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云层的货运飞机平稳地行进在一望无际的晴空里, 从远东的岛国飞越海岸线,掠过一片古老又神秘的大地,前往草原与雪山的背后, 战争不断硝烟弥漫的边界, 最终将在十数个小时后落于砌在火山灰与艺术之上的海湾城市。
此时飞机的货舱里一片寂静,只有气流掀过机翼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即使是在地表温度能煎鸡蛋的夏季, 万米高空中也是冷的, 唯一能算得上“热”的就是某个银发男人的体温。
肤色很白的手扼住了赤井秀一的喉咙,银发男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他缓缓收紧手指,跟身下的黑发男人角力, 手背上的青筋隐约显现。两个人不上不下地僵持了一会儿, 直到机身的颠簸打破了平静, 让赤井秀一获得了一点喘息的余地。
“琴酒……”
“哼。”
墨绿色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黑发男人看, 像荒原上的野兽盯紧自己的猎物, 但他很快就将视线转到了赤井秀一半长的头发上,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把手放开,先去整理零零碎碎的衣服。
“你要现在打?”赤井秀一问。
“不打。”银发男人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懒洋洋地回答, 用的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打什么打, 困了。
他潦草披上赤井秀一的外衣, 坐过来,靠在赤井秀一身上, 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闭上眼睛。
赤井秀一:“……”
他觉得……变回成年人后的琴酒,好像更懒散了一点。但也更危险了一点。
黑泽阵微微睁开眼, 对上一双仿佛写着“我有话说”的眼睛,问:“怎么?”
赤井秀一说没事,你休息吧,我只是个枕头,很有职业操守的那种。
银发男人嗤笑一声。
黑泽阵张开五指,把一管针剂丢进赤井秀一手里,说:“你要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奉陪。”
“这是什么?”赤井秀一把东西接过去,又看看黑泽阵,硬是没想出来这东西原本藏在哪。
赤井务武给黑泽阵穿的衣服就一层,他找黑泽阵手机的时候翻过,连个口袋都没有,可能是藏在袖子里了吧……毕竟手术刀就是从里面掏出来的。
而且这管针剂,里面浅绿色的液体微微晃动,明明是陌生的物质,却给他一种不是很好的感觉。
黑泽阵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λ-AP13,老熟人了。”
赤井秀一的手一顿。
虽然没实际见过,但这玩意也算得上“大名鼎鼎”,赤井秀一不是很想把这种东西跟琴酒放在一起,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
小银应该——赤井秀一是这么想的——应该很怕疼,只是意志比一般人强得多,所以每次都会忍着,特别是在他面前。宿敌先生什么样,赤井秀一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换了个姿势,让黑泽阵靠得舒服点,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不用了。这药没有商标。”
三无产品,用不得。
黑泽阵没搭理他,就要把那管针剂拿回来,却摸了个空。赤井秀一很自然地把针剂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说,我给你拿着,等需要的时候再给你。
翻译:不给了。
黑泽阵跟他对视了几秒,发现赤井秀一依旧无比坦然,在脸皮这方面他的成就早就超过他父亲了,毕竟赤井务武不演维兰德的时候还是很好对付的。
不过现在确实要用不到这种东西,黑泽阵也懒得管了,就放下手,重新闭上眼睛,说:“随便你。”
赤井秀一看他躺在那里,过了很久,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化,人还是醒着的,就问:“你要睡吗?”
黑泽阵没睁眼,不是很开心地说:“吵。”
赤井秀一了然地看向角落里的蒂塔,蒂塔女士从刚才开始就变成了一只鹌鹑,她希望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但以货舱的安静程度,她想换个地方肯定会先惊动那两个感知敏锐的人……
于是她就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两眼无神地坐在那里,希望自己能马上昏过去。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到、听不到,哎这瓜真好吃,偷偷吃一口,所以莱伊和琴酒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和谁是双胞胎,他们的爹是真不干人事啊!
哎,蒂塔啊蒂塔,你可是随时都可能被灭口的人,这瓜不能再吃了!哎,我说得对啊,反正都要死了,再吃一口……
“她……”赤井秀一刚开了个头,就被黑泽阵打断了。
黑泽阵慢悠悠地说:“落地把她送给MI6做礼物吧,最好让他们帮忙找找亚瑟·平井先生的下落。”
赤井秀一:“……亚瑟·平井在爱丁堡?”
黑泽阵:“在伦敦。”
赤井秀一:“……”他怎么记得柯南君应该在调查……哦,他好像也有两天没跟侦探联系了,降谷君太忙也没和他通情报,所以柯南君在这个时间被绑架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聊得太平常,就这么决定了蒂塔女士的下落,被聊的对象趁这个空隙,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是MI6不是警察?”
