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宠幸

“指挥使做事甚是严谨,难怪那么得陛下宠幸,我记得叶指挥使入锦衣卫不到五年便升上了这位置,当真是年轻有为啊。”封九川漫不经心道。

“世子高赞了。”

“见过三殿下,世子,指挥使。”帐外十米处看守的锦衣卫行礼。

“那人呢?”

“尸体已经安置了,教坊司的那波人已被连夜送回城,太子……太子殿下还在里边。”其中一个人回道。

叶诚杰抬手做了请的动作,三皇子走在最前,还未到帐门口,就听见了里屋不入耳的声音,那叫声当真是浪没边了,封九川不善风月事,霎时耳根子泛起红,好在是黑夜旁人看不清。

三皇子也停了步子,封九川转身同一个锦衣卫说:“去找萧将军过来,就说我让他来的。”

这事还得要萧屿来,他够混,脸皮厚,风月事属他信手拈来,这可怪不得他了。

三皇子轻咳了声,就这么进去似乎不大妥,那屋里的声音越发高涨,二人等在外头如锅上的蚂蚱。

锦衣卫的人去宴席上寻人,没瞧见萧屿,又去外边营帐寻了一遍,好在萧屿在外头,正临地而席,赏着月。

锦衣卫的下面的人也不敢得罪他,恭敬道:“见过萧将军。”

萧屿掀起眼帘看人,绣春刀映入眼底,“怎么,赏月也碍着锦衣卫办差?”

“并非如此,萧将军,世子叫卑职来唤您前去。”

“辞安?叫我做甚。”

“太子殿下帐内宠幸了不该宠幸的人,多的卑职也不便说,将军去了便知。”

萧屿寻思着便起身拍掉衣上沾得草根,“带路。”

里边的声音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封景蘅实在听不下去,朝帐内喊了声:“皇兄,风花雪月,好不自在,父皇让三弟来寻您。”

里边的人听见声音,封景阳停了垮下的动作,又接着动起来,应道:“父皇?父皇唤我何事?”

萧屿来得快,见帐外三人神情不自然,一一打量过去,“着急忙慌唤我前来是做何?”

封九川俨然看到了救世主一般,“长凌,你可算来了,我知你不喜,可我也没别的法子了。”

封九川指了指里边的情形,萧屿一来便听见里边动静,这些他在藏香阁没少听。

“太子宠幸女子,犯得上这么多人来?”

“萧将军,这是父皇的意思。只是我等都……”封景蘅不是不敢进,他只是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得罪了太子,再让人觉着是他要抓太子的错。

萧屿双手叠胸,长腿勾起帐帘,顺势靠在帐门上,望着里边的春光,还特意给三人留了位置。

“太子殿下?”他看见那封景阳身下的人就是适才宴席上跳着胡旋舞的姬存,“太子殿下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封景阳与姬存被这突如其来的造访显得有些不安,封景阳拉过被褥挡住视线,萧屿没避开,他视线只落在那床边的烛火上,姬存手心里明明有习武的茧子,他原本以为会是刺杀,没曾想是美人计,又或许是他们来早了。

这里边定是有人安排的姬存来接近太子,他倒想看看接下来事情要如何发展。

“萧长凌,你,你也太恃宠而骄了,别以为父皇刚夸赞了你,你就可以坏本太子的好事。”

“太子殿下,并非臣要坏您好事,只是臣听闻今夜被太子宠幸的一名舞姬寻了短见,此刻主帐内大臣们都在,这事若闹大了,人死事小,可丢了皇家威严,陛下问罪下来,殿下若能担得起,那就当臣今夜没来过,萧长凌不扰殿下好事,您继续。”

他特意又将帘子往高了掀,故意让他看清外边的三人,“陛下让锦衣卫协助三皇子和世子调查清楚这舞姬之死,既然是陛下要问的,不免要殿下前往回话,您若是着急,忙完了再来萧长凌也可为您争取些时辰,都是男人,这事我能理解。”

