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6月29日, 赤井玛丽在喝茶,冷眼旁观。

6月30日,赤井玛丽拦不住女儿, 叹了口气, 放她离开藏身处,去救援地震中遇难的人。

7月1日, 赤井玛丽在喝茶, 从早到晚,最后去那座教堂的长椅上翻书。她看的当然不是宗教书籍,而是本将棋周刊。

几天前,MI6本欲调她回英国, 毕竟他们跟公安达成了协议, 这边的事他们不会插手;但赤井玛丽以私人事务为由留在东京, 跟上司心照不宣地达成默契。剿灭组织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 东京塔起乱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手, 等到现在风平浪静,MI6依然像个局外人。

直到今晚, 上级给了她一份特殊的情报。

“曾跟我们有过节的人在东京?”

赤井玛丽皱眉,这个说法也太笼统了, 单单是这么一句话就让MI6不动声色地留人在东京, 还得背着公安和其它机构, 她倒是很好奇给出这个情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毕竟也是MI6的老前辈了, 就扔了手里的将棋杂志,对比她还要年轻的联络人说:“具体怎么回事?还有, 情报来源呢?”

联络人虽然在MI6也算比较有威望的人物, 但赤井玛丽还真是他直系前辈,听到她这么说话, 他不免低声下气地回答:“玛丽老师,不是我不告诉你,是长官那边就没有透露任何情报,只说了行动计划。”

“哼。”

赤井玛丽才不吃这套,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因此她只是撂下一句“让他亲自来跟我说”,就挂了电话。

时至今日,在东京的这些同事到底是听她的,还是听那位老同事的,还真是件五五开的事,毕竟这样没头没尾的计划实在是有点……像当年他们对赤井务武一样把自己人往死里坑的熟悉感。

很快,那位应该非常忙碌的老同事兼半个上级给她打来了电话,最开始就说:“玛丽啊,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赤井玛丽不客气地回答:“就因为一条真假难辨的情报,让我们的人在东京惹是生非?而且要对付的还是些难缠的家伙,你能确定他们就是当年的人?”

同事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是,也不全是,还有些其他的目标,是对方给我们情报的附带要求。不过对我们来说没有坏处,这是双赢的买卖。具体的证据我已经拿到了,为了保密暂时不能公开,等回来可以让你随意查阅。”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又是多年的朋友,尽管赤井玛丽还有很多不满,也没继续问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真纯已经被支出去,回伦敦跟侦探找人了,不用掺和进这些事里,不然赤井玛丽还得分心去看自己从小到大都很莽撞的女儿。

不过到最后,她还是问:“所以,给我们提供情报、想搅动局势但是藏头露尾的家伙,是哪来的人?”

老同事那边不知为何苦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是个很久没联络,但是可信的人,我也没想到还能再听到他的消息……等这件事结束,他应该会去见你的。”

熟人?

赤井玛丽皱眉。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以前认识这种类型的混蛋?还是说,那人年轻的时候还行,过了多少年才变成这种鬼样子的?

……

7月2日,上午。

外务省的外务大臣在经过整整两天的忙碌后,终于抽出时间来见那位跟他约见的人——当然,真正要跟他见面的人其实已经来不了了,会面却没有取消,而是放在了今天。

夏目财团没有取消的想法,并且在他们要谈的事务里加上了地震和一位美国外交官在东京境内死亡的事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原本想将这件事推掉的降谷清一郎实在无奈,不知道几个财团到底为何联手发难。

不过,外务省官员的猜测只是猜测,没人知道这位大臣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在忙碌到凌晨的工作后,有位金发、肤色略深的年轻人敲响了门,来到了降谷清一郎的面前。

“上午好,降谷先生。”

降谷零以生疏、客套的问候作为他们的开场白,自称夏目理人的时候也毫不心虚,反正黑泽用这个身份的时候几乎不会出面,这里也没人能揭穿他的谎言。只是有一点,游轮上黑泽问他“就这么想当我儿子的教父吗”,现在一语成谶,只不过不是教父,是直接偷梁换柱当了夏目渚的爹。

当然,夏目渚AKA爱尔兰没有意见,他也不敢有意见,自从听说有一群人在满世界找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他想到“青鸟”药物的事,当场就扎进自己家最安全的空间,再也不出来了。钱、还有人,倒是要什么给什么,降谷零也喜欢这种不说话不惹事、还很能干的人。

他很轻松,但降谷清一郎一看到他就没那么轻松了。

会面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他的秘书,没有其他人。

坐在那里的是位黑发的男人,他紫灰色的眼睛里带着点疲惫。年逾五十、看起来依旧算壮年的降谷清一郎长久地注视着坐在他面前、从容又隐隐带着某位上位者姿态的降谷零,终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怎么是你来了?”