交给英国警察也行啊!她在英国那边有人的!你们两个一个是FBI(既然莱伊的双胞胎弟弟是琴酒,那版本更新取消,他还是FBI),一个是从小就长在组织里的杀手,把我给MI6没有任何好处的哇!
赤井秀一:“我是MI6的成员。”
蒂塔:“……?”
赤井秀一:“他也是。”
黑泽阵不是很想回答,但赤井秀一悄悄伸出手,想去摸他头发的时候,黑泽阵迅速地打开了赤井秀一的手,说了句“差不多,我在MI6有档案”。
于是蒂塔小姐陷入了沉思。
所以琴酒是MI6,莱伊也是MI6,但莱伊还是FBI……所以乌丸先生什么都不知道吗?她还在思考,就看到琴酒走到了他面前,银发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蒂塔解码出了“灭口”、“吵我睡觉”、“送尸体给他们也行”的意思。
等等,她记得琴酒的衣服……
蒂塔刚想到这里,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省地倒下了。黑泽阵扔下从货箱上拆下来的木板,刚才他就是用这玩意直接把蒂塔敲晕的,好在他技术不错,没敲死,但蒂塔脑门上正在冒血汁,黑泽阵转头一看,木板上还有个钉子。
……不是他的问题,纯粹是蒂塔运气不好。反正也死不了,先这么放着吧。
他走回去,对赤井秀一说:“我没说她。”
主要是环境吵,要不是刚才昏过去,谁能在这种噪声环境下睡得着觉。当然,就算没有这些声音,蒂塔在那他也是睡不着的。
赤井秀一没搭腔,他正在低头看自己被咬了一口的手。
伤口不深,黑泽阵刚咬到他手的时候就觉得不对,收了力道,现在赤井秀一手上只有两个浅浅的牙印,过两天也就消了。他正在想小银的牙口真好啊,幸亏只是野生了点,还没到跟野兽一样咬人脖子的地步……
“疼?你咬回来?”
黑泽阵弯下腰,对他伸出手,一只有点苍白、几乎能看到血管的手被放到了赤井秀一面前。黑泽阵等了一会儿,等到的是赤井秀一「我没你那么野生」的表情。
银发男人微微眯起眼,还没说什么,赤井秀一就指了指他的肩膀,说:“要不然这边?”
“呵。别想。”黑泽阵坐回去,顺手扯了扯赤井秀一的头发。
他记得昨晚见面的时候,赤井秀一的头发已经长到腰了,但现在一天过去,却没再长多少,估计那种药物的效果已经发挥得差不多了吧。
赤井秀一看他走神,想偷偷把自己的头发抽回去,却被黑泽阵一把拽住。
“……我有个问题。”黑泽阵慢吞吞地说。
“什么问题?”赤井秀一每次听到他用这个语气说话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但他哄人开心呢,当然不是很介意这点小事。
黑泽阵意有所指地问:“这个东西,是只长头发,对吧?”
赤井秀一:“……”
几秒的沉默后,赤井先生说,难道你不是吗,这种东西不是从你的血里提取出来的吗?
黑泽阵看他。
赤井秀一看回去。
于是两人就都不说话了,黑泽阵也无趣地把头发放开,重新靠回了枕头身上。就算睡不着,他也想休息一会儿,现在他的身体没那么疲倦,精神却依旧卡在失去意识的临界点上,只是他不想在某个人面前陷入完全被动的状态而已。
过了一段时间,他听到赤井秀一问:“所以你这样跟赤井务武没关系?”
黑泽阵看他一眼,没说话。
赤井秀一已经从他的态度里得到了答案,半是笑半是叹气地说:“我真以为他把你洗脑成武器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的那种。”
而且后面琴酒开始发烧,他准备带人去医院……现在看来幸好没去医院,不然黑泽先生就得在医院上演大变活人,成为专家会诊的疑难病例,并印在往后几十年的生物学和医学教科书上。呃,也有可能是《远离科学》的节目上。
黑泽阵听他的语气,又想到他刚醒的时候赤井秀一反复试探的反应,微微皱眉,问:“我干什么了?”
“你打我,”赤井秀一加重了语气,“他让你打我,你就动手了。”
幸好后来他发现琴酒是声控的,不过既然琴酒完全没有记忆,就先不说这事了,不然他家小银脸皮薄,肯定是会恼的。
黑泽阵抬眼:“你这是在告状?”
