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凌晨, 警视厅紧急发布了对“携带乌鸦、穿黑斗篷的连环杀手”的通缉,并提醒市民看到类似装扮的人立即躲避。
虽然最开始负责这起案件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但公安表示这起案件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搜查一课只需要在外围巡逻协助调查。
当然, 事实上无论是哪个公安部里都没有任何人接到调查这个杀手的具体工作,这项任务被挂在了桐野和风见身上, 而这两个人……一个在东京塔, 一个在医院。
归根结底,这道通缉令主要是提醒市民注意安全,让某个人在雨蒙蒙的街道上更方便地散步是次要的事。
“2009年6月30日凌晨五点,BOSS大人对忠诚的琴酒下达了通缉令。”
降谷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虽然声音有点疲惫, 但语气还是很轻快。
黑泽阵本来想说你就这么喜欢当我的BOSS吗, 听到降谷零加班好几天的声音后, 就没有了兴趣, 说你最好还是休息一会儿,我不想听到下一个谣言是养乌鸦的杀手暗杀了乌丸集团的BOSS。
降谷零就拉长了声音, 说:“这个时间怎么可能啊,这才刚刚开始吧。而且Hiro还在东京塔。”
黑泽阵觉得降谷零像是在撒娇。
不过既然是现在这种情况, 他就当没听到了, 问:“苏格兰怎么还在东京塔?我不是已经给你们‘清扫’了一部分吗?”
那群人已经在东京塔上折腾六个小时了, 除开那架直升机带来的混乱, 这时间都够那上面的小型联合国开个会了,开完他们还能在里面再演两部动作电影。
今晚的总指挥降谷零叹气:“唉, 就是因为你扫垃圾的效果太好了, 其中一部分人发现盟友撤退,被逼急了想跟我们鱼死网破。Hiro说不能让这些亡命之徒逃入东京市内, 坚持要先把他们抓住,就僵持到现在了。”
如果在那边的是降谷零,也不会就这么让那群人轻易逃出去。制造了今晚这么大的动静还想跑?呵,降谷现在到现在还是一肚子火气呢。
到目前为止撤退的人大部分都被公安控制,但也有突围出去消失在东京暴雨夜里的,降谷先生表示等腾出手来就把他们通通抓进去,谁也别想在他的东京乱来。
黑泽阵:“我准备去见个人,可能有点乱来,先跟你说一声。”
降谷零:“好。”
嗯,有时候,具体情况也要具体分析,例外这种东西一向是存在的。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降谷零答应完又问:“你要去见谁?”
黑泽阵回答:“跟组织有关,但没那么确定的人,只是去确认一下他的身份,如非必要我不会动手。”
降谷零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还以为黑泽阵随机找目标,接下来要去暗杀首相,虽然他也觉得这届马上就要卸任的首相干得不行,但这种卸任方式还是免了吧……
黑泽阵的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组织的前杀手在电话里慢吞吞地说:“如果你希望我去暗杀首相或者警察厅的长官,我现在就可以去,最近我掌握了一种杀不死人的技巧,保证他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还是活的。”
电话那边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重响。
过了好几秒,黑泽阵才又听到降谷零带着一点恼意的声音:“不用!别开玩笑了,黑泽,没人付得起这个代价。”
现在的局势已经够乱的了,美国大使馆正在质问他们的安全问题,还好这件事被外务省彻底拦下,降谷先生才能安心地继续进行他计划的收尾——对,没错,【收网计划】进行到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美国大使馆的闹腾跟FBI、CIA传来的抓捕进度无关,门外确实吵吵嚷嚷,门里已经睡到了一张床上。起码在这件事上是这样。
如果黑泽真的给他来个乌丸集团杀手暗杀日本首相,那该加班的就不只是降谷零,其他同盟都该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代价?”黑泽阵还是慢悠悠地说话,故意曲解了降谷零的意思,“你不是我的BOSS吗?你只需要给我下达「命令」就可以了。”
“……还是算了吧,用不起。”降谷零气呼呼地摆摆手,虽然黑泽阵看不到,但能听到,降谷先生所处的位置是室内,带起的风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从凌晨开始他就不在东京塔了,那时候公安和不知道打哪来的一群人正在交战,哪有让总指挥一直处在交战现场的道理,所以降谷零现在所处的位置相当隐秘,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打算。
黑泽阵也不打算继续跟他开玩笑,听到降谷零的声音变得精神一点后就要挂电话,但就在他要按下结束通话按键的时候,降谷零忽然说,等等。
“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不可能,那种事你想都别想。我有件事要问你,黑泽,那个老法官跟我提到了‘那些人’,他说的,应该不是组织吧。你知道什么吗?”
