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黑泽阵睡不着, 在沙发上看贝尔摩德以前推荐的三流泡沫电视剧;降谷零睡不着,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风见裕也刚给他发的特隆海姆研究所资料。
过了一会儿,觉得电视剧实在是太无聊的黑泽阵问:
“你不睡?”
“不困。”
骗鬼呢波本, 所以你来这里到底是补觉的还是加班的, 还是说你本来就准备加班拿我提神来了?
黑泽阵换了一块电视剧,还是贝尔摩德以前推荐的, 最后不得不承认贝尔摩德挑电视剧的品味很差。
(贝尔摩德:是你看不懂爱情, 琴酒,不是我的问题!)
其实黑泽阵是个相当守旧的人,偶尔也挺乐意接触些新鲜的东西,只是在看到最近火热播出的影视节目和综艺节目时, 他还是不免打出了问号。
请看:弑父上位的黑暗组织首领爱上清纯便利店店员, 与高中生男孩争风吃醋, 首领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却没想到男孩是曾经拯救过世界的超能力高中生, 接下来他发现店员其实是自己的小妈,而高中生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小妈带着他没死的爹前来复仇,被弟弟叫来的超能力队友拦住, 首领和弟弟最终私奔浪迹天涯……
“贝尔摩德, 你……”
算了。
黑泽阵尊重每个人的爱好, 就算是贝尔摩德那个麻烦的女人, 偶尔也可以给那么一点尊重。
他漫无目的地换着台,期待能找到点能看的东西, 哪怕是自然公园的纪录片。他听到波本问:
“你不睡吗?”
“我不困。”
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 只是主客双方换了人。
电视节目切换到了某部电影。
一部跟黑泽阵一样过时的老电影,二十年前莎朗·温亚德还“活着”的时候主演的电影。镜头里的金发女人跟现在几乎没什么区别, 有时高贵优雅,有时风情万种,当然,打人也挺疼。
黑泽阵干脆放着贝尔摩德在屏幕里扮演她的歌剧演员,莫名有种这间公寓里住了四个组织成员的感觉;其实他们确实这么聚过,没有苏格兰,但有伏特加,他们边喝酒边看了那年的红白歌会。
“有你吗?”降谷零忽然问。
“什么?”
“你不是跟贝尔摩德拍过电影吗?我很好奇你出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在好奇这方面,降谷零一向是坦诚的。
黑泽阵微微侧过头去看降谷零,发现这个人已经收起了刚才那般严肃的神情,换上属于“安室透”的笑。
他跟降谷零对视,发现金发的青年是真的在笑,就无趣地转回去,回答:“没有,她参演这部电影的时候我还没加入组织。就算有你也认不出,我没出演过会拍摄到正脸的角色。”
“也太谨慎了吧。”听不出到底是抱怨还是感慨的语气。
“我无所谓,是那位先生不允许。”
黑泽阵确实对此无所谓,他甚至不关心自己的街拍照片上过时尚杂志的封面,那还是贝尔摩德跟他说的;只要不会近期发布暴露他的位置,也不会有一群人围着他找麻烦,那黑泽阵是懒得管的。
拍他自己相关的电影除外,贝尔摩德确实很懂怎么把黑泽阵气到。他甚至觉得贝尔摩德是不是跟波本一样怀疑他没死,所以才坚持不懈地给他发消息,做些离谱的事企图把琴酒气到去美国暗杀她。
“我还以为……”降谷零斟酌着换了个用词,“你在组织里比较自由?”
“组织里没有人是自由的。”黑泽阵把电视机的遥控器在手里转了一圈儿。
电影刚好演到莎朗的角色站在舞台上的场景,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不跟他抱怨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不过贝尔摩德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意味着新的麻烦要来,久而久之黑泽阵都快得PTSD了。
降谷零也在看被播放的老电影。
过了一会儿,他问:
“也没有真实?”