降谷零不答。降谷清一郎让秘书先出去,那位秘书纵然不解也没能看出任何端倪,毕竟这两人看起来也不像,见面的时候也不类久别重逢,更不像是仇人。于是他走出去,并关上了门。

直到秘书离开,降谷零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继续用陌生人的语气说:“我不觉得代他来有什么问题——他曾向我许诺,如果他不在,我可以全权决定他的事。”

当然,那说的是组织里的事,那会儿黑泽阵都不在组织里了,当然是任降谷零胡说。

两个姓降谷的人面对面坐着,直到降谷零说:“您没什么疑问的话,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我受美国大使馆一位朋友所托……”

降谷清一郎一直听他把话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会优先考虑这项工作——你接下来要说的其它工作也是。但这不是你来的目的,零。”

降谷零已经很久没听这个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准确来说,从诸伏景光死去的那段时间开始,他就再也没听到过有人这么叫他,直到他的珍宝失而复得。

如果要说眼前这个人的事,那就要追溯到更早之前,甚至在降谷零的记忆里都要淡化的时间。

“你要跟我谈正事?”降谷零问。

谈什么都可以,别谈感情,降谷清一郎。

这话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的眼里,对面的那个男人就显得更加无奈,或者说在漫长的时间过去后,他也没想好怎么面对这样突兀的局面。能看得出来两人都没怎么睡好,但降谷零确实是被诸伏景光按着睡了一觉,才来跟降谷清一郎会面的,起码不能在这里出什么意外。

降谷清一郎问:“你想谈哪件正事?”

明知故问。

既然本来要见你的人是他,那你就知道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不,或许不知道,毕竟你不知道你的儿子跟他的关系,更想不到“琴酒”是为了确定你的身份,才瞒着我来见你的。

降谷零有点无端的恼火,因为就在刚才,他发现,黑泽阵某种意义上确实比他亲生父亲更像他的父亲,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如此。

他怀疑黑泽有点当爹的小爱好,虽然黑泽自己完全没这么觉得。

好好好,他现在要为八岁的波本先生的便宜爹来找自己的亲爹算账了,降谷零这么想着,脸上却是非常冷静的表情:“也不算正事,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一群自称【永生之塔】的人的事。降谷先生,你有时间吗?”

降谷清一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降谷零觉得降谷清一郎还跟以前一样,但又有个瞬间,他觉得降谷清一郎已经老了。

这位外务大臣给降谷零倒了杯没茶叶的白开水,说他这里只有白水,然后才开始谈话:“我知道你考了警校,在听说乌丸的继任者是你的时候,我本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的。”

“不必,我们二十年没见了。”降谷零如此回应。

也许还没到二十年,也可能更长,毕竟降谷零对降谷清一郎什么时候开始不回家的日期早就记不清了,父母离婚和他刚出生母亲就带着哥哥离开的事对他也没有多少影响,他童年里的色彩,几乎都是宫野艾莲娜和诸伏景光的颜色。

降谷清一郎当然可能认出他,却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工作,毕竟他们确实已经很久没见,甚至没有联络。

降谷清一郎也笑:“可我发现我没有你的电话,也联系不上任何认识你的人,几年的时间,你就彻底消失了。”

降谷零看了一眼那杯白开水,虽然觉得降谷清一郎在里面下毒的概率很低——毕竟这里是外务大臣自己的办公室,但还是没有喝一口的打算。

他本想尖锐地反击,但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无所谓的“公事公办”。

是了——他不在乎。

“零,”降谷清一郎说,“你知道【塔】,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乌丸?”

