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前。
宫野志保终于等各方面协调好, 带着她的研究资料去了美国。日本公安和CIA跟那位老师进行了交涉,确认了相关事宜,签署了相关的保密协议, 至少安全方面是有保障的。
作为核心研究员的她, 只需要带着她自己的人过去就可以了——虽然她很想让那位老师来日本,公安方面也是这么想的, 奈何那位老师跟她认识的时候就腿脚不灵便, 过了几年非但没有见好,还更严重了,于是在研究方面陷入瓶颈的她决定去美国找老师。
至于老师的身份……他是斯坦福医学院的教授,这几年都有公开的活动轨迹, 从未出国, 也没有跟疑似组织成员或FBI的人接触过, 研究项目也是生命科学相关的, 连CIA的人看了都说非常安全!
于是宫野志保就来了。
她拖着行李箱, 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师,老师坐在轮椅上跟她握手, 说我们很快就能看到成果的。
宫野志保笑着说老师,你还没看我带来的资料呢, 怎么就能说马上会得出成果呢?而且提供样本的人暂时联系不上, 我们可能会遇到一些新的问题……
老师也笑了, 对她说:“没关系, 他在我们手上。”
宫野志保:“……?”
不是,等等, 老师你刚才说了句什么?
她觉得自己刚没听清, 又问了一遍,老师也就重复了一遍, 于是宫野志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来之前,她刚从波本那里听说了琴酒失踪的消息,还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现在好了,不用找了,已经找到了。
宫野志保的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论如何而也挪动不了分毫,莫大的恐惧从她的心底升起,就连呼吸声里也带着恐慌。她想到自己从日本来旧金山的整个过程,告诉自己要冷静,佯装镇定地问:“为什么?这里是哪?你到底是谁?你们背后又是谁?”
“明日微光生命科学研究所,”老师指了指门口,对她说,“我是你的老师,至于我背后的老板是谁——曙光基金会,投资人希望我们能联手完成这项研究。”
“研究?开什么玩笑——你开什么玩笑!我是不会帮你们的!”宫野志保提高了声音。
老师过于冷静和理智的答复让她意识到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陷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琴酒被人盯上?她获得代号?还是说他们的认识本身都是被设计好的?
骗子。
这个世界上都是骗子,宫野志保想,她得想办法逃离这里,这些人需要她的研究才能,短时间内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就像在组织里的时候一样,她只需要——
“不是帮我,宫野,我们在帮黑泽先生。在这方面我们没有分歧。”那位老师说。
宫野志保死死地盯着他看。
老师依旧坐在轮椅上,和蔼地跟她招招手,说:“这不是绑架,宫野,研究所不会限制你的行动,你可以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不过如果有人找到这里,他会怎么样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这不还是威胁吗?!
宫野志保想,她认识琴酒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
公安的人已经离境,现在负责保护她的是CIA的人,你们敢说CIA跟这家研究所背后的人没有关系?!这种鬼话谁会信啊!
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要见到他。让我见他。”
至少要知道琴酒确实在他们手上,不然不是白被骗了吗?!反正她只会做APTXA4869的逆向研究,其他的就算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干!
“关于这点……”老师顿了顿,才说,“我不能做决定,我会向基金会询问的。”
好,好,听起来更像是空手套白狼了。宫野志保想,要不是琴酒确实失踪了,她真的就要一个电话打到世界各国的情报机构,让他们六大组织围攻光明顶了。
现在她攥着手机,终归还是没把电话拨出去,在老师的注视下,她冷静地说:“老师——看在以前的份上,我继续叫你老师吧。你们把我骗到这里,让我跟你合作研究,又做出这种态度,这让我很难相信你们。至少拿出点诚意来吧。”
老师脾气很好地回复她:“你想要什么,或者想知道什么?”