“……”
黑泽阵那边沉默了有一会儿。
站在雨里的银发少年单手撑着伞,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就先看了一眼刚发来的邮件。
是爱尔兰/夏目渚发来的,关于外务大臣降谷清一郎摆在明面上的公开资料。对黑泽阵来说这些已经足够,反正如果不是他要找的人,就没有必要继续调查,如果是,那调查再多也没用。
从这位履历上来看,这位外务大臣是没有儿子,也没有其他直系亲属的。降谷清一郎的妻子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逝去,他因怀念妻子没有再婚——资料上是这么写的,具体情况黑泽阵并不关心。
“黑泽?”
降谷零听到他很久没有说话,就出声提醒。就黑泽沉默的这几十秒里,他还又做了一个紧急的人员调配,忙得焦头烂额。
黑泽阵看完资料,假装刚刚回过神来,说:“知道,但不是很了解。”
“所以他们是谁?”
“那位先生的一些老朋友,或者说有共同目标的合作伙伴,关系算不上多好……”黑泽阵回忆着当年的事,斟酌着用词,“我对他们了解不多,不过有人死的时候他会让我去送花。”
这些人活着是一回事,死了又是另一回事。死去的人没有任何价值,只要没有人能支撑起对方的势力,那乌丸莲耶、或者其他与其“相识”的人就会全凭心情和需要插手,抑或冷眼旁观其他人将其留下的东西瓜分。
活着,才是最有价值的事。
降谷零听他语气克制,就说:“从你昨晚在东京找人的精准程度来看,你可不像是‘了解不多’。”
有点生气。
降谷先生有点生气,不是因为黑泽隐瞒信息没告诉他,而是因为自己到现在都没发现这件事。包括黑泽的顾虑,也包括他自己的迟钝。
黑泽阵笑了声。
“你知道吗,降谷,上任警察厅长官死的时候,那位先生让我带着花束去参加过他的葬礼。”
“……”
“组织是乌丸莲耶的东西,他们充其量是知道乌丸跟组织联系的‘合作伙伴’,与今晚的事、与乌丸集团都没什么关系。我不是要阻止你,只是今晚绝不是时候。”
降谷零没有立刻回答。
他先接了个额外的电话,等回来的时候,才问黑泽阵:“你也有劝人的时候?”
“谁知道呢。”黑泽阵含糊地回答。
“那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谈,现在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昨晚给你提供情报的人是谁?”降谷零追问。
黑泽阵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曾经认识……某个组织的首领。这个组织跟乌丸集团一样与他们有一点联系,不过后来他们发生了内乱,分裂为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的领导者接手了组织前首领与他们的联系,就是我认识的这个人。”
他很少用这样模糊的词汇来说话,降谷零心想,黑泽平时都是直接把具体清晰的情报告诉他的。
既然是最后一个问题,降谷零就不会再追问,他冷静地对黑泽说:“我知道了。注意安全。”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降谷零听得出黑泽阵话语里的警告含义,上任警察厅长官都跟“那些人”有关的话,他一旦开始调查,势必会惊动自己的上级。
谁知道在自己身边有没有他们的人?
