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在黑夜的背景里缓慢坍塌, 人群已被疏散的边角并没有多少在移动的目标,从伏击者的角度看,忽然出现的穿着浅色衣服的人影极为显眼——黑泽阵可以保证, 如果上面那个狙击手是自己, 现在赤井秀一已经没了。
FBI的王牌特工将穿着一条可笑的裙子、外面套着宿敌的衣服,死在这没人认识他的鬼地方。
不过幸好有这个水平的狙击手并不多, 而赤井先生显然也已经摸清了外面那些人的水准, 用黑泽阵的形容来说就是废物和蠢货,他们显然伤不到这位从伦敦摸到夏威夷来的特工。
但这不代表他就一定能安然无恙……即使再有经验的特工,这种四面受敌的情况也不是开玩笑的,枪林弹雨对谁来说都是险境。
“赤、井、秀、一。”
黑泽阵缓慢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把那个人的名字念出来, 盯着黑暗里消失的背影, 一双墨绿的眼睛在遥远火光的映照下显现出与本色略有差异的青红颜色。
行, 想死在哪就死在哪吧, 黑泽阵想, 反正他也管不到。
“你们的人在哪?”
他只往赤井秀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浪费半秒时间, 抱起诸伏景光就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
人都跑了,现在追上去也拦不住, 只能拖彼此的后腿, 赤井秀一知道黑泽阵是个极度理性的人——他在平时的时候有多难伺候,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有多凌厉果断, 黑泽阵知道赤井秀一是什么意思,也会做出最好的选择。赤井秀一也知道这点。
所以在发觉现在的情况并不是特别时候聊天或者打架的时候, 赤井先生果断跑了, 只留给黑泽阵一个“现在带苏格兰离开这里”的选择。
“距离这里有两条街区,我们现在过去的话目标也太明显——黑泽?!”
诸伏景光搂住黑泽阵的脖子, 顺手抓住黑泽阵的长发,勉强确认了他们移动的方向,大概指出了支援的位置;他看到黑泽阵的表情,诸伏景光可以保证,在赤井秀一冲出去的那一瞬间,黑泽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只是没说什么就直接带上他离开。
黑泽一向是这样,总能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就像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果断地把两个卧底狙击手扔进可能被警察抓住的困境,自己优哉游哉地走了一样:D。
而现在,赤井秀一引开了敌人,黑泽阵也不等对方放松警惕,就直接带着诸伏景光离开了原地,没有商量,也没有考虑,但黑泽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他知道更多的情报。
“打电话给赤井务武,”黑泽阵没有解释,把手机扔给了诸伏景光,报了一串号码,“让他来管。”
继续等?
真以为基安蒂一个人就能掀起什么水花来吗,肯定是有别的势力听到风声下场了,而且说不定本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呵。
他抱着一个人,但依旧身手敏捷地穿过堆满杂物的角落,在有人追上来之前就翻了出去,在无人的通道里穿行,专门往建筑的边缘躲,还记得自己怀里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接住手机打了电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主治医师”正面交流,不过双方的对话只有简单几句,他说得很简洁,赤井务武也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刚想把手机还给黑泽阵,剧烈的冲击力就让他差点拿不稳手机!
黑泽阵抱着诸伏景光撞进一家店铺,外面却是爆炸引起的火光——就在脚下,在几乎来不及避开的地方,早就准备好的炸弹忽然爆炸,要不是黑泽阵反应够快,现在他们两个就会像路边的广告牌一样被炸得支离破碎。
很轻的吸气声从上方传来,诸伏景光还来不及分辨,就听到黑泽阵的声音:“来不及了,我们换条路。”
要么是支援人员的位置已经暴露,要么是对方的阵营里有不错的指挥,黑泽阵懒得想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但就现在的情况,他最好还是放弃去找人的想法。
他从柜子里找到枪,开枪打碎了服装店后门的门锁,顺便给自己和诸伏景光换了身外衣,转身出去的时候,他听到诸伏景光在小声叫他:“黑泽……”
“那家店是A.U.R.O的。”
准确来说是下属基金会的,但总归属于他们的产业,不然他怎么知道枪放在哪里。
黑泽阵觉得诸伏景光的道德意识有时候有点太高,明明在卧底时期没有这么多毛病,跟降谷先生两个人不愧是警察派去的卧底……但他还没从记忆里找出相关的片段,诸伏景光就猛地提高了声音:
“我不是说这个!黑泽!你的体温在升高!”