他都这么说了,封景阳哪还有那兴致,他声音里略带急促,“出出出出去,本殿穿了衣裳这就来。”

萧屿点头:“那我等在外多候一会儿。”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三人,摊手道:“今夜月色正好,诸位赏月啊。”

叶诚杰斜挑起眉,那张干净的脸带着阴阳之气,有些女相,“萧将军不愧入传言那般,信手拈来,世子这招走得绝妙,若不是萧将军出手相助,此刻我等还没法交差呢。”

萧屿没多理会他,转而跟封九川说:“什么人发现的那寻死的舞姬?”

还是叶诚杰接道:“是锦衣卫,锦衣卫巡防时,见帐内一女子衣衫不整从帐里跑出来,还寻死觅活的,巡防的人见穿着打扮便认出是教坊司的人,教坊司献舞的人都有规定,不能在活动范围外走动,锦衣卫将人送回营帐,不多时便发现人死在了帐里。”

萧屿拖着手,与封九川对上视线,像是在问“你怎么看”?

封九川看着叶诚杰:“既然无人瞧见,也不能断定这舞姬便是自杀。”

“死人不会开口,却可以凭借旁人的所见所闻及死者发生的事进行推断,按照叶指挥使所言,那舞姬寻短见是十有八九。”封景蘅道。

“仅凭推断不能成立,也无法还原事情真相,辞安,你在大理寺破过不少案子,大理寺破案会只靠推断吗?”萧屿明显不认可他们的言论,话里有话道。

“自然不能,还请叶指挥使先带路让我们去舞姬的营帐看一看。”

“三殿下,劳烦您带太子殿下前往陛下的寝帐,我同长凌先去看看现场。”封九川说。

叶诚杰余光瞟过封景蘅,封景蘅点头同意了。

三人走后没多时封景阳便出来了,脖颈见还泛着处处红痕,可见里边战场激烈,三皇子嫌弃的别过头移开视线。

“三皇弟,父皇寻我做甚?我不过是宠幸和女子,何至于让你们几次三番来唤。”封景阳有些心虚。

“皇兄不知?”

“什么?”

“皇兄你今夜宠幸的一个女子寻了短见,教坊司的人都在闹,好在锦衣卫将事压了下来,父皇这才派我和辞安来调查清楚,这事若是闹到席上,大臣官眷都在,岂不是成了皇家的笑话。”

封景阳满脸诧异:“寻短见?本殿宠幸的时候她明明那么愉悦,又怎会转头便寻短见?”

“皇兄可还记得今夜宠幸了几个?又哪里还记得哪个愿意哪个不愿意,您要在猎场里宠幸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闹大至此,父皇怕是消不了气,方才愉悦这样的话待会见了父皇还是少提为妙。”

“对对对,三皇弟说得对,那你快说哥哥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说,不辩解,只说事实,父皇那般疼你,可也要给教坊司交代,若你认错态度好一些,父皇也不舍得重罚。”

三人在营帐里没找出别的蛛丝马迹,死亡现场没有凶器,也瞧不出有打斗争执的痕迹,只是那舞姬是撞在桌角而死的,额间着地之处渗了一滩血。

萧屿觉着没必要看了,有心人若想做局也不好那么容易留下痕迹,回主帐时,沈轻在外边也溜达了许久,正巧瞧见远处侧边的萧屿一行人,叶诚杰同封九川率先往封景阳的寝帐去了,萧屿瞧见那淹没在暗中的一抹身影,他留心多看了几眼,沈轻见已无旁人才敢走出来,欲入席上。

萧屿叫住了她,“沈小姐,今夜夜里风大,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免得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沈轻见他就想起他满身血迹的触目场景,想也没想开口便问:“今日见萧将军浑身血迹,可是有受了伤?”