降谷零当然会调查,他不可能任由这些混蛋在这个国家——在他的国家里继续为所欲为,但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他需要先解决乌丸集团,这是无数人花了漫长的时间才能做到的事,如果受到内部力量干扰而失败,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等组织被摧毁,他会理所当然地拥有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力,然后……
唔。
其实他有点想要那个位置了。别误会,没说让黑泽阵去暗杀不该暗杀的人,虽然违法是公安的特权,但如果要换一种身份,那起码他明面上不能做这种事。
“Hiro……”
“怎么了?”一直连通的通讯设备里传来了诸伏景光的声音。
降谷零摇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当下的事上来:“没什么,等你回来再说吧。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通讯的背景音里有枪声、错乱的打斗声,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和很近的风雨声。
诸伏景光无奈地笑了一下,回答:“不是很好,亏你能那么轻松地说现在形势一片大好。”
降谷零将手抵在额头上,吐了口气,说:“没有黑泽出手帮忙的话,现在的情况只会更糟,形势已经比我预料得好得多了。对了,代替他来的人你还没找到吗?”
就是那个据说跟琴酒很像、假扮琴酒来东京塔的人,降谷零想破头也没想出来这个人应该是谁。
毕竟黑泽的交友圈他还算有所了解,难道说贝尔摩德上次说的是真的,乌丸莲耶制造了黑泽的克隆人,其中有些产生了自主意识……?
“噗。”
诸伏景光没忍住笑了一声。
“Hiro……?”
“没,没什么,我想到高兴的事情。你说黑泽派来的人?我知道他的大致位置,但他在有意识地避开我们,可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发现自己幼驯染进入误区的诸伏景光决定先不提醒降谷零了,反正无论目前在场的这个人是谁都不会影响局面——倒不如说公安不知道这个人是FBI才是最好的局面,这样跟他们无关,也跟FBI无关。
至于莱伊先生本人的安全,苏格兰表示既然都到这里了,来都来了,莱伊你就自保吧,我最多让同事不对你开枪。
是的,其实诸伏景光早就知道来这里的人是赤井秀一了:D,甚至早到在东京塔瞭望台和特别瞭望台之间的阶梯上。要问为什么,因为在他从上方的阶梯飞下去,越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只有这个人是下意识想接住他,而不是抓住他的。于是诸伏景光就多看了对方两眼,从身高上判断了一下,然后特地在黑暗里和对方过了两招。
有点熟悉的反击动作,还有甚至能从空气里闻到的FBI味道。
后面这条不要太纠结,因为假面骑士的事情不用搞得那么清楚。
诸伏景光在几乎能确定对方身份的时候,完全没有坏心思地小声问:莱伊?
下一个瞬间,对方差点就在黑暗里摔倒了。
所以,莱伊先生,你是怎么想出假扮黑泽来这里的,不会是黑泽逼你来的吧?
诸伏景光刚说完这句话,就有其他人发现了他们的位置,一番交战后赤井秀一又从黑暗里消失了。诸伏景光觉得,嗯,赤井秀一一定是在看着他的,只是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而已。
应该就在那边的店铺附近,不过还好,今晚——啊,不对,应该说是今天早上的东京塔钓鱼行动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但越是到最后,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都不要动!不准开枪!我带了炸弹!”
有个暴躁的、狠厉的声音从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传来。还有时不时从黑暗里传来的、紧张的呼吸声。
原本公安和对手人正在进行仿佛没有尽头的拉锯战,看谁先发现对方的踪迹,但现在有人站了出来,打破了已经僵持许久的局面。
是的,一旦到白天,警视厅来这里进行大规模的协作搜查,带好设备、武器和防具,留在东京塔上的犯人们都将无处可逃——除非他们打算跳下去。虽然警察不会帮他们支付医药费,但免费收尸服务一直是有的。
“听着,我们带来的炸弹足以将这座大楼(东京塔下的大楼)炸塌,控制装置不止一个,如果你们不想被埋在这里的话就让我和我的人出去!”
