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尘世雾都

海盗船上发生了爆炸……但也没完全炸。

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海盗船摇摇晃晃, 差点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掀翻到海底,但它可是身经百战的残废老兵,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于是就在点燃的火焰蔓延到船长室门口的时候, 它终于平静下来,找回了平衡, 然后……向某个方向慢慢地倾斜过去。

按下某个老旧手机通话键的海盗表情猖狂地大笑,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逐渐变小,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赤井玛丽沉默了一下,问:“还有吗?”

海盗:“……”

他惊惶地左顾右盼,却发现爆炸并没有殃及整座海盗船, 他没死, 其它人也没死, 同归于尽的计划彻底泡汤。从地面倾斜的角度和周围的声音判断, 只是海盗船的仓库发生了爆炸, 直接炸断了船的一部分,现在这条船马上就要无痛沉没了。

“不!不可能!我们仓库的密室里明明放满了炸药!几天前我还检查过, 它们根本没有受潮的可能……”

不应该的啊,不应该没发生爆炸的啊, 那些炸药是某个前几天意外前往日本死亡的客人的“商品”, 威力足够把这条船都炸成粉, 既然人都死了, 他们就代为保管一下,上次跟“TEN”海盗团打生打死的时候他们就决定实在打不过就把对面的人骗到自己的船上来同归于尽……怎么会事?为什么没有爆炸?

赤井玛丽“哦”了一声, 自言自语:“原来那些是炸药啊, 早知道就留下了。”

海盗:“……?”

赤井玛丽的语气还有点惋惜:“开船前检查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不重要的货,为了减轻负重快点追上来, 我就直接给扔到海里去了。”

她可不会真的上一艘有危险的船,还放任这群海盗在上面自由活动,出海前当然就确认过船上的东西,如果没有确认的,那一定是直接给扔了,反正需要证据的时候让人再去捞就可以。

少女模样的金发女性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催他,问他还有什么招。

“地狱之眼”海盗团的副团长呆呆地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从刚才开始,除了撒丫子跑了两步的格雷船长外,船长室里其他人都完全没动,好像在看表演——看一个滑稽小丑的马戏表演,而且很遗憾,他就是那个正在表演的小丑。

半晌,他忽然笑出声,声音沙哑干涩,却越来越大,他咧开嘴,大笑着说:“是、是这样啊……哈哈,但是没关系,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海军的人已经追上来了,现在看你们还能往哪跑?前方就是礁石区!你们这些对海域不熟悉的人,是不可能从这里走出去的!就等着一起被抓起来吧!要么被抓住,要么等这条船沉了我们一起死!”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到最后他弯下腰喘了口气,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让格雷船长都小心地挪远了一步——嘶,这人到底是刚气出病来的,还是本来就得了绝症啊?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格雷问黑泽阵:“怎么办,船要沉了,军队也要来了,我们风紧扯呼……”

黑泽阵:“自己人。”

他不但没准备走,还在船长室里找了把椅子坐下,玛丽他们来的时候把这个船长室都擦了一遍,看得出来这个“杂七杂八”的队伍里有几个可能会犯洁癖的人。

有人耸耸肩,说:“他们不是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海盗的残党在附近而已,不用那么急着追击吗?”

也有人赶紧按住他,说:“嘘。这种话就别说了,他们也有自己的考虑,北边还有海盗在活动呢,这里的海盗都不剩下几个人了,没打起来之前当然算‘小事’。”

赤井玛丽看向不远处的游轮,庞然大物的阴影在黑暗里显现,这里的人都清楚援军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只是不会说出来而已,况且船长室里还真有个正在休假的海军……那个年轻人没往这边看,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别说了,我是找你们来帮忙的,不是讨论政治的。”她说,“那么,现在……该撤了。”打也不用打了,对面是她儿子,再打下去她就真成海盗头子,还是救了秀一就走人吧。

她拉上她的1.5儿子往外走,黑泽阵也不想跟英国官方的某些势力碰面,甚至不打算跟船长室里的其他人打招呼,就跟着走了;格雷船长左顾右盼,觉得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奇怪,连忙跟上了前面那两个人。

玛丽一动,船长室里的人就纷纷站起来,而站在门口的海盗已经茫然地沉默了很久,直到现在,他猜恍惚地问了一句:“你们,在军队里,还有关系啊?”

