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组织被叫做ANI(Animal)结社, 跟乌丸集团没有关系。”黑泽阵重复了一遍。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托着脸:“真的吗?可你看起来很了解他们。”
侦探真是烦人的生物啊。
黑泽阵想起那些侦探跟他说的名侦探安室透,又想到波本在组织里说话谜语人的模样, 实在想不出来他怎么当侦探的——难道是跟提供线索的人互相谜语人?
黑泽阵的脑海里出现了戴着侦探帽子的安室透和刚好在案发现场的克丽丝·温亚德交谈的场面。
几秒后。
他把这个画面彻底从自己的记忆里删除了。
(降谷零:这完全是偏见!偏见!而且组织里除了你不都是这样吗?)
现在看来……小学生侦探还是比较好相处的。黑泽阵散漫地倚在墙上, 回答:“一知半解而已。”
“那他们组织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1910-1985年,前两次哈雷彗星回归地球之间的某个时间。有次跟他们组织做交易的时候听说的。具体的年份不清楚。”
黑泽阵还记得那时候的情况。
大概十年前, 组织里现存的大多数卧底都还没加入的时候, ANI结社在世界范围内都还是个规模很大、影响力很广的黑色组织。乌丸集团当然也跟他们有所接触。
虽然偶尔会因为成员的工作制服差不多产生摩擦,比如说正在追这个组织成员的警察抓到了那个组织的人,但总体来说两个组织的目标一致,业务并不冲突, 还在能合作的范围内。
当时他本来应该在休假, 那位先生打电话过去, 说Gin, 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于是黑泽阵就放下了刚准备进行的休息计划, 顺便给雪莉带了急需的工作文件,到了那位先生指定的位置。没带伏特加, 那位先生单独交给他的任务都不允许其他组织成员参与。
ANI结社选在一家动物园里接头。
那个来交易的人看了他半天,才说:「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Gin?」
黑泽阵没听懂。
不过幸好对方的语气仅仅是好奇, 没有表现出恶意, 不然这次任务就要结束在这里了。
他微微抬眼看对方, 直到ANI结社的接头人被他沉默的威慑力压得后退几步, 不得不赔笑着摆手,说别这么严肃, 我就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关于你的事。
「什么事?」
「你知道的, 干我们这行把交易对象干掉的很普遍的现象,咱们双方的组织都没少做过。但我听说, 跟乌丸集团合作的时候,如果来的交易对象是个银发的年轻人,就一定不会死呢。」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黑泽阵冷冷地回应。
对方就笑起来,显然是知道他没接到干掉交易对象的任务,一边笑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哈哈,这么重要的交易还是算了吧,我还要回家照顾女儿的。」
那是个相当健谈的人,确认情报的时候又跟他聊了不少东西,包括对他们组织首领的抱怨,组织里新来了个叫做“乌鸦”的有能力的新人,女儿马上就读小学了他很期待……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跟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聊天,黑泽阵又不清楚那个组织的事,就冷静地听他说完,没有任何表示,结束了这场交易。
等ANI结社的人离开,黑泽阵听到微型耳机里那位先生轻叹:这不是什么好名声啊,Gin。
黑泽阵回答:我只是执行了您给我的任务而已。
每次都给他最重要的交易任务,而且是没法把对方干掉的那种,传出这种消息到底怪谁?
那位先生就笑起来:怪我,都怪我。
然后,就在第二天,黑泽阵在报纸的讣告上看到了那个接头人的照片。他本来想去看看对方的女儿,最后哪都没去,坐在街头的长椅上抽了半晚上的烟,走了。
“琴酒?”
