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弗格森招呼道。
“嗨!”温西回答,“这位是检察官,这位是牛顿一斯图尔特的达尔齐尔警官,我想你应该都认识。我们正针对坎贝尔的案件做实验,如果可以的话,需要用一下你的屋子。你不知道,这里可是个观察的好地方。”
“我希望我们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弗格森先生。”检察官礼貌地说。
“完全不会。”弗格森回答,“请进。你们具体要怎么做?”
“我们想要重建周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温西回答,“而且,如果我们出了错,也希望你能够指出来。”
“哦,当然,很乐意这样做。这场演出什么时候开始?”
温西看看表。
“八点。现在应该要开始了。是你来扮演法伦,达尔齐尔,还是我?最好你来,这样我就可以待在检察官眼皮底下。”
“很好。”达尔齐尔说着离开了。
“弗格森,当法伦过来的时候你坐在哪里?”
“这里。”弗格森指着炉火旁边的扶手椅。
“很好,你可以再一次坐在那里,做那天晚上你做过的事情吗?检察官坐在对面的角落里,而我坐在你们俩中间。”
“你们认为是谁做的?”弗格森带着不失身份的好奇心问道。
“现在还不确定。稍后,我就将是凶手——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嗨!听起来好像吵闹开始了。”
一连串嘭嘭的撞击声表明达尔齐尔正在尽责地拍打坎贝尔的大门。
“快点,弗格森。”温西催促道。
弗格森的脸色在煤油灯的掩映下显得有些僵硬和苍白。他走到窗边,拉起窗帘。
“谁啊?”他大声喊道,“拜托不要这么吵。哦,是你,法伦。怎么了?”
“那个坎贝尔——在哪里?”警官扯着嗓子大喊,“请原谅,先生,我的任务就是按照汇报上的描述进行对话。坎贝尔去哪儿了?”
“坎贝尔?我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找他做什么?”
“我要把他开肠破肚。”警官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想让这个杂——继续缠着我老婆。如果你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这个恶心的——我会打得他脑浆飞溅。”
“你喝醉了。”弗格森说。
“我醉或没醉,关你什么事。”达尔齐尔精气十足地大喊,“我还没醉到忘记那个下——我发现他正在向我老婆求爱。那个杂种在哪里?”
“别傻了,法伦。你完全明白坎贝尔没做过那样的事。振作点,忘了这事,回去睡觉吧。”
“要去你去吧,你这个可恶的家伙,”警官大声嚷道,“这正是我要说的话,你们这两个贱人。”
“哦,你去死吧!”弗格森回敬他。
“是的,我正要去。”达尔齐尔说,“我这就去,但我要先解决坎贝尔的小命。”
“哦,棒极了!想尽办法去寻死吧。别在这里吵吵,该死,随便去什么地方。”
这时有短暂的停顿。弗格森仍然站在窗户旁,从外面传来一个哀怨的声音:
“我应该做什么,先生?我的指令书上写着要在这附近溜达一会儿。”
“你狂怒地撞门,”弗格森回答,“然后绕到后面,在那里大呼小叫。接着你又回来了,说了很多脏话,然后就骑车走了。”
“是这样吗,先生?”
“就是这样。”弗格森回答,“表演得棒极了,祝贺你。”
“我现在该走了吗?”