赤井秀一没说话,从裤子口袋里找了块糖,给旁边的银发男人,说饿了吗,没别的东西能吃。
黑泽阵冷笑:“我不是小孩。”
然后他把糖接过去,发现是咖啡味的,而且是黑咖啡味的,对赤井秀一逐渐下降的品味再次表示了嫌弃。
他把糖扔进嘴里,品着微微的苦味,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那时候还没醒,只是下意识做出反应,不是听他的命令。你想太多了,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也给自己剥了一块糖,然后发现他拿错了,他手里是本来想给黑泽阵的水果糖。他顿了顿,趁黑泽阵还没发现,若无其事地把糖吃掉,说:“他让你叫父亲也是?”
这次黑泽阵迟疑了一下,问:“他那么说了?”
赤井秀一肯定地回答:“他说了,你也真的叫了。”
黑泽阵:“……哦。”
除了这个简短的音节,就再也没有什么回应了。黑泽阵又看了一眼昏暗的货舱,他没带手表,赤井秀一这人也没带,而他的生物时间刚被赤井务武破坏了,无法确认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能判断从他醒来后过了多久。
空间变得安静下来,黑泽阵没说话,赤井秀一也没说话,过了很久,就在黑泽阵要不小心睡着的时候,不应该出声的枕头先生说话了。
“如果……”
赤井秀一斟酌着语句,结合他到目前为止知道的情报,还是选择了一个更直接的问法。
“如果你父亲还活着,组织消失后,你会去哪里?”
“……”
黑泽阵没回答,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赤井秀一知道他没睡着,只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而已。也是,琴酒对组织的情报总是进行仿佛不要钱的大甩卖,对A.U.R.O的情报却只字不提,只有很偶尔的情况下才零星说到。
他伸手去捏银发男人的脸,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按住了,黑泽阵看着他,依旧发烫的手好像随时都能扼断赤井秀一的手腕……赤井秀一想,成年人的体型确实比少年更有压迫感。
“好吧,”赤井秀一放下手,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旅行吗?”
“你不是回MI6吗?”黑泽阵终于给了一点回应。
“没关系,我是关系户,什么时候去都行。”赤井秀一开了个玩笑。
不过他确实可以晚点去MI6那边……因为MI6也知道赤井家还有一堆“家事”要处理。明明是自己家的事,却闹到几个工作单位人尽皆知的地步,赤井秀一觉得这件事赤井务武得负全责。
黑泽阵不想听他胡说了,伸手在赤井秀一的外衣里摸了摸,不出意外地找到了烟和打火机,在赤井秀一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点了一根。
“你想问什么,直说吧。”
“有这么明显?”
“你没话找话的样子真的很……”黑泽阵没说完,但有些嫌弃的态度已经写在脸上了。
谁闲着没事找他聊天也不应是赤井秀一,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就是没话说,黑泽阵对这件事非常清楚。他还不了解这个人吗?话少到合作的任务搭档来跟他抱怨的地步,当时黑泽阵的回应是我也这样,你跟不上就换人。
组织里能跟赤井秀一“正常”沟通的人不多,幸好组织一向奉行神秘主义,不需要打好同事关系,但他觉得赤井秀一既然能谈到女朋友,应该还是比较能演……哦,冲矢昴那样还是算了,他宁愿要赤井秀一。
黑泽阵用脚踹了踹这个人,于是赤井秀一哑然失笑。
赤井先生揉了揉脑袋,发现自己确实是有点太谨慎了,琴酒不是脆弱的人,惹恼了打一架就行,赤井先生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保护这个人,但琴酒不需要——是他的心态有了变化,不是琴酒变了。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看着久违地在抽烟的黑泽阵,终于换了个最直接的问法:“我知道赤井务武不会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逆向洗脑,他也承认了,所以你真的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吗?”
黑泽阵抿了抿嘴,回答:“与你无关。”
这可不像“没事”的回答。
赤井秀一重新审视他旁边的银发男人,除了SIZE忽然变大外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起码能跟“黑泽阵”和“琴酒”中的一个对上号,所以改变的是他不知道的那部分吗?
而且……琴酒应该很清楚赤井务武做了什么,起码琴酒觉得自己知道。
赤井秀一停顿片刻,问:“「父亲」这个词对你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黑泽阵不说话了。
赤井秀一看黑泽阵的神情,发觉这个人不是不想说,也不是不耐烦,反而是有另一种他暂时没能看懂的情绪在里面。
没等他继续问,黑泽阵就说:“这是我和……你爸的家事。”
赤井秀一安然地说:“……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黑泽阵:“……”
所以说这应该怪谁,赤井务武吗,维兰德吗,总不能怪他自己吧,又不是他想变成这样的。
半晌,他哼了声,不说话了。
赤井秀一却忽然问:“他对你来说,是赤井务武,还是维兰德?”