“你说的‘投资人’是谁?就是抓走他的人吧。我可以跟你们合作,但至少要告诉我在跟谁合作。”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宫野,这些年来我专注于学术,基金会是给我提供资金和环境却从不干扰我研究的合作伙伴。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投资人的名字,他叫维兰德(Wieland)。”
“……”
宫野志保抱着脑袋,缓缓蹲了下来。
维兰德?维兰德这个名字……她那天跟踪琴酒出门的时候听到过。但是,维兰德不是死了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用维兰德的名字。”
“维兰德已经死了,而且他也不会希望我继续用他的身份。”
8月12日,赤井务武拉开诊所的窗帘,开始了赤井医生(有证版)行医的崭新一天。
小镇人口不多,来诊所的病人更是没有几个,这份工作跟没工作差不了多少。今天早上难得来了一位,赤井务武把人送出门,转身就看到黑泽阵坐在地下室楼梯的最上一级,正在喂那只小乌鸦。
银发少年背对着门口照进来的日光,把手里的小果子放到小乌鸦面前,明明是温馨且富有童趣的画面,却颇有一种“请你吃了你敢不吃就死定了”的感觉。
果子是前天邻居送来的,说是去山里采的,没有毒,很甜,小孩子应该爱吃。
赤井务武检查过后就原样给了黑泽阵,黑泽阵没什么表情地咬了一点,剩下的都用来喂乌鸦了。
他喂完乌鸦,拍拍手,问赤井务武:“早饭吃什么?”
“继续喝粥。”
“……喝到什么时候?你不腻吗?”黑泽阵微微皱眉。赤井务武再不腻,他就要对甜味产生心理阴影了。
但很显然,赤井务武没有改变菜单的想法,跟他说:“等你能吃别的东西再说。”
只能往粥里加一点容易消化的东西,这是极限,不能再多。
黑泽阵的表情显而易见地不满起来,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抬手放走小乌鸦,直接回到地下室去了。
上午的阳光太耀眼,起码对他的眼睛来说是这样。黑泽阵站在地下室昏暗的环境里,好一会儿才能看清房间里的东西。
怕光?
倒是挺适合他这种人的。
黑泽阵对他现在的状态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反正都是养伤,他自己很清楚眼睛弱光是频繁用λ-AP13的潜在后遗症之一,当然后遗症也不止这点,左右影响不到平时的战斗,他就没怎么在意。
现在就连打也用不到他,那这些东西就更不用他管了,反正有人会治,比他自己上心得多。
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一本有些年头的童话,就坐在椅子上,打发时间到早饭做好。
按理来说这样平静的生活应该很无聊,但彻底没事需要做的时候,他反而会觉得怎么样都可以。
早饭的时候赤井务武提起了药的事。
“后勤那边做了试用的药物,但他们也不清楚具体能有多少效果,要不要吃看你。”
“副作用呢?”
黑泽阵听赤井务武的语气,就知道那些研究人员研发出来的药物是有点问题的。
不过这么短时间里就有了初步的方案,他也觉得有点意外——大概是合作的双方本来就有各自的思路,刚刚整合了想法进行了一次谨慎的尝试吧。
但,这种情况下制作出来的药物,肯定是不稳定的、没能接受长期试验也没有保障的。
他这么想着,赤井务武果然回答:“短期副作用会有一点,主要是身体反应和记忆方面的。药物研究以长期见效为基础,尽量让治疗温和一点。”
黑泽阵说那可以,我还挺期待它能损伤记忆的,而且雪莉总不至于给我下毒,如果我死了那她就赚了。
他说到最后还笑了,但赤井务武完全笑不出来,就在餐桌上叹了口气。
黑泽阵又问:“雪莉怎么样了?”
他不觉得雪莉被骗来后会老老实实地做研究,就算是在组织里的时候她也三天两头想出去玩,恐怕刚到美国没几天就发现不对了。饶是如此,恢复用的试作药已经做出来了,那就说明赤井务武用某种手段“说服”了雪莉。
但赤井务武的回答是:“在做研究。”
黑泽阵完全没信他的鬼话,就看着赤井务武,问:“她能听你们的话做研究?”