这个问题里隐藏了太多信息,也能延伸出无数种可能,也关乎降谷零现在的立场——是啊,组织的BOSS,即使现在组织表面上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谁知道乌丸在背地里藏了多少东西呢?

降谷零也知道降谷清一郎在想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因为外务省工作很忙?行,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恋人。

“别想太多,他来找你是为了我,我来找你是为了他。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不会做多余的事。”

“你长大了。”

降谷清一郎忽然喟叹。

降谷零只是微微抬眼看过去,根本不为所动:

“这话你可以跟十年前的我说。”

那时候的他应该还会高兴吧,或者没去组织卧底过的也是,不过现在,他确实没这个心情去叙旧。

降谷清一郎大概也没什么时间,就喝了口他自己倒的白开水,以直切要害的方式进行了开场白:“在涉及到【塔】的政府官员里,地位最高、最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一般被称为【F】。如果他妨碍到了你,我可以在两天内把他除掉。”

饶是降谷零也有那么一秒没听懂降谷清一郎在说什么。

注意到降谷零略有错愕的神情,降谷清一郎继续说:“其他官员的身份我也大致清楚,但将他们全部拔除只能导致这个国家忽然陷入混乱,于情于理我都不想看到事情发展到那样的地步。”

他说到这里,降谷零终于从最开始的怔然里回过神来。他忽然笑了声,问:“你怕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降谷清一郎并不避讳地回答:“我不了解现在的你,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而且,想要永生的人会永远存在,即使【塔】消失了,但【他们】会不停地诞生,你应该知道。”

“好啊,”降谷零轻松地说,“我可以暂时放过他们,只是现在,那你呢?在这件事里,你未必没有出力吧?”

“当时我在下棋——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没有意义,毕竟袖手旁观也一样。你希望我做什么?”降谷清一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征询了降谷零的意见。

降谷零看了他一会儿,很想知道他跟二十年前的父亲有什么区别,可惜他不记得那个人什么样了,只记得偶尔在新闻节目上的降谷清一郎,这个跟他毫无关系的男人。是的,毫无关系,降谷零走到现在完全靠自己、朋友、老师,或许他寻求过很多人的帮助,也跟无数人相互扶持着走到今天,但这些都跟降谷清一郎没有任何关系。

他忽然露出了属于波本的笑:“你比我想的还好说话,降谷先生,你觉得我会让你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

好威风啊,波本大人。降谷零自己在心里给自己配音,不过这都只是基于降谷清一郎对现在的自己不了解、也不知道乌丸是否留了什么后手导致的结果。

其实只要降谷清一郎想,他就能干涉公安的行动,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要更复杂。

降谷清一郎深深地看着他,忽然叹气,说:“你长得跟你母亲比较像——也不是很像。”

没等降谷零说话,他又说:“等局势稳定后我会主动请辞,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给我点时间,现在不适合换大臣。”

明明可以说是相当纵容的话,但说到最后,降谷清一郎好像也没什么底气,有点自嘲地笑起来。

对面年轻的金发男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感触,而且除了眼睛的颜色外,他们两个都不怎么像。

很久,降谷清一郎才听到自己的儿子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从你们的【F】先生给我讲起吧。”

父亲?

他对父亲没什么感情,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了。他最大的尊重就是坐到现在都什么都没做,而且考虑以一个相对体面的方式把没有任何犯罪履历的父亲送进监狱——有点难办,而且这人真的是他的父亲。

谈话花了他们很长时间。三个小时,至少降谷零准备走的时候,外面的日头已经正正地晒过来了。

他走到门口,却听到身后的人说:“零……也许我没有劝说你的资格,但留在那边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好事,你最开始不是想当警察吗?”