黑泽阵看他。
两个人对峙了十秒钟,还是黑泽阵先移开了视线,说:“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赤井秀一说有。
黑泽阵不看他,没好气地说:“两个都一样,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
赤井秀一追问:“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
黑泽阵忽然起身,攥住了赤井秀一的衣领,一字一顿地问:“你想问什么?”
黑发男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从醒来到现在,没说过一次赤井务武这个名字。”赤井秀一看着黑泽阵,叹了口气,“你是不能说,对吧?”
他知道琴酒喜欢叫人的全名,在赤井务武的事上也是如此,就算偶尔会用“你父亲”来指代,却不会特别强调赤井务武和赤井秀一的关系。而且在今天的对话里,所有关于赤井务武的问题都被琴酒轻轻避开,赤井秀一觉得……什么都没发生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两个人都不说而已。
银发男人的表情越来越冷,赤井秀一举手投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再问就要被灭口了。”
黑泽阵放开他,表情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不会是灭口,赤井秀一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信心的,小银不会把他灭口,他们还有没能完成的约定呢。
他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太久,久到赤井秀一都担心他会站不稳,终于忍不住喊他:“琴酒?小银?小阵同学?黑泽?审——”
“闭嘴。”
黑泽阵坐回去,这次离赤井秀一远了一点,在那根烟烧尽的时候,他才又说了一句:“你去问他。”
果然。
赤井秀一想,不是不想回答、不能回答的问题,只是根本无法说出口,就像琴酒刚醒来的时候忽然停顿的那几次一样。
他主动往黑泽阵的方向靠了靠,既然答应了降谷君,他就会履行枕头先生的职责,赤井秀一特地拍拍肩膀表示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得到了黑泽阵一言难尽的表情。
然后他语气轻松地说:“玛丽说赤井务武来了英国,我们下飞机可以去找他,小银你没事的话陪我去吧?”
英国?那人不是要回挪威吗?
黑泽阵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让你去找他,你就真的要去?
赤井秀一坦然地说:“我能相信你,但不能相信我爸,而且这是家庭矛盾,我要找他谈谈。”
怎么能指使弟弟打哥哥呢,太坏了,赤井务武!(指指点点.jpg)
很久,旁边才传来黑泽阵的声音:“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只是在关心我道德滑坡的父亲和头发日益减少形容憔悴的母亲。”
“……”
“和我亲爱的宿敌先生。”
“……”
“我上次不是说过吗,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养你的,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先把赤井务武赶出家门……”赤井秀一表示他真的想过,但把赤井务武扫地出门不是他说的,是赤井玛丽说的,顺便——赤井玛丽还说把大儿子一起扫地出门,当然这句话就没必要跟琴酒说了。
“睡了。”
黑泽阵没听他说完,就用很干脆的短句打断了赤井秀一的吟唱,他倚在角落里,银发铺散在地上,明明看起来是放松了警惕,可又让人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眼睛扑上来。
赤井秀一看了他一会儿,发现这人是真睡着了,而且作为成年人的琴酒睡着的时候,没有少年版那么可爱。
怎么说呢……
这源自于人类本身对威胁的敏锐性吧。因为在赤井秀一的潜意识里,确实只有这个状态的,才是他认识的“琴酒”。
一个月前,在那座酒吧里,黑泽阵没说错,赤井秀一确实不太想跟小孩子打。现在的琴酒,才是他的宿敌,他的恋人先生。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他都不想看到已经摆脱组织、脱离前二十年被困在牢笼里的人生重新获得自由的琴酒,再被套上新的枷锁,哪怕拿着钥匙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琴酒能信任的人。
他在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但没关系,他是来加入这个家的,赤井秀一自信地想。
……
7月5日,上午。
货运飞机落地的时候,黑泽阵和赤井秀一业务很熟练地打晕了来搬运货物的工人,换了他们的衣服,把蒂塔当做货物给运了出去。
蒂塔应该跟某个飞行员,或者这架货运飞机背后公司的人有联系,不过蒂塔的手机没电,他们两个也不打算绕圈子去联络,就运用自己在组织熟悉的技巧,丝滑地混了出去。
只是琴酒的头发太显眼,赤井秀一在落地前花了半个小时劝他把头发先扎起来,最后两个人硬生生在飞机降落的时候打了0.1架才算结束。
现在他们走在爱丁堡的街道上,终于给赤井秀一的手机充上了电,两个失联的人回到了有网络的时代里,仿佛刚刚接续上整个世界。打开一看,赤井秀一被通缉是真的,但事情也不是那么回事……
《犯罪团伙C高层成员“莱伊”绑架重要证人逃亡,证人的特征是十四岁的银发少年》。
所以蒂塔说莱伊被通缉,那是真的“莱伊”被通缉,完全没提到赤井秀一,也没说这人长什么样啊!