“自行车也要派上用场。”温西走到窗边加入弗格森的阵营,“然后再回到这里。”
“很好。”达尔齐尔回答。自行车的红色尾灯向门口移去,消失在篱笆后面。
“这位可敬的警官似乎乐在其中。”弗格森说,“虽然他说的话不如法伦传神。”
“可能是我们的在场限制了他的自由发挥。”温西说,“八点十五分。下一步行动直到十点才会发生。我们做什么,检察官?打打牌还是讲故事?或者你希望我给你读两本书?弗格森收集了很多侦探小说。”他踱到书架那里,“嗨,弗格森,康宁顿那本《两张车票之谜》昵?我准备向检察官推荐一下,我想他会喜欢。”
“我把它借给安沃斯的神父了。”弗格森回答。
“真可惜!没关系。这里还有奥斯汀·弗里曼,他的作品总是很有逻辑,而且能增长见闻。试试这一本,《死神之眼》,伟大的作品——一个关于木乃伊的故事。或者肯尼迪的《席子上的尸体》——精彩、轻松、让你十分兴奋,就像它的名字那样。如果你已经厌烦了谋杀,可以试试这一本,科尔的新作《巴克斯的夜贼》。”
“非常感谢。”检察官以严峻的声音回答。他眨眨眼睛作为掩饰:“我带了最新一期《布莱克伍德》。消磨时间。”
“又没戏了!”温西说,“还有达尔齐尔。快点过来,警官。我们来玩玩多米诺。我可是玩多米诺的行家里手。”
弗格森拿起一本书,到炉火边坐了下来。温西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多米诺骨牌,哗啦一下把它们倒在桌子上。警官拖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检察官开始翻看《布莱克伍德))。
屋里充满了令人压抑的寂静。书页翻动的声音,骨牌碰撞的声音,表针走动的滴答声,都因为这样的沉寂而显得格外刺耳。九点了,温西输给警官四便士,游戏还在继续。
十点。
“你是在这时起身准备睡觉的,是吗,弗格森?”温西的眼睛没有离开桌面,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弗格森把椅子推后,站起身来。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报纸和书分别放好。有一两次,手中的东西掉了下来,他不得不弯腰把它们捡起。接着他又走到书架旁,选了一本书,然后倒了一杯威士忌配苏打水。他倚靠在壁炉台边,慢慢喝着。
“我要熄灯吗?”弗格森喝完之后问道。
“你熄灯了吗?”
“是的。”
“那就把它熄了吧。”
弗格森熄了煤油灯。光线慢慢变暗,并最终熄灭。灯罩闪烁了一会儿,又归于黑暗。
“我要上床吗?”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你上床了吗?”
“是的。”
“那么你就上床吧。”
弗格森慢慢走出门,然后上了楼梯。
“我的天!”温西低声说,“我的左轮手枪都准备好了。听!”
一阵汽车的嗡嗡声传来,慢慢驶近,声音很大。汽车拐进大门。车前灯从窗上掠过。温西站起身。
“你听到了吗,弗格森?”他朝楼上喊道。
“是的。”
“这是什么?”
“坎贝尔的车。”
“你能看到吗?”
“我没有看,但是我认得他引擎的声音。”
温西来到院子里。引擎仍在咆哮,似乎倒车进车棚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困难。
“你这该死的到底在做什么,坎贝尔?”温西大喊,“看着你的路,你这个酒鬼,你又会把墙撞倒的。”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令人火大的话。温西反攻回去,接着一场精彩的对骂开演了。达尔齐尔警官脱了鞋,穿着袜子偷偷登上楼梯,看到弗格森的脑袋和肩膀都探出卧室窗外。
下面争吵的声音越发激烈。突然一个人跳起来,接着就是一场混战,两条黑色的人影纠缠在一起,滚来滚去。随后是一声巨大的撞击,一个人轰然倒地,传来一连串逼真的呻吟。
“是这样的吗,弗格森先生?”
弗格森猛地转过身,脑袋澎地撞到窗框上。
“你要吓死我!”他说,“不,完全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听到这些声音。完全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哦,好吧。”警官深思着说,“我们可能弄错了。另外,弗格森先生,我是要来请你不要睡觉,因为我们想借用你的房间作观察。”
“那么我干什么?”