降谷零停下脚步。

降谷清一郎看到陌生的儿子冷淡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说错了对象,而且他自己也没有说这些的资格。他不联络儿子自然也有不想让儿子牵扯到这些复杂的事里来的想法,但更多是为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最开始想做什么了,只能在意识到【塔】被人盯上,搅动风云的时候给儿子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不然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应该高兴,降谷先生。”降谷零说。

降谷清一郎不解。

降谷零将手伸进衣服的口袋,一般来说这个动作是拿枪——降谷清一郎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儿子掏出来的是一本证件。

“如果不是政府还需要你工作,我刚才就叫人把你逮捕了。还有,别用那个老东西的思路来揣测我,我是警察。”

降谷零看着降谷清一郎的表情从错愕、到自嘲,又变成释然,最后降谷清一郎不知道怎么的笑了起来。

他说:“我以为我不再了解你,原来最不了解的地方在于,你没变。”

降谷零没有评价。

不过既然说到这个,他有件事想问降谷清一郎:“将那些人慢慢换掉,给这个国家的政府来个换血,还是做得到的吧。”

虽然应该是问句,但降谷零说出来的时候,确实完完全全的肯定的语气。

降谷清一郎说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不是仅凭我就能做到的。政党、财团、其它力量的支持,以及【塔】本身就是【人脉】的本质……

降谷零打断了他的话,只是问:“你告诉我,能不能,父亲?”

他这么说了。

并且还笑了。

降谷清一郎觉得,此时的降谷零肯定是在想什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东西。他儿子确实长大了,虽然,降谷清一郎并不觉得降谷零还愿意将叫他父亲。所以,这声父亲是为了……

“当然可以,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政府都能做到。”降谷清一郎回答了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的事。

然后,他看到门口的金发男人将证件放回去,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想当首相吗?”

……

降谷零离开了外务省的大楼。

他不关心他扔下的重磅炸弹对降谷清一郎会造成什么影响,他得抓紧时间。当然,暗杀不是他该干的事,警察有警察应该遵循的规则,公安也是。

关机的手机被重新打开,首先打来的是黑田的电话,一看还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降谷零就知道自己的老上级是真的急了。

他接通电话,说:“黑田兵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黑田兵卫本想出口的话止在嘴边,被降谷零连名带姓毫无尊敬地喊这还是第一次,良久他说我并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也许你现在知道得比我还多。

那可能确实如此。

降谷零不觉得黑田兵卫能找到一个会对他和盘托出的【塔】里的地位不低的人物,不过好在他要问的也不是这个:“为什么一定要把指挥权给我?你在做什么?”

最开始也就算了;在他主动去东京塔废墟,准备找黑泽阵的时候,黑田还是把指挥权还给了他。这跟未来的局势、平衡和各种外在影响都没关系,唯一的解释就是黑田手里还有另一件事,或者另一个行动计划。

“我也是‘刚知道’,这不是我的谋划。”黑田叹气,“有位早就不愿意跟我们交流的老朋友传来了情报,而我在两天内紧急调动了能调动的力量制定行动计划,但他没打算向我透露全部。所以我说我知道的或许还不如你多。”

他发觉降谷零去了外务省的时候就知道出问题了,外务省虽然不在他们的聚焦范围内,但降谷零可不是个会在这个时候拖后腿的人。

降谷零听出了黑田的言外之意:“在我们的领土上被人当枪使?黑田兵卫,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黑田却笑了:“不是我,是有人的把柄被对方抓在手上,有些人的面子过不去了。而且降谷,这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处。”

黑田有段时间没喊他波本了。

降谷零干脆地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赤井秀一,问赤井秀一FBI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即使已经准备辞职,赤井先生,你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发挥一点你的作用。

赤井秀一很快就接了电话。

面对降谷零并不算清晰的问题,赤井秀一很快就理解了降谷零在说什么,回答:“我试图联络了詹姆斯,他告诉我,原本退休的他之所以来日本,是有‘别的任务’;不过基尔给了我消息,CIA今天有些动静。”

“情报来源是?”

