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六杀

苏恒拦不住王氏,听她越说越离谱,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于是顺着说:“好!你下手我不管,但你为何要在宫里动手?宫里处处是眼线,你就不怕事发她将你供出来,然后颜儿被你牵连得连太子续弦都做不成?”

听到这话,王氏总算冷静下来,她一脸惊疑道:“不会吧……”

苏恒气死了,忍着怒气说:“怎么不会!你派去的那个柳嬷嬷自早上起到现在有找过你吗?”

王氏懵了,“没……没有。”对啊,说好事成之后来找她的,这都快晌午了,人呢?难道真出事了?王氏总算慌张起来。

看她一脸无措,苏恒气不打一处来:“哼!现在知道急了?”

“你是觉得她已经被发现了?”王氏追问道。

苏恒不知道,但依他的推断,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办老爷,绝对不能让她供出我!要不然咱们就完了!”王氏慌张极了,她不再硬气,向苏恒服软求救。

她清醒了,想起了这里是禁宫,她让人做的事,万一被揭发出来,名声臭了不说,说不定还会被降罪,严重了很可能小命不保,那就真完了。

她完了,她的三个孩子也不会有好下场!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苏恒憋着气说,说完不再理会她开门走了。

“你上哪儿去?”王氏追了出来。

“出宫救你的命!”苏恒站定,又瞪了她一眼,然后气哼哼的走了。

王氏愣了一下后,悄悄松了口气,有他这句话,她知道他一定会出手保她,没再追上去。

……

一个时辰后,芙蓉园。

柳嬷嬷的事解决后,苏霜心里不但没有踏实下来,反而更焦躁了。

因为她意识到折腾了一早上,只是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而她之前之所以能验出毒,有可能都是因为硫磺的作用。

真正让她毙命的东西也许根本没法用银针验出来。

不知道毒是什么,又没法判断每次下毒的人是谁。

因为陈昉初说并没有在刺客那里搜出东西,毒并不在刺客那里,所以还是有可能有内应……

面前刚刚拨开的迷雾又笼罩上了她的双眼,让她焦躁不安。

线索断了……

苏霜犹豫了一瞬后没有再称病不出,而是在上完妆后接待了来看望她的女眷们。

来得贵人多了,服侍的人也变多了。

苏霜可以借机观察她们,无论是来看她的女眷,还是宫人。

这么做还是因为第四次,她什么都没吃却依然死了,那接触过她的人就都有问题!

不过让苏霜失望的是,没有人有异样的举动。

她坐在上首,大家都保持着距离。

她不吃东西,婢女和伺候的婆子也都没上赶着劝她吃东西,近身伺候的也只有乔妈妈和宝鹿。

不过席间也不是没有举止奇怪的人。

这个举止奇怪的人正是王氏。

王氏带着苏颜坐在席间接受各府夫人小姐的恭维,乍一看和前两次的情形差不多。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尤其是王氏,有几位夫人和她搭话,她却不是在愣神就是慢半拍才回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王氏没看到柳嬷嬷,肯定猜到东窗事发了,至于二妹为何也如此,苏霜想到了父亲……

王氏是不会和自己女儿说这些的,也就只有父亲,父亲一定和二妹通气了。

她预感父亲已经发现王氏做了什么。

之前几次,无论她是否会见了宾客,父亲都托人带了话进来,问她好不好。

这次却没有,想必是没时间搭理她,去想办法补救王氏干得蠢事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苏霜心底还是闪过一丝失望。

出了这样的事情,父亲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安抚她,而是替王氏兜底。

亲疏有别,即便他们是名义上的一家人。

待送走所有客人,苏霜就等着去和陈昉初碰面了。

前几次两人虽然都去了宗庙,但因着婚前双方不见面的婚俗,他们是一前一后岔开时间去的。

陈昉初先到,然后她到的时候他已经祭祀完离开了。

但这次……

他说了要闹出动静,也不知道是什么动静。

一想到他鲜活的样子,苏霜难得放松了一点,被勾出了好奇之心。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也做了些别的准备。

先是换上了一双薄底鞋,方便行动,又将宝鹿刚从阿二那里要来的袖箭绑在了胳膊上。

阿二虽然功夫没有他大哥好,但头脑灵活,手工活也做的不错,尤其喜欢捣鼓新奇的武器。

经他手研究出来的轻质武器,苏霜很是喜欢,觉得带在身上防身很轻便。

按理说进宫都是要盘查行李的,但她匆忙进京准备出嫁,几乎将奉阳的家搬空了,乱七八糟的堆了十几车东西,有她的日用品,也有她的嫁妆。

她进京后又因为时间紧被直接接进了宫,她那一车车东西,本以为会直接去封地,被包裹的非常严实,拆卸检查起来十分麻烦,才拆卸了一部分就摔坏了不少东西。

接他进京的梁王仆从向圣上说明了情况,圣上开恩免了盘查,被拆卸下来的东西放到了东暖阁冲门面。

没有拆卸的东西就不再动了,直接停到了西边的桃花园附近,到时候直接拉去封地。

而苏霜之前用的匕首就是她偷偷命阿大去那里拿的。

阿二在接到她的命令后,又用车上带的原料给她组装了一个袖箭。

苏霜之所以带上它,是为了预防之前那样的情况,她不想再面对被人前后夹击却无回手之力的状况了。

准备就绪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人接她,她照例只带了宝鹿。

宗庙位于景泉宫中轴线的最北边,位置僻静,占地不大。

行宫虽按规矩建了宗庙,但用到的时候不多。

因为圣上每年都只会在皇宫的那个宗庙祭拜先祖,大的祭祀都在那里办。

就连苏霜和陈昉初也是来这里走个过场,真正祭拜陈家先祖,是明天两人一起去皇宫的时候。

一路上,她都在期待着陈昉初所说的“热闹”。

而他也不负所望,刚到宗庙所在的院子门口,还没有进去,她就听到了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不!我就不!”