回应他的是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枪响,黑泽阵不容置疑地把诸伏景光的脑袋按了下去,再次转换了路线,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不像是普通的杀手,某个不好的猜测正在应验。
“黑泽——”
“我没事,还是担心你吧,他们是冲着你来的。”黑泽阵把诸伏景光的话堵了回去,“基安蒂找不来这样的帮手,我看他们比起杀手,更像是……”
子弹从上方擦过,但黑泽阵已经跳下了栏杆,他重新接住诸伏景光,往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明没有几个人,但对方依旧穷追不舍,而且准确地往他们两个的方向追来。
被雇佣的杀手?
要是业界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们几个早就被时代抛弃的老古董也该退休了。所以,这些应该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有自己的目的和作风,而他们的身份——
“是军队。”
诸伏景光替黑泽阵说完了后半句。
他把脑袋埋在黑泽阵怀里,尽量不影响黑泽的行动,冷静地判断枪声传来的方向,以及附近的道路拥堵情况——看新闻是发生了车祸,但也不一定是“真的车祸”。
“是因为组织的研究……”
因为苏格兰、长生不老的研究、返老还童的结果和一份似乎大家都得到了情报的资料。
瞧,一个有趣的组织,一份让人心动的研究,和一位……正在别人的地盘上的“样品”。
“拿你自己钓鱼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了吧,苏格兰。”黑泽阵低头看了一眼,对上苏格兰的眼睛,说,“你怎么敢离开日本的?你的Zero又怎么敢的?”
没等诸伏景光回答,黑泽阵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他忽然停下脚步,折进另一条小巷,而原本前进的方向掀起了热浪的气流和明亮的火光。
再往前就接近海滩了。
黑泽阵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但现在也不是能松口气的时候,他磨了磨牙,问诸伏景光:“你们跟谁合作?”
要不是有把握,这两个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美国,但看现在的情况……
诸伏景光低声说了句什么,又说:“看来我们是被自己国家的人出卖了啊。”
“你早该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坚定。”
“……”
“降谷零那边呢?”
“他还好,没有暴露,”诸伏景光快速查阅了手机收到的消息,虽然晃动却也能勉强看得清楚,“他说让我们不要相信任何人,直到他亲自过来。”
“那到时候我们就该死在这里了。”黑泽阵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任何语气,也听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但诸伏景光凭借自己对黑泽阵的熟悉,微妙地察觉到,这个人的情绪变了。
烦躁、恼火,对某些人的不满……原本黑泽阵是这样的心情,但是在某个瞬间,这些明显的情绪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可以说是空洞的冷静。
他们到了港口附近。
海风从遥远的方向吹来,要到海滩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这里已经不再是密集的建筑区,随处可见开阔的景色——对狙击手来说,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但如果自己是被瞄准的目标,那听起来就有点不妙了。
黑泽阵忽然低笑:“不知道莱伊会不会死在那边。”
莱伊,苏格兰,琴酒。
在组织灭亡后的某一天,参加宴会的深夜里,被某些官方人员追杀,负责后勤的人是波本……除了大家都是卧底外,似乎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FBI会接应他。”
实在不行MI6也可以,但考虑到赤井秀一是怎么来美国的,诸伏景光觉得还是FBI被叫来的概率比较大。
毕竟赤井秀一明面上还是FBI的探员,他前段时间留在伦敦也完全是因为他老家就在伦敦,至于FBI为什么还没有开除他或者就他跟MI6的关系作出处理,那就是这两个情报机构内部的事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FBI内部还乱着,他们来不及管这件事。
诸伏景光收起手机,确定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刚刚发生了几起爆炸事故,居民和游客正在被疏散;他抬起头,用那双雾蓝色的眼睛看着黑泽阵。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他就很少用这个视角去看这个人了,怎么看都会带上组织里的色彩,但——很令人意外,后来他发现,“黑泽阵”和“琴酒”带给他的印象其实没什么不同。
在短暂的沉默和能听到彼此呼吸声的寂静后,诸伏景光终于开口:“黑泽,现在——”
“如果你想说的是让我扔下你先走,我不介意先送你上路省得被人解剖研究。”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响起,黑泽阵的枪口已经抵在了诸伏景光的头上。
像威胁,也是威胁,但又没那么像。
诸伏景光知道,如果自己点头,这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开枪;但就是因为这样,黑泽才让人觉得安心。
他眨眨眼,说:“我只是想说,电话。有人给你打了电话。”
没说谎,真的有电话。
他们没动,就站在黑暗的阴影里,追兵也没动,一时间天地间都变得安静,形势似乎也没那么紧张了。
但无论是这两人还是暗中的潜伏者都知道,所有人都在这里,等待下一个时机,战斗依旧一触即发。
“谁的电话?”