有人语气特别平淡地回答:“不,我是警察。”

啊?

这里为什么会有警察?

“我是国家安全局的,不过我在休假,那边那个小哥才是军队的。”

啊??

“我只是个普通的政府公务员,没有他们那样强大的力量,哦,玛丽也是。”

啊???

你以为我会信你们是什么见鬼的政府公务员吗?

无数小问号从脑袋上冒出来,海盗先生真的有很多槽要吐,但他还没说出口,就有一个头发发白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抬起手,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美国FBI。”

门口的海盗还没反应过来,脑后就传来沉重的闷响声,随后,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在清醒的最后一个瞬间,他满脑子都是: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所以你们真的是商量好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的黑泽阵收回手,总觉得自己刚才敲得不是很完美,不过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他拿桌子上的航海图鉴敲的,就这样吧,反正人没死。

他跟FBI的詹姆斯对视了几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但也算是“交过手”,詹姆斯点了点头,黑泽阵也没什么表示,转身就往回走。

他回到正在倾斜、火势依旧蔓延的海盗船甲板上,原本聚集在这里的海盗要么已经离开,要么刚才就被打晕了,现在整个甲板上都很安静。玛丽看向游轮的方向,她能从这里登上游轮,不过上面应该还是一片混乱,单她自己确实不太好上去。

黑泽阵想了想,对玛丽说:“这边剩下的事先交给你了,我去找找你还在哭的大儿子,还有,听说‘玛丽大帝’绑架了……”

话还没说完,赤井玛丽就不满地打断:“没有。”

格雷船长小声问:“那奥特维拉的妻子和儿子?”

赤井玛丽:“他老婆是我们派去的卧底。”

格雷船长:“……”太可怕了,竟然是卧底这么高级的东西,幸好他没怎么见过卧底,陆地上的斗争太过复杂,还是海上的简单快意更适合他,等离开英国他就回老家看看,然后继续做他的海盗。

退休计划搁浅了,继续上班!

“格雷先生,”黑泽阵简短地说,“你去跟玛丽制止游轮上的争斗,可以吧?”

格雷船长说可以可以,他也不想让他的船员和一个没有首领的海盗团的丧家之犬继续打了,除了不必要的牺牲没有任何的结果可言。

黑泽阵继续说:“你们的船也暂时没法航行了,到时候你先跟剩下的船员一起上岸,玛丽在伦敦有点人脉,可以帮你们暂时安排住处(抓起来)。”

格雷船长说太好了,又小声问,难道玛丽大帝真的跟军队有什么关系?

他真说不准这位是叫姐姐还是妹妹,明明长着一张小女孩的脸,说话做事却老气横秋,而且她说诺瓦是她儿子,诺瓦竟然没有反驳!说不定就是那种侏儒症,长不大的人吧……

黑泽阵看了玛丽一眼,说:“没有,她的关系不是很合法。”

格雷船长放心了,他看着黑泽阵离开的背影,开始畅想自己和存活 的同伴们重整旗鼓、下次再回归大海时候的风光……(隔壁海盗团的副首领:别想了,我们是风光大葬.jpg)

……

黑泽阵踉跄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有点发烫。吹了半天的风,打了这么久也不是没受伤,出现这种状况也并不意外。但对黑泽阵来说这种程度还完全不碍事,相比起来他还是得先找到赤井秀一,现在他打不通赤井秀一的电话,不是信号的不行,是没人接。

他不由得皱眉。从他出发去找玛丽到现在,也就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所以这点时间里赤井秀一去哪了?

银发的男人再次越过游轮的甲板,不过这次他走的是上面,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黑泽阵看向另一侧,发现格雷家的船已经跟游轮有点距离了——不对劲,不像是要逃走,更不像是准备了什么战术,倒像是没人管,船在海面上自由地漂了一段时间一样。

他花了点时间到船上,看到地上被打晕的零星几个海盗,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沉,最后他一脚踹开了门 ,发现里面是……

“……波本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站在门口的银发男人,以及护着房间里七个小孩的金发男人面面相觑,在安静的船上凝固成一幅世界名画。

最后,黑泽阵啧了一声,问降谷零,你怎么会在这里,赤井秀一呢?