日语并不是那么标准,好的,外务省的未来工作+1。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雇佣兵或者干脆就是被从国外派来的人,诸伏景光从口音判断了一下,感觉待会可以问问美国大使馆要不要人。
他没回答。
也没有任何人回应对方的话,那样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说话的人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有枪声从侧方传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也不一定是警察,毕竟谁都知道现在的局面,有人走了,其他人就更难以离开,更不用说外面本来就有警察拦着。当然,越过这道关后面就会好办很多,毕竟现在应该还没到出动自卫队的地步……吧?
“我已经不干了!我们的雇主已经放弃这个任务了!”男人低骂了一声,但依旧没人理他。
于是他转过身去,从地上拎起了一个人。
虽然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但从声音能很明确地判断他做了什么。接下来他猛地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脸上,喊道:“醒醒!”
有闷哼声从黑暗里传来,紧接着是有什么东西撞到墙上的声音。
男人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语气变得更加烦躁起来:“你是指挥吧?说话!你是这里的指挥吧?!告诉他们撤退!”
被他往墙上撞的人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又停顿了很久,才冷静地说:“别放过他们。”
现实不是游戏。
诸伏景光听得出来,那是之前把通讯器给他的、这次行动的副指挥镰田的声音。
是他的同事,他的战友。
他攥紧拳,吸气,呼气,但什么都没做。这可能是陷阱,重申,这是陷阱,镰田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上东京塔来的所有人都是,所以,不要动,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对方可能真的携带了炸弹,要寻找他的破绽,然后最快地将其制服。
自称带了炸弹的男人开始咒骂,虽然听不懂,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偶尔蹦出的几个词都是不可能出现在英语课本上的词汇。
诸伏景光正在心里默数,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镰田不一定能坚持到这个时候。
“砰。”
枪声,刚才的男人往某个方向开了一枪,子弹打进血肉的声音在黑暗里异常清晰,那一瞬间甚至盖过了雨声。
倒在地上的镰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硬是没喊出来。
那个男人用力踢了他一脚:“那我要杀他了!我会杀死他!杀死你们所有人!如果我出不去,那今天谁都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男人的声音已经是歇斯底里,为了让人相信,他不耐烦地按下了某个按键,然后剧烈的爆炸声从上方——上一层或者上上层传来。
他厉声喊道:“这是一个警告,朋友,退一步对我们都好,杀我没用,就算我死了,我的同伴也会按下炸毁大楼的按钮!”
依旧没有人回答。
直到黑暗里传来笑声,有人说道:“算了吧,美国佬,他们是来跟我们拼命的,你为了钱,人家为了荣耀,当然比你能熬。”
不是这样的。
诸伏景光深呼吸,环顾四周,在黑暗里寻找其他人的影子。
这个人的同伴在哪里?他说的另一个控制装置是真的吗?要怎么才能阻止他——不,不能让他出去,对方很有可能在出去的一瞬间就引爆这座大楼、制造混乱离开,相信对方才是最错误的判断。
镰田。
诸伏景光闭上眼睛,他很想过去,但到现在都没有挪动脚步,他——
有人替他冲上去了。
很快的身影,也有点熟悉,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塞了一样东西给他。
诸伏景光看着黑暗里模糊的轮廓,赤井秀一很快就放倒了对方,然后开着手机的亮光,举起了那个用来做炸弹的控制装置的型号老旧的手机,随意地按下了其中一个靠前的按键。唔……这个位置一般是个“安全地带”。
天摇地晃。
爆炸。火光。就在距离他们很近的位置,但并没有波及到这里。
赤井秀一来的时候是做了易容的,易容现在还没有彻底崩坏,起码那些人认不出他的脸。
仗着这点,赤井秀一趁爆炸的时间躲在了一道墙后,顺便把苏格兰相当在意的伤员也拉到了后面,然后以相当轻松的语调说:“好了,接下来我会继续随便按,放心,我们都出不去了,所以一起死在这里就可以。”
被他放倒的人挣扎了两下,赤井秀一决定再拍他一根麻醉针,反正他从黑泽说的仓库里找到了一大堆,顺手就装满了自己的衣服。不得不说,在根本看不清目标的黑暗里,这东西比枪好用多了。
诸伏景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手心里是赤井秀一放的……一块巧克力。
好吧,他就知道莱伊不会带什么秘密武器进来,他确实有点饿了。
诸伏景光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纸,在黑暗里慢慢把它吃完,才在这片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寂静里开口:“可以。我可以让你出去。”
声音暴露了他的位置,以及他的身份。是不是那些人要找的目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行动现场指挥”的身份。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用以前苏格兰说话的口吻说:“你可以带着地上那个人出去,但只能你们,如果他们全都出去了,我怕这座大楼立刻就会被引爆。或者,你跟他的同伴出去,把他留下,前提是他们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怎么证明?