萧屿袖中的手微动了动,正色道:“今夜外边不安全,若听见了什么,被人问起都别说,回席上去。”

说罢便往封九川适才消失的方向走去。

沈轻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见他走远这才回了席上。

封显云离了席,大臣们还在尽兴,不等他回来,封景阳和封景蘅已经到了帐内候着,封九川几人接踵而至。

封显云到时,几人还没行礼,封景阳就开始哭诉,“父皇,儿臣,儿臣不过就是宠幸了几个女子,并没有强迫之意,儿臣,儿臣也不知她为何要寻短见啊。”

“几个?”封显云推开人,“混账东西,朕有没有让人告诉你,给朕收敛一些,你瞧瞧你做出来的混账事。”

“若不是锦衣卫拦下人,席上看的就是你封景阳,堂堂一国太子的笑话。”

“你如今还不知错。”

“父皇,皇兄也不知那女子竟然如此烈性,教坊司那边儿臣已经派人打点,此事不会让朝中大臣抓住皇兄的错。”

萧屿没出声,萧屿此刻只觉自己在这并不合时宜,他该走的。

三皇子道:“皇兄固然有错,可教坊司的人也并非毫无责任,礼部将人送进秋猎大营就该精挑细选,排查进来人的底细,这舞姬既死,可还有舞姬引诱皇兄在内帐纵淫,此等挑唆之人亦该处置。”

一直垂首的叶诚杰忽而抬起头,盯着封景蘅后背,“陛下,依臣看,三皇子既打点了教坊司此事便不会发酵,再者今日猎场玩得痛快,席间喝多了酒,太子殿下年轻气盛,不过是正常男子都会做的事,若这宠幸了的女子都处置了,倒叫教坊司抓住了太子殿下的把柄,自然这传到民间也不是好听之事,教坊司教导有失,管束不严,司丞也有责任,不若就都从轻发落,小惩大诫,既卖了教坊司面子,也叫太子认了错,受了罚。”

封景阳只听到小惩大诫就恨不得将叶诚杰供起来。

一直未说话的萧屿开口道:“教坊司的责可以不究,可这舞姬定不能轻饶,谗言献媚,若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只会更是荒淫无度。”

一时间在场的人齐齐看向他,他不怕得罪封景阳,这个脓包太子,心无城府只有被算计的份儿,保不齐能否活到登基那日。

但是那个舞姬断然不能留,即便留在封景阳身边,终有一日要被玩死,可若留在教坊司,封景阳定会去寻。

无需他说得那么明白,封显云是个谨慎之人,只要关乎太子都不会心慈手软。

他严词道:“长凌说的没错,太子不服管教,行为荒唐,对外抱病送回城内让元辅大人好生管教,至于主动引诱太子,贿乱猎场的舞姬,处死,教坊司若有不服,就让教坊司丞同礼部来朕跟前说话。”

“父皇,父皇……儿臣,儿臣知错了,父皇。”封景阳跪走到封显云膝下,抱着腿求饶。

这副窝囊不争气的样气更不打一出来,他踢了腿将人甩开,“给朕回宫里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许出宫。”

封显云甩袖离开。

“皇兄就别再惹父皇生气了,回了宫也好,只要您在宫里好好思过,表现好些父皇也不忍再罚,打小不就一直如此吗?”

封九川道:“锦衣卫多派些人护送,另外领舞姬存锦衣卫一并处理,没有连带已是陛下开恩了。”

萧屿点着叶诚杰,“是啊,陛下只说处死,也没说怎么个死法,论这手段,锦衣卫说第二,自然无人敢说第一,这姬存的处置还得交给指挥使。今夜酒喝了不少,风清月朗,萧某也该失陪了。”

萧屿才不在乎封景阳如何,他只是想知道姬存到底何人?从三皇子态度来看,也并无要保佑之意,是毫无牵扯还是撇清关系也未可知,此事还得暗中去查。

就凭姬存那手里习武的痕迹,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是善茬,不论她是谁的臂羽,也要折了干净,免得在这猎场里生出变故。