“宫野小姐。”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号码。黑泽的通讯名录几乎都没有备注,就算有,写的也是“卖鱼的”、“卖保险的”、“修车的”等等意味不明的代称,而宫野志保的电话更是连通话记录都没有。
就算离开了组织,这个男人依旧谨慎,并且将某些习惯刻到了骨子里。
黑泽阵就在被追杀的暗夜里点了根烟,用的是诸伏景光随手递给他的打火机,接通电话,电话另一边是在酒店里打哈欠的小女孩。
宫野志保趴在酒店的床上,晃了晃腿,问黑泽阵今天的晚宴参加得怎么样。
黑泽阵想了想,用很轻松的语气说:“还行,主办方准备周全(连爆炸都有),我见到了一些(假扮我的和穿裙子的)老熟人,至少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交谈(因为他根本就没谈)。不过现在发生了一点(惊天动地的)意外,我正在送人回家(回日本)。”
然后他低头对上了诸伏景光谴责的眼神。
诸伏景光:你以前也是这么敷衍我的。
黑泽阵干脆不看他家小孩了,继续跟雪莉聊天。
雪莉说她跟之前在洛杉矶读书时认识的一位老师谈好了,老师对她的研究项目——准确来说是黑泽阵的身体问题——很感兴趣,也接受相关的保密协议和有关部门的介入,不过研究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雪莉问他有没有一起去的打算。
黑泽阵对当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没兴趣,这种事乌丸让他做的已经够多,即使一心想帮他的雪莉在这方面确实不同,但对黑泽阵来说……他还没从这被人追杀的情况下脱身呢。
他望向远方的夜空,冷淡地回答:“没时间。”
“我就知道,你跟她……都一样,很讨厌实验室吧。”雪莉想说的是贝尔摩德,但话要出口的时候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最后雪莉说那你记得定期给我寄血样来,我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外面乱搞了。
她把“乱搞”这个词咬得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说黑泽先生出去偷情——如果跟枪与子弹、火与爆炸亲密约会也叫偷情的话,黑泽阵确实是承认的。
他靠着墙想了一会儿,说不用,接下来我要回老家,没什么让你担心的机会。
“老家?”
“雪原。”
“……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回家,字面意义上,我家就在你说的那种地方。”黑泽阵慢悠悠地说完,听到电话里的小女孩嘟嘟囔囔,就知道雪莉又在想不知道什么东西了。
他说好了,我只是回去住几个月,等天没这么热了就回来,你可以安心做你的研究,记得别让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老师把你给骗走了。
雪莉有点恼羞成怒,说什么叫被人骗走,我已经十九岁了,十九岁!没人比我有资格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懂研究!
黑泽阵就说嗯嗯,我记忆里你还是那个被人用研究项目骗走的小女孩,好了,我的朋友来找我了,先挂了。
他不等雪莉生气就挂断了电话,看向前方的黑暗,寂静的深夜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首先按捺不住的是对方——须知,在双方都处于潜伏状态的时候,先失去耐心的那个往往是输家。
黑泽阵解开了原本绑好的长发,不紧不慢地整理了衣服,对身后的人说:“苏格兰。”
“枪给我,”诸伏景光冷静地说,“我来支援。”
……
一个街区外。
“柯南君!小心!”
有人猛地拽住了名侦探的手臂,将他往另一个方向拉过去,与此同时,一枚子弹顺着名侦探的脸擦过,险而又险地偏离目标打到了他背后的墙上。
名侦探惊魂未定地往身后看去:“BOSS大人……呃,降谷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东京吗?”
降谷零本来想说你看到Hiro在夏威夷就应该知道我也在了,但他还没开口,就给那句“BOSS大人”给堵了回去。
他叹气,问工藤新一你这是经历了什么,忽然穿越回到过去被迫成为组织成员了吗?
工藤新一解释道:“不是,但也差不多,我和真纯前几天被组织的残党拉进了一个地下集会,他们以为我们也是组织的成员,甚至有代号,当时美国警察还通缉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了,降谷哥,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基安蒂!”
