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6月30日上午10:00到现在, 整整25个小时,降谷零都在寻找那个陌生的金发男人。
当然,这不是很准确, 应该说整个公安都在找那个男人。
对方实在是太过谨慎, 单纯的调查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踪影。
降谷零查看了从东京塔废墟附近找到的监控录像,在那段录像里, 只是短短一段街区的路, 那个金发男人就失去了踪迹;从他躲避监控镜头的动作来看,这个男人显然是位能轻易失踪在人群里的熟手。比起暗影里的潜行者,他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更像个——有大量专业经验的间谍、特工, 也就是“同行”。
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这样的人自然难于登天, 但好在, 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 特别是没有人能预测到这场大地震的情况里, 那个自称“白川医生”的男人不可能躲在某个地方不出来。他有计划、有目的地在做某件事,且愿意亲自出面……
因此, 他一定还会出现,就在某个时刻, 在这座城市里。
已经能被戏称为“东京教父”的降谷零当然不至于跟没头苍蝇一样在城市里乱找, 那样有点太蠢了, 不过他确实选了个最朴实、简单但是有效的办法:人海战术。
公安、警视厅的成员, 协理人,组织的外围, 合作的侦探……他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力量, 对那个金发男人进行了秘而不宣的通缉,这些人都无需放下自己手头的事, 只是接到了“注意到类似的人就向上报告”的指示或者要求。因此这座城市里到处遍布他的眼线,灾难发生前后出入东京的人也都被进行了严格的调查……
当然,对方很快就察觉到了“有人在找他”这件事,他的身影在下野町的某处街道出现,仅仅十几秒钟后又忽然消失。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负责整理情报的同事连续收到了不同位置的“疑似目标”的目击报告,但都不是本人。虽然后续的调查结果表示这些都是巧合,被误认成那个金发男人的人只是在今天换了发型、衣服,偶然间在附近出现或者因为某些小事表现得很可疑,但无论降谷零还是他的同事,都不觉得这可能是什么巧合。
……黑田兵卫觉得他【曾经】的下属有些大动干戈,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反对。
直到今天上午,正在东京调查某个案件的服部平次和白马探将电话打到了降谷零这里——他们打电话用的是工藤新一的手机,估计是从最近通话记录里拨过来的。
白马探说他们没找到工藤,但捡到了工藤新一的手机,询问他知不知道工藤和黑羽在哪里,还有就是黑泽的两只猫在他们这边,问安室先生有没有时间把猫接过去。
听到猫下落的时候降谷零的心情好了一点,毕竟他找人去那间酒吧调查的时候,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黑泽不在,猫也不在。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接到的情报,说黑羽暂时不在东京,他有别的重要工作所以提前把手机关机了,而工藤新一……
“昨天地震发生的时候他跟剧组在港口附近的山上拍戏,海啸来临前,暴雨导致了山体滑坡事故,剧组的大巴车翻下山崖,救援队已经去找人了。”
降谷零已经联络到了他派去跟着小侦探的两位同事之一,对方受了点伤,不过并不严重,到他上次问情况为止,被找到的剧组成员大都只受了轻伤。
因此,虽然工藤新一还没找到,但以小侦探的临机处理能力,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是……”
白马探有点犹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降谷零都准备挂电话了,听到那边的语气又生生停手——柯南君,我知道你运气不好,但你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能遇到案件吧?
服部平次一把就把手机从白马探那里抢了过来,说着“那家伙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直说不就好了”,白马探则是说“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不能在这种时候打扰吧”,两个少年转眼间就吵了起来。
一阵仓促且凌乱的声音后,还是武力值较高的服部平次略胜一筹,大大咧咧地揽着英国侦探的脖子把人脑袋压下去,然后换了个严肃的语气说:
“我知道你肯定很忙啦!但现在工藤失踪了,剧组的人都找到了,只有他不在,我们在悬崖下面找到了他的眼镜和手机,附近还有人打斗的痕迹,他可能出事,只留下了记号……”
“……”
降谷零捂着额头叹气。
他刚才就不该想那么一点,他甚至还没说出口,体质多灾多难命途多舛的侦探就又出事了。
身为小侦探半个监护人的降谷先生觉得,他下次还是别让小侦探出去拍戏了,就待在公安跟他一起加班吧——迟早,他迟早把侦探和怪盗都拐到自己手里来。
“什么记号?”
