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情报局。
寂静空旷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在MI6的某个房间里等待了许久的关东煮……不对,是蒂塔小姐终于迎来了下一位访客。
她一直计算着时间:两次日落、两次日出,她已经在这里度过了超过四十八个小时。而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 无论是她还是跟组织相关、跟【永生之塔】相关的任何人, 都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到了一场将整个灰色世界重新洗牌的巨大漩涡中。
6月29日,她刚从美国回到日本, 很快就察觉到了平静城市下涌动的暗流, 她当机立断躲起来,却没想到事情远远不止那么简单,接下来迎接她的是整个乌丸集团的终结。
她因为没能吃到关东煮……不是,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影响被日本公安抓住, 本想等老板捞她, 却从琴酒口中得知了组织灭亡的事和“五十岚首相”的死讯。于是她接受了加尔纳恰的邀请, 越狱, 然后甩开加尔纳恰逃离东京, 前往伦敦。
可惜她选错了一起偷渡来英国的队友,没想到琴酒和莱伊都是MI6的人!这两个人不但在她面前上演宿敌相会兄弟情深, 还在刚落地的时候就把她打包送到了英国秘密情报局!
今天已经是她在MI6待的第三天,阴雨天气, 依旧没有她的关东煮……啊啊啊不要再往她的脑子里塞关东煮了!都怪琴酒!都怪琴酒!全都是琴酒的错!!!
“看, 关东煮。”
有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关东煮的香气, 不是幻觉,竟然是真的, 有人在遥远的英国做了一份关东煮, 还端到了她面前。
蒂塔期待地抬起头,眼里充满了希望, 然后她看到……看到强化玻璃后面端着关东煮、一边吃一边从容坐下的六分仪真理。
六分仪真理没穿她标志性的绿衣服,只在学生衬衫外面套了件米色外衣,看起来看比之前要成熟很多,蒂塔第一眼甚至没认出来。
她跟蒂塔打招呼,拉长声调,用无比遗憾的语气说:“不过按照这里的规定,我没法把关东煮给你,只能吃给你看了。”
蒂塔:你还不如不来。
她对六分仪真理,或者说菲莉娅·M会出现在这里不是那么意外,毕竟菲莉娅的老板就在英国,那位【D】先生的触角遍布整个伦敦,就算英国秘密情报局这种地方也进得来。就像日本东京,就像美国洛杉矶,就像每个在漫长的时间里被蛀空的城市一样。
关东煮的香味从玻璃的另一侧传来,蒂塔的心情没有任何波动,她在日本和英国的监狱里摸了五天的鱼,现在她的心就像朗姆的嘴一样硬,已经不会再痛了。
她托着脸,看六分仪真理吃得津津有味:“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看热闹的?”
六分仪真理用纸巾擦擦嘴,伸了个懒腰,往后躺倒在椅子上:“在你眼里我们的友情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蒂塔的视线不经意地往已经被吃完的关东煮上扫过,她对这种东西没有任何留念,也完全不想吃关东煮。
她对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坦然地说:“我现在可是乌丸集团相关的要犯,而且我老板都死了,你们没有捞我出去的理由,除非你现在告诉我其实我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家里有王位等着我继承……”
“别想了别想了,确实有个公主失踪了,但不是你。”六分仪真理摆摆手,“是位已经七十岁的老公主,从一个阿拉伯国家来的,不过她很漂亮,即使在这个年纪也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当然,蒂塔本来就是老女人了,要是你愿意的话——”
“你还是闭嘴吧!”蒂塔不客气地打断了六分仪真理的话。她就知道菲莉娅小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呵,女人,特别是胸围小的女人。
“那就没人来救你了哦?”六分仪真理哼哼两声,特别得意地笑起来。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是来带你出去的,已经跟他们谈好了。走吧,出去请你吃关东煮。我特地让朋友从日本捎了几分关东煮的材料。”
“哈?”
蒂塔看了六分仪真理好一会儿,脸上写着你老板是疯了吗,还是说我老板真的没死。
说实话,自从琴酒优哉游哉地到她面前说乌丸集团没了、她老板死了,蒂塔就开始觉得她老板其实是诈死,毕竟“前前前首相五十岚”和她老板肯定是两个人,起码有两人在经营【F】先生和五十岚的身份,死的究竟是哪个还不好说。
她记得她老板跟乌丸的关系不是很好,具体表现在她经常从老板那里接到跟组织截然相反的任务,蒂塔一直觉得老板热衷于给乌丸先生暗地里使绊子,说不定背地里是冤家来着……
蒂塔狐疑地问:“你确定?你该不会是假装救我出去,实际上准备把我灭口吧?”