降谷零缓缓放下手,说我还想问你呢,我上船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人。然后降谷零挨个敲了刚才听到脚步声就在出馊主意的小孩的脑袋——看看你们的计划!来的人可是琴酒!你们的计划可能成功吗?回去就给你们叫家长.jpg!

黑羽快斗抱着脑袋躲到了黑泽阵身后,说这就是我家长,你叫吧,有本事你打他!

降谷零:“……”

黑泽阵:“……”

黑泽阵把小白鸽提着后领拎出来,放到降谷零手里,说,打吧,我就在这里看着。

黑羽快斗:不要啊啊啊啊啊——

几分钟后,黑泽阵踹醒了一个被毛利兰踢晕的海盗,问他“莱伊先生”和船上的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海盗本来是抵死不从的,但他看到黑泽阵的银发,又看到黑泽阵身后的降谷零,以及一群一看就还没成年的小孩,他恍然大悟:“等等,难道你是……”

是了,跟描述的一模一样,所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

海盗激动地对黑泽阵说: “所以你就是莱伊先生那个被亲生父亲洗脑带走的弟弟阿银啊!所以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是吗?”

黑泽阵:“……”

好像哪里都有问题,但又好像没有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实话,但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

海盗继续说:“阿银先生!莱伊、就是阿秀先生跟我们说了你的事,虽然你有不幸的童年和不断下坠的前半生(抹眼泪),但我们船上所有的人、真的,我们都祝福你能有光辉灿烂、乘风破浪的未来!你的脑子一定能治好的!”

黑泽阵:“…………”

赤井秀一,你到底给那群海盗们说了什么东西?!

他就要按不住自己的拳头了,幸好黑羽快斗就站在他身边,敏锐地发现了真相,扑上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说夜莺叔夜莺叔你要冷静,我们还得问他事呢!

黑泽阵把黑羽快斗拎起来,小怪盗一边扑腾一边向其它的人求救,白马探假装不认识这个人,服部平次欲言又止,世良真纯对铃木园子和毛利兰说“看吧,我阵哥脾气特别好”,冲田总司看来看去,就看向了好像唯一靠谱的大人降谷零。

坐在地上的海盗也看向了刚才问话的降谷零,忽然间,他头顶上的呆毛支棱了一下,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发现真相的心情难以言表:“我知道了!你就是宫野阿波先生!我听过你的声音,我这人就是耳朵好使,就算你做了易容我也能把你认出来的!”

降谷零:“……”

谢邀,这不是什么易容,这才是他真正的脸,不过他确实也带了赤井秀一版本的易容道具,省得出现什么意外。他已经看明白了,就在场的这几个小孩,加上黑泽阵和赤井秀一,随机两两组合放在一起就1000%会出意外!

海盗心满意足地说完自己的推断,目光越过降谷零,落到了他后面的七个小矮人……呃,是七个未成年人身上,然后他卡了壳,问:“请问这些孩子是?你们带孩子来船上做什么?”

这海盗还怪好的,还在担心这群小孩哩。

黑泽阵在心里呵呵一声,他算是看明白了,赤井秀一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把这群海盗骗得晕头转向,到现在还得给他数钱,就比如现在赤井秀一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个海盗甚至还能拼死给他打掩护!

他提溜着还在扑腾的黑羽快斗,放到降谷零身边,说:“都是他带来的。”

嗯,所以待会由可靠的降谷先生把这群小孩带回去。

海盗猛地吸气,肃然起敬地看着降谷零:“所以这都是你家的孩子?你带他们来救你们的大哥?”

降谷零:“……对。”

海盗:“那、那阿波先生你真是英年早婚啊!”而且这么年轻就有了七个看起来差不多的大的孩子,怪不得他明明是英国人,却要去日本找恋人,原来是在世界各地都有情人啊!

降谷零:“………………”

朋友们,现在情况紧急,不如我们先把赤井秀一给杀了吧.jpg。

“别废话了,”降谷零听到黑泽阵低笑的声音,知道这人在看他笑话,就半恼地把海盗拽起来,问,“所以赤、莱伊那家伙在哪里,这船上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啊,其实,伟大的莱伊先生想到了一个计划……”

“……?”

