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前。
黑泽阵走后, 降谷零也很快离开了波洛咖啡厅。他当然没时间打一整天的工,虽然具体的计划已经敲定,接下来就是部署和准备收网的环节, 但无论什么样的计划都总有意外发生, 他在咖啡厅的厨房里都接了好几个临时出问题的电话。
越是庞大的计划就越是如此,降谷零对这点相当清楚。
他过来只是想见见黑泽, 缘由大致是他刚跟黑田兵卫吵了一架, 上面的大人物对放任琴酒自由活动这件事很是担忧,虽然没有明说琴酒随时可能背后捅刀,但他们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们没有恶意,但希望能控制住他, 直到「结束」。
那「结束」是什么时候?降谷零毫不怀疑只要他把黑泽交出去, 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虽然也没人能把黑泽“交”给谁, 降谷零只是在表达自己对上级某种程度上的不信任。
正是因为他相信那些人对「这个国家的安全」的重视程度, 才会无比确定「黑泽不可能被友好对待」这件事。
从工作的角度来说这跟他没什么关系, 毕竟降谷零自己也是个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人,但……
黑泽对他来说确实有点不同。
不只是Hiro的原因, 降谷零很清楚,Hiro跟黑泽的关系只是一部分, 倒不如说如果有人会影响诸伏景光的判断, 降谷零才会是那个用点手段把人软禁到结束来保证不出意外的人——诸伏景光眼里的降谷零或许还是几年前更温和点的他, 但降谷零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过去。
那么,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就只有可能是黑泽阵本身就不同。不是过去的琴酒跟他的恩怨, 而是, 应该说是在短短两个月里就建立起来的新的关系。
是从……5月28日凌晨,他们在黑泽家的公寓里看完那部贝尔摩德主演的电影, 互相交换了真正的名字的那一刻开始的。
后来降谷零才发觉,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少之又少,就连Hiro都没听过黑泽阵的真名。那为什么要告诉他?
为了取得公安的信任、懒得继续交涉的选择、在APTX4869副作用的烦扰下随口说出的真相,又或者只是因为被告知了真名,所以要回以同样的重量呢?
降谷零一直没看懂过黑泽阵,不过还好他也不需要搞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他只要知道自己被托付了相当重要的东西、并且得到了一点“我同意你顺着这个名字调查我的过去”的信任就可以了。分量很重,他感觉得出来。
“安室先生,你打算走了吗?”
跟他一样在波洛咖啡厅打工的服务生榎本梓小姐看到他在收拾东西,就跑来说真的很感谢,安室先生明明在忙案件的事,却还是愿意来咖啡厅帮忙,要是没有安室先生在的话,今天真的要忙不过来了。
降谷零看了看时间,中午一点整。
其实他咖啡厅的店长雇佣主要是为了“名侦探安室透”的人气,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请假也是在约定范围内的事,所以他跟店长打招呼说他正在忙一个非常复杂的案件,这段时间没时间来了,却没想到今天咖啡厅只有榎本小姐一个服务生在。
他跟榎本小姐说没关系,反正今上午有空,又问:
“不是说店长雇佣了新的服务生吗?”
“是啊,不过真理小姐下午才会来,她今天来的路上被意外发生的案件绊住了脚,啊——她也是个侦探,经常会遇到这种事。”
“是侦探啊。”
“老板好像很喜欢侦探,真理小姐来之前应聘的店员也是个侦探,不过他来的当天就被下毒然后进了医院呢。”
榎本小姐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心有余悸。当时还是她打电话叫救护车把那位倒霉侦探抬走的,而新来的真理小姐就在店里,说趁这段时间想了解一下东京,能不能在这家咖啡厅打工,就来了。
她双手合十,对降谷零说:“安室先生,我听说最近米花町经常发生案件,你出门的时候要小心啊。啊,还有,你没带伞吧!我上次把伞忘在店里了,刚好多带了一把来!”
她注意到窗外阴沉沉的天色,想起不知什么时候会下雨,匆匆跑回去,拿来了一把白色的雨伞,递给降谷零。
“给!安室先生,我的伞借给你。”
普通的女孩笑盈盈地看着他,降谷零也笑了一下,说那等下次来的时候我再把伞还给你。
他往咖啡厅外走去,走到一半,又转过头来,对榎本梓说:“如果我没时间,会让别人帮忙送回来的。”
金发的年轻人挥挥手,消失在了人群里。榎本梓看到他离开,心里忽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离开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不……安室先生肯定会回来的吧?