“她,”赤井务武停顿了一下,才说,“真的在专心做研究。”
他没说谎。
事情的真相令人暖心——
到美国的第一天,宫野志保在生闷气,躺在研究所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挣扎了一整晚,一直纠结到第二天天亮,最终给波本发了一条消息。
准确来说,她最终决定不发了,但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刚好有人敲门提醒她食堂的早饭时间,于是她手一滑,就把姐姐昨天晚上发给她的狗血剧推荐转发给了波本。
是的,她把《豪门真假少爷:用假身份夺取财团后发现我才是真少爷》的烂片推荐给了波本,而且这电视剧最新一集的剧情简介还挂在上面:「假少爷失踪后,真少爷发现他竟然是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他追悔莫及,伤心地跳下悬崖,意外发现了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籍……」
几秒钟后,波本给她回复了一个问号。
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我必不可能再被人骗走”撤回了一条消息。]
她镇定地跟波本说转错人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然后同手同脚地去了研究所的餐厅。
早饭很好吃,规格很高,看得出来这里的研究员都胖了,她老师也胖了一圈儿。
宫野志保决定先摸清楚这个明日微光生命科学研究所的情况,然后去救不知道被困在哪里的琴酒。
没错,轮到她拯救琴酒了!
那这天黑泽阵在哪呢?
在美国东海岸的一座轮船上,在睡觉,睡得很沉。
第三天,宫野志保在调查研究所,黑泽阵在睡觉。
第四天,宫野志保在看实验报告,黑泽阵在睡觉。
第五天……
不管宫野志保在做什么,反正黑泽阵是在睡觉的。
而就在宫野志保没找到什么线索,就快要耗尽耐心的时候,老师的另一位学生兼助手找到了她,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身上缠着绷带,满身血和伤痕被束缚在实验台上的银发少年,宫野志保看完就沉默了,助手收起照片,对她说:“宫野,别犹豫了,有人在等你。”
助手是她的高中同校同学,当年在这位老师的课题组里认识的。他说得恳切,于是宫野志保再也没调查什么,闷头去做研究了。
她离开后,老师问助手:“照片哪来的?”
助手:“PS的。基金会说进度不能再拖了,让我找办法吓一下她。喏。”
原图是银发少年睡在轮船的房间里,翻了个身把自己摊开的照片,当时助手去给他抽血检查,就顺便拍了这么一张。至于剩下的部分,全靠他高超的修图技巧。
老师回忆起前段时间学校领导没来开会却还是出现在照片上的神奇事件,以及他的学生担当新闻部主席的事实,终于发现了一些真相,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她没看出来?”
助手信誓旦旦地说:“她三天没睡好觉了,现在连韭菜和水仙都分不出来。”
当晚,研究所的餐厅因错把洋水仙当成韭菜包饺子端上餐桌,导致大半人被紧急送往医院,经调查,事故原因是厨师路过听到这位老师和助手谈话,误以为有人思念家乡想吃韭菜饺子,就派了一位在研究所实习的中国留学生出去买韭菜,结果买回的是超市里跟韭菜放在一起的洋水仙叶子(PS:有毒)。
而整件事发生的时候,宫野志保都在研究室里看之前的报告,对此完全一无所知。
等到第二天,助手跟她说“人不能做坏事啊,骗人真的会遭天谴的”,她看到助手苍白虚弱的脸,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此时,黑泽阵还在睡觉。
宫野志保决定先做让黑泽阵的身体恢复的药物研究——包括APTX4869和λ-AP13,至于这个研究所和她的老师有什么阴谋,这种事之后再说。
她不能拖时间,因为琴酒就在他们手里,而研究所里都是有能力的人,一旦敷衍了事就会被看出来,到时候不知道琴酒会被他们做什么;如果他们真的另有所图,等到这两种药物的恢复方案真正做出来,也该露出尾巴了。
但宫野志保相信,等那个时候,其他人就能找到他们了!就算找不来,琴酒能恢复的话也该来救她了吧?!她只是个柔弱的科学家,没有他们那样的力量,不会真有人等着她大杀四方过五关斩六将去救琴酒那个混蛋吧?!