“最好没有。”
于是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一部无论本身或者剧情,又或者主演的脸对他们来说都相当“过时”的电影终于播完,电视台正在插播广告,黑泽阵终于把电视机关了,开始考虑这个夜晚怎么打发。
ANI结社确实对夏目财团的“青鸟”感兴趣,研究所的情报也在隐秘流传,但前期安排确实需要时间,于是他们将计划暂时定在了6月7日。
至于哈罗……
哈罗在松鼠那里,松鼠正在考虑为哈罗专门设置一个能撒丫子乱跑的结社据点,只能说ANI结社的人很对得起他们的名字。
诸伏景光说他在普罗塞克身上找到了一部没写完的小说,还拿给黑泽阵看了,讲的是“诺瓦利斯先生重生回到小时候,这一次,他一定能夺回属于他的……”,黑泽阵还没看完,就把原稿扔进了垃圾桶。
毫无愧疚,也不可惜。
“黑泽。”
“……?”
黑泽阵转过头,发现是波本在叫他,不是诸伏景光。但波本一直叫他琴酒,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再跟海洋馆里一样喊他黑泽还是第一次。
降谷零问:“这应该也不是你的真实姓氏吧?”
黑泽阵微微点头,说不是,借用的而已,像这样的假名你我都有很多。
“那阵(Gin)呢?”
虽然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降谷零还是认为,这个名字对黑泽来说是有点不一样的。
果然,黑泽阵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无聊的人起了无聊的外号,办理身份的时候监护人为了作弄我就把它填在了名字那栏。后来他们就都那么叫我了,来日本的身份也用了翻译后相同的读音。”
“无聊的人?”
“是够无聊的,而且还忘了。”
“……”
虽然黑泽阵的语气相当平静,但降谷零觉得他好像是要去杀人灭口,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一个度。
错觉吧?
不是错觉也先当错觉,以降谷零的认知,这个时候的琴酒只要再被摸一下就会炸,具体表现为拿出他的爱枪来随机指认一个村民为狼……不是,指认一个代号成员为卧底,以前的降谷零会选择规避风险,现在他正在尝试给琴酒顺毛。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走到黑泽阵面前,俯下身,对条件反射式警惕起来且有点不满的黑泽阵说:
“小景叫我Zero,那不是昵称,是我的真正名字。”
“……”
黑泽阵向来不喜欢有人靠近,特别是对他有威胁的成年人,面对小孩他会比较宽容,此刻他微微抿着唇,想如果现在和波本打起来,会不会吵醒诸伏景光。
还有,波本这是想说什么?
金发的年轻人笑容灿烂,比黑泽阵、比琴酒见过的任何一次笑都来得真切:“我叫降谷零。”
他向黑泽阵伸出手,就保持这个动作不动了。
……这算示好?
黑泽阵终于理解到了波本的意图,跟波本僵持了一会儿后,才啧了一声,握住了降谷零的手。
降谷零的手温度比他高了不少,甚至有点烫的程度,黑泽阵本想马上松开,却被反攥住了手。然后罪魁祸首跟他道歉,找出手机,打算拍张照片纪念这历史性的一刻……
“波本,你是小学生吗?”
“我不是小学生,但你真的是初中生。”
“……”
银发少年低着头,明显不想让某人拍到自己的脸,当然降谷零也没打算那么做;就在他拍完照片,觉得黑泽阵快要忍不住要跟他打架的时候,降谷零听到寂静的客厅里传来的、特别轻的声音。
“Juniper。”
“什么?”
“这才是我真正的代号,我的「名字」。”
黑泽阵甩开降谷零的手,说拍完了没有,我要回去睡觉了。
降谷零还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刚才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应该说是从黑泽阵那里得到了很重要的某样东西?
并且重要程度可能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看着银发少年往卧室走,问了句:“你不是不困吗?”
黑泽阵停下脚步,回过头,说:“我睡到下午才醒,该去睡的那个人是你。客房空着。”
降谷零失笑。
他听诸伏景光说了,小景给黑泽下了安眠药,结果这家伙真的全喝了,睡到现在,当时他还为小景捏了一把冷汗,结果黑泽根本没提。
其实琴酒脾气也挺好的……吧?吧?
“波本。”
降谷零正在想“琴酒”的性格到底怎么样,就听到黑泽阵在叫自己的代号,他下意识应了一声,却发现黑泽阵在跟猫说话。
黑泽阵:“没叫你,降谷先生。”
降谷零:“……”
他觉得,黑泽阵应该是故意的。不,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他都看到黑泽阵在笑了!