她只想了几秒,咖啡厅的客人就在喊她了,于是榎本小姐匆匆忙忙地跑过去,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去。
所以说啊,安室先生不在的时候,咖啡厅真的有点忙不过来啊。
……
另一边,降谷零离开咖啡厅,没走两步就接到了诸伏景光的电话。
诸伏景光正在一片黑暗的环境里,打着手电筒,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回声:“有两件事要报告给你。”
相当正式的语气。
降谷零听到他的声音后也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避免有人捕捉到信息,毕竟盯着BOSS大人的也不在少数——虽然也有暗地里保护他的同事。
“什么事?”
“小裕带人顺着前天绑架工藤新一的组织成员进行调查,发现他半个月前曾出入过黑泽提到的收藏室,我们现在怀疑他跟针对黑泽的人有关,收藏室的烧毁也不是意外,而是他们打算销毁证据。”
“重点在这个‘证据’上?”降谷零很轻易地理解了诸伏景光的意思,毕竟他们有从孩童时代就培养来的默契,只听语气就知道诸伏景光真正想告诉他的是什么。
“小裕找到了他跟一位政府官员有联系的证据,上次的绑架应该是出于对方的授意,接下来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小裕失联了,手机打不通。因为不能直接联系你,发现这件事的人就把消息报告到作为你第二联络人的我这里来了。”
诸伏景光快速且平稳地说着目前的情况,并蹲下来查看脚下的东西。
自从发生爆炸案后,这座建筑附近就被警方围起来了,说法是暂时不能确定里面是否还有爆炸的残留物,于是周围的居民也不敢靠近。
但第一批来调查的公安警察在地下室找到了其他人最近来过的痕迹,很显然,有人事后来探查过——诸伏景光来的时候倒是只剩下一些半烧毁的收藏品了。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些东西的时候,起码要让这里保持原样到他们的行动开始。
“你有什么发现吗?”
降谷零的语气也很平稳,说实话,虽然风见裕也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但这几天他真的见惯了大风大浪,什么样的问题都见过了。
他真心希望他自己不是那个兼顾两边统筹安排的人,可惜黑田和其他几位上级表示要跟国外那群人打交道,降谷零也不放心让其他人插手,就干脆自己来了。
诸伏景光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找到了也一堆看不出原型的残留物,就站起来,说:
“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小裕知道的东西太多,你先做好最坏的打算——至于这里,我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痕迹。”
“不太好?”降谷零一时没搞懂诸伏景光为什么要用这么模糊的词汇。
诸伏景光用手电筒照向收藏室的中央,一把周围随处可见碎玻璃片的椅子上,光照到那些玻璃上,很轻易地从烧黑的缝隙里反射出来,这应该是一些……镜子的碎片。
他冷静地解释道:“如果这里是黑泽曾经被关过禁闭的地方,那他当时的情况不会太好。”
该死的老东西。诸伏景光在心里重复了几遍,什么都没说出口。他向来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是什么时候,毕竟他是苏格兰,也是诸伏景光。
手机传来了震动。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桐野发来的消息,对降谷零说:“桐野循着定位找到了小裕的手机,我去跟他汇合,照片我稍后发给你,这边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回应该去的地方。”
降谷零刚穿过小巷,从假装卖拉面的同事那里拿到了一份打包好的拉面(内含情报)。听到诸伏景光的语气,他不由得叹气:“Hiro,我才是指挥吧。”
诸伏景光不为所动:“小裕不在,现在是我负责监督你。”
降谷零说,好,好,BOSS大人的家庭地位持续降低,以后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了,我不会吃不到今天的晚饭了吧?
他觉得Hiro有点过于紧张了,只能开个玩笑,让他的好友放松一点。
是因为黑泽?还是风见?又或者说两者都有?
降谷零记得风见裕也和诸伏景光在警视厅公安部就是关系不错的同事,虽然风见出于保密原则基本上没有告诉过他这部分的事……但不小心说漏的次数加起来也差不多说全了。
毕竟是会对着侦探安室透叫降谷先生的风见裕也,降谷零早就已经习惯了。
“对了,”诸伏景光说大家的晚饭都不一定有,又想起另一件事来,“黑泽在哪?”
“他?好像在约会吧。”降谷零回忆黑泽阵临走时候的话,原样回答了。
“……跟谁?”
“他没说——等等,Hiro?你是要去救风见、小裕的!你还记得吗?!黑泽那家伙就是恶趣味啦,他只是这么说而已!”降谷零说到一半就意识到诸伏景光那边的氛围变得有点冷,赶紧补救。
苏格兰啊苏格兰,你还不了解琴酒吗?他虽然看起来一本正经做事干脆利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模样,但他会面无表情地用真话胡说八道啊!