“你下楼来和检察官一起坐在里屋吧。”
“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弗格森屈服于警官抓住他胳膊的压力,“但是你们弄错了。如果今天一晚上都不得安生,我想我最好去安沃斯定一个房间。”
“这个主意还不坏,先生。”警官回答,“但我们请你留在这里,直到十二点。我现在就去安沃斯那里,让他们给你留着门。”
“哦,可以,警官。”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先生。”达尔齐尔礼貌地回答。他打开手电筒,把他们带下楼,然后带着弗格森来到画室。检察官已经坐在那里,借着烛光平静地阅读《布莱克伍德》。
“请坐,先生。”警官愉快地催促道,“我马上就回来。哈!这是麦克弗森巡官开着观察人的车进来了。他会过来陪你。”
不一会儿,巡官进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警官热切地问。
“勋爵正举止十分失常地摆弄那具尸体,”巡官咧嘴笑了笑,“试图用威士忌把他灌活过来。”
“你能在这里等一会吗,巡官?我要去安沃斯为弗格森先生定一个房间。”
麦克弗森瞥了眼身影模糊的检察官,又看看弗格森——他正紧张不安地把掌中的手帕揉成一个球一然后点点头。警官出去了,屋子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达尔齐尔警官只走到门口。他闪了闪手电筒,大块头的罗斯治安官悄无声息地从篱笆后面冒了出来。警官悄声派遣他去安沃斯,然后回到园子里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到警察局局长摊开四肢倒在地上,温西正疯狂地为他急救。
“他死了吗?”达尔齐尔怜悯地问。
“是的。”凶手悲伤地回答,“我们应该让这场骚乱的时间更久一点,但最重要的是他死了。现在是什么时间?十点半?很好。他打鼾般喘息了一会儿,然后就死掉了。弗格森怎么说?”
“很糟糕。”警官回答,“他否认这一点了。”
“他自然会这么做。”
“他要去安沃斯过一个安静的夜晚。”
“我希望他能睡个好觉,但我们需要他在这里一直待到十二点。”
“是的,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很好,现在继续。我现在准备拟订逃跑计划了。”
警官一直等到罗斯治安官返回,才回到弗格森屋子里,宣布一切都很好。
“你那里进行得怎么样,先生?”他问巡官。
“很好——时间刚刚好。我们花了五分钟打架,然后用五分钟剃掉胡子。”
“有人经过吗?”
“连个鬼魂都没有。”
“太幸运了。好吧,我们现在去勋爵那里。”
“好的。”
“但是全都弄错了,巡官。”弗格森反对道,“如果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不可能听不到。”
“或许是发生在路上。”巡官老练地回答,“但是这样的实验私下做更方便。”
“哦,我明白了。”
警官又来到院子里,发现温西正费力地把局长背起来。他把尸体搬到车库,将它重重地扔到地板上。“嘿!”尸体发话了。“你闭嘴。”温西说,“你已经死了,先生。我不能拖着你走,那样会留下痕迹。”
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尸体。
“没有血迹。”他说,“感谢老天,没有血迹。我要这样做,我必须这么做,我必须思考,就是这样,思考。我可以假装出去钓鱼……不,这样不行。我必须有一个证人。假设我把他扔在这里,假装是法伦干的,但法伦有可能已经回家了,那么他就可以证明自己不在这里。另外,如果可以自己搞定的话,我也不想给法伦惹麻烦。我可以让它看起来像是意外事故吗?”
他走到车旁。
“最好把它放在这里。”他说,“法伦有可能还会回来。如果他回来,我会抓住他,或者他会抓住我——不是前者就是后者。哦,不行。我不能指望他回来。无论如何,我得把这事伪装成事故,然后我要有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等等!”
他把车倒回车库,然后熄掉车灯。
“我想,下一步来点威士忌吧。”他说着从地上捡起刚才扔掉的瓶子,“达尔齐尔,本来我要在小屋里作思考,但现在就在车库里好了。我应该去拿几个杯子和水壶。”
令人窒息的叫声从车库里传出来,说明尸体也开始不安分了。
“好了,尸体。”温西愉快地喊道,“我去拿点喝的。”
勋爵取了杯子和水。达尔齐尔像狗一样紧紧跟着他,把这些东西带回车库。
“我们都来喝点。”他说,“尸体,你可以起来了。现在,大家听着。我很难假装把这个计划完整地思考出来,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怎样进行的了。但在我侦查的时候,我认为他大约花了一个小时想出计划的大体轮廓,然后又花了一些时间去完善细节。所以我们要给足这些时间。等到了十一点半,我再开始工作。同时,我想我也要列出一个必要事情的清单。如果忘掉了什么,那将是非常致命的。”
他再一次打开灯,然后又把它们关掉。
“最好不要这样做,不能冒险把电池用完。把你的手电筒借给我,达尔齐尔。我不想在小屋里——弗格森的眼皮底下这样做。当然,他有可能原形毕露,进而坦白一切,但是也可能不会。另外,我宁愿他不会。我渴望自己重建这一过程。”
他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局长和警官轮流传着瓶子,呷着威士忌,小声交谈。教堂塔楼里传来十一点的钟声,温西还在继续写着什么。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他把刚完成的笔记仔细读了一遍,然后塞进口袋。又过了十分钟,他站起身来。
“我应该已经作好计划了,”他说,“大体差不多。现在我要开始工作了。今天晚上我要在两个床上睡觉,首先从弗格森的开始。达尔齐尔,你要准备好扮演斯特罗恩了。”
警官点点头。
“尸体最好待在这里。加油,伙计们。给我留一两口威士忌。”
尸体和警官站在门口看着温西的黑色身影走过院子。夜色很暗,但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他们看着他穿过门口——现在卧室里已经闪烁着烛光。达尔齐尔离开,走进观察人的车里,把它发动起来。
“弗格森!”