六分仪真理呵了一声,说:“那你来英国的路上飞机就会爆炸了,相信我,我老板不会让你落地的。”
蒂塔摆摆手,是一个字也没信。
六分仪真理站起来,说,行了,来救你是我个人的举动,跟我老板无关,都说了你相信一下我们的友情吧?
蒂塔撇撇嘴,说我不信,咱俩的友情还不如宾加的假睫毛……
“那算了,你自求多福吧。”
六分仪真理说完就要走,蒂塔跳起来,隔着玻璃对她大喊:
“哎哎哎等等,菲莉娅,亲爱的菲莉娅,你来救我真是太好啦!”
“哼。”
半个小时后,办完手续的蒂塔女士和六分仪真理离开了秘密情报局,蒂塔女士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刚才去签文件的时候她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走的是正规流程,不是越狱啊!
在组织待太久了,前几天刚越了一次狱,她还以为在英国也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钻进没人知道的通道,被发现、被追杀、被背刺,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就跟某些动作电影里拍的那样……
六分仪真理听她的叙述,吐槽道:“这个题材,这个演出效果需要的经费,再加上演员和票房的要求,你说的电影主角怕不是克丽丝·温亚德?”
蒂塔扯了扯嘴角:“那个女人还是算了。”
行吧,贝尔摩德确实演过几次类似题材的电影,而且票房大爆,深受欢迎,所有人都说她演得特别像——能不像吗,她连替身演员都不用,那根本就是她的老本行。那几部电影里所谓惊心动魄的刺激场面,跟她平时喝着咖啡出去溜一圈期间做的事没什么不同。
蒂塔耸耸肩,又好奇地问:“所以你走的什么路子?”
刚才MI6的人就那么轻易地放她走了,就好像抓错人了一样,但事实上琴酒和莱伊亲手把她丢过去,抓错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是菲莉娅在MI6还有人?
六分仪真理耷拉着脑袋,幽幽叹气:“我老板的,他最近有事要忙,就把伦敦的一部分人脉交到我手上了,刚好有个笨蛋被抓了——我说蒂塔女士,我可是付了很大代价才把你从MI6捞出来的,这份人情你得还啊。”
“好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我卖身给你吧。”
“别,我不喜欢三十多岁的老女人,而且还是男朋友从纽约一路排到摩洛哥的老女人。”六分仪真理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哎,你这——”
“还有啊!”
六分仪真理发出超大的声音,把这个话题给遮掩过去,继续聊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她加快脚步,跳到蒂塔前面,又转过身来,面对蒂塔说:“这几天伦敦也会有大事发生,你就待在这里别出去。还有,你刚才跟MI6签的是保证协议,两年内都得待在英国,他们叫你的时候记得去。”
“我就知道……”
“哪有那么好的事,能放你出来就不错了。对了,如果遇到组织的人,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六分仪真理又在她的手提包里翻了翻,递给蒂塔一部新的手机。
蒂塔把手机接过去,语气还是不太甘心:“那琴酒和莱伊算组织的人吗?就是那两个混蛋把我送进去的。”
凭什么,凭什么嘛,她也算是潜入到组织里的卧底,还是前前前首相那边派去的人,为什么只有她被抓了啦——
六分仪真理微微后仰,看着她:“他们真是MI6?”
蒂塔摊开手,说:“不知道,反正琴酒和莱伊那么承认了,而且莱伊还说他有个双胞胎弟弟,不知道说的是琴酒还是其他人,我看他们两个也挺像的,说不定真是兄弟……”
“不可能!”六分仪真理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两个绝无可能是兄弟!”
“就这么肯定吗……”
“当然肯定了,赤井秀一的父母是金发和黑发啊,他们家祖上就没有高贵的白毛基因,怎么可能生出银发的琴酒啊!”
“但,贝尔摩德不是说琴酒以前是金发,后来被乌丸先生做实验才变成白发的吗?”
“你信贝尔摩德的鬼话,那你信八岁的波本是琴酒的儿子吗?”
“……”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不说话了。
最后六分仪真理说这样吧,你暂时住在附近的酒店,我还有工作要忙,这是房卡和地址。
她摆摆手就要走,蒂塔拉住她问你要去哪里,六分仪真理说工作啊工作,你还记得我是个侦探吗?我是英国侦探协会的业务员,刚做完调查任务回来,还没去述职呢。
于是六分仪真理转身离开,蒂塔拿到了房卡,到了六分仪真理说的酒店房间,还在桌子上发现了专门从日本带来的关东煮。
关东煮小姐……不是,蒂塔小姐深受感动,感动到眼泪都从嘴角里出来了,于是她丢下房卡和手机,丢掉关东煮就打晕酒店的清洁人员、换了衣服离开了酒店。
相信菲莉娅·M?