海盗说就在几十分钟前,海上的大风让他们略微偏航,游轮也改变了方向,想穿过这片海域快速回到陆地,而海盗团里有经验的水手忽然想起前方有一片礁石区,但他们船上的设备坏了,现在没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如果撞上礁石,他们必然葬身海底。

不过就算没有,他们这条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其它的船也是,连续经历了两场“大规模”的战斗,接下来还有可能在海军的追捕下逃亡,“TEN”海盗团的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于是,就在莱伊先生冷静而理智的演讲下,他们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弃船,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主要是他们的船长都不在啊,就这么舍生取义总觉得哪里不对,莱伊先生跟海盗团的二把手商量了一下,只留几个人驾驶船只,让在甲板上的人找机会撤退,而他们趁战斗吸引视线的时候悄悄登上了游轮……驾驶船只的人也在第二批撤离,在甲板上巡逻的是第三批,他们还没走,事实上他们的任务是在有敌人登船的时候,直接引爆这几条陪伴了他们多年的船,跟敌人同归于尽!

黑泽阵: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所以他现在应该在游轮上是吧,”黑泽阵决定把那点微不足道的既视感抛在脑后,反正这种东西也没什么重要的,他轻轻哼了一声,“游轮上打得这么热闹,他也能钻进去……”

呵。就像当年钻进组织里的时候一样。

海盗摸着后脑勺,也不是很理解:“我也不知道莱伊先生他们是怎么计划的,只听到暗度陈仓什么什么……不过莱伊先生还给我们做好了逃生的预案,甚至到岸上都能有人来接应!”

黑泽阵:“……”赤井秀一,你还真是闲的,如果没有玛丽的事,你不会真的要跟这群海盗跑了吧?哼。

降谷零:“……”别高兴得太早,这位海盗,我有理由怀疑到了岸上接应你们的人不是海军就是警察。

他们两个对视,目光短暂接触很快就分开,都看懂了另一个人的眼神。

这很少见,因为他们两个以前在组织里对眼神的时候得到的讯息都是错的。比如黑泽阵的意思是“行了,可以了,不用继续演下去了,我们意思意思就撤吧”,降谷零接收到的讯号是“琴酒怀疑我了,我得演得更卖力一点,省得被识破卧底身份”;再比如降谷零试图向黑泽阵传达“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继续度假浪费时间吗,再这样下去就赶不上飞机了”的讯息,黑泽阵看到他的眼神就想“难道波本还有卧底工作要做?行吧,那就多待两天,反正任务可以塞给别人去做”,然后堂而皇之地继续摸鱼。

至于一边的几个小孩,他们没看懂黑泽阵和降谷零在打什么哑谜,对赤井秀一也没那么了解,甚至有人——比如说冲田总司,对世良真纯都是刚认识的状态,对“赤井秀一”/“莱伊先生”的印象也就仅限于“刚认识的这位世良侦探的哥哥”一个词条,不过现在加上了“好像很擅长海战和布局”的关键词,嗯……

侦探的哥哥、很擅长谋划,在大英帝国的政府里有人,一旦失踪就会掀起腥风血雨,这个设定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可惜冲田总司对推理和侦探没那么了解,他想了想,就问:“所以我们现在去游轮找赤井先生吗?”

黑羽快斗特别愉快地接上了他的话:“对,我们去找我们大伯阿秀。”(黑羽盗一:?我的哥哥又增加了?)

降谷零没好气地说:“先回去接小泉小姐!你们要放她一个人在下面吗?”

小泉红子还在来时候的那条船上呢!刚才她表示要有人留在船上看守东西,顺便作为通讯中枢负责向岸上的人传递讯息(虽然看起来像是一旦失联就通知家属来领尸体),考虑到现在的情况—— 海上依旧可能有流窜的海盗,那条船虽然规模上也不能说是“小船”了,却完全比不上游轮安全,他们得去接小泉红子。

“但是,工藤和阿秀大伯还……”

“别真的就叫上大伯了啊喂!而且你担心的不只是那两个人,还有你的‘工作’吧?!”

“嘘、嘘,对我的身份保密一下,还有人不知道呢。”

“……这里不知道你是****(翻译:怪盗基德)的就只有这位海盗先生吧。而且你现在去也没必要啊,那颗宝石不是在——诶?宝石呢?!!!”世良真纯说到一半,才意识到黑泽阵的头发是散开的,麻花辫已经不见了。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最后问黑泽阵,难道那个音乐家不是你吗?我认错人了吗阵哥?