小侦探的声音把他从深海一样死寂的回忆里拉到现实,戴眼镜的小鬼正在小声嘀咕老年人才会经常走神,琴酒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不过黑泽阵刚看过去,江户川柯南就换了话题:“我刚才给克里斯汀·埃贝尔导演打了电话,他说自己确实在跟其他人交流的时候透露过一些中意的演员人选,这份名单跟我知道的那部分有不少重合;他还提到了你,说你是……”
他顿了顿,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词汇:“他说遇到你是他的命中注定,并向不少相关从业人员询问过日本学相关的情况,所以你这段时间遇到的麻烦应该跟我调查的案件是同一批人做的。”
因为工藤新一是已经确定的主演之一(少年版),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克丽丝·温亚德那边的“关系户”,这位导演就特别爽快地跟他透露了关于电影拍摄和人员方面的相关情报,听说工藤新一还在调查案件的时候更是表示理解,希望他能尽快确定好时间。
江户川柯南:我什么时候能去真的是雪莉说了算,幸好你们还没开始拍少年部分的片段。
不过既然琴酒都连续遭到暗杀(虽然看起来更像他随手干掉了一群来历不明的犯人),为了保险起见,江户川柯南还是给黑羽快斗、冲田总司、长岛茂雄等人打电话,让他们最近少出门,以及让服部平次最近不要往脸上涂粉底逛街,和确定屋田诚人还没出狱……
呃,上述的人都跟他有亿点相似,而且真的认识,要是他们出现在工藤新一会出现的范围内甚至假扮他本人,保不准会被认错,还是比较危险的,特别是黑羽快斗。
“所以?”黑泽阵问。
“我本来想问安室哥哥,但他最近很忙,好像公安内部出了问题,FBI那边也是,所以你有渠道调查那个组织最近的动向吗,琴酒?”江户川柯南期待地问。
黑泽阵:“……”
所以这才是非要他跟着的原因?有相关从业人员比较好调查情况?
前乌丸集团卧底·杀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琴酒看着正在变暗的天色,说:“这已经不是你自己就能管的事了吧?去找波本,会有人解决问题。”
把事情通知波本又不是让波本一个人加班,不然公安那么大一个机构放那做什么?这里是日本,在日本发生的问题就让他们的警察自己去解决,才八岁的小孩凑什么热闹。
(工藤新一:我有灵活的年龄,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是十八,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是八岁……)
江户川柯南推了推眼镜,镇定地说:“那如果安室哥哥问我关于‘那个组织’的情报来源,我就告诉他我跟你接触过了,你还承认了自己的卧底身份,以及,‘琴酒很喜欢蓝色的眼睛’这件事。”
虽然安室哥哥怀疑琴酒是卧底,可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他对江户川柯南说“我确实找到了证据,但琴酒否认了那个身份,你暂时不要接触那个‘黑泽阵’”。
当时江户川柯南很想说可是琴酒在我面前承认他是卧底了,但他有预感,一旦他把这句话说出去,琴酒和安室透两个人之间短暂而脆弱的平衡一定会被打破,而且那个少年模样的琴酒很可能就此从日本消失,谁也别想再找到他。
名侦探的直觉一向很准确,所以他没说,而是把话题换到了他一直很在意的眼睛颜色上。
江户川柯南肯定地说:“你每次跟蓝色眼睛的人对视都会多看几秒,你自己没发现吗?”
黑泽阵:“……”
把八岁的小孩灭口还是很容易的,他现在就可以考虑一下,要不然找个机会把他扔进那群美国人的证人保护计划里吧。
他跟小侦探对视很久,终于开口:“你搞错了一件事,侦探。”
太阳终于沉没到地平线下。
没有开灯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在短短几十秒里变得黑暗,在这片尚未散去余热的黑暗里,黑泽阵闭上眼睛,说: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从未接到过来自任何组织的‘卧底进入乌丸集团’的命令。”
……
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黑泽阵推开门,看到据说很忙甚至没空接电话的波本就在他家。
他关上门,再打开,再关上,再打开。
但波本还在,只是从沙发到了玄关,黑泽阵没等波本开口就重新把门关了,关之前说:“我走错了。”
他转身就走。
这个家终归还是容不下他了,还是去找那群自不量力想杀他的人的麻烦吧。
几分钟前他把酒井的联系方式给了小侦探,说你要情报就找他,报我的名字就行,江户川柯南说真的可以记在你账上吗,黑泽阵盯了小孩一会儿,才说:情报可以,买酒不行。
谁让酒井每次都开酒吧,本来他刚从美国回来,到黑泽家还挺近,但现在黑泽阵和诸伏景光搬走,酒吧却不能跟着离开,不然可能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虽然甩开跟着他的人很容易,但黑泽阵还是没有给自己添麻烦的想法,就没打算再跟酒井见面,不过这种到处撒丫子乱跑的小学生去哪里都没关系吧……
谁会怀疑小学生?你说对吧,雪莉。
黑泽阵没管背后喊自己的诸伏景光,给波本发了条消息说以后那就是你家了,直接从公寓走廊的栏杆上跳下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一树樱花里。
树枝被他的重量压弯了一半,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少年人的体重,所以老枝轻轻把他送到距离地面不远的高度,就随着抖落的花瓣被放了回去。
下面是一条倒映着灯火的河。
黑泽阵沿着河滩走,从水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依旧是穿着黑色风衣的银发少年,跟二十年前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他背后的场景已经从昭和时代的老城变成了平成的高楼大厦,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被落在旧日的光阴里。
他抖落头发上的花瓣,却还有几片固执地钻到银发里,他扯不开,最后失去耐心,干脆从袖口翻出刀锋,将那段头发裁了,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樱花被他放到了夜色缱绻的水面上。
这里距离公寓已经有段距离,他终于侧过头,把视线放到了身后的方向:“你们要跟多久?”
