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6月9日。

气象预测里完全没有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很有经验的船长提议改变航线,到附近的港口躲避暴风雨。

他说自己在日本海杀了十年的鱼,心冷得像石头一样硬, 绝不会让某些富豪搭上全船人的小命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风雨里继续他们的“有钱人计划”。

幸好夏目财团的理事长是个年轻人, 他听完船长的建议,就轻而易举地同意改变计划, 让船长十分感动;乘客们也表示赞同, 说他们参加了无数次的游轮聚会和宝石展,就没有一次不出意外的,所以船长您放心开,让船长更感动了。

船长可太感动了, 感动到他发现暴风雨来得比预计得还快的时候都流下了眼泪!

“船长, 罗盘失灵了。”

“船长, 我们一定偏航了, 现在的位置可能……”

“船长, 怎么办?”

经验丰富的船长:……

难得有一次从出钱的人到坐船的人都积极配合不去冒险,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漆黑的暴风雨将海面覆盖。

天昏地暗, 厚重的云层翻滚着将白昼变成了黑夜,太阳在天的一角发出微弱的白光, 很快就被吞入黑暗里消失不见。游轮边缘的KILL饮料自动贩卖机被狂风整个抓起砸向海面, 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无人的“青鸟”号甲板上砸去。

汹涌浪涛铺天盖地袭来, 乌云低得像是要亲吻海面, 几只海鸟在暴雨的利箭之间穿梭,眨眼间就越过深黑的海, 钻进云层上方, 往暴风更猛烈的方向去了。

一道蜿蜒的紫色闪电划破天空的裂口,将整个世界劈成不规则的两半, 一半漆黑,一半惨白,而暴风就卷着雨从天的裂口砸来!

噼里啪啦的响声从游轮四面八方传来,安逸的音乐也抵挡不住自然带来的恐惧,人们聚集在餐厅里,虽说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可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还是会感到紧张。

得益于出发前做的准备,游轮的乘客们无需担心自己的安危,医学专家表明没熬夜的情况下喝KILL饮料有助于保持镇定,乘客们闲着没事试了,竟然是真的,甚至能降血压。

不对,到底为什么要在船上储备这么多KILL饮料啊!那家饮料厂背后不会就是你们夏目财团吧?!

“喵?”

“喵~”

两只小猫躲在桌子下面,小黄猫和小黑猫在餐厅里窜来窜去,听各种各样的两脚兽说话:

“好可怕……”

“我早就知道会出这种事了,冒着生命危险来,结果也没抓到怪盗基德,太亏了,哎。”

“一位中国高考生特地发来邮件祝我们平安,并感谢了高考……”

“夏目先生的医学交流会还开吗?”

“说是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在那边小规模进行了,但好像出了一点意外。”

是的,意外。

是这样的,夏目渚也就是爱尔兰本来打算应付一下,把那个医学研究的报告会给开了,省得还有下次。他邀请了本次上游轮的医学界相关人员,和一些新闻媒体的代表,以及其他财团的朋友及长辈,在游轮二层的报告厅里举行了小规模的交流会议。

反正其他人本来也就是来看宝石的,听不懂太专业的东西,在这个情况下就算让他们来参加估计也没什么心情。

他信心满满地走进去,但刚进门就遭到了暗杀!

开枪的人给他展示了满身的军火,然后冷笑着说:“你们不是能起死回生吗?来给我表演一下啊!”

爱尔兰:救……

报告厅里没有几个侦探或者警察,就算有他们也不敢靠近那个看起来就要带着整个报告厅自爆的人,在座的都是柔弱的科学家,没有他们那样强大的力量。

就在情况要陷入僵局的时候,忽然一个网球凌空飞过,正正地砸到了歹徒的脑门上,歹徒应声倒地,再起不能。

夏目弟弟拎着网球拍走进来,环顾四周,说:“把他拖走,还有,把我哥也拖走。”

爱尔兰一个猛子蹦了起来:“等一下,我还没死!”