“我知道。”
诸伏景光已经在往外走了,他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去找黑泽,事实上他刚才沉默的几秒是在回桐野的消息,只是Zero有点误会。
Zero,在你眼里我已经是可能为了他影响到工作的人了吗?我会生气的哦。
他也知道降谷零是想让他轻松点才这么说,现在也确实紧张不起来了,但他决定了,今晚不给降谷零带饭,让他感受一下家庭地位继续降低的乐趣吧。(当然不可能真的不带.jpg)
“Hiro,”降谷零的声音低低地从听筒里传来,“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危险了。”
已经接近了安全阈值。
降谷零相信诸伏景光能始终保持冷静理智的判断,但面临选择的时候诸伏景光绝不会好受,只是他的好友不会把这些个人情绪放在脸上而已。现在是绝对的工作场合。
他问:“你已经彻底把他当父亲或者兄弟,而且不打算放手了吗?”
诸伏景光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的:“不,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要丢下谁就丢下谁,我都不会阻拦。但我总不能看着他落到「那些人」手里,唯独这点,我绝不能忍受。”
降谷零顿了顿,说:“我也是。”
……但Hiro,你是不是忘了反驳我前半句,所以在你看来他到底是你养父还是弟弟啊?
……
一处僻静的街道。
风见裕也捂着受伤的腹部,尽量阻止血继续往外流,调动最后的力气寻找能够躲藏的地点。
手机被人用枪击落遗失,暂时没法联络道其他人,不过他的手机带着定位,警视厅和警察厅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他——或者他的尸体。风见裕也当然做好了这种觉悟。
在被人袭击的瞬间他脑海里就过了几遍应急预案,以及对方可能的身份来历,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带着他找到的证据逃离。
逃到现在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对方就是冲着他找到的证据——一份录音和一份带有那位议员名字的记录来的,而且打算灭口。风见裕也怀疑他不知道自己追踪是一位身怀要务的公安警察,起码在这次的计划上,联络降谷先生是一件非常重要、大多数人都难以胜任的工作。
最近不应该出门的。风见裕也一边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走,一边想,每次他出外勤都得弄点伤回去,降谷先生因为这个抱怨和担心过他好几次了。
“看起来有机会……不好!”
风见裕也刚想踏出一步就觉得不对,连忙退回去的时候子弹破空而来擦过了他的脸,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脸颊上,风见裕也毫不犹豫地往反方向跑去!
他的体力就快耗尽了,不过他刚才已经找到机会把证据藏在了别的地方,没关系,只要公安的同事有心去找,就一定能找到。
就是说,就算他死了,也·绝对·不能·让一位组织成员当上首相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啊!
身后传来了声音:“你只是在浪费我们彼此宝贵的时间,这位先生。我无意伤害你。”
那我身上的血洞是哪里来的啊!都开了好几枪了没必要这么装吧?!
风见裕也对背后的声音充耳不闻,他正在计算自己剩下的体力,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个同伴,但现在同伴生死不明地躺在那边……回收手机的同事肯定能把他送到医院吧?
再快点、再快点,找到附近的警署,或者公安的联络点,不能去人群聚集的地方,刚才这家伙在有人的地方开枪,应该不是用的真实面目,不怕被人看到。
他转过一个拐角,却因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糟了!
风见裕也想爬起来,但背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把他一把拉起来,带着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借着对方的力道,风见裕也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跑,然后两个人躲在了一处隐蔽的空隙里。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空去注意旁边的人:“……桐野?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应该跟着那位吗?”
来救他的人是公安的同事,那位最近一直在犯胃疼的桐野警官。
桐野缓了缓,说黑泽先生吗,他说需要甩开我一下,让我自己到处逛逛……
风见裕也沉默了一下,说你就是这么跟着人的吗。
桐野警官: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说也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真打起来他还能报警以蓄意伤害未成年人为理由把我送回警视厅。
风见裕也:……6。
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桐野说我已经通知诸伏了,本部的支援马上就到,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现在保全己方才是比较重要的,虽然桐野很清楚公安现在抽不出多少人手来找人,但既然已经联系到了自己人,该找机会跑的就是对方了。
“好,我们去——”
“实在抱歉,你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正准备离开的两个人,体力几乎见底的风见裕也和扶着他的桐野警官都呼吸一滞,看向了站在他们对面的人。
那是一位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人。看清对方的瞬间,桐野蓦地睁大了眼。
……
“我的儿子?”
东京塔上,查尔特勒听到黑泽阵的话,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他知道琴酒肯定了解他的背景,以及他在组织里留存的所有资料,但琴酒提到他的儿子,是因为什么?