“詹姆斯说是一位老朋友。”

“那跟这位老朋友交好的机构还真是多。”降谷零略带讽刺地说完,又交代了几件事,才挂断电话。

而电话那边的赤井秀一,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其实詹姆斯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位老朋友就是他的父亲赤井务武。在赤井秀一过去和现在的印象里,赤井务武都不是什么冒进的人,只能说是某些意外打乱了他原本的安排,好在无论什么情况下父亲都擅长临场改变计划,所以,现在的情况……可能也跟父亲和小银他们有关。

而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贝尔摩德,觉得他们没时间浪费了,就直说:“其实你就是那个冒充乌丸的人吧,贝尔摩德。”

“为什么这么想?”贝尔摩德问。

赤井秀一想了想,回答:“没什么,只是一种感觉,我想你在见到那个样子的琴酒后,不会无动于衷。”

所以贝尔摩德肯定做了什么,才会像现在这样镇定从容,毫无焦虑和不安感。衡量前后发生的事,赤井秀一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贝尔摩德为了琴酒整了个大事。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没有否认:“的确是我,既然你知道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莱伊?”

赤井秀一想点根烟,发现没带,最后拿了一盒手指饼干,分了贝尔摩德一半。

很久,他说:“我们对对剧本,应该还有修改的余地。”

……

7月2日,上午11:00。

鸟取县,米子市。

几个正在调查工藤新一下落的少年一无所获,不过他们通过高超的技术和惊人的战斗力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并且发现这个飙车到快要起飞最后被京极真从天而降踩爆车顶抓住的家伙,竟然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他叫帕塞托。

帕塞托先生听说他们是冲着组织的BOSS来的,而且他们的同伴被绑架了,在短暂的犹豫和意识到这群人的恐怖战斗力后,非常果断地给出了BOSS所在别墅的位置,然后……

然后他看到其中一个少女正在打电话叫导弹,他们决定找机会、召集人手突入那座别墅,救出同伴后就把别墅连里面的人一起给炸了。幸好几个脑子还算清醒的少年拦住了她,于是场面变得一片混乱。

帕塞托抹了一把冷汗。

里面还有谁来着?BOSS波本,琴酒,还有一些保镖,最多是贝尔摩德,好,都不是什么好人!炸吧!他举双手双脚支持!

此时,正在紧急补觉的黑羽快斗忽然感受到了背后的一片凉意。

他惊醒,心想不会是工藤在骂他吧?不会吧?他不是自愿冒充工藤的,所以工藤你人在哪啊工藤!

……

英国,伦敦。

飞机刚刚落地,雪白的翼展自高空的云层中降落,飞机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将乘客从遥远的岛国送到了另一座古老的城市里。

伦敦依旧平静,这个时间的伦敦还是午夜,空气里有着微微的寒意。

工藤新一下了飞机,从“教授”那里收到了会面的地址,然后跟六分仪真理前往落脚的地方。

世良真纯比他晚出发一点,但提前给他安排了居住的地方,据世良自己说她在这里混得很开。

“好久没看看伦敦了。”

他说着,带着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的行李走出机场,走到外面的街道时,他忽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其实也不是很久没来,只是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来的时候都是因为案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脑海里只记得跟大量案件相关的内容了,别的是一点都没印象——啊,福尔摩斯相关的内容除外。

“工藤。”

六分仪真理忽然喊他。

工藤新一停住脚步,回头,却看到安静了一路的六分仪真理抄起一根棒球棍就往他的后脑勺砸来!

嗯?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砸倒在地,看起来六分仪小姐完全不像她自己说的一点都不擅长战斗。而且工藤新一觉得,刚才敲闷棍的那个手法和力道,有点莫名的熟悉。

工藤新一试图挣扎一下,然后他发现六分仪小姐蹲下来,好像叹了口气,从衣服里掏出了什么药。

等等、等等等等,药?!

年轻的名侦探很想发出惨叫声,但他现在做不到了,只能意识到六分仪真理给他喂了什么不明药物,然后就昏了过去。

在意识沉底的最后一刻,他在想,琴酒,快来救我,有人冒充你啊!