风吹过草地的声音。
对方好像不信他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按兵不动,黑泽阵却没有跟这群人耗下去的耐心,说实话,他现在的心情确实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他把手里的刀扔了出去。
动作很快,很干净,没什么花哨的,于是那把刀笔直地擦着一棵树的树干过去,然后跟踪者终于乱了呼吸。
意识到自己暴露后,跟踪者抹掉脸上的血,依旧谨慎地站在树后,说:“你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黑泽阵不解:“我……?”
他顿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好像是真的不认识“琴酒”,或者认识但没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只是把他当做稍微厉害一点的普通人。
那——
这群人这么执着地暗杀他做什么?显得他们人比较多可以让黑泽阵更轻松地在东京刷侦探业绩顺便给警视厅送货吗?
以防认错打到自己人,黑泽阵还多问了一句:“你们是来杀我的吧?”
按理来说那些机构就算要派人来关注他的行动,也没必要这么藏头露尾的,公安派来的那俩人就住在附近,甚至开了个店卖拉面,黑泽阵甚至去吃了一下,味道还行。
跟踪者咬牙切齿地回答:“当然!就算你从古桥町逃到米花町,躲过了我们组织的27次暗杀,你也是跑不掉的,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组织的秘密,所以我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黑泽阵:???
什么组织,什么秘密,他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还有,这群人已经暗杀他27次了?那看来是有些杀手被公安的人给顺便解决掉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跟踪者就动了起来,黑泽阵几乎是在对方有动作的瞬间就压下身体躲开来自侧后方的子弹,毕竟他注意到的跟踪者起码有三个人,既然他们来自同一个组织,那有合作是必然的。
开枪的人很快就失去了少年的踪迹,他迅速调整了方位,想要提醒同伴的时候却发现少年已经近在咫尺。
或许是他的错觉,在最后的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个银发少年的笑。
至于黑泽阵,他哪里知道敌人被他踹昏之前在想什么,他只是用最便捷的方式把人踹出去然后砸在树上,然后接住了正好落下的枪,不需要停顿就瞄准了正在接近的人。
“幸好组织没收你们。”
黑泽阵随手打空子弹,幸好他还记得波本就在附近,也没有真的打到要害,只是来杀他的人还真不少,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解决掉。
希望没引起周围居民的注意。
而且……
他隔着一树繁花去看被遮挡的高层建筑。那里说不定还有狙击手在等着他。毕竟黑泽阵也觉得,那个位置不错。
穿黑衣的人围了上来。
先前假装回答问题实则吸引他注意力的人盯着黑泽阵,以及那头银发,缓缓开口:“你……看来是同行啊。”
黑泽阵漫不经心地把枪扔进河里,回答:“你弄错了,我只是个普通市民。”
解决这群人花了他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
身上当然是弄脏了,头发也沾了血,不过黑泽阵暂时不打算回家。
他现在心情差到极点,计算着最佳路线,转到某个小巷,找到发现不对准备逃走的狙击手,用捡来的撬棍把人砸倒在地。他趁对方还没背过气去,踩着人的背,慢慢施加力道,问:
“所以你们是哪个组织的?我们认识?”
都追杀了他这么久,失败了这么多次还是没有放弃,该说这个组织的人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吗?而且黑泽阵想来想去,除了以组织的身份活动的时候他应该没跟人结仇过,对方好像不认识琴酒,那找他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市民做什么?
被黑泽阵踩在脚下的人没说话,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但黑泽阵知道,这个狙击手应该就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那个了。
“我想不出我知道你们什么秘密,所以趁我还没杀你们的人,有误会就快点解释,我懒得继续跟你们纠缠。”
“……没杀人那你身上的血哪里来的?”