他问,但电话那边的服部平次却有点尴尬,迟迟没有回答。
降谷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服部平次咳了一声,说:“我们推断那几个字母是工藤在危急的情况下写在泥土上面的,但问题是,他写了‘Sex’这几个字母……”
降谷零:???
工藤新一,你在干什么啊工藤新一!你确定你是落下山崖下落不明而不是被不对劲的人拐回家了吗?!
“他……”
服部平次看起来是很想吐槽的,但他隐约猜到【昨晚时不时跟工藤联络的安室先生】身份并不简单,而且对方了解工藤的去向和救援工作的大致进度,很可能跟前天晚上发生的事相关,就略过了那些不必要的内容,只说: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那边也没线索的话我们就在周边区域继续调查,找到工藤的消息会告诉你。啊,还有猫……”
猫啊。
降谷零当然没时间去接黑泽的猫,他想了想,就说:“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有位叫做高木涉的警察,你们可以把猫托付给他,黑泽的乌鸦也在他那里。至于工藤新一,我会让人注意的,但我现在腾不出手去现场,调查他下落的事就先拜托你们了。”
然后他给同事发了几条消息,让他们注意失踪的工藤新一,这次是常规寻人,毕竟工藤新一的身份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也不怕惊动什么目标。
他说完,又想到自己忙了一天的事,就顺手用LINE把监控录像里那个金发男人的影像发给了白马探,说你们在调查的时候可以帮我注意一下这个人,他跟目前一桩案件有极大的关联,如果看到注意不要接近他。
服部平次:是是是,我们已经调查了整整两天不能接近的目标了,已经很熟练了。
白马探:(看着只有侧脸的影像陷入沉思)
“服部,这个男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啊?”
服部平次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印象了,但白马探对这种英国式的长相有些熟悉,即使只看到了侧脸,他思索了一会儿,说他们今天凌晨前往剧组遭遇山体滑坡的地点时曾经看到过这个男人。
当时他们路过堤无津川,白马探在黑泽家附近看到了这个男人,因为地点很巧所以他特地注意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那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了,就算现在去找对方大概率也已经离开。
黑泽家?
那怎么可能是路过啊!
降谷零挂断电话就去了黑泽阵家,空荡荡的别墅里什么都没有,6月29日后就只有赤井秀一回过这里,而门窗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可黑泽家的别墅只有几个人有钥匙,黑泽阵自己不锁门也不带钥匙,反正家里一直有人。降谷零想不出来谁有可能把钥匙交给对方。
他走进客厅,到处寻找可疑的痕迹,但一无所获。
直到他站在三楼书房的门口。
光线很暗。
书房处在三楼一侧走廊的尽头,门是打不开的,需要密码;从外面看只能看到被拉上的窗帘。他问过黑泽,黑泽说外面的窗是假的,其实那座书房根本没有窗户,那道窗只是个掩人耳目的装饰。
黑泽不愿意再说什么,降谷零也就没问,住在这里的其他人也都收起了好奇心,因此,书房附近本来应该【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而现在,降谷零蹲下来,对着地毯上几乎看不清的一点水浸泡过的痕迹,拍了张照片。
已经干了,但三楼的地毯确实娇贵,依旧能看出痕迹来。黑泽其实不是很喜欢穿鞋——他没说过,是诸伏景光说过黑泽在家里其实大多数时间都赤脚走的。降谷零怀疑爱尔兰也知道这件事,才特地把三楼的地毯给换了。
那么,抛开这些杂事,现在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件。
虽然门把手、密码锁和各种地方都没有任何痕迹,但那个金发男人很有可能来过黑泽家,并到了书房门口。
他进去了吗?