她宁愿相信波本是琴酒的儿子,也不会相信菲莉娅·M真的好心来救她!
呵。
一向谨慎的蒂塔没有吃关东煮的心思,她转身回望清晨的街道,心里想的是“拜拜了您嘞”,既然菲莉娅在这里,那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到伦敦了,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坑。她对自己和菲莉娅小姐之间的塑料友情有非常明确的认知,她现在甚至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被救的理由,所以菲莉娅和【D】先生一定另有图谋。
车站并不安全,机场也是一样,所以蒂塔搭了一辆去乡下的顺风车。开车的司机是个年轻人,他住在乡下的母亲生了急病,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出发。
蒂塔上了车,跟他到了一座小镇,又前往下一座城市。
她将换上新的身份,在没人能注意到的时候越过英国边境,回到她在美国的快乐老家,然后找两位朋友帮她摆脱后续的麻烦。毕竟是干这行的,她对这种事熟得很。她已经想好回去后要做什么了,首先买两份关……
“蒂塔小姐。”
就在她即将离开小镇的时候,有声音骤然从她侧前方响起。有个棕色头发、穿着不起眼衣服的男人站在路边,靠着树,好像已经等她很久了。
没见过的男人。来追她的人?蒂塔猛地退了几步:“你是谁?”
棕色头发的男人站直了身体,上上下下地打量蒂塔,回答:“看来蒂塔小姐的记性不是很好,7月3日,我让人给蒂塔小姐送了点东西……”
他说话的语气毫无起伏,就像正在朗读课本的学生,或者播音电台的主持人,虽然流畅动听,但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蒂塔反应过来了:“你是……加尔纳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7月3日她还在东京的监狱里,那天除了去找她的琴酒,唯一遇到的事件就是加尔纳恰让人给她送了张纸条,然后在7月4日凌晨,她逃出了监狱,却没跟加尔纳恰的人汇合,自己离开了……
现在她在英国见到了加尔纳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蒂塔在心里吸气,比起还有点塑料感情的菲莉娅小姐,她跟加尔纳恰毫无渊源,而且在此之前压根就没见过!
“为什么?你问了个好问题,蒂塔小姐。”加尔纳恰点点头,“有人约我在这里见面,但我等了很久,见到的却是你。”
他叹气,说,被摆了一道啊。
唯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加尔纳恰的语气里带了点感情色彩。
他跟越来越警惕的蒂塔对视了一会儿,说:“我有件事想问你,蒂塔小姐,琴酒和莱伊……”
话还没说完,蒂塔就忽然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弯下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跪在了地上。
“怎、怎么会……”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手心里的血,她的体温正在逐渐变冷,而在这种偏僻的小镇上当然也找不到能救她命的医生。
加尔纳恰做了什么?不,菲莉娅!是菲莉娅!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根本没安好心!
她就要死了。
蒂塔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她抬起头,艰难地对加尔纳恰说:“我告诉、告诉你,关于他们的……秘密……那位先生最后的研究成功了,我怀疑琴酒是……”
“我不关心这个,”加尔纳恰蹲下来,还是用那种古井无波的语气说,“你和那两个人是一起来英国的,告诉我,琴酒和莱伊现在是什么关系?”
蒂塔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我都快要死了,你就关心这种八卦?!琴酒和莱伊能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真信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吗?!你听我说完组织最大的秘密啊啊啊——
加尔纳恰道:“先说再死,我会考虑帮你报仇。”
报个鬼的仇!这里是伦敦,你要在伦敦对【D】先生的手下下手?啊哈?整个伦敦都是【D】先生的地盘,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大本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老娘信你个鬼!
蒂塔在生命的最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加尔纳恰大喊:“你想知道琴酒和莱伊的关系?!他们是兄弟,是手足,是双胞胎!他们肯定有染!波本就是他们的儿子!”
她大笑着,这些天里她从未有一刻这样畅快!她声嘶力竭地喊出了没有人可能会相信的鬼话,什么真相都没告诉加尔纳恰,就这样吐出最后一口血,淡笑着安心地死去了。
然而……
加尔纳恰看着他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蒂塔,沉默了很久,才自言自语:
“所以波本的另一半DNA来源于赤井秀一……那我算什么?不对,被她绕进去了,我想问的是赤井秀一到底有没有忽悠我!啊……真是的……”
他捂着额头,终于从某个可怕的误区中摆脱出来,低头看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指停在某个号码上,但终究还是没把电话给拨出去。
“但,”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他们真有血缘关系,岂不是说……赤井家……”
“就是他!抓住他!”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声音,有穿着警服的人向他冲了过来!