当然是另外的遥控器,八成还是那个型号的手机。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在短短八年的职业生涯里已经看过那种手机无数次了,但它底为什么还没停产真的是世界性的未解之谜……等一下,原来生产商的背景里有美国军方,没事了。
“你们也不想继续僵持下去吧,我还要回家吃饭,没空跟你们纠缠。我知道有些人的任务已经被取消了,现在告诉我你们雇主或者老板的名字,以及他跟你们联络时给出的所有信息,我可以让你们一个一个地走。”
“……”
黑暗里传来很低很低的交谈声。似乎是某种暗号,仔细听也是听不懂的。
诸伏景光知道他们不会相信,至少他们要先看着一个人离开,而这里就有个现成的、不属于警方,而且可以从这里大摇大摆走掉的人。
是的,警察不可能拿到炸弹的遥控器就随便按一个,因为这里是东京塔下,一不小心所有人就都会死,他们更倾向于赤井秀一是跟他们一样的、被雇佣来的人。
“那边的先生,你要先走吗?”
诸伏景光看着外面正在缓慢亮起来的天空,说再不走你们就没有时间了。
赤井秀一假装想了一会儿,摊开手,无奈地说:“所以我也不能带走我的同伴?”
诸伏景光耸耸肩:“你可以带走刚才躺下的那位,毕竟他的同伴都没有出现,也没有说跟他换个位置。”
对方也会觉得这是陷阱。
赤井秀一笑了声,说那我就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会把遥控器扔下,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吧。
说着,他拎起地上的人影就往外走,所有人都看着他,直到他走下楼梯,也没人开枪——还以为会有搅局的,这不是完全没有吗?
赤井秀一离开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说:“那我走了。”
他带走的是那位倒下的警察,不是被他用麻醉针放倒的男人,二楼的人没有动手,一楼的人没看到过黑暗里两个人的体型,不会怀疑他带的不是那个目标。
于是赤井秀一安然无恙地走到了大楼的出口,即将要走出去的时候,他早有预料地矮下身体,拉着那位警官滚到了一边,随后枪声在他背后响起,不过他已经脱离了对方的射程。
他把一个型号老旧的手机扔回到了门口,然后语气轻快地喊道:“看来有人不想让我走,很可惜,我已经出门了。对了,遥控器和这位先生都放在门口了,你们记得自己来拿。”
不,没有,他说完这句话后很辛苦地顶着枪伤把这位警官拖到了隐蔽处,交给了守在外面的警察,对方看到他的时候非常警惕,但赤井秀一晃了晃他手里的手机。
琴酒的手机,锁屏界面是两只小猫,这个小警察警察跟着琴酒,应该认识。
在外面的警察是桐野。
桐野眨眨眼,不知道这个人是哪里来的,但既然有黑泽先生的手机,还好像认识他的样子——甚至叫出了他的名字,那应该是自己人吧。
就在这个时候,诸伏的通知也来了,说把镰田先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于是桐野彻底放下心来。
“真的要让他们出来吗?”桐野小声问。
“没关系,我们的盟友会负责追踪他们,一直在东京等着没事做,我给他们找个合作的机会。”诸伏景光这么回答。
事实上主要是FBI、CIA和MI6,他们提出了几次是否需要协助的询问,结果是他们在东京塔附近待机。
现在赤井秀一正在离开东京塔附近的范围,他将找到一座建筑,然后从窥视者的视觉死角里消失。至于剩下的事……找盟友帮忙确实能分担一下压力,当然,谁从东京塔大楼离开了公安很有数,少人的时候就只能问在那个方向的盟友了。
东京塔内部的交涉正在进行。
诸伏景光觉得莱伊应该多给他两块巧克力,因为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剧烈消耗体力,现在是真的饿了。
黑泽不会真的不给他做饭吧?不会吧?那回去是不是只能吃赤井玛丽做的饭了……
哎。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放松,用相当随意的语气跟那些人交涉,有人离开,有人不敢,有人煽动,有人咒骂,但无论如何,在第一个人安全离开东京塔,还被外面的人观测到的时候,「鱼死网破」的僵持就已经结束了。
诸伏景光切换了频道。
“Zero,你在追踪离开东京塔的那些人吗?”