即使很不愿意这么说,但降谷零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很有可能知道这里的密码,而且很清楚书房里有什么东西,才会在没动过别墅里其他任何东西的前提下……把那样东西拿走了。
黑泽告诉他了?不,黑泽也不一定知道那个密码。
那唯一的可能是,这个金发的男人跟这座别墅的前主人有关,或者根本就是上一位住在这里的人。他跟黑泽认识,并且在东京塔上见面,那时候黑泽说他要替贝尔摩德去东京塔“约会”——当然,约会的对象是现在被捕的查尔特勒先生,但这个金发男人会出现在那里,就证明他可能一直在监视黑泽的行动,才能恰到好处地相遇,以及,在昨天上午出现在东京塔的废墟天台上。
可他们不但什么都没发现,还对那个人一无所知。降谷零深呼吸,告诉自己越到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而且他已经找到了一点关键。
他让人去调查这处房产之前的主人,资料显示它在大约四十年前属于一个英国富豪,富豪死后别墅几经易手,终于在六月份被以赠予的形式给了……夏目理人。那是黑泽用过的假身份,黑泽还要用这个身份跟降谷先生的父亲见面呢。
“哈……”
降谷零仰躺在二楼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他觉得自己在查的并不是【疏忽大意没有发现的东西】,而是【黑泽故意向他们隐瞒的东西】,只是他没有因为这个谴责黑泽阵的理由,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他们之间显然还没有坦诚到这个地步。
他接了同事的电话,解决了几个紧急事件,从小泉那里得知了地缝深处那片血迹和骨骼的检验结果,知道黑泽存活的概率几乎没有。
金发的年轻男人闭上眼睛,放空大脑,明明是这几天里难得能喘口气的时间,他却觉得根本喘不过气来。
他收到赤井秀一的信息,赤井先生忙着调查,降谷零本来不想告诉他黑泽已经确认死亡的消息,但让赤井秀一做无用功也没什么意义——他不是要上手术台的人,也不是抗打击能力差的小孩,降谷零也不需要赤井秀一为了帮他调查而身陷险境。
所以他跟赤井秀一说了小泉露比给他的情报,把手机一扔,没多久又接到一个电话。
他以为是赤井秀一打来的,等闭着眼睛把手机捡起来,才发现是刚才那两个小侦探。
这次用的是白马探的手机号。
白马探说:“我找茶会的人帮忙调查工藤的下落,顺便问了你说的那个可疑人物的事,刚好有人在堤无津川附近钓鱼,看到过他拿着什么东西离开——像一本书。抱歉,茶会的侦探听说这个人很可疑,就一股脑地加入调查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啊……白马探,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吧。这个少年果然大致察觉到了他在做什么,而且不方便将事摆在明面上啊。
降谷零说确实会有些麻烦,但只是找人的话没什么问题。反正也不缺这点时间了,他的卧底身份也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
白马探松了口气,继续说:“茶会的初代首领好像也很感兴趣,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情报。”
“初代?”
“对,是一位已经一百多岁的老人,住在伦敦。他听说茶会的新首领失踪,以及在找某个可疑人物的消息,好像把这两件事想当然地关联起来了。初代说他知道那个男人的姓氏,叫做——Juniper。”
“……”
“安室先生?”
“没什么,还有其他线索吗?”降谷零竭力压制住越来越不安的心情,但有些异样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已经没那么冷静的事实。
“暂时没有,但——工藤之前调查那个叫做蒂塔(Dita)的女人,这件事跟那边的工作有关吗?我们有些线索,她可能也在山体滑坡的道路附近,并且人还没死。”
降谷零叹气,说确实有关,但不应该让你们来调查。
服部平次发现白马探顿了顿,就又拿过手机,说我之后把相关的情报和猜测发送给你,我们不会接近她,也不会随意靠近危险,但这种缺人的时候你别想阻止我们找人。
“还有,白马这家伙我就可以保护啦!”