温西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嘶哑。弗格森起身走到楼梯口。
“上来。”
弗格森十分不情愿地上了楼,看到温西脱了鞋,只穿着衬衣站在床边。
“我要躺下来,休息一会儿,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和我一起等待某件事情的发生。”
“这真是个愚蠢的游戏。”
“是的,非常愚蠢,我恐怕是的。不过等一会儿你就可以离开了。”
温西上了床,扯过衣服盖上。弗格森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这时一阵正在驶近的汽车喧闹声传来。车子停在门口,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过院子。
梆,梆,梆。
温西看看表,十二点十分。他下了床,站在弗格森旁边,几乎就要碰到他了。
“请看着窗外。”
弗格森遵从了。一个黑影子站在坎贝尔的门槛上。他又一次敖门,退后一点,抬头看着窗户;接着绕房子走了一圈,又回到门口。然后黑影挪到旁边,似乎在百叶窗下摸索着什么。接下来传出钥匙打开锁眼的咔嗒声。门打开了,那个黑影走了进去。
“是这样的吗?”
“是的。”
他们继续观察着。楼下房间侧窗里闪过一线光亮,然后消失,接着又出现在卧室里,卧室窗户正对着弗格森的窗户。光亮接着移动,似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消失了。一会儿工夫,它又出现在楼下,没有再移动。
“是这样吗?”
“不完全。我看到的是火柴的光亮,不是手电筒的。”
“我明白了。另外,你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你只是听到有人进来,而没有看到任何事情。”
他听到弗格森的抽气声。然后——
“我是这么说的吗?很抱歉给你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我听到门开了,然后看到光亮上楼。但是我没有看清来的具体是谁。”
“你没有再看到他出去吗?”
“没有。”
“你也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
“这个晚上你也没有再看到其他人?”
“没有。”
“然后你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看到坎贝尔开着车出去?”
“是的。”
“很好,如果你想要走的话,现在可以走了。”
“好吧,我想我应该……我说,温西!”
“什么?”
“哦,没什么!晚安!”
“晚安。”
“他几乎就要告诉我了,”温西说,“可怜的家伙!”
弗格森走出房间,消失在门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篱笆处转出来,偷偷跟在他身后。
温西等在窗前,直到达尔齐尔从邻居的屋子离开,仔细地把门锁上,然后把钥匙放回原来隐藏的地方。当引擎的嗡嗡声逐渐消失之后,他快速下楼,来到车库。
“尸体!”他大喊。
“是的,先生!”尸体潇洒地回答。
“当那个可怕的家伙到处察看的时候,我——扮演的是一个凶手——正琢磨着可怕的事情。而这段时间,你正逐渐变得僵硬。如果我一直放任你这样下去,那么就没法把你捆在车后座了。快点过来,先生,摆出完美的弓背姿势。”
“你不会提早把我扔进车里吧?”