他帅气地掀开外套,向所有人展示了他用1000个限量版KILL饮料瓶盖做出来的痛衣……不是,防弹衣,得意地说你们知道吗,这已经是这种瓶盖第二次救我的命了!

夏目弟弟沉默片刻,说:“就当他死了,快点把他拖下去。”

不远处的白马探问:“这就是东京最近比较流行的网球魔法?听说现在东京的侦探都开始打网球了。”

工藤新一把他拽走:“不,没有什么魔法,这个世界很科学,我们侦探也不打网球。”

白马探:但魔法是真的,昨天跟你们见面的那个警察就是一位魔法师,我认识她,她是我同学的妈。

他本想这么说的,但看到工藤那样骄傲、自信还有点小抱怨的表情,就笑了一下,跟上去。侦探的世界里不需要魔法这种东西,工藤只需要跟以前一样就好了。

但黑羽快斗的世界观还是要改一下的,毕竟有位魔女真的天天盯着他,已经盯了一年多了。

他又想起昨天在走廊里见到的那个银发少年。

不,到底是不是少年还很难说,从工藤和黑羽对他的态度来看,对方更像他们的长辈。就是长得小一点,可能辈分比较高,应该不是从魔法世界来的长生种,吧?

几分钟后,他准备回房间的时候,遇到了夏目理事长的弟弟。

夏目舟问:“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银发少年?他是我的同学。”

他还找到了跟小阵的合影,拿给白马探看。

白马探看了看照片,果然是昨天见到的银发少年,就放下心来。同学?那看来只是身份比较特殊的普通人,可能是什么机构的特殊人物吧。

他回答:“没有。”

夏目舟:“哎……难道他回另一边的世界了?果然不是人类啊……”

白马探:???

……

身下的地面在晃动。

黑泽阵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任意识随着飘荡了几分钟,才从相对混沌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中央控制里就他一个人,没法确认现在的时间,但一张标签贴在他脚边的地上。是降谷零的字迹。

「暴风雨,信号断联,我出去了。」

黑泽阵把那张便签撕下来,团了团,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手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身上的估计也是,但如果可以的话,黑泽阵并不想再来一次。

接近起死回生的“奇迹”乌丸集团确实有,只是需要付出某种代价,而且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他往没人的那把椅子上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吐出一句:

“多此一举。”

没过多久中央控制室的门就被推开,黑泽阵本来打算再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却发现那不是降谷零的脚步声,就冷冷地看过去。

灰狼。

昨天才见过的瘦高男人小心翼翼地摸进来,看到黑泽阵的时候还是做了个吸气的动作。他快步上前,想检查银发少年的情况,却被对方警惕的动作拦在几步之外。

灰狼无奈地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恶意:“我是来救你的。”

黑泽阵动都没动,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说实话他的记忆里没有对方的存在,但灰狼确实可能“认识”他。

“认识。”

“什么?”

灰狼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黑泽阵没打算解释,更不想继续耗费体力,就懒洋洋地指使道:“没什么,帮我打开。”

说的是手铐。

灰狼往上方看了看,说你别动,我拍张照片糊弄一下结社,黑泽阵看了他一眼,说,行。

几分钟后他揉着手腕,从控制台旁边的柜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还有游轮客房的钥匙,就往外走。

信号确实断了。

乌鸦最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英国那边已经展开了行动,ANI结社的那位先生在曼彻斯特,基本确定了他的位置。MI5的行动很顺利,只是最后发生了爆炸,有些证据被烧毁,但那位先生——如果没弄错人的话——已经被解决。

与此同时,其他国家的同盟也对ANI结社展开了行动,将这个组织在世界各地的势力连根拔起,目前还有一些感知到了风向的成员在逃,不过抓到他们也就是时间的问题。有位代号是“灰狼”的人选择跟他们合作……

黑泽阵看完,一边走一边说:

“你动作挺快。”

灰狼猜到他在说什么,就跟在后面,注意着周围有没有人,回答:

“我不是说了辞职找下家吗?赚口饭吃而已,比起他们我觉得还是遇到你比较稀罕。”

可太奇妙了,灰狼想,这就像是命运的巧合,明明只是几十年前曾见过几面,他却不得不满船找人,终于在这种地方找到了“夜莺”,就是发现的情况有点出乎意料。

他本来还以为宫野透跟夜莺的关系不错,现在看来,乌丸集团内部的水比他想得还要深。

“你要去哪?”