“嗯,”降谷零的声音传来,“让他们回去,我想知道他们背后的雇主都是谁,让黑泽避而不谈的是什么东西。川崎已经带人回来了,追踪的事就交给他负责。”
这不是调查,只是那些人无意中透露的线索,与「有人刻意调查」是两回事。
“那就好。”
诸伏景光说。只要不是真的把这群人放走就好。那样他虽然不会反对Zero的决策,却无法面对在这次行动里牺牲的同伴。
不能掉以轻心,即使退让到了现在的程度,也会出现意外。
诸伏景光将那张巧克力纸攥在手心,深呼吸,刚想催促要跟他谈判的人,却听到楼下传来了惊呼声,然后是枪声、惨叫声,紧接着变成了一片混乱。
随后,桐野语气急促地跟他报告:“有人捡起了被扔在门口的手机,按下去却没有发生爆炸,但其他人已经开枪击毙了他,现在他们可能已经发现——”
已经发现被扔回来的手机是假的了,至于赤井秀一为什么会携带这样一部型号老旧而且跟犯人手里那块一模一样的手机,桐野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地面开始摇晃起来,过了几秒他们才意识到刚才传来的不是雷声,而是外面传来的爆炸声。
诸伏景光抓住一侧的墙壁稳住身体,又扶住他身后的伤员,某种强烈的、相当可怕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起,他来不及想更多就喊出声,声音里带着极度的恐慌:
“跑!快跑!”
胃里好像有东西要翻涌上来,诸伏景光只觉得自己要吐出来,但其实他什么都没吃;他背着同伴往楼下跑,意识到问题的公安或者其他人都变得恐慌起来,暂时停止了交战,争先恐后地往下跑去。
轰然巨响!