“……”
唉,柯南君,你上哪找了这一堆志同道合还跟你长得很像的朋友啊,要不然还是找机会做个DNA检验,看看你们这群人有没有亲戚关系吧。
降谷零终于把自己从黑泽家的沙发里拔出来,回到公安继续工作。
收网计划过了一天一夜,大规模的行动已经结束,现在是各方面打扫战场、清点人数和收拾残局的时候。纵然还有一些人没抓到,他们落网也只是时间问题。
侦探们似乎有了比较明确的思路,很快就给了他一个大致圈定的范围,他们认为那个金发男人今上午就在这片区域里,只是不确定具体在哪个位置。
东京塔的废墟也被包含在这片区域里。
降谷零把手头上最要紧的事件解决,就来到了这片区域,他试图猜测那个金发男人可能会有的目的,却对此毫无头绪,黑泽的事也是。
他不知道黑泽跟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有那个Juniper的单词像一把尖刀戳进他的心脏。
有没有可能……他们才是那个外人呢?
降谷零猛地摇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丢出去。
侦探们、公安,还有他就在这片区域里找了整整两个小时,降谷零最开始还在想这样将一切交托给运气的寻找方式也太蠢了,可现在他不得不希望命运能给他一点运气。
他、这一辈子、除了跟一些人相遇、就没有运气好的时候。
命运从不垂怜他。
降谷零一直找到接近中午,都没找到对方的痕迹,他也知道这样几乎是找不到的,但他还不打算放弃。黑田给他打电话,说你在干什么,回去休息吧,被降谷零拒绝了。
他看了看时间,十一点钟,诸伏景光给他打了个电话,应该是手术后醒了。
听筒里Hiro的声音很低,好像还有点迷糊,问黑泽什么时候去看他,降谷零说我叫醒他去找你——既然手术结束了,就告诉Hiro吧,只是这件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他听到Hiro的笑声,Hiro说黑泽肯定没给他做午饭吧……然后他们就挂了电话。
降谷零把手机放回去,又摸到了属于黑泽的钥匙——保时捷356A的钥匙。他本来想还给黑泽的,但到现在没能还回去,当然也没有机会了。
他往诸伏景光在的那家医院的方向走,期间还在不抱希望却也不想放弃地找那个金发男人、工藤新一又或者组织哪个在逃成员的身影,却在即将抵达医院、目光掠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
很像。
虽然只是某种感觉、某种直觉,就连衣服和发型都完全不同,但降谷零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他让同事以发生案件为理由暂时遣散了周围的人群,拿着枪,很轻很轻地接近那座小巷,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对方在打电话,注意力都在电话那边,当然也很警惕。
降谷零接近他的时候刻意避开了玻璃橱窗的倒影,还让路过的一只猫吸引了那个金发男人的注意力,隔着很远的、不被发现的距离听到了电话最后的只言片语。
——你也听到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他”,指的是谁呢?
虽然没有证据,也毫无理由,但降谷零还是觉得……他应该有个奇迹的,他应该再次见证那个人回来的奇迹。
所以,他说:“告诉我,他在哪。”
站在小巷里的金发男人微微侧过脸,将一直戴着的帽子稍微往下压,他只穿着衬衫,西装外套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不过这样反而能让降谷零看到他肌肉的轮廓。
相当棘手的对象。
即使拿枪的是降谷零,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威胁性,还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感觉。
他应该从哪位同行或者敌人身上感受过某种类似的东西,但一时间还难以分辨,也没时间去想这些。
对面的男人先笑了声,就站在小巷的阴影里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才问:“你要找谁?”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降谷零的心底却立刻升起了相当程度的厌恶感。
他想到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这人简直就像是没暴露身份的琴酒和莱伊的集合,无论是行动还是说话的方式,甚至衣服和那半张侧脸,每一个点都在他最厌恶的地方!
降谷零皱眉,持枪的手依旧将枪口稳稳地对准那个男人,他也打量着对方,说:“你知道我在说谁。昨天上午在东京塔大楼天台的人是你吧。”
你一定知道黑泽到底为什么会被盯上。
小巷里的金发男人收回视线,甚至没跟他对上目光,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所以你从昨天一直找到现在?那还真是辛苦了,要找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降谷先生。”
一股寒意直冲降谷零心底。
他知道我的姓氏?从哪里知道的?