……
半夜,出来看一眼的诸伏景光发现这两个人竟然都去睡了,站在客厅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
5月29日,清晨。
睡醒的黑泽阵听到窗外清脆的鸟鸣声,还有公寓楼下传来的车声,坐起来,发现他明明已经睡了一天多,昨晚却还是睡着了。
他左看右看,发现两只猫没在他身边,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今天……要做什么来着?
好像没什么需要做的。黑泽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重新回到了一种相当悠闲的状态,至少在6月7日之前,他是没什么事需要做的。
而6月7日……
夏目财团的新闻已经出来了,夏目渚(爱尔兰)出面表示他确实完全康复了,并打算在6月7日的一座游轮上展出名为“青鸟”的宝石,以及介绍他母亲所做的与之相关的一些研究。
虽然未曾说明,但游轮上准备了大量的食物淡水、医药和日常用品,以及加倍的救生设备和救援人员,宾客名单尽量从有游泳健身记录的人里选,甚至可以提供游泳培训和荒野求生指南。经验丰富的他们还特地配备了四套完全不同的动力系统,省得在半路上出问题。
据降谷零说,他们还做了很多无法放到明面上的准备,甚至有人提议说多请几个侦探来吧,但马上就有同事叹气说你们应该想的是怎么减少来这里的侦探数量,他们听说怪盗基德已经发了预告函,而且还有别的怪盗同时发了,就一窝蜂地凑到游轮上来了。
是的,现在那座也命名为“青鸟”的游轮的乘客名单里,除开夏目财团的员工,被安排过去的警察,剩下的客人里有三分之一都是侦探或者相关的人。
ANI结社的“那位先生”似乎对这块宝石很感兴趣。
虽然一直以来跟黑泽阵讲八卦的“蜘蛛”被抓了,但不是还有露比吗?黑泽阵看着露比给他的情报,对那块宝石感兴趣的人不止ANI结社,所以结社正在召集人手,一方面是针对可能复活的乌鸦,另一方面是抢夺那块宝石。
当然,ANI结社也担心乌丸集团在这件事里起到的作用,但以过往的经验推断,动用这么大阵仗钓鱼可不是乌丸集团的作风——
So,放心!
-但他们不是拍电影钓到ANI结社了吗?
-喂,电影又不会爆炸!那个游轮肯定是会沉海的,这能一样吗?!
“早上好。”
黑泽阵对着镜子说。
镜子里的人当然没有回应他,银发的少年看起来算不上高兴,但黑泽阵知道他的心情比之前愉快很多。他试着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果然,贝尔摩德说他笑起来能吓到小孩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找到被诸伏景光放到抽屉里的梳子,开始慢慢整理头发,刚整理到一半,门就被推开,降谷零十分紧张地问他:
“你看到Hiro了没有?!”
黑泽阵在门被推开的时候下意识收手,拽掉了自己两根头发,现在相当缓慢地抬起头,盯着降谷零看,不说话。
降谷零眨了眨眼,才发现黑泽阵还穿着睡衣,刚睡醒的样子,手里还有两根亮晶晶的银发。
他把那两根亮晶晶的银发从黑泽阵手里拿过来,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然后一本正经地重新开门,问:
“我没看到Hiro,现在也不到去上课的时间,你看到他了吗?”
“他早上出去不是很正常,”黑泽阵把头发理到身后,站起来,说,“半夜出去也很正常,带着猫走了也很正常。”
“但他的手机还在家。”
“……”
这回黑泽阵也不是那么镇定了,毕竟苏格兰是个做事很细致的人,失忆后也是如此,忘带手机几乎不可能。
两个人在家里找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线索,降谷零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如果诸伏景光真的在这个时候失踪,那……
他一边给风见裕也打电话,一边打开门往外走,但电话还没打通,就听到公寓隔壁传来的声音:
“景光哥哥!能来帮忙搬家太辛苦啦!”