宫野志保认真研究第一天,黑泽阵抵达洛杉矶附近的小镇,在睡觉。
宫野志保认真研究第二天,黑泽阵在地下室的床上睡觉。
宫野志保认真研究第三天,黑泽阵在地下室的椅子上睡着了,被挪动到了床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差点没认出人,又跟赤井务武打了半架。
第四天,也就是8月12日的清晨,宫野志保熬了个通宵,把手里的试管对着阳光,一边看散射的光线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琴酒,你最好给我没事。”
她鼓起脸来,又吐掉气,去把临时做出来的东西压成药片——她不想看到琴酒身上的针孔了。
小时候她偶然见过一次被乌丸叫去实验室回来的琴酒,手臂上青黑色的点状痕迹密密麻麻,但琴酒意识到她在看,只是毫不在意地将袖子放下遮住伤痕,说「没事,你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但你姐姐不一定」。
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就是恐吓,起码小时候的她被吓到了,但现在想来,琴酒这人可能只是在实话实说。
后来她知道了琴酒的身份,没那么怕了,但那个画面依旧停留在她的记忆里。所以她给黑泽阵准备药物的时候,就没做过针剂,她看了就犯恶心。
“会有点副作用吧……”老师的助手还在翻看药物的资料,有点不确定地说。
听他的语气,好像比她还关心琴酒的身体一样。
宫野志保有点不快地回答:“会有,会犯恶心,吃不下东西。反正他也不用自己进食吧,这点小问题等于没有。”
她转身出了实验室,而那位助手对着厚厚一叠资料看了很久,才吸气,捂住了脸。
“我记得维兰德先生上次说他在给孩子做饭……”
坏了。
要不然还是跟宫野说实话吧,其实她要救的人根本没有危险,被当宝贝捧在手心里呢。
只是这点涉及最高程度的保密协议,如非遇到大问题,是绝不可能说的。
助手怀着忐忑的心情把事情告诉了老师,老师沉默很久,联系了正在做早饭的赤井务武。
赤井务武:……
行。
他没有对副作用发表任何意见,但助手就是觉得,“维兰德先生”的心情肯定不会好。
事实上,当赤井务武听到黑泽阵说“雪莉总不至于给我下毒”的时候,他很想说,也差不多了。
临近中午,有从城里回来的货车顺便带来了包裹,里面是后勤人员寄来的试作药,这种原始的快递方式让黑泽阵动了动嘴角,但他还是没说什么,毕竟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把咖啡色的药片摊在手里,仿佛能从中看到雪莉的脸。他没犹豫,就把雪莉的脸吃了(?)。
午饭。
黑泽阵依旧在喝粥,除了问赤井务武什么时候能不喝粥外,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赤井务武沉默了一会儿,没回答他。
他看着黑泽阵吃东西,又想起来维兰德的儿子不喜欢被人盯着,于是他靠着餐桌点了根烟……哦,他又想起来维兰德的儿子不喜欢他抽烟,于是他就拿了张报纸。
等黑泽阵吃完,他才把目光放回到黑泽阵身上,用很平常的语气问:“没问题吗?”