不用怀疑,也不是好像,因为刚才开枪的就是基安蒂,她才不管看到自己的人是谁,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或者有可能招来报复,她只是灭口可能看到她的所有人。
“基安蒂,她在这边吗……”降谷零往子弹射来的上方看去。
他和工藤新一所处的位置是半个掩体后,狙击手可以打中他们,但几乎不可能致命,对方没有继续开枪,但如果是基安蒂的话,说不定看到有人来已经跑了。
降谷零现在用的不是黑泽阵的易容——那样也太显眼了,他跟贝尔摩德交换了情报,贝尔摩德追联络人去拿那份资料了,而他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去接应Hiro他们。
只是负责支援的人彻底失联,Hiro说我们可能被人出卖,现在黑泽正带着他逃跑,接下来就没了消息,降谷零也在找那两个人的下落,结果先遇到了工藤新一。
“降谷哥?你们在这里是出什么事了?”
“我和Hiro来夏威夷的消息可能泄露了,有人想对他出手,不过黑泽也在,他跟Hiro在一起。”
“那基安蒂……”
“这些追兵恐怕就是她引来的,她应该想杀我,所以才用Hiro的身份和长生不老的秘密做诱饵。”
降谷零说到这里顿了顿,其实诸伏景光没有跟他详细说明遇到基安蒂那时候的经过,但他可以猜到诸伏景光和基安蒂说了什么,不然这个女人也不会转身去追杀Hiro而不是他。
但基安蒂对组织的了解并没有那么多,也想不到她这个动作会引来多少本就对此虎视眈眈的人,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开心吧,那个女人就是酒精中浸泡的蜡烛、追求刺激和死亡的集合体。
他没想多久,就把一把枪放到了工藤新一手里,让工藤新一回安全的地方……可工藤新一当场就追了上来!
“你跟着做什么?柯——”
“其实,”跟在他后面的“工藤新一”有点不好意思地换了个语气,对他说,“其实我是黑羽快斗,工藤他还在那座大楼里,说是要抓住引发爆炸的犯人。”
降谷零:“……”
他竟然完全没看出来,除了最开始那声开玩笑一样的“BOSS大人”,黑羽快斗表现得就跟工藤新一一模一样,所以你们两个平时真的没有互换身份吗?
黑羽快斗自信地说:“我跟工藤那个笨蛋不一样,我肯定能帮上忙的,对吧BOSS大人!”
怪盗技能——易容、变声、飞檐走壁、魔术、障眼法、各种小道具,总是能帮上忙的,就算是对枪他也很擅长!他的魔术枪里现在是阿笠博士特别制作的麻醉子弹!
降谷零好气又好笑地回答:“别叫我BOSS,除非你想进公安。”
从这里不远处就是开阔地带,按理来说Hiro和黑泽不会犯这种错误,但黑羽快斗说他是一路上追着踪迹来的,那些人不可能漫无目的地移动,所以那边肯定有线索。
于是两人就往那个方向去,一路上到了接近港口的区域,公安在夏威夷的人手、贝尔摩德的人和其它接到消息的人都在动作,寻找失踪的两个人的下落。
已经坍塌的大楼、无人的街区、黑暗的摇篮还是已经离开陆地的海面?
一直在找儿子和维兰德儿子的赤井玛丽恼火地打完电话,往港口的方向跑去,风吹飞了她一直戴着的帽子;
贝尔摩德刚刚跟中间人谈完,撕掉脸上的伪装,跟伪装成救灾人员的老师擦肩而过的时候交接了资料,背后是血泊和中间人的尸体;
FBI的詹姆斯神色凝重地转向本应解散的小队,说我知道赤井的位置了,但你们可以不跟我去救他;
本堂瑛海骑着黑色的机车穿过路口,在绿灯即将熄灭的时候继续加速,冲出灯红酒绿的街道;
刺耳的警笛声响彻街道,零零碎碎的枪声在喧闹的城市夜景里似乎并不显眼,火灾和爆炸也没能造成太大的动静,假日的岛屿依旧是盛夏放松的好地方。有人偶尔听到声音往天空中看去,看到的却是绚丽的烟花——是的,今晚的烟花展。
明亮耀眼的烟火在夜空中显现,五颜六色、异彩纷呈,那些亮丽的颜色组成了一行行英文单词,仔细辨认去,才发现那是一部即将播出的电影的广告。
「电影《乌鸦折叠》即将在9月21日全球上映!」
「克丽丝·温亚德亲自执导!巅峰制作!大牌云集!这个世纪最值得看的电影!」
「少年Jin于黑暗中踽踽独行二十年的历程,一场死亡与新生的盛宴,抉择与命运的狂欢!」
烟花的文字渐渐散去,又重新出现在天空中,让人的心中充满了期待。星星点点的火苗缓缓降落,在化为灰烬前,就像一场落不尽的流光之雨。
与此同时——
港口附近,开阔地带,仓库边缘。薄雾笼罩的月光下,电影主角的原型黑泽阵正处在一场紧张到喘息的余地都没有的战斗中。
身上是擦不掉的血味,这血迹有他的也有敌人的,从逃亡开始高强度的活动已经持续了数个小时,就算再强的人也会在接连不断的战斗里受伤。