六分仪真理看着昏过去的工藤新一,戳了戳人,发现没什么反应后,就把工藤新一的手机关机,扔到了一边。

然后,她拨通了某个号码。

很久,听筒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BOSS。”

……

日本,东京郊区。

寺庙里,加尔纳恰拿着电话,脸色惨白。在对方挂断电话前的一刻,他说:“就真的、真的……”

但他没能问完,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寺庙的住持看到他的脸色,忍不住问了句:“格罗斯?格罗斯你没事吧?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问的,但格罗斯跟其他人不一样,格罗斯很喜欢跟他分享各种各样的事,因此他们应该算是“朋友”。

不过这次加尔纳恰却没有了跟他说八卦的心情,他缓了缓,说没事,我只是有件事要去做,对,我必须做某件事。

他低着头,表情却变得越来越狠厉,好像忽然之间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搞得寺庙的住持都变得紧张起来,问他,我能不能帮到忙。加尔纳恰舒了口气,说有,有件事你可以帮到我。

加尔纳恰深呼吸,终于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来,然后他抓住了住持的手臂,抓得很紧,说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

住持先生安抚他:“我暂时没什么工作,把寺庙关几天去帮你也可以,反正父亲都不在,他们都是来找父亲的。”

加尔纳恰说,那就好,那可太好了。

他开了枪——准确来说,他抓住住持,然后直接抵着朋友的身体开枪,短短几秒里就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他松开手,住持失去支撑倒地,到最后还在不可置信地看着加尔纳恰,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而加尔纳恰拨通了一个新的电话。

“别玩了,你们!现在有件我们必须去做的事,我要找到琴酒,我要见到他,现在、立刻!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表情是很少见的狰狞,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正在逃命的恶鬼?至少对加尔纳恰来说,这样的表情有点滑稽。

……

江古田。

小泉红子低头去看地上的魔法阵,这次又失败了。她当然不是在找失踪的人,她没必要做无意义的尝试,毕竟魔法的事,用科学没法跟你们解释。

“失败了?”

小泉露比凑过来,问。

“嗯,但也有好消息。危险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会有好事发生。”

小泉红子这样回答。

小泉露比听天才的女儿说完,就直接蹦起来,潦草地洗了个脸就往外跑。背后小泉红子问她妈你要去哪,现在外面还很乱,你又不上班……

面对女儿的质疑,小泉露比终于喊道:“你妈上班啊!我是警察!我要上班的!你妈真的不是无业游民!”

小泉红子:“你不是坑蒙拐骗随时都有可能被警察抓走的占卜师吗?”

“啊?你爸还是公安派到某个犯罪组织里的警察卧底呢!红子,来当警察吧,我们的家学不是魔法,是当警察啊!”

小泉露比大声嚷嚷,并打算找个机会把女儿坑到公安来工作。

……

港区。

科恩和基安蒂这两天一直有任务,虽然到处跑,但他们想这只能是波本在沉寂了很久后终于开始烧他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了。

至于组织的动荡……那肯定是有动荡的,波本先生要清除一些老人,完全可以理解。

于是这两人就一直在狙击忠诚的难搞的组织成员,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直到现在,终于没他们什么活了,然后伏特加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带着波本的任务来的。

“但你不是要跟波本同归于尽吗?”

“那是误会。”

“但你真的炸了啊,波本就没想过把你杀了吗?”

“那是演的。”

伏特加戴上墨镜,说什么都理直气壮,根本听不出说谎来,加上他本人憨厚老实(?这都是琴酒的错吧!),科恩和基安蒂也受到了波本先生的指示,一时间竟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科恩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但基安蒂没好气地说:“所以又有什么任务,需要你跟我们搭档啊?”

伏特加推了推墨镜,说:“导演在找你们。”

基安蒂:“啊?”

什么导演,啊,不会是……

伏特加:“那个剧组的导演,你们的戏份还没拍完,波本先生说这项工作很重要,让我带你们过去。”

基安蒂:“科恩会开车。”

伏特加:“我也有角色。”

基安蒂:“……”是的,可以看出波本的重视来了,他不会真的想找一群原班人马来演吧。

他们开车去剧组那边的路上,伏特加在想,让他看着这两人就算了,为什么他真的要出演……哎,算了,等大哥回来再说吧,波本太会使唤人了。以及,他的老东家,好像有点动作……

明明是晴天,应该不会再下雨了吧。伏特加看着天色,想。

……

未知地点。

理查德不在,正好方便赤井务武来跟黑泽阵聊个天。虽然那边负责监控系统的人在看,也在听,但医生的身份确实是最好的遮掩,只要稍微动点手脚就能在短时间内蒙混过关——就是这个稍微只是对很有经验的赤井务武而言,而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这里差不多摸清了。

黑泽阵等赤井务武先开口,不然他无法确定现在是不是能说话的时候。他听到赤井务武说:“有点进展。”

“找到人了?”