虽然在乌丸集团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的现在,“波本是卧底”这件事已经被不少有心人猜了出来,但这跟能准确地说出他本身的姓氏……完全是两码事。
降谷零心里惊诧,表面上却丝毫不显,也没被对面的男人转移话题:“找到你确实花了点时间……不过只要你还在东京,我就迟早能找到你,你已经逃不掉了——白川先生。”
他还是没能叫出那个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姓氏,即使这对目前的局面相当有利。
那个金发男人明知道他的姓氏,那也八成知道他的身份,可现在却还是一副丝毫不慌的模样。
“‘迟早’能找到……”小巷里的男人甚至很随意地拿出打火机,点着了一根烟,说,“你觉得他还有时间等你?”
这仿佛是一种肯定。
降谷零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还有时间,至少意味着现在还有时间。他已经通知了公安的同事,可对方依然是有所依仗的模样,至少——这个人真的知道黑泽的下落,而且黑泽还活着。
“他在哪?”降谷零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虽然我确实知道,但我好像没有告诉你答案的理由……”那个金发的男人哼笑了一声,将目光投向降谷零身后的街道,又很快收回来,似乎也在等着什么。
温度已经升上来了。
明明阳光不是那么烈,降谷零却觉得吸进肺部的空气好像在燃烧,他动了动嘴唇,听到自己在说:“所以他真的还活着。”
黑泽还活着。
太好了。
“是这样啊。”
同样有着金发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将搭在帽子上的手放了下来,去拿衣服口袋里的某样东西。这个动作立刻让降谷零警惕起来,但男人拿出来的不是枪或者别的武器,只是一块黑色的、毫不起眼的手机。
不是那种经常用来控制爆炸的老型号。
金发的男人把正在震动、有未备注的号码打来电话的手机举起来,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他没告诉你。”
谁?什么没告诉我?
降谷零还没想通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就看到对方接起了电话,语气轻松地说:“秀一。”
降谷零的眼睛微微睁大。
小巷里的金发男人平常地跟对面的人进行对话:“电话?有人在满东京找我,我怎么接你的电话?……是吗?你没把【我们的关系】告诉那个警察啊……嗯,确实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即使只能看到半张脸,降谷零也能清晰地看到这个男人嘴角恶劣的笑,以及……被刻意翻转过来的手机上,显示出来的,毫无疑问是属于赤井秀一的号码。
赤井秀一。
你——
你到底——
赤井秀一!你到底隐瞒了我些什么?!你明明知道黑泽的情况吧?!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降谷零的心已经开始乱了。
那个男人依旧在从容地打电话,说到【某个人】的时候还特地往降谷零的方向看过来:“他?他刚睡着了——经历了那种程度的审讯,你应该知道吧——几个小时内他都不会醒,叫也叫不醒的。我建议你晚上再去看他。就这样,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挂断电话,语气轻佻地问降谷零:“我觉得……你来问我,还不如去问问秀一?”
好亲近的称呼啊。降谷零咬牙切齿地想。
问赤井秀一?我没问过他吗?明明说是要交流情报,结果什么都不说,赤井秀一,真有你的。
降谷零按下心中的怒火,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尖叫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汽车的引擎声还有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他往小巷的一侧闪去,几乎就是在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建筑倒塌、玻璃破碎和东西坠落的声音,一辆白色厢式货车撞上了街角那家没有在营业的咖啡厅。
降谷零甚至没往车祸现场看,就去找那个陌生金发男人的身影,却发现对方已经从小巷里消失了。
只有半截被掐灭的烟,掉在他面前的地上。
“……可恶,这家伙!”
降谷零用力捶了一下地面,匆匆赶来的同事心有余悸地把他扶起来,降谷零低声说我没事,车本来就不是朝我撞的——他看得很清楚,那辆车撞向的方向本来就是拐角处的咖啡厅,根本碰不到他。
但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人会遵从本能下意识地闪开,对方利用了这点,从降谷零面前脱身。
降谷零用力抹了一把脸,对同事说:“目标肯定还在附近,你们先追上去。”
至于他?