黑泽阵看到查尔特勒不肯坐下来,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还是刚才那瓶,甚至悠闲地喝了一口。
反正加的是胃药不是什么毒药,就这么点连药效都起不了多少。
“你前妻、那位格朗泰尔小姐给你留下的儿子,叫做久间明,不过现在他用的不是这个姓氏。”
他还没说完,小黑猫就耐不住寂寞了,通过挠小黄猫的祸水东引绝技从伏特加的无情铁手里钻了出来,喵了一声就钻进了黑泽阵怀里。
黑泽阵当然不会责怪猫,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小黑猫的下巴,听到小黄猫愤怒的喵喵声,就向伏特加伸出手,把另一只猫也接了过来。
然后他对两只小猫说:“安静。”
喵喵喵的小黄猫和小黑猫就重新安静下来,一个在他腿上打滚,一个趴在他肩膀上好奇地望向对面的议员先生,而现在的议员先生脸色变得更白了。
查尔特勒的胸腔起伏数次,他咬了咬牙,说:“他果然在你手里。”
黑泽阵微微皱眉:“什么叫在我手里,是他非要跟着我的。”
说是跟着,大概监视的意味更重一点,甚至可能有多个上级的任务在身,这么想来有点怪可怜的。
查尔特勒很显然错会了黑泽阵的意思,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他儿子非要追随琴酒,于是他加重了语气,道:“我知道他就在你身边。”
黑泽阵笑了声。
“哦,这就是你让人来杀我的原因?”
“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只是想跟你谈谈——谈谈我儿子为什么在组织里的事!”
“看来你也不怎么关心他。”
黑泽阵有点无聊地收回视线,比起儿子,查尔特勒很显然更在意组织的那部分。也就是说,重点不在于他的儿子竟然加入了组织,而是组织吸纳了他的儿子。
他说:“查尔特勒,既然你从十年前开始就不怎么管他了,甚至连他在做什么工作都不清楚,你都不管,他愿意去哪也是他的自由吧?”
查尔特勒立刻反问:“你知道什么?琴酒,不要以为我就没有……”
外面的天空变得更暗了,或许这场雨很快就要下了。
黑泽阵看了一眼时间,换了个语气:“好了,谈生意吧,把加尔纳恰的位置告诉我,我把你儿子还给你,久间健次郎——或者应该叫你,桐野健次郎先生。”
嗯,查尔特勒先生在第二次结婚的时候入赘豪门,改了妻子的姓氏。
……
阴暗的小巷。
桐野明把风见裕也护在身后,对着前方的人怔了几秒,才不确定地问:“秘书……先生?”
这是他很久以前见过的父亲的秘书。桐野的记忆力很好,特别是在记人脸的方面,这也是他被派去跟着黑泽阵的原因之一:就算帮不上任何忙,也能记得谁接触过那个被重点关注的银发少年。
持枪的眼镜男人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称呼,然后说:“让开。”
桐野没动。
说到底认出这个人只是意外,这跟他要保护风见裕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他亲爹站在面前,他也不会盲目地相信对方——组织里可是有贝尔摩德这种BUG存在的,谁知道自己遇到的人就是真的?
等等,那他背后的风见是真的吗?
桐野警官的脑子一时间卡了壳,幸好秘书先生的声音及时把他拉回到了现实。
“他手上有久间先生要的东西,所以你让开。”
桐野还是没动,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把手机给了风见裕也,事实上他也带了枪,但没有能赢过秘书先生的把握。他记得父亲的秘书以前的工作是战乱地区的雇佣兵……
他放松情绪,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冷静,做出有点慌乱的表情,冷汗也自然地从他额角流下:“如果我让开,你会杀了他吗?”
秘书先生往他身后的风见裕也看去,桐野比风见要高点,几乎把人挡在了后面,要在这个距离开枪而不打残桐野还真没那么容易。
他权衡后,才说:“不会,我只是要他手里的东西。”
桐野呼了口气,就在秘书先生以为他要让开的时候,他抬头,以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反手掏枪跟秘书先生相对。
他茶色的眼睛里是异乎寻常的坚定:“那我不会让开。”
秘书先生皱起眉头,好像在表达对小孩不懂事的不满,但还是尽心尽力地解释:“他手里拿着的是对久间先生不利的证据,如果被散播出去的话——”
桐野明提高了声音:“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会让开!我、是、警、察!”
反正今天不是他没了就是秘书被抓,摊上这件事秘书肯定要被关到针对组织的计划结束后了,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他终于可以对认识的人喊一声“我是警察”了,太激动了!他终于可以说这句话了!自从当上警察后就在从事秘密工作的桐野明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秘书先生做出了相当茫然的表情:“……啊?”