就在诸伏景光背后,一片黑暗的区域里,二层商场的上方被什么东西挤压、变形,爆炸的火光和暴雨的气息扑面而来,将那片区域直接碾到了地底。
诸伏景光无暇顾及,一边让所有东京塔附近的同伴撤离,在逃离的时候往破损的上方看了一眼。
黑暗正在往某个方向倾倒,火光将东京塔红色的钢架结构照亮,他看到视野里的图像正在扭曲、变形,整座东京塔大楼也在坍塌。
已经来不及逃出去了,他一咬牙,拽着他身边的同伴,开枪打碎了玻璃就往下跳。
要赶上、一定要赶上,不能死在这里,黑泽还在等我回家……
“砰。”
还是枪声,今天他已经听了太多枪声,都快有点麻木了,但这次不同。
从东京塔大楼二楼窗户落地的诸伏景光踉跄了一下,没能站稳,不可置信地看着抵在自己身上的枪,那颗打伤他的子弹出自他拼了命也要一起带出来的公安同事之手。
“为什……”
他没来得及想通,坍塌的大楼就从上方压了过来。
……
风已经彻底停了。
明明温度依旧寒冷,空气却显得很闷热,就连屋檐下停歇的鸟儿都显得烦躁。即使已经到了天该亮的时候,整个世界还是阴沉沉的,好像被一个盖子笼罩在了里面。
黑泽阵正要从米花町前往霞关地区,外务省的大楼就在那里。不过现在他得先解决一直跟他的小尾巴,毕竟他这次去见的对象可能牵扯到降谷,还是不要暴露比较好。
他转了几圈,特地往东京塔的方向走。
对方还是跟着他,虽然技巧不错,却对他无法忍受长时间被盯着的这件事一无所知,一直没有暴露身影,但也一直在黑泽阵的感受范围内。
最后,黑泽阵抬头,看到了他上次落脚的酒吧,干脆上楼找找他的猫,却没找到。
这座酒吧的二楼有其他的出入口,毕竟是组织的据点,安排了逃生用的通道也很正常。他从那边离开,在酒吧周围搜索,想要找找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小朋友,却只看到了一个深绿色的影子。
……有点眼熟。
天边有模糊昏暗的彩光,照亮了她的身影。虽然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但黑泽阵能判断那是一名女性,年纪不会很大。不过符合条件的人太多,他还是见到人再做判断吧。
他刚追了两步,地面就开始晃动起来。
爆炸……还是……
银发少年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却在转身的时候忽然停住。
就在他背后,街道的尽头,比大多数建筑更高的地方,那座今晚遭受过直升机扫射、枪战、爆炸等等的红色尖塔,正在向一侧倾斜。
爆炸产生的火光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就扩散开,赤红的火光在漆黑的雨里极为显眼。
坠落到一半的东京塔开始在新的爆炸里解体,然后坍塌、坠落,巨大的钢架结构发出刺耳的声音,即使在这里也能清晰地听到。
东京塔倒塌了。
天地间传来震响。
地面仍旧在剧烈摇晃,甚至比之前还要剧烈,耳边传来不知道什么动物凄厉的叫声。
黑泽阵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往东京塔的方向跑去!
在他背后,有一夜未睡或者刚刚睡醒的人大喊:“地震!是地震!这是……”
这是,即使在这个三天两头就会遇到地震的国家,也几十年未曾有过的大型地震。
到底是东京塔在这场灾难面前先一步倒下,还是地震让原本不会彻底倒塌的东京塔彻底坍塌,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
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地面晃得人完全站不稳,有人在等待结束,有人就站在满是积水的街道上,幸好这里是大多数人已经撤离的商业区,不会有太多的阻碍。
黑泽阵越过倒塌的广告牌、树木、塌陷的地面,以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往东京塔废墟的方向跑去!
来得及吗?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苏格兰呢?莱伊呢?塔上的那些警察都怎么样了?降谷不会也在东京塔附近吧?!
通讯已经断联,电话也打不出去——应该说东京塔倒了,附近的信号在短时间内是没法恢复了。
他应该早点结束的,他不应该就在远处看着的,他本来可以插手,本来可以在场,他本来可以……
思维尚且没能得出答案,黑泽阵就已经踩在了东京塔的废墟上。
尘烟被雨水冲刷下去,触目所及都是断裂的红色钢架和正在燃烧的断壁残垣。有些钢架坠落的时候直接砸进了地底,血和灰尘的味道比任何地方都要浓郁。
厚重的云层好像都被这摇晃的天地震出了一道缝隙,太阳从上面投下苍白无力的光,照到了这座废墟上。
就在废墟的一角,有个银发的少年,站在突出的断裂钢架上,那道日光将这一片小小的区域照亮。他闭上眼睛,在心里模拟着可能会有的情况,从刚才记下的废墟里推断有人生还的位置。
然后,他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
赤红色的钢架被反作用力推移了方向,在尚未结束的地震里晃了晃,然后重重滑向了那片废墟的边缘。
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