他要给赤井秀一打电话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赤井秀一没接他的电话。
此时的赤井秀一正跟加尔纳恰走在东京郊区一座寺庙外的山道上,他们刚跟某位据说是加尔纳恰朋友的人见了一面——就是那位打电话邀请加尔纳恰的朋友,对方听加尔纳恰说要带其他人一起去,稍微有点疑惑。
朋友问加尔纳恰不是没几个认识的人吗,加尔纳恰说这是我十年前就(在FBI)带的新人,只是现在才介绍给你而已。他背后跟【最上面的那几位】有关,嘘,别问他的来历。
鉴于加尔纳恰是个无论什么时候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的人,朋友没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破绽,只是——
他看这位赤井先生的冷静程度,还有这傲慢的眼神,这摄人的气势,肯定是什么大人物!
朋友:好吧,既然是你说的,规矩你应该懂,如果他有什么问题,就是我们两个负责了。
赤井秀一:(其实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对方的光头太耀眼,刺到他的眼睛了)
这位住在寺庙里的住持朋友说他跟【那边的人】联系过了,今晚去见,说话的时候特地往加尔纳恰的方向看了看,加尔纳恰就摇摇头。
赤井秀一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等下山的时候加尔纳恰才跟他解释:【永生之塔】说是一个组织,不如说是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宣称的名号,更不如说它就是【人脉】本身。
而在【塔】里,永远有那么几位最有权有势的人物,虽然大家都会听说,但不是很经常提起他们的名号,一般用简单的代称……
“比如那位先生?”
“如果所有人都被叫做那位先生,那跟不叫也没什么区别了,我们组织的那位先生以前被叫做【C】先生,现在不了。”
毕竟是乌鸦,不过那位先生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就算叫他的姓氏也没关系,于是真正知道他的人都是直接叫他乌丸的——可惜知道乌丸先生和组织关系的人其实并不多,毕竟只是乌丸财团就足够乌丸先生在经济领域横着走了。
“那抓走我弟弟的呢?”
“那位我们一般叫他那个【B】。”
加尔纳恰显得有点迟疑,于是赤井秀一就停下脚步来看他,直到加尔纳恰叹气,说其实这个人吧,你应该知道。我本来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只是有次FBI搞面子工程,探望老长官的时候我因为翘班(去找那位先生)被拉去参加了,然后……
然后就见到了我们FBI的前前前任长官,一位昨儿还在乌丸先生那里见过的人物。
加尔纳恰:我裂开。
赤井秀一理解了一切:“所以他知道你是组织派到FBI的卧底?”
加尔纳恰脸上写着就算你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好吗,然后他继续往下走,说:“不然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在直接跟他们接触,而不是通过那位先生以前的关系?”
他们走到山下,加尔纳恰拿出手机,把为了进入寺庙改成静音的手机调回去,接了打来的电话。
他听了一会儿,表情逐渐空白,看看赤井秀一,欲言又止,又看看手机,烫到手一样挂断了电话。
赤井秀一问:“怎么回事?”
加尔纳恰:“……没、没事,是我这边的事。我手里的人有项任务失败了,出了点事。”
不,这种谎言也太拙劣了吧。
赤井秀一:……
加尔纳恰:难道要我告诉你我特意把去参观(?)琴酒的时间拖到今天,就是因为我昨天在找人混进琴酒所在的地方先杀了他,结果暗杀失败却听到了【琴酒的父亲是那个Wieland(维兰德)】这种消息吗?!
加尔纳恰:所以你们的父亲是他啊?啊?什么叫维兰德当年把琴酒卖给了乌丸,什么叫维兰德不想回收被人碰过的东西干脆不要了扔给【B】先生,赤井秀一你清醒一点,你们的爹根本不值得你找啊!