黑泽阵说什么音乐家,别把莫名其妙的人认成我。

世良真纯:哦……

就在她真的快要信的时候,黑羽快斗跳起来去摸黑泽阵的衣服口袋,找找头发,找来找去没找到宝石,最后他晃晃黑泽阵,问:“宝石呢?”

黑泽阵轻描淡写地说:“来的路上丢了吧,不知去哪了。”

黑羽快斗:“……”为什么你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啊!这么多怪盗今晚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就这么把宝石随便给丢了吗?!

世良真纯:“阵哥你骗我!”

一群小孩就要闹起来,白马探试图拉住黑羽快斗,却踩到了黑暗里服部平次的脚,服部平次拽倒了铃木园子,于是一群人都倒向了……地上的海盗。

海盗奄奄一息地从下面爬出来,缓缓抬手,说:“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游轮上的客人很多,他们没时间一个一个确认的,莱伊先生和我们的人都很安全。‘银月号’可是最近出海的游轮里吨位最大、最安全的了,只要不在海里撞上巨大的暗礁,就不可能会有问……问……问……”

他望向不远处的游轮,瞪大眼睛,看到在漆黑的深夜里,那座庞大的、灯火通明的游轮正在发生倾斜,并且倾斜的程度还在一点点增大。

几秒钟后,海盗顿时发出了不可名状的尖叫声!

“游轮要沉了啊啊啊啊——”

都说了人不要随便乱立FLAG。

黑泽阵转身就走,说:“我去找人,你们回去接人,剩下的小鬼——都给我听降谷警官的话。”

他主要是在对黑羽快斗说。

黑泽阵算是看出来了,降谷零能管得了这里大多数人,但唯独管不了正在“怪盗身份被抢、重铸怪盗基德荣光就在今晚”的黑羽快斗和“降谷警官是哪位,我有钱就可以解决99.99%问题”的铃木园子。其中铃木园子还是听话的,起码她虽然有时候任性了点,却主打一个听劝,至于黑羽快斗……你指望警察能说服正在上班的怪盗,还是洗洗睡吧。

降谷零:自从离开组织,黑泽那个糟糕的性格(贝尔摩德评价,与波本无关)就变好了许多,他甚至愿意帮我管小孩!

于是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郑重地向黑泽阵点点头,看着他往游轮上去。降谷零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跟诸伏景光汇报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诸伏景光表示他已经大概知道了,还看到了新闻……

降谷零倒是一直在紧张的氛围里,没注意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他也懒得直接看了,不然要幼驯染有什么用,于是就在几个小孩打晕海盗并用他们自带的绳子绑好、准备一起拖下船的功夫,他问了诸伏景光。

[太忙了电话不接]:什么新闻?

[都忙,忙点好啊]:《月夜的红宝石到底花落谁家?守护者的长发已经散开!到底是哪个怪盗从他手里得到了宝石?》

[都忙,忙点好啊]:《为了争夺可能在竞争对手手里的宝石!各路怪盗大打出手!谁才是今晚的胜者?首先排除已经自行认输的怪盗基德!》

[都忙,忙点好啊]:《紧急通知!北海游轮海盗事件升级!“银月号”游轮疑似触礁、即将沉没于大海?!当局表示他们已经提前准备了救援工作……》

[都忙,忙点好啊]:《M国称萨菲尔公主就在那座游轮上,向英国政府施压,目前公主的状态和被绑架的真相依旧未知……》

[太忙了电话不接]:没人注意到我们就好。

[都忙,忙点好啊]:但有《纵横四海的大海盗玛丽大帝?为何我们没有听到过她的名声?现在,让我们一起走进玛丽大帝年轻时的爱情故事》这样的新闻。

[太忙了电话不接]:……赤井秀一负全责。

[都忙,忙点好啊]:莱伊负全责。[哈罗严肃点头表情包.jpg]

降谷零把手机收回去,电量没那么多,这里信号不算太好,没有一直保持通讯的必要。他喊上那几个小孩,回到之前的小船上,准备往游轮的方向去……不过,他们回到船上的时候,却发现小泉红子不见了。

开船的几个人说:“小泉小姐接了个电话,就说自己有事,坐之前的救生艇回到游轮那边去了。”

是吗?好歹也是去游轮,应该没什么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白马探却皱起了眉。他看向手机,现在显示的时间是晚十点钟。距离工藤和“教授”的对决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工藤,你能赢吗?