狙击手坚持了半天,看着落在他眼前沾血的银发,还是收回了扯住头发然后反击的念头,毕竟从他看到的情况来说……他真的打不过这个初中生。
不是,你们的初中生有点离谱了啊!
“血?”黑泽阵弯下腰,把头发上的血水拧到狙击手身上,“好了,你现在也有了。”
“……”
“我们组织的BOSS(公安)派人盯着我,所以我不会在这里杀人,你也不会死。所以,你们要杀我的理由?”
那边的动静太大,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报警,黑泽阵倒是不担心那群杀手死了,这种事他还是有点把握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确实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也许是周围的血味太过浓厚,又或者担心继续待下去会引来警察,狙击手终于松口:“因为我们组织的某个秘密可能泄露了,而你应该看过那份文件。”
“什么文件?”
黑泽阵可不记得他看过这种东西。
“电影剧本。”
“……?”
接下来他就听到狙击手说他们组织原本一直在秘密行动,忽然有一天另一个组织的人要把他们的事用电影曝光,那部电影就是《来自黑暗组织的Jin》,虽然人名和代号做了掩盖,但任谁一眼看去都知道那是在说他们组织的事啊!
当年,他们组织的三把手卧底身份暴露,叛逃,联合某些国际机构给组织造成了极大损失,组织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这件事一直是他们组织的内部机密,根本就没有外人知道,而现在“另一个组织”却得知了这件事的内幕,这说明什么?
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们分明有染!所以当初的那个卧底肯定跟那部电影背后的人有关!
“组织对可能参演电影的人寄出了恐吓信,如果他们不听话,那就进行下一步行动,至于已经看过剧本的人,就派出我们来暗杀……”
“……”
“那个导演身边有人保护,组织派人接近他套出情报,得知目前拿到剧本的人只有几位,包括你,这就是我们来杀你的原因。”
狙击手讲完,反正他也打不过这个少年,就安详地躺在了地上。
就在他快要因为连续熬夜好几天直接睡着的时候,狙击手听到了那个银发少年的声音:
“剧本?我没看,直接扔了。而且我一开始就拒绝了那个导演的邀请。”
“……”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狙击手却觉得,这种人大概是不屑于在这种问题上说谎的,所以他们的目标可能真的不知道那个秘密——等等,那我刚才说的情报?岂不是我把组织的秘密透露给他的?!
狙击手顿时睡意全无,挣扎起来,刚想对那个少年说大哥能不能放过我,起码不要把我们组织的事告诉别人,却发现踩着自己的脚被拿开了。
不,这种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狙击手谨慎地、紧张地往后看去,随时做好躲开的准备,却看到在两座高楼夹缝的昏暗小巷里,那个八成是同行的银发少年扔掉撬棍,慢斯条理地擦了擦沾血的手,在月光下俯视着他:
“还有一件事。”
纯黑的飞鸟划过天空,光线明暗,少年毫不在意地从狙击手身边走过。
“那部电影跟你们ANI结社无关,只是个无聊的女人闲着没事搞出来的小把戏,她甚至把它叫做‘礼物’。”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是——”
黑泽阵都快要走出去了,却听到狙击手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变成了扭曲恐慌的惨叫声,很快那声音就小了下去,等黑泽阵皱眉回去看的时候,那个狙击手挣扎着向他伸出手,然后彻底断了气。
周围没有其他人。
黑泽阵蹲下来,确认狙击手死于毒杀,他注意到被电流破坏的通讯装置,又拿起这个人的手机,看到一通刚刚结束的通讯。
看来是被他背后的人杀了。但不对,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他们组织的名字只要查查就会清楚,结果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忽然灭口?啧。
就在这个时候,黑泽阵接到了一个电话。
不,不是狙击手的手机,是他自己的,而且是打给“初中生黑泽阵”的陌生来电。
心情不好的黑泽先生一边往外走一边接通电话,决定如果对面的人惹到他,他就要顺着信号去打人。
然后,那边传来了一个语调愉快的男性声音,对方的态度相当熟稔:“小‘夜莺’,我从酒井那里要来了你的电话,听说你遇到了一点麻烦?”
黑泽阵的脚步顿住了。
很久,他才一字一顿地说:“那是什么见鬼的称呼,‘乌鸦’,你以为我遇到这些麻烦是因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