“当然不会,那样看起来会不自然。我会把你放在地板上等你变僵。达尔齐尔这个家伙去哪里了?我希望他没有热心得要掉进菲尔贝的矿坑以求逼真。没有,他过来了。达尔齐尔,帮我把尸体摆成我们发现它时的样子。胳膊交叉叠在身前,脑袋耷拉在上面——不!我们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们不能在他太阳穴上布满淤青。就是这里。腿被捆到一边。好了,保持这样。太完美了。”
“我一整晚都要这样吗?”马克斯韦尔先生忧郁地问。
“不需要——但是记住这个姿势。我们明天会用到——到时候需要摆这个姿势。现在我们要锁上车库门,拿走钥匙,以防有其他拜访者。然后我们去坎贝尔的房间。你好,检察官!要来看看乐子吗?麦克弗森呢?这才对嘛。
“现在我们找到了钥匙,开了门,我想进了门之后要把它锁上。关上百叶窗,点亮灯。老天!这是什么?一张纸条。‘留心。’伟大的约沙法王啊!——哦,当然,它不是指我国——是指法伦。现在我们应该利用它还是毁了它?最好是毁了它。现在正在上演的是一出意外事故而不是谋杀。我们不能让人联想到一丁点暴力行为。另外——必须对法伦好一些。坎贝尔直到明天早上七点半都是活着的,因此他发现了这张字条并阅读了它。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当然是十二点之后,因为斯特罗恩会说他没有找到坎贝尔。是的,但我怎么知道十点十五分的时候有多少人曾经看到他回来?二者只能取其一。最好暗示说他回来了,然后趁我睡着的时候又出去了。或许是徒步出去的,这样我才没有听到车响。该死的斯特罗恩!他来横插这一脚干什么?
“呃,好吧——这是坎贝尔的床,坎贝尔的睡衣。我不认为我们需要穿上睡衣。我们把它们打开——周二是洗衣日,这些衣服已经穿了一星期。我们只要把它们扔在地板上,看起来自然一点就行。水盆——脏水——洗洗手和脸。就这样,毛巾也不能太整齐。床,也必须睡一睡。当你不想也不能入睡的时候,却要躺在一张床上,真是可怕,但又必须这么做。任何人都会想到。”
“我们也可以读点东西。这里有一些文学作品,是刚才从弗格森那里拿的。L.M.S.的时间表。各种名著——风格简洁,但会让你沉迷。地图——当然也是从对面拿来的。这个床看起来足够乱七八糟了吗?不,我会再来半小时——我想是非常不安宁的半小时。”
不得安宁的半小时过去了,凶手从床上爬起来,衣服半搭在身上。
“我想现在应该十分可信了。把脏水倒进污水桶,再弄一些清水来,然后也弄脏。修面刷昵?牙刷呢?该死,不,必须要用过它们,否则它们就干了。我可以先去打包画具,顺便布置好两桌早饭。同时,你知道,我还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计划。目前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可怕的缺陷,还有一个地方只能依靠运气。另外,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现在的目标是要赶上十二点三十五分巴希尔的火车。这完全取决于我从米诺奇离开的时间是否合适——让我们祈祷那天那里没有很多人。”
“但你没有去巴希尔。”
“没有,我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我改变了计划。”温西正忙于挑选杯盘等餐具,“你们知道我最重要的任务是到达格拉斯哥。我已经向大家宣布过自己的目的地,如果计划有变,会让我极度紧张。你们只要知道我的脑袋正在快速运转就行了。那里!坎贝尔的早餐用具都已经准备好了:茶壶、茶杯、茶托,两个盘子、刀子、叉子,面包、黄油、糖。还有牛奶!明天早上我一定要记得喝掉坎贝尔的牛奶——你看,我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鸡蛋,咸肉和煎锅在厨房。好了,现在回我自己的房间吧。在那里也需要做同样的事情。我很确定有腌熏鱼做早餐,不过没关系。方便的话,我还要做个水煮蛋。”
他一边摆放早餐的食材,一边喋喋不休。忽然,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手里的炖锅掉到了地上。
“该死!我差点忘记了。我的不在场证明要从门城坐火车出发才行。我昨天告诉所有人要开车去邓弗里斯,从那里乘坐七点三十五分的火车。我没理由改变主意,那样看起来太可笑了。汽车!汽车要出点问题,而这个问题当地人匆忙之间又解决不了。当然——磁发电机故障。是的——我可以这样做,而这样做还可以帮助我完善不在场证明。别紧张,老兄。时间还很充裕。要确信一件事完全办好了再开始做下一件事。好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那么,床上的样子已经弄好了,但是水和其他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解决!睡衣——在那里!一盆脏水……两盆脏水。很好。去格拉斯哥要穿的干净袜子和衬衣,还有体面的外套。你们必须想象我正在做这些事情——必须是一件灰色的法兰绒外衣,这样可以衬坎贝尔那些包的颜色。在这里,事实上,正挂在这里呢。我不会穿它,但是我们可以看一下他的口袋。嘿,麦克弗森,你们看!看到夹克外衣左口袋衬里上的白色污渍了吗?太粗心了,太粗心了。一点点轻油精就可以去掉这些罪证。很好,很好,很好。”