……

喧闹的人群。

海夜,乌云蔽月,遥远的风声。风送来血和海水的味道,即使洗刷过了,甲板上还是混合了两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腥味,一片狼藉的地面和缝隙里没能擦干净的血依旧残留在这座游轮的甲板上。

黑泽阵回来的时候,军队和救援的人已经赶到,游轮上的乘客们正在有序撤离。

距离这座游轮沉入海中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完全足够乘客们安全离开,唯一的问题就是无法确定是否所有人都上了救生艇和来接应的船,因为他们没找到游轮的管理者,也没能拿到乘客名单,更不知道通往下层的钥匙在哪里——当他们闯进游轮主人所在的四楼,看到的是一片血色,尸体、滚落的头颅,被剖出肠子的人,蠕动的内脏和躺在水池里的游轮主人。

这里像是个装饰华丽的会场,从散落的册子来看,这应该是一场拍卖会,每一具尸体都穿着高档华丽的衣服,甚至可能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却几乎成为了不解之谜。

而就在这些尸体之间,一串血脚印顺着尸体被分开形成的道路往外走,看得出来这个人走得很稳,不紧不慢,脚印里的血很均匀,而且这个人就是大摇大摆走到门口离开的。

可这么多的人——大约三百左右的客人都死在了里面,而就警卫所说,一个小时前他还进来过,当时拍卖会中止,但客人们都还是活着的,他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在黑暗的走廊里看到过一个可疑的白发女孩。他追上去,没有找到人,再往后就不清楚了。

“游轮上的监控呢?”

“那个、这两层是没有监控系统的,从一开始就没有,说是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

哈,隐私?这些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还保护他们的隐私。现在没有名单,没有录像,有些人的脑袋跟身体分家都不知道是谁的,看拍卖品的单子就知道里面有问题,来调查这件事的偏偏是他们!

找到这里的军官皱眉,却没有立刻发作,只说以救援工作为主,等活人都撤离后再尽可能把这里的尸体都带走。他拿走了一本小册子,就转身离开,回到大厅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有着银色长发、似乎正在找人的男人。

这个男人从大厅角落的黑色钢琴旁边路过,就像一团刚刚从海面上坠下的月光。

现在的大厅里堆满了客人们的行李,到时候会统一运走,来不及运走的就没办法了;除了行李还有从海盗船上带回来的一些东西,包括武器、海盗们的日记、地图、棺材、非常严谨的海洋学研究报告等等。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堆积在大厅里,原本陈设华丽的大厅变成了火车站的行李杂物存放处,当然,现在也没人在意那些东西了,毕竟这座游轮马上就要沉没。

他们两个视线交汇,军官直觉对方不是什么好人——虽然这种直觉偶尔也会出错,但问两句总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那个银发男人走得太坦然了,紧接着还有人喊了他:“维兰德先生!原来您在这里啊!”

于是那个银发男人就转过身去,叫住他的还是好几个人,或许这是个名人?

跟在军官旁边的警卫解释说,这是维兰德·Juniper先生,M国那块宝石的“守护者”,之前拿着宝石、应对几个怪盗的人就是他。

哦,花里胡哨、哗众取宠的人而已。军官的时间很紧,他没有再继续注意,就转身离开了。

黑泽阵跟喊住他的几个人聊了几句,发现他们关心的都是“宝石去哪了”,他随意地应付了一下,说“那颗宝石会回到真正属于它的人手上”。

嗯,他只负责忽悠,至于宝石具体在哪里他可不管,反正那位萨菲尔女士把宝石给他的时候可没说让他还,他没正面接过宝石,也没亲手把它扔掉,那这颗宝石掉到哪里去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您在找什么吗?”

“在找人,找个跟我比较像的黑发男人。”

“是您的家人吗?”

“不是,他……是个海盗首领。”

“……?”

黑泽阵跟这几个人告别,在海盗船上转了几圈,没找到赤井秀一,但如果赤井秀一已经到了被救援的人群里,他应该会想办法通知黑泽阵、赤井玛丽或者降谷零,现在谁也没有接收到消息,只能说明赤井先生不知道还被遗忘在什么角落里。

工藤新一倒是早早跟他说自己已经离开游轮了,而且【还有事要做】,接下来就没了消息。老实说,如果在黑泽阵认识的人里选一个意外性和事故率最高的,那非工藤新一莫属;但自信心满满地会做到某件事的时候,小侦探还是很可靠的,这时候十个赤井秀一也比不上工藤新一可靠。

你说是不是,走到哪里都会出意外的赤井先生?