灰狼发现前面的人走得很有目的性,虽然避开了主要通道,但应该是要去某个确切的房间。

黑泽阵头也不回地说:“去洗澡。”

灰狼:“啊?”

然后他就看着银发少年旁若无人地回到他所在的客房,走廊里遇到的两个乘务员都当没看到一样,灰狼站在好像根本没几个人住的区域走廊里东张西望,走到那个客房门口的时候发现夜莺真的去洗澡了。

喂!我们不是在逃跑吗?你就不担心宫野透发现你不见了来找人?

他不理解,可能他们乌丸集团就是这样吧。灰狼小心翼翼进了房间,关上门,估算了一下这间客房的造价,忽然就觉得自己应该出去了。

手机发出狗叫声。

咦,有信号吗?

自从暴风雨开始,信号就一直断断续续的,灰狼拿出正在狗叫的手机一看,原来是黑狗发来的消息。

黑狗:[那位先生出事了!所以结社里果然有叛徒吧!你的调查结果呢,夜莺一定是卧底!]

灰狼:[游轮中央控制室照片.JPG]

灰狼:[停,夜莺不是卧底,我刚救到人。信号不好,你先逃,下次再说。]

他还想问黑狗知不知道别的成员在哪里,后面的消息就发不出去了,暴风驶过漆黑的海,掀起的浪涛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灰狼觉得这时候应该放首歌缓和一下气氛,但这个客房的规模和布置让他选择找把椅子坐下,什么都不干。他还特地看了一下椅子,然后感叹有钱人真可怕。

他又想拿本书看,结果书架上全都是枯燥无味的老掉牙名著,灰狼摸着下巴,进行了谨慎的推理,首先这个房间不是夜莺的,它应该属于那种特别无聊的空巢老富豪,而夜莺是被他包养的……呃,来杀他的杀手。灰狼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开始坐在椅子上看着挂钟的时间等。

于是灰狼就这么苦苦等了两个小时,银发少年才洗完澡,换了衣服走出来。

长长的银发顺滑地披散在身后,还没彻底擦干,黑泽阵看了看时间,现在是6月9日下午四点钟。

是下午茶时间。

灰狼已经觉得宫野透随时会带着他的人杀进来了,不安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黑泽阵看都没看他,往房间的另一侧走:“泡咖啡。”

灰狼:?

他看着夜莺慢悠悠地洗完澡,慢悠悠地泡了咖啡,然后慢悠悠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边喝咖啡一边拿了本枯燥无味的书翻开,好像在享受悠闲的下午茶时光……

不,这家伙本来就是在享受悠闲的下午茶时间吧!喂!

灰狼深吸一口气,挑了个最不容易出事故的问题:“这是你的房间?”

黑泽阵看透问题直接到了本质,从根源上回答了问题:“这座游轮的主人是我儿子。”

灰狼:“……”

他大为震撼,他疑惑不解,他认真思考,他冷静推理,他联想解题,他抓耳挠腮,他大彻大悟。

灰狼暴起,指着他退了两步:“你果然不是人吧!”

黑泽阵:“……养子。”

灰狼:“哦。”

他坐回去,继续看着挂钟,银发少年就真的坐在那里喝下午茶,灰狼很想离开但又有点不甘心,毕竟他来找夜莺就是有事要问他。

他决定先找个话题:“你怎么留长发了?打理不费劲吗?”

黑泽阵漫不经心地回答:“习惯了,而且我很擅长打理头发。”

灰狼扯了扯嘴角,说没想到你还能学会这种东西,我一直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接触人类社会了,从那次事件后……

他顿了顿,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说起。

黑泽阵也把书收起来,说:“你想问我当年的事。”

灰狼点点头:“1983年6月,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有见过我的老师吗?”