封九川也不明白他为何紧逼至此,这算是正面与太子撕开立场,他不站太子,可他也不站旁人,他入都半年之久,世家里也有想拉拢萧屿的,只要与萧屿扯上关系,那么就代表有疆北做后盾,可他不会与财狼为伍,他自己就是猛虎。

姬存被禁在帐门,锦衣卫看着人,见叶诚杰进来时她没有表现丝毫害怕,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喜悦,没错,她面上带了喜悦。

叶诚杰摆手让锦衣卫褪下,他禁锢着那女人的下巴,往自己脸上贴,声音里夹着几分玩儿味:“适才叫得那么浪,封景阳把你伺候得很舒服?”

“比不得指挥使大人。”那张媚脸下隐匿了不知多少娇媚,她将身子往上贴,跟着他勾过来的力道,唇贴了上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小腹传来刺痛,短刀捅入骨血里,那紧贴的软躯抽到着缓缓下移,那双魅惑十足的眸子全是不可置信。

嘴角溢出血迹,她忍着血腥含恨问:“为……为什么?”

他抽出短刀,将人轻放下:“陛下要你死,我也没法子,你就当是为了我。”

那凉薄的眼里看不出丝毫愧疚,姬存呼吸渐渐弱下。

他掀了帘子换人进来吩咐道,“抬去十里处的乱葬岗,别让人瞧见。”

“是,指挥使。”

隐在暗处的人冷声说:“昙花一现,倒是要叶诚杰割爱了。”

少年立于那人身后,“由公子所猜,那舞姬是锦衣卫的人,这猎场的巡防部署主要就是锦衣卫负责,若能这么容易将人送进来的也只有锦衣卫的人了。”

“可惜了,费这么大周张就只换了太子禁足,皇上不想将此事闹大,揽了下来,幕后之人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公子是说,太子回宫有危险?那可要属下去……”

“我何时说过?”那人转过身,俊朗的五官如月色般清爽,那笑里噙了几分慵懒。

“太子若死在路上,锦衣卫也不用干了,犯不上,只是今夜这事朝上迟早得知道。”

“今日主子在猎场露了锋芒,夜里又与太子对立,往后怕是需要更加谨慎才是。”

萧屿仰起头,整张脸暴露在月光下,有时候露些锋芒更能让人惧怕,那无法把握和琢磨恐惧是让敌人自乱阵脚的武器。

篝火在夜色的欢声里在渐暗,散了席,月亮也快爬到天边,再过几个时辰,那天边升起的该是日光了。

萧屿昨夜饮了不少酒,醒来时头还带着沉,帐外的光晃着人眼睁不开,他只好抬臂挡住些许,时七给他拿了醒酒汤。

“哪里来的?”萧屿问。

“司马大小姐那。”

萧屿接过醒酒汤,没喝,微倾斜着头等他解释。

“司马大小姐去给沈小姐送解酒汤,属下正巧瞧见了,便问了几嘴,想着若是猎场里供的属下便去给您领一些回来,司马大小姐想也没想,便给了属下一碗。”

“别人给你的,你就敢拿给我喝?”萧屿正肃道。

时七一时噤声,他这说的也没毛病。正想着解释时,那头又问:“你拿了给我,那沈小姐喝什么?”

时七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这正是沈小姐没要的,司马大小姐才愿意给的。”

“不过沈小姐没碰过,公子若是嫌弃……”

他话还没说完,那空碗已经递到他面前。

“喝完了?”时七僵在原地好半晌,“公,公子真快。”

“下次别人不要的,别再领回来给你公子。”萧屿话里不快,可是面上丝毫没有不悦的意思,反倒……

反倒看着心情不错,时七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也许他昨夜酒也没少喝。

今日是自由玩乐的一日,公子将士们都聚在校场里比试,射箭,演武,跑马,耍枪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