他做出快速换衣服的样子,与此同时,警察正在满足地研究这件灰色法兰绒夹克。分角色扮演很有趣,但现在有物证出现了。
接着温西表示衣服已经换完。
“我晚上要住在格拉斯哥。”他继续表演,“所以我必须带一个手提箱——在这里。干净的睡衣、剃须工具、牙刷。最好现在就刮刮胡子,以便节省时间。刮胡子需要五分钟。好了,放进去。还有什么?哦,一件柏帛丽——最基本的。我想可能最先会用到它。一顶软毡帽。瞧!一个干净的衣领。毫无疑问,就是它了。还有磁发电机也要放进去——正好装满箱子。现在让我们再回到刚才的地方。”
他带领他们回到坎贝尔的小屋。戴上一副薄手套之后,他仔细检查了坎贝尔绘画装备里的所有东西,并把它们重新打包好。达尔齐尔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将这些装备从警察局里带过来的。
“坎贝尔应该会带一些食物。”凶手沉思着开始发言,“我最好切一些下来。橱柜里还有一个火腿。面包、黄油、火腿、芥末。还有一个小小的威士忌瓶子,就在最显眼的地方。我想应该把它装满。棒极了。现在我们出去把磁发电机从车里取出来。温柔点。好了,取下来了。现在我们要在某个地方对它搞点破坏。当然,我不会真的这样做,但是要假设我们已经这样做了。用棕色的纸仔细包起来。弗格森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总是备着绳子、纸张、文具等奇怪的东西,需要的时候随手可得。很好。现在我们把它放到箱子里以防忘记。我们还需要另外一顶帽子,在假扮完坎贝尔之后戴。我们把它放到坎贝尔大氅的口袋里好了。哦,是的。还有这幅眼镜,它可是伪装的好帮手。它们是坎贝尔的,不过幸好只是普通的太阳镜。这样就好了,我们把它们放进口袋。好了,我们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现在就看运气了。我们要出去找一辆自行车。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但即使在这条小巷里找不到,在下一条小巷里也肯定可以找到。熄掉灯。把两个门锁好,把钥匙拿走。我们不能冒险让斯特罗恩之类的人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再进入这个房间。”
完成自己所描述的各项内容之后,温西离开小木屋,快速走向街道,观察人近身尾随着他。“我告诉过你们会有大量的步行运动。”温西说,“我想你们最好开着车。我一会儿骑车回来。”
当这一队人到达安沃斯旅馆对面的时候,一个大块头小心地过来与他们会合。
“他在这里,一切正常。”罗斯治安官说,“邓肯监视着另外一个出口,我们让一个门城警察坐在后花园防止他从窗户里跳出去。这是您的自行车,勋爵。”
“好极了!”温西赞扬道,“出师大捷,任何人都会认为它是故意留在这里的。不!”正当治安官准备划燃火柴的时候,“不要光亮。我正在假装偷这俩车,亲爱的。晚安一或者说早安。祝我们好运。”
温西骑着自行车回到小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现在,”当他把自行车放进车库之后说道,“我们可以休息一下。五点之前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些阴谋家们随后裹着毛毯和衣服在椅子上和壁炉前的地毯上凑合着睡下,把床让给了年长的检察官。
局长作为一个老警察,很快就睡着了,而且鼾声如雷。快要五点的时候,他被一阵盆碗叮当的撞击声吵醒。
“你们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放在厨房。”温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要上去整理一下卧室。”
五点一刻的时候,这项工作也完成了。坎贝尔的牙刷、修面刷、肥皂和毛巾都已浸湿放在那里,看上去跟平常一模一样。然后温西下来煮他的鸡蛋,并在坎贝尔的起居室吃掉鸡蛋和培根。茶壶放在炉旁铁架上保着温。
“我不知道应该把炉火重新点燃还是放任它不管。”温西说,“他不是这样做就是那样做,我认为没有任何影响。现在,尸体,是我把你打包扔进车里的时候了。或许我可以早点做,但你会觉得不舒服。过来重新摆一下那个造型,记住你现在已经完全僵硬了。”
“这对你来说是个乐子,”马克斯韦尔先生嘟囔着,“但我却是活受罪。”
“就是这样。”温西回答,“不要介意。准备好了吗?开始!”