加尔纳恰听到了那几个警察的喊声,有人报警称他持枪尾随一位女性,警察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蒂塔的尸体……加尔纳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几个警察追了上去,眼看着就要追上前面那个可疑的男人了,可就转过一个弯的功夫,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见,整条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下水道井盖安静地躺在那里。
人呢?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加尔纳恰叹了口气。还真是被人摆了一道啊,果然不应该离开日本或者美国,英国可不是那位先生的地盘。
算了,先找到琴酒再说吧。都怪赤井秀一,闲着没事把琴酒绑架到英国来干什么——加尔纳恰看着“犯罪团伙C代号成员莱伊绑架证人银发少年”的新闻,在心里把他曾经最看好的FBI后辈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
伦敦,一处街道。
“死了吗?嗯,好,我知道了。”
六分仪真理一边用肩和脸颊夹着手机打电话,一边打开了住宅的门锁。她走进门,把手里的小记事本和笔扔在沙发上,又脱掉了那件很新的米色外衣。
她把衣服挂在衣帽架上,继续说:“如果蒂塔女士愿意乖乖待在酒店里,她就能活下来,可惜她是个谨慎且多疑的人,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我明明说过我是去救她的,哎——没良心的老女人,一点也不信我啊。”
她摇摇头,语气颇为遗憾,拿着手机往盥洗室走。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会死的,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垂着眼,轻声说,“「故事与仇恨都属于我们,别擅自走进不属于你的故事」。”
蒂塔女士,你应该知道你是为什么死的吧?
电话里的人又说了什么,六分仪真理撇撇嘴,回答:“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不就是来几个侦探吗,一切都在‘教授’的计划中。”
“……”
“哦,再来几个也没关系,反正只是侦探而已,侦探们都是守规矩的生物啦。”
她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打开了水,摘掉美瞳,用放在架子上的东西开始洗脸。她从脸上洗掉的不只是灰尘和妆容,也有零碎的假皮、垫在皮肤下的材料,和正在溶解的胶状物质。半永久性的易容,洗了就做不回来了,毕竟她可不会这种技术。
呼。
她擦干脸,重新抬起头,出现在镜子里的已经是一张截然不同的、斯拉夫民族的脸。她眨了眨眼,青蓝色如同天空般的眼睛倒映着光。
随后,她将头发上的染发剂洗掉,橙红的颜色逐渐褪去,露出的是浅到几乎像是白色的浅金头发。
“好久不见。”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她换了一身衣服,相当正式的礼服裙子,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即将参加宴会的淑女。她对着镜子戴上一顶帽子,确认自己的仪表没有问题,又对着镜子行了个礼,才转身出门。
离开住所的时候,她把原本的衣物和手机都扔进了垃圾桶。不出十分钟就会有人来将它们处理掉。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六分仪真理”这个人。
菲莉娅·M小姐来到了一座庄园前,走进庄园的大门,佣人接待了她,带她来到庄园的会客室。她提起裙摆,向里面的年长女性行了个相当正式的礼:“萨菲尔殿下。”
坐在会客室里正在喝茶的,是一位穿着繁复衣物,正笑着看过来的老人。她的眼睛很亮,就像个跟菲莉娅小姐一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但她脸上的皱纹讲述着岁月的故事,从她的动作和气度来看,至少已有半个世纪的时间从她的生命中走过。
被称为萨菲尔的年长女性放下茶杯,对来拜访她的女孩说:“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嗯,是啊,”菲莉娅回答,“刚刚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虽然也可以放着不管,但如果她把我的事说出去,我还是会很头疼的。”
她拿出一个黑色的信封,放到了会客室的桌子上,说:“这是‘教授’给您的信。”
“他知道了?”萨菲尔女士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年轻的女孩终于也笑了起来。
“不,‘教授’已经老了,再也无法将这座城市里发生的所有事都纳入他的蛛网中,即使命运的细丝微微颤动,他也难以像以往一样察觉到真相。跟您合作是我的个人想法,萨菲尔殿下,‘教授’是不会知道的。”
他老了。
他老了。像风中的残叶,像枯萎的老树,像干涸的大地,像湮灭的星辰。时间将抹除所有痕迹,夺走人来到这个世界上获得过的所有东西,从健康到知识,从财富到牵绊,从躯壳到灵魂。
他活着的时候有人景仰他、爱慕他,也有人厌恶他、憎恨他,可当他死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会化为虚无,成为被人书写的纸片,为后来者被津津乐道的故事,又或者人们总以为并不存在的遥远传说。
时间从不区别对待任何人。
当这些旧时代的残留物一点点被驱逐出命运的棋盘,笼罩天空的暗影被明艳的日光驱散,所有的一切推翻重来,历史的空白页被摆在眼前,在这个崭新的世纪里,总有人要说出那句话——
“接下来是我们的时代,萨菲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