黑泽阵穿过四楼和五楼,看到军队的人在那里,也就没往里看,不过只是闻到血味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赤井务武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把里面的人全杀了?好像也不是赤井务武加灰狼两个人就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能做到的程度。

但那群老年痴呆怎么死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查清案件的真相是侦探该做的事,虽然侦探不在他旁边,不过总会有人调查的。没有也没关系,就让那群老东西跟他们的秘密一起沉到永无天日的深海吧。

黑泽阵嗤笑一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指针已经指向了晚十点五十分。

游轮上的乘客已经快要撤离完毕,可他还是没找到赤井秀一,却遇到了正鬼鬼祟祟想混进人群的菲莉娅小姐。黑泽阵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注意,于是黑泽先生从背后出声,把菲莉娅小姐吓得脸都白了。

“上上上面不是我做的!我上去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变成那样了!”黑泽阵还没问呢,菲莉娅就不打自招,抱着脑袋说。

黑泽阵本来想问她有没有看到赤井秀一,听到这里就换了个问法,他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看来你知道什么?”

菲莉娅小姐缩得更小了,她的声音也小到几乎没有:“我……我……我看到了,他们自相残杀死的,拍卖会里面是封闭的,他们可能中了某种致幻药物的效果,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

这反应可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要想想就知道这是以前乌丸集团的手笔——起码是乌丸先生做过的事,虽然不知道谁在模仿作案,又或者只是觉得这样很方便,但他身为“乌丸的送葬人”,被怀疑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他冷不丁问:“你在怀疑我,是吗?”

菲莉娅小姐:“……没……”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根本就听不见了。

黑泽阵本来想说点什么,可游轮就在这个时候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黑泽阵差点没站稳,眼前也有点晕,不过他很快就靠着墙壁站住,起码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他没了兴趣,对眼前的女孩说你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对你在想什么没有一点兴趣。

菲莉娅怔了一下,转身就跑,一点留恋都没有,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黑泽阵觉得自己可能是找不到赤井秀一了,往好处想,万一他回到陆地上,就能看到赤井秀一吃着仰望星空唱着歌,问他怎么才回来,赤井先生都做好晚饭了——不用怀疑,这是赤井秀一能做出来的事。

他重新往回走,穿过大厅,刚准备离开游轮去找赤井务武和灰狼,却在那架钢琴附近驻足。

不,也不是,他在看棺材——传说中格雷先生的棺材,格雷船长说他船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个东西了,这个看起来像棺材实际上是床的东西甚至有先进的安全系统和危机应对程序,不然也不可能在海里漂那么久。

黑泽阵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很轻很轻的声音。

他走过去,弯下腰,缓缓地输入了格雷船长说过的密码,灰狼小时候的生日,打开了棺材,跟里面正在跟他招手的人沉默对视。

赤井秀一:“嗨。”

黑泽阵:“呵呵,晚上好,荆棘公主(睡美人)。”

他伸出手,把赤井秀一拉起来。

赤井秀一用完好的胳膊搭住黑泽阵的手,叹气,说事情是这样的,他本来说服海盗团的人上船,而且真的成功到了游轮上,眼看着就要跟其他人联系上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军队忽然出现,那个海岛团的二把手就硬是把他塞进了棺材里,让他在里面等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长得像棺材的床进入锁定状态后还不能从里面轻易打开,于是赤井秀一就被困住了,他本来想这样也行吧,总会被当做证物带出去的,谁能想到游轮马上就要沉了,于是他开始敲棺材试图自救……

“还好你来救我了。”最后赤井先生真诚地眨眨眼,直白地说。

但黑泽阵知道,这些东西最后还是会被带走的,不用他来赤井秀一也不会有事。啧,美国人。

他们一边说一边离开打听,往最后几批撤离的人的方向走,最近一艘救生船上有几个小孩正跳起来向他们招手,黑泽阵往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波本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他对赤井秀一说:“那你可真够倒霉的,行了,我们回去吧。再有个十分钟这座游轮上就不能站人了。”

赤井秀一却忽然看向他的头发,问:“宝石呢?”