后面追上他和诸伏景光的显然不是最开始的那群蠢货,对方在有目的地消耗他的体力,或许是想拙劣地模仿猫捉老鼠的游戏,但很显然,被困的孤狼不会因为这点小把戏就被耗空,反而是对方正在被他逐个击破。在他背后的诸伏景光精确地计算了每一颗子弹的用途,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将是他们两个先拖垮对方。
当然,对面的指挥也很快就发现了这点,于是试探的行动很快就变成了有条不紊的围攻。
黑泽阵早就习惯了这种一对多的情况,唯一的麻烦是他要保护诸伏景光,不过相当程度的任务他也做过很多。
他现在有点后悔没让东城小姐——组织第十六研究所的负责人,在逃,但完全不敢不接他电话——把她那边λ-EP17的样品寄过来,不然这场战斗也不会是这种程度的苦战。
深夜的某个方向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响。
远方,而非近处。黑泽阵没有往那个方向看的余裕,却在没过几秒后感受到了敌人战术的变化,子弹已经用完,他也不怎么依靠热武器,就反握着染血的黑色手术刀,在错身的瞬间捅穿敌人的胸膛,面无表情地往狙击手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不及了?”
狙击手意识到自己位置暴露的时候已经晚了,一颗子弹穿过他的头颅,他到死都没想到杀死他的是那个不能动的黑发少年,用的是被金发男人踢过去的枪。
黑暗中的指挥并没有说话,也许他也不在这里,根本不能回答黑泽阵,但黑泽阵计算了自己剩下的体力,不打算继续跟他们玩了。
就在这个时候,诸伏景光忽然喊他:“黑泽小心!”
一道明显的红光从附近闪过,诸伏景光很快就看到了远处高楼上的黑影,那是之前未曾出现过的狙击手,但毫无疑问,对方也是他们的敌人。
他的视力很好,从这里他可以看清对方的衣服:黑色的礼服裙子,被风吹起的披肩,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基安蒂。
组织里不错的狙击手,虽然经常被黑泽阵评价为人体描边的技术+坦诚地说,在面对黑泽阵这种对手的时候,她打中的概率确实不高,但不是没有,特别是在现在黑泽阵腹背受敌、还处于开阔地带的情况下。
“砰!”
枪声响起,倒地的是跟黑泽阵纠缠的某个人,但远处的狙击手动作根本不停,又一颗子弹穿透夜空飞来,擦过黑泽阵的肩膀打中了他对手的眼睛。
她连续扣下扳机,随意选择目标,仿佛无论杀死谁都是她的胜利。
“是基安蒂,她找来了!”
“别过来!”
黑泽阵的反应比诸伏景光还快,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背后的狙击手是谁不重要,但他在更早之前见过基安蒂,手里比诸伏景光多一条特殊的情报:他知道基安蒂不会把他当做第一目标,基安蒂找来的同伴也是一样。
刚才他甚至没感受到杀意,如果他的直觉没错,狙击手瞄准的也根本就不是他,所以几颗子弹这本来就是引出诸伏景光、确认诸伏景光位置的陷阱。
反正苏格兰也不至于会上这种当……
但他们的敌人会。
诸伏景光冷静地判断这局势,他知道基安蒂没法很快确认他的位置,与正在跟黑泽阵战斗的不是一伙人,她有计划地开枪,于是完全不了解第三方的对手显然开始急了——如果再有其他人加入到这场战斗里,那他们的目的就可能会泡汤。
他们要苏格兰,但是活的;可惜基安蒂要的是死的。
不远处的高楼。
基安蒂正在听耳机里传来的消息,她说她做了很多准备,那是真的,她也知道正在围攻金发琴酒和苏格兰的是什么人;事实上,她正在听的就是他们的通讯频道,只是没法确定苏格兰的具体位置。
当然如果对方能替她解决掉目标最好,可惜这些人并不打算杀死苏格兰,这跟波本不一样,苏格兰对他们来说是有价值的,所以她必须亲自动手。
亲自,多么有趣的一个词儿。要是以前,琴酒能不动的时候就不动,除非他忽然来了心情,不然很少有他亲自做狙击手的时候,但现在他甚至愿意下场打,怎么看都是苏格兰对他来说与众不同。
基安蒂已经在脑子里储存了二十个版本的组织谣言,逃亡的时候她就拿这些东西打发时间,但现在,她明明知道有些很有意思的猜测正在她脑子里诞生,她却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打起精神,面对眼前的局面——机会只有一次。
脚边的酒瓶被风吹走,酒精和肾上腺素的作用让她变得兴奋,她在等那个破绽,她只需要一个机会——
而那个机会就是现在。
在基安蒂的视野里,忽然变得疯狂的袭击者以自杀式的动作缠住了琴酒,然后是终于暴露的苏格兰,在那个黑发少年出现在她狙击范围里的一瞬间,基安蒂就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一如昨日组织还在的时候,他们本是同事,终究迎来了所有人都知晓的末路!