“我刚好有空,对了,我家里那两个也该起床了,我回去叫他们——啊,Zero,还有黑泽,你们已经醒了啊。”
站在门外的,是精神满满在抻胳膊的诸伏景光,以及……
一只活蹦乱跳的戴眼镜的小学生侦探。
黑泽阵左手拎起一只小黑猫,猫钻到了他睡衣的帽子里;右手拎起一只小黄猫,猫嚣张地爬到了他头上。
然后他左手拎起一只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扑腾了两下,说我又不是猫怎么见面就要抓我;黑泽阵右手再拎起一只灰原哀,灰原哀目光怪异地盯着他,说琴酒原来你是会穿睡衣的人吗。
黑泽阵松开手:“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
灰原哀别过脸:“我觉得你是那种不会睡在床上,抱着枪在墙角浅眠一整晚,见到人就会直接开枪的人。”
黑泽阵:“……那你今早上就能看到波本的尸体了。”
降谷零:?
不,其实降谷零觉得他上次闯进黑泽阵房间的时候更危险,没被记仇真是太好了。
黑泽阵问自己提着的另一只小孩:“所以你们搬来做什么?”
江户川柯南蹬了蹬腿,说:“啊,其实是这样,阿笠博士跟‘那部电影’的剧组有点合作,给他们制作了一些小道具,结果就被‘那个动物园’的人盯上了。灰原要做研究,家里的资料和药物都不能被发现,所以就搬到这里来了。”
昨晚阿笠博士家真的被人潜入了,幸好他们那里的道具无比丰富,竟然将潜入者斩落马下,甚至扭送警察局,后来他们才发现被卡在信箱里的威胁信。
阿笠博士说他想起来了,他是接了《来自黑暗组织的Jin》的道具合作单,毕竟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商量过后,阿笠博士让灰原先搬走,江户川柯南因为在“蜘蛛”那边露过面,暂时不能确定自己的外貌有没有暴露,就也先离开了毛利家……嗯,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
“工藤非要叫我,所以我也来了。”
戴着帽子和口罩、普通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黑羽快斗从黑泽阵手里接过江户川柯南,目光在冒牌小学生、冒牌初中生和冒牌高中生之间逡巡。虽然没人告诉他高中生也是冒牌的,但那家伙怎么看都很像警察吧?!
黑泽阵转头对诸伏景光说:“我们搬走吧。”
诸伏景光想了想,说:“可是他们搬来这边肯定也是因为黑泽在会比较有安全感吧?而且灰原小姐肯定是来找你的。”
黑泽阵:“不可能。”
与此同时,江户川柯南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灰原哀:盯——
黑泽阵沉默。
还是那句话,这群人把他当什么了?他确实会跟熊打架,但是不会轻功,也不会给小孩当保镖!
诸伏景光去拿了他的手机,看了看时间,说:“说起来,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到去学校的时间了。”
黑泽阵反应很快,转身就要回家:“那我——”
诸伏景光一把抱住了他,阻止他往回走:“黑泽!你已经旷课一周了,去学校看一下吧,老师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了!”
黑泽阵:“……”
诸伏景光:“最近米花町不是很平静,所以你送隔壁刚搬来的小学生去上学,顺便去上个课怎么样?”
黑泽阵:“…………”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就是就是。
灰原哀:有朝一日我能看到这种场面,果然是在做梦吧?虽然是我提议要来看看琴酒的,但没想到他真的有在上学(旷课)。
她忽然明悟,走过去扯了扯黑泽阵的衣服,说:“你还没送我去上学过呢,每次都是扔下我就走了。”
墨绿色眼睛看过来,黑泽阵没什么反应,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就跟以前一样。
灰原哀仰起头,用她平时装小孩子的语气说:“你要拒绝吗?”
“我不会……”黑泽阵磨了磨牙,看着明摆着是跟他装可爱的雪莉,半晌才说,“不会拒绝,就这一次。”
……
「蓝花诗人」内部频道。
频道界面很简洁。昏暗的背景下,一行行文字正在飞快地显现,有两个用户正在这个看起来像是上世纪古老聊天室的地方交流。
-朋友,我怀疑“黑泽阵”就是琴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琴酒会带着两个小孩上学,还在路上给他们买冰激凌吗?我亲眼看到的,他过路口的时候还一手牵着一个呢!
-什么?!那没事了,琴酒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除非那两个小孩是雪莉和她姐姐。
-话说有人看到普罗塞克吗?编辑找他交稿,但他人不见了。
-没,反正明天就来上班了吧,放心,反正就算他被抓,警察也不会怀疑我们整个报社都是“蓝花诗人”组织的成员的。
-也是,谁能想到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