“你还关心那颗宝石?”

“我还没看过……而且那据说是能毁灭世界的宝石,关心一下没什么吧。”赤井秀一说,“是被偷走了?”

“没,打架的时候掉了。”黑泽阵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看到赤井秀一很遗憾的表情,又看了看时间,此时游轮的倾斜程度让人已经快要站不住了,这家伙竟然还在想那块带来一堆麻烦的红宝石……黑泽阵重重地啧了一声,说:“还有几分钟,我可以陪你找找。”

是【陪你找】,赤井先生,搞清楚,那块宝石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只是陪你找个玩具而已。

于是他们两个就没上救生船,反正后面还是有几个救生船的,大不了,这游轮附近还有没沉没的海盗船,用游轮上原本是装饰用的小船划过去也可以,黑泽阵还带着手机,总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这两个人在游轮上找来找去,终于在游轮马上就要沉没的时候,找到了卡在花盆里的红宝石——“玛特之羽”。

找到宝石的人是赤井秀一,不过他的手不是那么灵活,费了一点劲儿才把宝石给拿到手。他转过身,却看到黑泽阵倒在地上,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点声都没出,身体却在痛苦地痉挛着,就好像……赤井秀一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看过这样的场面,而且不止一次。

他冲过去,把黑泽阵抱起来,看着那个银发的男人身体一点点缩小,就在他面前变回了十三四岁大小的少年。

汗水浸透了衣服,墨绿色的眼睛慢慢地恢复光彩,赤井秀一拿红宝石在黑泽阵眼前晃了晃,说:“醒醒,小阵同学,该放学了。”

黑泽阵不耐烦地打开了他的手,然后坐起来。

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黑泽阵干脆把外面的西装外套脱了,反正只穿衬衫不会显得那么违和。

他听到赤井秀一问:“很疼吧。”

黑泽阵不耐烦地回答:“没有。”

又变回小孩子的声音了。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之前战斗中留下的伤痕也在淡化,却并没有消失,APTX4869的效果和λ-AP13的相互作用原理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一点。

他站起来,把衣服整理了一下,从大到小变化的时候倒是可以把衣服绑一下,方便得很,反正也没几个人看到。

“宝石也找到了,我们走吧。”

赤井秀一往远处看去,不太确定地说:“……最后的救生船已经开走了,我们两个好像没在乘客名单里?”

就算那几个小孩坚持还有人,可谁让救援人员拿着大喇叭喊的时候这两位先生还在找丢失的宝石,赤井秀一表示他负全责,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他们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游轮的下层进水,上面的供电系统和设备已经全部不能使用了,倾斜的船身昭示着接下来的危险,而且海水里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如果是几分钟前的黑泽阵,那赤井秀一觉得危险的应该是这个男人,但现在的黑泽阵只是个小孩,就很难说了。

他叹气:“那我现在想办法……”他确实有点办法。

黑泽阵说不用了,我们去那边的海盗船,然后打个电话找人来接我们,或者待会军队就去回收海盗船了,跟他们下去也行。虽然他不是很想跟英国军队的人打交道,但都到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吧。

至于坐什么去……

黑泽阵看向了那个棺材。嗯,就是格雷船长那个防水防震还能在海上让人获得婴儿般睡眠的棺材床。它挺大的,起码当个小船其实没什么问题。

“琴酒。”

“怎么了?”

黑泽阵停下脚步,发现赤井秀一在看的是那架钢琴。钢琴是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也是,因此在其它东西滑向另一边的时候,它依然纹丝不动。

赤井秀一收回视线,说:“回去给我弹钢琴吧,你说过如果你赢了,就给我弹钢琴的。”虽然是不久前说的话,但他觉得,好像距离那句话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了。

黑泽阵却直接走向那架钢琴,坐在了倾斜的椅子上,说:“不用等,现在就可以。”

回去?那得有多少人围观?音乐家出现一次就够了,现在还有点时间,而且在这里起码不会有其他人看到。

颠倒的世界,倾斜的冷月,黑白的琴键,即将沉没的游轮,装饰着鸢尾花的棺材,和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少年。

月光斜斜地照进大厅,在这片寂静的海面上,有谁正在弹奏一首没人听过的曲子。

听。

那是一个人年少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