黑泽阵:“……”
波本的找人方式还是挺新颖的。
赤井秀一:“……”
谢谢你,降谷君,没有直接写我的大名,但好像熟人都知道莱伊就是赤井秀一,这码打得跟没打一样,所以你确定他们不会在此基础上编个新的剧本出来吗?
他无奈地给降谷零打电话解释,那边秒接电话——即使日本现在是深夜。电话接通后,降谷零没出声,等着赤井秀一先开口。
平时的降谷零不是这样的,赤井秀一听这个沉默的开头就知道他今天不好过关了:“降谷君,你听我解释,我们上那架飞机是个意外,我没联系你是因为手机没电,而且琴酒的身体出了点问题……”
降谷零的声音非常平静:“我知道,你说要带他去看医生,然后不小心上了去英国的飞机。”
赤井秀一松了口气。
看来降谷君没怎么生气,还是挺好说话的,果然通缉只是为了方便找他们两个做出的掩饰吧,不然不好在国外找人。
降谷零继续说:“所以你要去找的医生是白川医生,白鹭医生,还是赤井医生?”没差别,反正都是赤井务武和他的马甲。
赤井秀一:“……”
加班到深夜现在才听到消息的降谷先生往后倚,应该说是终于轻松了点,但拖到这个时候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所以他板着脸,用波本的语气说:“所以黑泽出了什么问题?他又失忆了?变回原来的大小了?还是被人抓走洗脑了?”
赤井秀一:“…………”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如果把没意识的情况算成失忆的话,那你刚才的猜测就全中了,神机妙算的名侦探安室先生。
他叹气,刚想说什么,手机就被人拿走了。
黑泽阵拿着赤井秀一的手机,语气平淡地对电话对面的降谷零:“别问他了,是我有事要来英国,身体没问题。”
他又跟降谷零说了两句,提到诸伏景光,知道他家小孩果然炸毛了,就说他在路上,回去再给诸伏景光打电话,让其他人不用担心。至于他要来东京做什么,反正跟组织、跟赤井务武都没有关系,是为了一位认识的侦探朋友。
打完电话,黑泽阵把手机扔回给赤井秀一,脸上好像写着“连这点事都搞不定吗,莱伊?”。
为什么赤井秀一能读得这么清楚,因为以前在组织里遇到的时候,琴酒每次露出这副表情,就会有上述那句话的配音。这次他只是忘了开声音而已。
“所以我们现在去……”
赤井秀一已经打电话给玛丽,让她找人来接一下关东煮……啊不是,蒂塔了。接下来他们得去找“亚瑟·平井”,那就得先到伦敦。
黑泽阵流畅地接上了话:“去洗个澡。”
赤井秀一沉默。
黑泽阵继续说:“还有,我饿了,先吃点东西。我看了航班的日程,你爸的飞机还没到伦敦,吃完饭我们还来得及去接他。”
至于工藤新一,那是【D】先生找的福尔摩斯代餐,没供起来就不错了,在对决结束前出事是不可能的,【D】先生会比任何人都谨慎地保护他的小福尔摩斯。
黑泽阵看着没动也没说话、晾了他起码半分钟的赤井秀一,语气略有不满地问:“你还有事?”
赤井秀一终于又体会到了“黑泽阵”和“琴酒”的不同,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就隔了这么点时间,却能给人——或许只有他这么觉得——完全不同的感觉。
“没事,我记得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赤井秀一说,“还是说,你非要吃我亲手做的?”
“哼,”黑泽阵笑了声,“你愿意做也行。”
……
几个小时后。
赤井务武终于摆脱了不听话的儿子A和不听话的儿子B,离开了满是事故的日本,呼吸到了英国本土的新鲜空气,走在阔别多年的街道上,一时间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走出机场,压低帽子,正准备消失在人群里的时候,却看到了刚被自己甩开的儿子,黑发的那个。
赤井务武:“……”
赤井秀一:“爸,好久不见,我来接机。”
赤井务武:“…………”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往赤井秀一背后看去,一个银发男人正站在不远处,靠着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赤井务武用眼神无声询问黑泽阵你带他来找我做什么,黑泽阵慢悠悠把烟掐灭,说:“我是被你儿子绑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