但这笑容忽然僵住了。
血顺着头顶的血洞往下流淌,流过眼角的蝴蝶,流过僵硬的唇角,以及沾了灰的礼服。
她手里的狙击枪滑落,她自己也往前倾,下一秒就自天台坠落,宛如一只再也飞不动的黑色蝴蝶。
蝴蝶坠落在地。
无光的角落里,血泊是漆黑的颜色,摔得七零八落的脑浆与血块向两侧溅射出去,宛如华丽的翼展。
剧痛、失温、死亡。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基安蒂看到夜空中的残月,过去的二十多年一瞬间就在脑海里过了个遍,可她最怀念的,不是未曾堕入黑暗时温馨平静的日常,也不是独自走上这条路时一往无前的勇气,不是一场尚未开始就结束的爱恋,更不是无数次扣下扳机杀死目标时候的快感。
她在想那一年,她刚加入组织没几年,波本邀请苏格兰去喝酒,一起出任务的她和科恩也被邀请,接下来是贝尔摩德听到消息赶到,还带了心情不是很好的琴酒,莱伊刚好在会面的酒吧,于是基尔、爱尔兰和其它几个人就被打电话叫了来。
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抱怨任务,一起嘲笑对方会死在什么时候,最后以一段互相开枪的混乱局面收尾。
真好啊。
回不去了。
她想。
再见,蝴蝶。再见,基安蒂。再见,莉缇雅。
……
黑泽阵知道狙击手正在瞄准他。
他掐着对手的脖子,动手的时候根本没能收住力道,某种可以说是愤怒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升腾。
诸伏景光中枪,但是没被打中要害,正跟他们纠缠的敌人乱了手脚,黑泽阵也找到了指挥的位置,此时正将那个穿着不起眼衣服的男人按在地上。
对方的力气也不小,操着不知道哪里的地方英语口音挣扎着说:“你不能杀我!我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刚刚站起来的诸伏景光就开了枪,子弹直接从他的喉咙里穿过,然后这个人就再也没了声息。
“黑泽!你怎么样?!”
诸伏景光看着黑泽阵满身的血,脸上闪过惊慌的神色,但他的腿还没好,往前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上。
黑泽阵本来在想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杀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他还没动手,这人就已经死了。他松开五指,手已经满是血和伤口,几乎没法活动,但他只是扔下手里的人,站起来,对诸伏景光说:“还好,那边……”
他看向之前子弹打来的方向,基安蒂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黑泽阵没看到,但诸伏景光看到了,看到黑色蝴蝶坠落的一瞬间。但他的心情很平静,他早就见过无数的死亡,事实上如果不是基安蒂跑了,这位老同事的生命大概率也会葬送在他手里,现在只是被人抢了人头而已。
“她应该死了。”诸伏景光简短地说,“可能是我们的人,也可能不是。”
他在找自己的手机,从刚才开始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但完全没有接的必要,Zero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其它人要是联系不到Zero,那也没有过来的必要。
黑泽阵站在原地没动,他依旧在看那个方向,虽然不知道某·个·狙·击·手在哪里,但被瞄准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感到熟悉。
呵。
赤井秀一,手不是废了吗,在这里瞄准我做什么,你要开枪?开吧。
他跟黑暗中的狙击手无声对峙,狙击手故意将枪口挪开,没过几秒又落回到了他身上。
——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