黑泽阵抬眼问他:“你的老师是谁?”

灰狼回答:“我的老师是艾德里安·罗德里……啊,你肯定不知道他的名字,你那时候都不会说话。”

他有点困扰地后仰,却没法把一个自己都觉得很普通的男人描述给二十六年前见过他的少年。最后他抓着头发,说这样,我从我的视角来给你描述一下当年发生在海拉雪原的事吧。

“我叫格雷,美国人。”

这是灰狼的开场白。

二十七年前他还是个学生,随研究民俗学的老师去了格陵兰岛上一个叫做海拉的小镇。这个村子里没有几位“当地人”,都是来做调查研究、探寻神秘,甚至寻找宝藏的。

再往前几年,这里挖出了一副巨大的骸骨,有人称那是“神秘时代的残留物”,生物学家们闻讯而来,又有人编造出了宝藏的传闻,于是住在这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以附近的雪原“海拉”为名,这个逐渐聚集而成的小镇也被叫做“海拉(Hel)”。

这里还有个名字叫做“长生之地”,传说这里隐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除此之外相传还有生活在雪原上的不老神明。

灰狼跟导师来的时候,小镇已经初具规模,有旅店、商人和酒馆,也有专门带人前往雪原里去看“那些东西”的向导。从那副骸骨开始,人类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古老聚落,又找到了一些当前难以解释的遗留物,还有人真的挖到了“宝藏”,当然没人知道他具体挖到的是什么;总之灰狼觉得这里很有趣,而且有种上世纪淘金热的氛围。

他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回去问导师:“艾德里安老师,我们来这里是找那个关于长生的祭祀遗迹吧?但他们都说那边很危险去不了,根本没有向导愿意接这项工作。”

灰狼的导师艾德里安是个四十六岁的中年人,他对年轻的学生笑了笑,说,我们有别的向导。

“谁?”

“他不住在这里,我们得从其他小镇出发去找他,当地人叫他……海拉的芬里尔。”

那是个传说。

在暴风雪的天气里会忽然出现,将迷路的旅人带出雪原的神秘人物,灰狼在酒馆里喝两杯的时候也听到了那个故事,却压根没当真。当地人顺手把乱跑的探险家捞出来真是再正常不过,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探险者迷失在世界各地,全靠当地人好心搭救,他为什么清楚,因为他老家在沙漠,灰狼自己就是这种好心人。

但没想到海拉的传说是真的,因为他们的“向导”真的存在。灰狼跟着导师到了隔壁小镇,导师雇佣了一位年轻的向导,向导听说他们要找人的时候摇摇头,导师说“我带了信物”,于是那位向导就改变了态度,带他们往某个方向走。

向导在风雪中吹起骨笛,飘飞的雪花几乎覆盖了视线,等到导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灰狼才看到在风雪深处,有个影子站在雪后的枯树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那是个小孩。

不管灰狼用什么角度、把眼睛睁大到什么地步去看,那也是个小孩,而且是只有六七岁大的小孩。

小孩穿着一身灰狼看了就觉得冷的衣服,就这么打量着他们。

银发,接近白色的衣服,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灰狼觉得自己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他小声问向导:认真的?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年轻的向导耸耸肩,好像见惯了他这样的来客:我可不敢带你们去,除了他没人能带你们进去。如果你们没有芬里尔的信物,我都不可能带你们过来。

灰狼表示,他怀疑这个小孩不是人。

他和向导说话的时候导师已经跟那个小孩交流起来了,用的是纸和笔,而所谓的信物是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写着个灰狼不认识的名字,导师说是他的朋友。

小孩似乎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灰狼问他是不是人的时候小孩忽然往这边看了过来。

墨绿色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穿过灰狼的灵魂。

“别说他坏话,”向导眨眨眼,友善地提醒道,“他听不懂,但知道你在说他。”

于是他们跟向导分别,跟着新的“向导”往雪原深处走。灰狼看到远处一片似乎在移动的银光,仔细一看,当场就跳了起来,差点挂在导师身上。

“老师老师老师——”

“狼而已。”

“艾德里安老师!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两个加上那个小孩不够它们塞牙缝的啊!”