“也不能说找到,不过我确实知道放出消息让【B】盯上你、以为你跟乌丸的秘密有关的人是谁了。”

赤井务武想,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局势、引导一切,导致【塔】的人都想抓Juniper,甚至问到他头上来,他们也没必要演这么一出。

当他发现的时候,这个情报就已经跟雪花片一样传遍了整个【永生之塔】,无论是谁都对维兰德的儿子感兴趣,好像吃了琴酒就可以长生不老一样——恰恰相反,现在黑泽阵的血对人来说还是有点毒性的,虽然不致命,但跟喝那个最近很有名的KILL饮料差不多。他觉得味道应该也差不多。

总之,他们本可以避开,毕竟这是个相当危险的时机;乌丸刚死、各国机构准备摧毁组织,无暇顾及。但赤井务武还是选择了抓住这个机会。

毕竟让那些总是在打架的老朋友们联合起来的机会不多,以后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至于【塔】聚集在这里什么的,倒是无关紧要,只不过确实能引出几个相当有分量的人物,就在他用几个小时就做好的新计划中。

无论什么计划、谁的想法,都离不开这场风暴的中心;而最好的消息是,在这件事上,Juniper会站在他这边。

“谁?”

“一个被叫做教授或者【D】——Detective先生,喜欢看热闹,也喜欢亲手创造戏剧舞台的人。他来历不明,但有公开的表面身份,已经快死了,这次的事就是他的手笔,可能是希望在死之前拉不少人下水,作为他热热闹闹的落幕吧。”

“哦。”

黑泽阵的反应相当冷淡,反正他对这些人也没什么概念,恐怕也不认识,他们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无关紧要、可以作为目标的、不需要有标记特征的对象而已。

比起那什么侦探教授,黑泽阵更关心近在眼前的东西:“那个【B】呢?”

“他会来见你,或许也已经到日本了。”赤井务武忽然低笑,“见到的时候你尽管动手,【B】先生现在快要沉不住气了。”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告诉他们乌丸是个喜欢开马甲的人,而他现在依旧在【塔】里,甚至已经来见过你了。现在他们正乱作一团吧。”

“……编故事是赤井家的传统?”黑泽阵觉得他真的有必要问问这件事了,还得问问一些人跟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赤井务武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有个很有分量的人提出这次的事是【B】想要清洗【塔】内部、收拢势力、将露面的人一网打尽的说法,现在【B】先生可以说是众矢之的。当然,这个说法跟我没关系。”

“维兰德以前也这么做?”黑泽阵认真想了想,发觉他确实不了解维兰德在外面的模样。

“他不会,这是我擅长的。”

“所以被【B】怀疑的——可能是乌丸的人是谁?”

“一位本国的官员。姓五十岚,偶尔也被叫做【F】。不过就在两个小时前,他自焚而死了。这次真跟我没关系。”

“……”

哈。这时候无论是谁来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事吧。黑泽阵想,他还是需要侦探的,需要一个替他推理的外置大脑,好在这次用不太到,他准备回去就把小侦探捞走,没有降谷零的份。

黑泽阵沉默了一会儿,在能交流的时间接近尾声的时候,忽然问:“你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是吧。”

像确认,又像仅仅是单纯地重复一遍。

赤井务武回答:“你做决定,我会让所有人配合你。”

黑泽阵笑起来。那就别怪他发泄一下被关在这里的两天来的怨气了——先把正事办了,然后,赤井务武,你也是跑不了被打的。

……哼。

谁都别想跑。

……

正午。

米花町。

小女孩睡着睡着睡到了床的边缘,连人带枕头滚到了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里。从半夜睡到现在的吉田步美揉揉眼睛,看向外面,灿烂的阳光正以盛大的姿态将整座城市照亮、驱散灰蒙蒙的迷雾,在窗前的三棱镜下透出七彩的光芒。

她回过头,兴高采烈地对打开门的母亲喊:“妈妈!外面是个大晴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