“呃!”当温西抓住局长不情愿地紧绷着的身体扔进莫里斯后座的时候,麦克弗森出声说道,“勋爵,相对于你的身材,你真够强壮的。”
“这个有窍门,”温西无情地把受害人塞进座位和地板中间,“我希望你不会一直受到伤害,先生。你还坚持得住吗?”他一边戴上手套一边问道。
“继续。”尸体语音不清地说。
温西把画具也扔进去——凳子、调色板、画架——然后是坎贝尔的大氅和帽子。最上面叠放着自行车——用他从车库墙角捡到的绳索固定住——然后塞进一条毯子,盖住这一大堆东西。
“我们应该让画架露出来一点。”他发表评论,“这样看起来会更清白一些,人们会很自然地联想到他的计划。好了吗?现在什么时间了?”
“差一刻六点,勋爵。”
“很好,我们可以出发了。”
“但你还没有吃掉弗格森的早餐,勋爵。”
“不,那是后来的事。等一会儿,我们最好把门都锁上。就是这样。”
他拿过一个布帽盖住脑袋,用柏帛丽大衣和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以至于别人都认不出是他,然后蹬上驾驶座。
“准备好了吗?很好。出发。”
这辆车载着满满的货物在清晨灰白朦胧的光线中开动了。走到小巷尽头右转,拐到门城火车站的方向。观察车尾随而行。
沿路上行,车子平稳地爬过树木繁茂、景色优美的卡斯特拉蒙,越过弗利特可爱的山谷;继而穿过森林,来到沼地的边缘,右面连绵的山巅薄雾缭绕。接着,车子又经过采石场,向上来到一片广阔的牧场和石楠花田,路边的羊群瞪着他们,笨拙地从大路上跑过。这几周来一直享受安全生活的山鹑们拍着翅膀,惊恐地从石楠丛中扑腾而出。天空已经开始发白,车子转向东南,弗利特高架桥优雅的拱洞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前方,矗立着德罗莫尔石壁那斑驳、陡峭、灰暗的高墙,荒凉的大门和弗利特的防护栏无声地凝望着他们。
沿途的小木屋似乎仍在沉睡,大门一扇一扇敞开着。汽车开过轨道线,避开车站入口,突然急转向左边,沿着老路进入克里镇。在这之后的一段距离,道路两边都是石墙,又走了几百码,石墙没有了。温西伸手作出停车的指示,他的车颠簸着驶过草场,停了下来,正好被左边的石墙挡住。警车停在路中间。
“怎么了?”麦克弗森问道。
温西走下车,小心地盯着毛毯下面。
“还活着吗,马克斯韦尔先生?”
“还有点气。”
“好吧,我想你可以出来伸伸腰。直到九点才会需要你的出场。和检察官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抽支烟。”
“其他人做什么?”