“没。”
黑泽阵已经站起来要走了,却又敏锐地意识到赤井务武哪里不对劲,于是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赤井务武才放下了拿倒的报纸。
他用好像非常让人信服的语气说:“倒着看报纸是MI6特工的基本技能。”
黑泽阵说嗯,所以你刚才想说什么。
赤井务武把报纸扔在桌子上,说:“从明天开始你做饭,你是在养伤又不是废了。”
黑泽阵:“……”
他看着已经上楼去的赤井务武,啧了一声,去收拾桌子。
被看出来了。
从窗户的倒影里能看到他自己的脸,没什么表情,跟他小时候差不多。他强忍着没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虽然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更不可能是一件让人高兴的好事。
赤井务武做的东西,他果然还是不能吃。但他明明一直装得很好,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晚饭。
黑泽阵做了晚饭,然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问赤井务武能不能采访雪莉做出这种东西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赤井务武说志保可能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绑架你的人还能给你吃饭。”
赤井务武看着桌子上黑泽阵做的晚饭,心想,准确来说是绑架犯在吃受害者做的饭,而受害者本人明明做了这么多还是只能喝粥。
黑泽阵给雪莉的制药水平打了个大大的差评,然后说:“我没被绑架。”
赤井务武的回答是:“嗯。”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外面那些人都在找你,你被绑架的事快全世界都知道了。
或者说,到现在还不清楚情况的,就只有刚从沉睡中醒来不久的黑泽阵一个人了。
……
当晚,宫野志保收到了差评。
她沉默了很久,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药物订单的评价页面,问助手——她的高中同学:“这还有评价?”
助手面对她的表情,试图进行一个解释:“呃,试药人员给你的评价。”
宫野志保当场冷下脸来:“你们找志愿者试药了?”
那些药物虽然已经最大程度地降低了对身体的损害,但也是针对使用过λ-AP13的人准备的,普通的志愿者服用根本看不出效果,而且还可能有反作用。
但如果他们先做了λ-AP13相关的实验,筛选出能用这种药物的人群,再研发消除副作用的补充药剂的话……哈。
宫野志保自己都是被骗来的,她根本不相信这些人还能有所谓的底线!
助手眼看着她不知道要想到哪去了,把评价页往下翻,给她看最后面的签名:“……黑泽先生给你的评价。”
宫野志保:“……”
见鬼,真的是琴酒的签名。
神经病啊!为什么你被绑架的时候还能给我做的药打评价啊?!评价就算了,你还要给我差评,这是对我科研水平的侮辱!
助手看到宫野志保的表情越来越不对,有点担心这位小他好几岁的天才科学家,就说要不然宫野你回去休息,老师刚刚跟其他人去吃烤鳄鱼,食物中毒昏迷住院了。
宫野志保却一撸袖子,说不用了,把老师叫回来加班,他这么年轻还没做出多少成果,怎么睡得着的!抽血的样本呢,我要看到结果,今天就做出新的方案来!
助手:“……”
助手:“没采样,他说没吃好饭没心情抽血。”
宫野志保:“……?”
琴酒,你真的是被绑架了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啊?啊?琴酒,你说话啊琴酒!你再不说我要报(日本公安的)警了!
……
此时,被绑架的黑泽先生正在被小乌鸦投喂。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终于可以坐在窗边,借着柔和的月光看向窗外。诊所在镇子最外围,能看到寂静的街道,也能从另一侧看到森林和原野。更远的地方还有雪山。
虽然门一直开着,但他和赤井务武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赤井务武不会锁门,他也不会离开诊所的范围。
窗外的枝头传来呱呱嘎嘎的叫声。
黑泽阵抬头,看到几只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正在好奇地看他,而那只胆子很大的小乌鸦从树梢间飞回来,叼着一枚让人觉得很眼熟的果子,放在了他手心里。
小乌鸦用羽毛蹭蹭他的手,虽然黑泽阵听不懂乌鸦语,也看不懂乌鸦的眼神,但他确实感受到了某种……期待。
“太甜了,不吃。”
他把果子放到窗边,但小乌鸦不依不饶地再把果子叼起来,放到他手上,他头上,他衣服里……
最后黑泽阵忍无可忍地拎着羽毛把小乌鸦捏起来,看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乌鸦吓得收起了翅膀。
窗外的乌鸦们也在这一个瞬间四散飞走,就像同时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只留下几根尚未落地的羽毛。
“……”
黑泽阵放开了手,张开手指看自己的手心,糟糕的心情写在了脸上。小乌鸦抖抖羽毛,又把果子放到了他手的正中央。
小乌鸦:期待,期待。
黑泽阵:“蠢货。”
他没跟这只小东西继续折腾,但也不想吃东西,就把那枚小果子丢到了装了威士忌的酒瓶里。
小小一个,就这么摆在窗台上。
“你真要养它?”