“哎呦,我的祖宗!你别闹了!”

……

“我不!我不想听你说话,你去找皇叔,让他快点来救我,你告诉他,这婚成不了,他要是不来,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苏霜刚跨进院子,就听见陈昉初无赖般的宣言,惊愕一瞬后差点笑出声。

“小姐?”一旁的宝鹿却因为这话大惊失色。

苏霜实在好奇,但害怕她突然出现打断他的计划,于是指着影璧后面,示意宝鹿去看看什么情况。

宝鹿领命飞快绕过影壁跑了进去,带路的宫人想拦没拦住。

本以为会等一会儿,没想到宝鹿刚进去就又冲了出来,这就算了,她的鞋面和裙角还带着鲜血。

苏霜被吓了一跳,抓着宝鹿的手问,“这是怎么了?”问完不等宝鹿回答就要往里冲,想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宝鹿却伸手拦住了她,她脸色苍白,但眼里却没有慌张,甚至带着一丝恼怒道:“小姐你还是别管了。”

“是世子那边出什么事了吗?”苏霜哪里会真的不管。

“这……奴婢不知道怎么说。”宝鹿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解释里面的状况。

“我去看看。”苏霜却以为陈昉初真出事了,拨开她的手快速走了进去。

“哎,小姐。”宝鹿一时不察,没拦住,追着她喊道。

“世子妃,您现在还不能进去!”带路的宫人惊呼,跟着追了上去。

……

在去竹园的路上,苏霜指着自己身上的宫装抬头看他,揶揄道:“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你别这么看我,你不是已经出来了吗?证明这办法是有用的。”陈昉初觉得自己的主意妙极了。

苏霜看他得意的样子,想到刚才的状况,低头笑了。

刚才她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他被一群宫人围着,衣襟和脚下都被血染得鲜红。

她以为他们为了防他逃婚伤了他,大喊一声“放肆”后冲了上去。

然后她就被佯装被撞到的他泼了一身鸡血。

等她换上他让人准备好的宫装,穿着她衣服的丫鬟已经被他准备的轿子送回芙蓉园了。

她这才明白了他的全部计划:先是佯装为了逃婚吐血,拖延时间,等她到了再将她的衣服弄脏,最后趁她换衣服的时候将她和准备好的丫鬟换了。

主意是不错,实行的也挺顺利,但是在自家家庙前撒鸡血,这样真的好吗?

苏霜看着他,有些想问这个问题,但刚张嘴笑声就先溢了出来。

“你是在笑我吗?”陈昉初见她笑眯了眼,明知故问道。

苏霜也故意回:“嗯。”

看她一脸真挚,他总算有了干坏事被抓包的觉悟,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你逃过很多次吗?”看刚才周围宫人的反应,还有他熟练演戏的样子,这恐怕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

陈昉初不自在的错开眼,没回答。

见他一脸被戳穿的无措,脸也红了,苏霜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不愿意和我成婚?”她好奇地问。

“不是啊。”这次他没有犹豫,马上回答她。

“你愿意?”她站定后转身看他。

他也站定,回看着她,没说话。

就在苏霜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她看见他点了点头后说:“我愿意。”

他语气郑重,本来只是想逗他的苏霜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陈昉初盯着她不说话。

两人之间气氛突然变得焦灼起来。

苏霜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但其实她全部的心思早已经被他的那句愿意夺走了。

一向敏锐的她一时间居然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还是陈昉初出声打破了沉默。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苏霜立刻跟上,然后听见他问:“你那婆子审出什么了?”

苏霜松了口气,然后说起了柳嬷嬷和王氏做了什么。

在他问起她为何不把人交给他后,她犹豫了一瞬后提了一嘴父亲。

陈昉初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虽然知道她和京城的相府不亲厚,但他没想到双方的关系会这般恶劣。

更没想到那出身名门的王氏会做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有那平时一副公正廉明样子的相爷,居然也会偏心至此。

苏霜知道他一个外男不好对她的近亲,尤其是继母王氏多说什么,于是转移话题道:“那几个刺客审出什么没有?”

陈昉初本想安慰她几句,却听她突兀的问起别的,仔细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心里一暖,同时突然很心疼她:她如此善解人意,不该被自己的亲人那样对待。

“没有,都是些硬骨头。”他顺着她的心意转移话题。

那几个刺客正如他们想得一样,即便上了大刑,都守口如瓶。

不仅如此,听审问的人汇报,这几个人在受审过程中不仅不说话,痛极时也很少有反应,显然是存了死志的。

一旁的苏霜见面前的路要到尽头了,转头问陷入沉思的他:“那我们现在先到哪里去?去看那几个刺客,还时去看起火点?”

刺客会如此,苏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不太惊讶,反而对之后的竹园之行多了几分盼望。

陈昉初听见这个问题转头看她说:“不,我先带你去见个人。”

“谁。”苏霜好奇地回看他。

他却卖了个关子不说,只带着她拐弯换了条小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