过了一会儿,他问桐野你不是被久间先生从警校的录取名单里刷下来了吗?
桐野明回答我第二年又去考了啊,只是上级把我的考试资料连档案一起抽走,直接把我调去秘密部门了——等等,不对,为什么父亲要把我从名单上刷下来啊?
秘书先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桐野明:啊?
秘书先生:……
就在这么尴尬的时刻,风见裕也想起他拿到的录音和写着名字的证据,心里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呃,桐野,如果你爸叫久间健次郎,是个议员,那他应该是组织的人,代号是查尔特勒……
桐野明:啊???我爸就是那个派人骚扰黑泽的傻……
他没能说完,就陷入了沉思。好吧,他觉得他爸确实是有点傻X的,竟然想挑战黑泽大魔王。要知道大魔王整个人就是组织成员的黑洞,来一个收一个,来一群打一群,根本就不需要休息,也不会输。
就在这短暂的空隙里,查尔特勒的秘书忽然向桐野明和风见裕也一侧的墙壁开了枪!
这一枪不是用来打人的,但足够让他抓住时机。
秘书先是一记肘击砸向桐野明,然后抬手去夺他的枪,完全没有这是老板儿子的觉悟,而桐野反应也很快,直接脱手将枪扔给了风见裕也,然后扑向了秘书,试图制止他的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攥住秘书先生握着枪的手腕,大喊:“其他警察马上就会来,你不会真想在这里杀人吧?”
秘书先生的眼镜镜片反着光:“想杀人的是你爸。”
桐野明:我知道啊!别说了,我的胃都开始疼了!我和同事们跟组织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没想到我爸竟然是组织的高层啊!救命啊!幸好这种案例只有我一个,不然我都想不出来降谷会是什么表情!
秘书先生看到他的神情,好心地又解释了一句:“没事,久间先生也不知道你是警察。”
桐野明:好,很好,他确实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更不知道我是针对乌丸集团工作的公安警察,我们父子俩算是杠上了。摊上我这么个儿子真是你的福气啊爸。
风见裕也忽然喊:“小心!”
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找准重心,对着那个眼镜男人的关节部位开枪。两个人之间始终有个桐野,说不好到底是阻碍了谁的动作。
枪声响起,但还是有点晚了。
桐野的身体晃了晃,没能站稳,然后他才意识到从手臂上传来的刺痛,慢慢倒在了地上。
秘书先生被打中了,但他完全没在意正在流血的手臂,迅速收起手里的麻醉针,果断对着风见裕也开了几枪,然后精准地打中了风见裕也的另一只手。
关于麻醉针,他记得这好像是从某个搞发明的博士那里进货的,安全无毒害的小玩具,就是用多了可能导致全品类的麻醉药物抗性提升,那位博士说只要不对一个人频繁用就不会有问题,他问什么叫频繁,博士说半年里用个几百次吧。
“都说了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我还要回去开会。”
风见裕也终于倒在地上,他直觉自己被打中了内脏,但具体是哪部分已经分不清楚;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剧痛从胸腔里传来,他看到秘书蹲下来,要找他身上的东西,动作却忽然顿住。
因为就在倒下的风见裕也身边,那部属于桐野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刚被拨出去的一通电话,已经被接通了。备注是“大魔王”。
风见裕也不知道电话对面是谁,还没彻底昏过去的桐野看到电话接通,瞬间精神了那么一点,冲着电话喊:“救命!我们在——”
秘书先生踩了老板的儿子一脚,阻止了桐野继续喊,然后捡起地上的手机,说:“不用救了,两个人都在我手上。”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一个很轻的笑声:“是吗?真不好意思,久间健次郎在我手上。”
秘书先生:“……”
风见裕也:草,怎么是琴酒的声音,桐野你给他写的什么备注?不对,琴酒你在干什么啊琴酒,为什么政府要员会在你手上啊!
桐野警官:太好了,不愧是大魔王黑泽先生,永远在线,永远可靠!
他用逐渐模糊的视线瞄到被丢在地上的自己的枪,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竭力保持最后的清醒,艰难地把手挪过去,凭感觉对准秘书的方向,就扣下了扳机!
桐野来不及看开枪的结果,就彻底地昏了过去。
手机啪嗒落地。
另一边,东京塔上。通话的声音变成了忙音,电话已经被挂断。黑泽阵平静地把手机扔给了很是期待的两只小猫,不紧不慢地对久间健次郎、也就是查尔特勒说:
“现在,你,你的儿子和秘书,以及你调查组织的证据,都在我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