谢天谢地他还记得那边有个小孩,而那个小孩疑惑地看向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害怕。

导师跟小孩摇摇头,意思是我们继续走,于是灰狼就一路战战兢兢地往前,然后……

狼群也跟着他们。

“那是他的宠物。”导师说,“如果我们死在雪原上你大概会成为他们的晚餐,但活着的时候不用担心。”

“呃,他是被狼养大的?”灰狼小心翼翼地、尽量用不带怜悯的目光看过去。

“不,”导师的语气相当轻松,甚至有点炫耀的意思,“他打赢的,他是它们的王。”

灰狼的目光陡然变成钦佩。

导师说原本住在这里的“向导”是另一个人,那位海拉向导是一位老学者,也是他的朋友,但就在两年前,导师来找他的时候,才发现老人已经过世了,住在雪原里的变成了一个小孩。

当地人说小孩从出现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老学者了,不会说话,因为老学者也哑了很多年。

他们曾经问过,老学者用钢笔写下文字,告诉他们:小孩是他捡来的,应该是被死在这里的旅客丢下的孩子,或者干脆就是不想负责任的两人生下就抛弃的幼崽,他找到小孩的时候对方正在试图跟一只幼狼互相撕咬,而母狼就趴在一边看着他们。

老学者犹豫不决,但母狼叼走了她在四爪扑腾的幼崽,把人类的幼崽留给了老学者,于是老学者就带他走了。

临死前,老学者跟镇子上的某个家庭谈过,将自己的财产赠予他们,希望他们收养那个小孩,但小孩再也没有离开过雪原,那个家庭——哦,就是那位年轻向导的家庭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偶尔会去雪原的深处看他。

艾德里安导师拿的信物就是老学者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样的“关系”,那个小孩是不愿意带他们往里走的。

灰狼听完故事,问了个问题:“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导师反问:“那约翰先生(那位学者)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在这片名为死亡的雪原里待了三天,期间遇到了一场十年难遇的暴风雪,学生时期的灰狼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平静,最后到安详,反正来都来了,没那个小孩他也出不去,他决定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

好消息,他活着出去了。

坏消息,他的毕业论文得在这写。

灰狼怀着悲愤的心情在这里住下来,又去过那座雪原深处的遗迹两次,每次那个小孩都沉默地带他往里走,那些“宠物”就跟在附近。

有时候小孩会忽然不见,灰狼觉得他要被卖给大自然了,等了很久小孩回来,啥也不说继续走,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感觉那群狼找到了晚餐。灰狼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假装自己是一块会走路的石头。

他在这里住了一年,为了跟小孩交流迫不得已学了拉丁文,没想到让他学会一门语言的是求生的意志。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会找那个小孩去雪原深处,每次重新见面的时候灰狼都会发现小孩好像不认识他,幸好小孩是认识信物的,不然他早晚要被扔在雪地里。

在第二年的某天,他去找那个小孩,但没找到人。隔壁镇子的年轻向导说:“小向导有事,你过几天再来吧。”

“什么事?”

“他带朋友去抢地盘了。”

“……跟谁?”

“一群住在隔壁山的白熊。”

“告辞。”

灰狼瞬间失去了去围观的想法,听说雪原大战要打十几天后就干脆回美国老家去探亲了,大概住一个月,等要回去的时候,却听说那边的路已经被封锁了。

“为什么?”

“不清楚,好像死了很多人吧?”

是的,死了很多人。准确来说,那座名为“海拉”的小镇,和相隔十几里路的其他几个小镇里,所有的居民都死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有人再抵达那里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满是尸体的冷寂空城。所有人的尸体都没有外伤,有人在睡觉,有人在吃饭,有人在走路,忽然就那么死了。

这些尸体也没有野兽光顾,被新下的雪覆盖,渐渐冷却,直到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