赤井务武从楼上下来,就看到这一幕,虽然他觉得黑泽阵应该只是太无聊了,但维兰德的儿子能有点事做也不错。
果不其然,黑泽阵的回答是漫不经心的“打发时间”,他还捏着小乌鸦的翅膀,拿赤井务武的手机拍了张照片。
嗯,被捏住所以显得很乖的小乌鸦,以及窗上泡了一颗黑色果子的黑麦威士忌。
“留作纪念。”
黑泽阵拍完照片就把手机还给了赤井务武,就算他拿的时候赤井务武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但他也没用手机做别的。
赤井务武看着那只乌鸦,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养乌鸦。”
毕竟那个组织——乌丸集团,以及乌丸莲耶本人,就是代表了乌鸦、乌鸦的家族,以及像乌鸦一样的阴影本身。
黑泽阵的语气很轻松:“都是吃别人的尸体长大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东西。而且不是我要养它,是它要跟着我。”
赤井务武看着他,想说什么,咽回去了。
黑泽阵又说:“我在东京还有只乌鸦,一直跟着我。”
还有两只小猫,应该都在风见那里,黑泽阵一点都不担心猫没有被照顾好,他比较担心的是等回去的时候猫又变肥了,到时候往他身上爬重得很。
赤井务武也知道那两只叫波本和莱伊的猫,作为Rye这个代号的拥有者之一,他决定暂时不发表评价。
“那只乌鸦叫什么?”
“没起名。”
黑泽阵把小乌鸦放走,说既然这样,问问你儿子,让他给两只乌鸦起个名吧。他不是不来吗,这点事总办得到吧。
赤井务武:……
他真问了。
不过用的是黑泽阵的手机号码——赤井务武在美国联系了在丹麦拿着黑泽阵手机的人,询问了身在伦敦的赤井秀一,让他给在东京和洛杉矶附近的两只乌鸦起名。
第二天清晨,他告诉黑泽阵:“秀一说给这两只乌鸦起名叫波本和贝尔摩德,以此来纪念已经逝去的组织。”
和虽然没有直接提及但确实存在的组织亲戚关系。波本和贝尔摩德,日本乌鸦就叫波本,美国乌鸦就叫贝尔摩德,刚刚好。
黑泽阵:“……”
黑泽阵:“他忘了我的猫也叫波本了吗?”
赤井务武:“我也这么说了,他说既然重名,只好把乌鸦的名字改黑雪公主和睡美人了。”
然后日本乌鸦叫黑雪公主,美国乌鸦叫睡美人。
黑泽阵:“…………”
那不还是波本吗?而且还加了莱伊。还有,赤井秀一,你一定要把白雪公主改成黑雪公主吗?波本到现在没找到机会杀你,一定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吧?
他把赤井秀一起的名字通通驳回,打了差评,说这样,以后这两只乌鸦就叫大黑和小黑。
赤井务武沉默地摸了摸小乌鸦的脑袋,黑发的男人想到他黑发的儿子,总觉得他好像被扯进了这场孩子们的幼稚战争。
“要不然,”赤井务武说,“还是让玛丽起名字吧。”
他们家孩子的名字其实都是玛丽起的,在这方面,起码,玛丽还是没起出过奇怪名字的。
黑泽阵刻意没理他,在太阳升起来之前,就回到楼梯下的房间里去了。
那天晚些时候,赤井务武看到面向森林的窗边多了一个属于小乌鸦的窝,很潦草,但它的使用者应该不会介意,上面挂着墨水还没干透的牌子,写的是——Muninn。
这么说来,另一只叫做Huginn。这是北欧神话中奥丁的两只乌鸦的名字。
北欧神话吗……
赤井务武对着手写的花体字看了一会儿,直到小乌鸦一头扎进威士忌瓶子旁边的小窝里,仰着头看他,好像在问你瞅我家干嘛。赤井务武当然没有回答。
他往外走,带上了诊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