“他们要和我走回门城。”温西咧嘴笑道。
“我们不能开车吗?”麦克弗森悲伤地问。
“如果你喜欢,当然可以。但是沿途说说话,多做点运动会让我更高兴。该死,我必须要开始了。”
最后麦克弗森被安排与温西勋爵一同步行,而达尔齐尔开车尾随以防车站太过拥挤。温西告诉检察官看好尸体,然后兴奋地向他们挥了挥手,与麦克弗森开始跋涉六英里半回到门城。
最后一英里是最艰难的,因为路上已经开始喧闹起来,他们不得不潜到墙角和篱笆下面以免被人发现。在最后一刻,他们差点被吹着口哨路过的报童看见,报童与他们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只好蹲在山楂树丛后面。
“该死的报童。”温西说,“当然,弗格森可能已经预料到了。不管怎样,他或许可以早点做,但我不想让尸体整晚都待在外面。八点一刻。我们在时间上把握得刚刚好。不用担心,从这里走。”
他们跑过小巷余下的路,打开坎贝尔的门,藏起钥匙,装样子喝牛奶——把一部分倒进水槽里——打开新取的信件和报纸,然后冲回弗格森的小屋。在这里温西把弗格森的牛奶拿进来,煮了鸡蛋,沏了茶,坐下来惬意地享受了一顿早餐。
八点钟的时候,格林夫人胖胖的身影摇摆着走进小巷。温西看向窗外并友好地朝她摇了摇手。
“最好警告她一下,麦克弗森。”他说,“如果她进入坎贝尔的房间,可能会大吃一惊。”
麦克弗森匆忙出门,与格林夫人一起消失在隔壁房间。现在他走回来,带着大笑。
“非常好,勋爵。”他说,“她告诉我看起来非常好,与坎贝尔消失那天早上完全一样。”
“很好。”温西回答。他已经吃完早餐,将柏帛丽放进手提箱中,巡视了一遍房间以确定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地方。除了留在厨房的四份神秘残羹,一切看来都很正常。他踱步出门,在小屋前遇到格林夫人,向她透露说自己要去车站搭乘公共汽车,然后走出小巷。
八点半过后一会儿,公交车引擎的轰鸣声从路边传来。温西招手上车,警车随后紧跟,引起车上其他行人的极大兴趣。
九点钟,或者九点刚过的时候,公交车和小汽车都驶进了车站大院。温西下车,走到警车前。
“巡官,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进车站。火车离开后,你再回来这里与达尔齐尔会合;然后开出去,回到那条路上与另外一辆车会合。”
两个警察点点头。温西折进车站,巡官紧跟在后。勋爵向站长和售票员分别打招呼,然后买了去格拉斯哥的头等车厢往返票。几分钟后,火车发出信号,大批人群向对面站台走去。站长大步过来,胳膊下面夹着旗杆,信号员也从高台上下来,暂时承担搬运工的工作。从公交车下来的行人排队进入,后面跟着公交车售票员,四处张望寻找带着包裹的返程乘客。火车售票员返回办公室,拿起一张报纸。温西和巡官混在其他乘客中,随时准备出发。
火车慢慢进站。温西热切地紧握巡官的手,好像他们即将有一个月无法见面。搬运工为勋爵打开一等车厢的门,他跨了进去。站长把旗杆交给列车员,并与警卫开起了玩笑。一柳条箱的家禽被扔进了货车厢里。忽然,麦克弗森感到这一切都是错误的。他应该和温西一起走。他飞奔到窗前,向里面张望——车厢是空的。汽笛长鸣,警卫摇起他的旗子,搬运工匆匆忙忙地奔跑,朝麦克弗森大喊:“快点离开。”火车慢慢启动了。麦克弗森只得走回来,思索着勋爵不在那里的原因。
“天哪!”他拍了一下大腿说道,“从一边上车,然后从另外一边下车。这老掉牙的小把戏!”
他快速穿过铁轨,与达尔齐尔会合。
“这个狡猾的小——!”他热切地大喊道,“他做到了!你看到他过来了吗?”达尔齐尔摇摇头。
“这就是他做的?哦,车站大楼隔在我们中间。那里有一条路通向站长的花园,他可能从那里走了。我们最好立刻行动。”
他们开出车站大门,拐向大路。在他们面前,一个灰色的身影快速走过。这时候,是九点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