加尔纳恰:我替琴酒不值啊!琴酒!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爹的啊?!虽然我跟琴酒不是朋友(坚定),但这故事我都听不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寺庙的住持朋友给他发来了消息。
朋友问:格罗斯,你带来的人真的没问题吗?你可不要害我啊。
加尔纳恰捏了捏自己已经没有表情的脸,用颤抖的手指按下回复: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他父亲是【那几位】之一。别问,我还不想死,你也不想。
他看向赤井秀一,想从这个人的脸上找出几分【太子爷微服私访只是在跟他开玩笑】的表情,却发现赤井秀一的脸上也是一片空白。
兄弟,你又咋啦?
此时的赤井秀一刚拿出手机,他进寺庙的时候也把手机调整到静音模式了,刚才给赤井务武打电话完全没想到这人会接,打完就放回去了。直到下山他才看到……降谷零连着给他打了11个电话,他都没接到,最后降谷零给他留言:
From Bourbon(备注:二楼小猫阿波)
-赤井秀一,你真不接电话?
-好,你很好。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我跟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From Rye(备注:你等着!!!)
-?(您已被拉黑,消息无法发出)
-????(您已被拉黑,消息无法发出)
赤井秀一: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加尔纳恰问他。
“我跟我的朋友,好像发生了一点误会。”赤井秀一把手机收起来,看了看脚边的哈罗,郑重地把哈罗放到加尔纳恰怀里,说我必须现在就去找他解释,不然可能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这是东京的探案神犬哈罗,你带着它就可以防止任何PUA!
“……赤井,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谁能PUA我?”
“琴酒。”
赤井秀一的回答实在是太过迅速,加尔纳恰差点被他噎住,最后说了一句那我们都是琴酒的受害人。兄弟,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杀琴酒吧.jpg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晚上确实还有很久,他的住持朋友白天是不下山的,他就是用这个理由把去见琴酒的时间拖到了现在,反正赤井秀一不知道实情……而且那些人也不会轻易让琴酒死。
加尔纳恰问:“什么样的朋友,非要现在去解释?而且他把你拉黑了吧,你上哪去找他?”
赤井秀一摇摇头,沧桑地说:“如果我现在不去找他,那明天你就能先看到我的尸体了。至于他在哪,我去找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就行,他会去的。”反正苏格兰在医院跑不了,那波本也就跑不了。快刀斩乱麻,他先搞清楚到底有什么误会,省得波本想些有的没的。
加尔纳恰:同父异母?等等,这个人物关系名词他是不是刚刚在哪里听过?合着跟你吵架的人是波本啊!不对,你和波本不是关系很差吗?难道你们也是演的?
加尔纳恰:演的?演的!草,都是演的!
他看着赤井秀一离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低头跟哈罗面面相觑。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帮忙养狗啊……听说是养在琴酒家里的狗,算了,琴酒死之前他帮忙养一下好了。
……
下午16:00。
未知地点。
黑泽阵醒的时候还以为过了好几天,整个人都仿佛被拆碎的零件一样,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听使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对他说话,随后他又昏了过去。
他可能躺在手术台上,也可能是地上,不过当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房间,被束缚在那把宽大的椅子上。
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但失去对周围环境的掌控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安,说实话他现在只想继续睡过去,反正如果他出了什么问题,先急的还是把他困在这里的人。
不过……他好像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有点听不清。
于是他尽力把自己从意识的海底拖了出来,想要听清那个声音;而当他呼吸的节奏变化的时候,很快就有人就发现他醒了。
那个人问:“……他好像不太清醒。”
回答的是理查德:“上午有人来过。”
简短的一句话里自然有不少隐藏的含义,于是最开始说话的人没继续问了,他从不知道哪里倒了杯水,放到黑泽阵嘴边,黑泽阵没动。对方轻声说喝点水,不然他们就只能给你静脉注射带药的东西了。
这个声音……
理查德不得不提醒:“亚瑟先生,他可能不是很配合……”他还没说完,就看到一直冷漠的银发少年真的把递过去的水喝了。
被叫做亚瑟先生的人说:“是吗?但我觉得他好像挺好相处的。”
理查德:……
黑泽阵:……呵。
黑泽阵:在讨论我到底好不好相处之前,工藤新一,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