场事故,甚至还没收拾好。此刻出来迎接他的是个戴着眼镜的研究员,等级应该不低,但也没高到哪里去。对方尽量离他远点,说你跟我来,跟我来就好,失败的实验体本应销毁,但他是目前我们唯一的样本,先把他放在隔离箱里。

研究员嘟囔了两句,但可能是因为他们有内部条例,并没有涉及到关键的部分,不过他嘟囔的内容对诸伏景光来说还是有点价值的,他们提到了“组织”,以及“植入失败”。

诸伏景光就以抱怨工作的口吻跟他聊了两句,套了点话,得知这里是属于“尤克特拉希尔(Askr Yggdrasills)”组织的一个研究所,而所谓的实验,是“本世纪和下一个世纪最伟大的研究”。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外面的警报声就响起来了——有人入侵。好,很好,入侵者不就是他吗?

趁研究员还没反应过来,他挟持了这位研究员,问最近的出口在哪里,研究员傻了,他就没想到有人真的潜入进来,被诸伏景光挟持着往回跑的时候都还没回过神。

随后他喊:“里面是没路的,里面是——”

没等他说完,诸伏景光就把刚才放置内格罗尼的隔离箱,准确来说是个两米高的隔离房间打开了,他看到了研究员的密码,并记了下来,就算那么长一串,对他来说也属于卧底的基本功。

内格罗尼显然还没冷静下来,但诸伏景光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已经找到了应对他的方式,很轻易地就把这个暴躁人格的内格罗尼骗到了警卫追来的方向,接下来他对研究员说什么出口都可以——门、窗户、通风管道或者别的什么。

他挟持了研究员,但这里确实没有能出去的地方,一切都被封死,于是他转身进了仓库,反锁了金属大门,听到外面的人似乎想强行把这里炸开。仓库的窗户虽然被封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往外逃的可能。

研究员都快哭了。

诸伏景光说没关系,你们做这种研究的时候早就想好了死的可能吧,不用担心,只是早死一点。而且警察马上就会来,也许我们不会死得那么快。

他之前用手机报警,不过报警的内容并不是关于研究、内格罗尼和某个组织,而是最近让马里兰州警方很头疼的毒品交易案件,警方焦头烂额,得到消息后一定会很快来调查,虽然不至于马上进来,但牵制住他们、让对方暂时不敢直接在里面引发爆炸却是能做到的。

诸伏景光拆开了仓库窗户的隔层,却发现这下面的墙面另有玄机,似乎是某种特殊材料制作的,但他来不及分辨。

这里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逃出去,遮光隔层后面是难以砸断的金属栅栏,诸伏景光环顾四周,发现仓库里放的是仪器、资料和一些看不懂的药物。

“你是警察?”

“不,我是组织的人。他们不是说了吗,亡命之徒。”

虽然跟你们其实不是同一个组织。

“那你为什么要闯进来,啊,难道是因为主任跟上面申请增加实验素材的事……我记得他们说要从外勤人员随便挑……”诸伏景光还没说什么,吓坏了的研究员就已经自己找到了理由。

研究员躲在墙角,牙齿打架,显然是被吓怕了,也可能是刚才被诸伏景光威胁了一下,被子弹打中了手臂。

诸伏景光将这个研究员知道某些情报的概率继续上调。

他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马里兰州的警察给他争取了一点时间,但也只是喘息的空隙而已,于是他回到研究员身边,说:“那你一定也知道我想要什么。”

研究员左看看右看看,显然诸伏景光的问题难住了他:“实验?报仇?还是……不不不、我根本做主不了那种事,你要推迟实验?不可能,组织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还是说你想要药剂?只要你能成为药剂的适格者,他们就不会让你死,但是用那种药的人基本上都死了!”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哪种药剂?”

研究员一时卡住。

几分钟后,诸伏景光找到了仓库里放药剂的加密柜子,用枪直接打开了复杂的锁,也完全不在意尖锐刺耳的报警声。研究员说这是上一批次的药剂,因为不够稳定被确定为失败品,丢弃在这里,至于药剂本身的用途……

他们的研究遇到了瓶颈,药剂是另一个研究所研发的能提升身体素质、对人类本身进行改造的成果,不算完成品,死亡率很高,但他们这边的死亡率也很高,主要是因为实验体的强度不够,所以主任就从隔壁实验室要了一些半成品来。

但上一批是有些问题的,他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却知道这些药剂可能让人发疯,就跟他们的实验一样,如果这个入侵者使用了药剂,还没到死的时候就把他杀了怎么办?他还不想死!

“等等,你——”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亡命之徒。”

那个黑发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说完,就把针尖扎进了自己的手臂,随后将液体推了进去。

明明应该是很痛苦的场景,甚至额头都沁出了冷汗,那个年轻人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笑了一下。

漫长的反应期过去,诸伏景光也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好在他做过各种准备,也将地点通知了公安,而且这次的事也不会牵扯到Zero。他扔掉针管,拍拍手,说:“看来我赌赢了。”

研究员看着他的动作,恍惚了很久,才喃喃地说:“真是疯子。就跟二十年前那个……”

诸伏景光问:“谁?”

研究员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半晌才说:“二十年前,不,准确来说是十八年前,也有个男人潜入了我们组织的研究所,他炸毁了整座研究所,并烧了所有的资料。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逃不出去的时候,他对自己使用了研究所正在开发中的未知药物……”

他的话没说完,仓库的门就被炸开了。

那个组织的人冲了进来,冰冷的武器对准了他们两个。研究员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就在那些人要开枪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入侵者忽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研究员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起来:“住手,不要开枪,不能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