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掉遮住面颊的毛巾后,果然是一张十足武士的脸。但因他时而会张开大口笑或将腿伸向前方,因此看起来也像个娇生惯养的纨袴子弟。然而,当他开口说话时,不仅像个武士,同时也像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
山本勘助猜测他是附近豪族中的名人,故意微服前来牛头天王社参拜。
“你从那里来?”他问山本勘助。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询问企图以短刀行刺的变魔术女子,却询问将密柑投向那女子,解救他的山本勘助。
“草民来自骏河。”
山本勘助立刻回答。他觉得没有甚么好隐瞒的,并以为只要告诉对方自己是前来贩卖薰皮,将货品拿出来证明自己是来自骏河即可。
“到骏河以前呢?——”那男子打量山本勘助及其身边的梁田政纲,说:“是不是来自甲斐?”
(啊!)
山本勘助险些惊叫出来。
“哈!哈!哈……”
那男子的笑声几乎可以震动屋宇。
山本勘助环顾左右。当他进来时,这里还像戏班一般的吵闹;然而,现在却静得可怕。这使山本勘助感到纳闷。
“政纲,这位从甲斐来的客人叫甚么名字?”
那男子叫政纲的名字,山本勘助猜想他就是织田信长。
“真正的名字还没请教他。”
“是不是武田公属下的忍者?”
“这点至今依然不明……”政纲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男子又将视线移到山本勘助的身上说:
“能否将你逮着的那女子给我?”
“您这么说,倒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山本勘助故意装蒜。
“她是你抓到的,应该属于你。你开价多少?”
男人的眼光炯炯发亮。
“您是叫我将她卖给你?”
“是的,我想将她买下。因为像她这么标致的女子并不容易找到。”
那女子听到别人在谈论她,却面不改色地坐着。在舞台上时,她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六、七岁;但走到旁边看来,像已有二十三、四岁。浓眉大眼,无论是眼睛、鼻子或者嘴巴都比一般女人大,带有若干男性的味道。但由于皮肤细白,并经过一番淡妆,因此别具魅力。
“既然要我卖,在下不敢不从。不过不是以金钱来作交易,只要告诉我打算将她如何处置,我便双手奉送。”山本勘助做出捧物敬献的姿势。
“我要她陪我同眠。”
那男人说完,张开大嘴哈哈大笑。
但那女子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她似乎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也许她已经绝望了?
“那不是很危险吗?她曾经企图暗杀侯爷。”
山本勘助称对方为侯爷。虽然从对方的言谈不难猜出他可能就是信长,但因还未证实,故称他为侯爷。然而,那男子也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不错!她是想行刺我,但那并非由于憎恨使然,而是受到了别人的指使。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失败了,这表示她的任务也已经结束了,因此不足为虑。”
信长说完,伸手去推那女子的肩膀,问她是不是如此?那女子默然不语。
“怎么知道她是否憎恨侯爷?”
“你既然是甲斐武田公手下的忍者,应该能分辨出一个人行刺别人是出于憎恨或受他人的指使。因为只要从一个人的眼睛中,便能看出他内心想些甚么;同理,只要看眼睛,也能看出甲斐的忍者所以不远千里地跟踪梁田政纲而来的理由。……现在,那女子该属于我了吧?”
他彷佛再三提醒山本勘助。然后,对刚好进来、平民打扮的部下说:
“收拾好了没有?”
“收拾好了。混入杂耍场的间谍,连那女的在内共三名。其余的两名,一名逃走;一名被捕。虽然严加询问,却不肯说出到底受何人指使。”
“既然不肯说,把他斩了!”
接着,他又命部下将那女子带到别的房间,说:
“我想她是不会逃走。不过,万一企图逃走,格杀勿论。”
当女的被带出去后,那男子打了一个哈欠,像是已经受够了一般地说:
“政纲,现在我要听听有关古府中的情形。”
“现在?”
政纲以讶异的神情望着山本勘助。他似乎在说不该在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面前说出如此重大的消息。
“不要紧,不管这个人是武田或今川的间谍都无所谓。反正我信长派使者到武田的事,今川那边可能也早就知道了。我想知道晴信公到底如何拒绝。”
他首次表明自己就是信长。
山本勘助吸了口气,心想他果然如传言所说,是个性情古怪的人。也因为如此,更不得不小心提防。
“他并没有很坚决的拒绝,但他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梁田政纲又瞄了山本勘助一眼,他似乎很在意对方的存在。
“不要紧,说下去。”
信长的眼中露出一道光芒。山本勘助认为那是一道慑人的眼神。
“他说奸风发迷,奸字是……”
梁田政纲正要说,信长却适时地制止他,略作思考之后说:
“奸字可能是奸邪的奸。奸风发迷,可能是说因奸风而入迷之意。”
梁田政纲惊讶地望着信长的脸。
“那么,晴信公是否在嘲笑侯爷的抱负正如奸风发迷一般呢?”
信长摇摇头,说:
“不是的。晴信公是告诉我他自己的心情就像奸风发迷。换句话说,晴信公目前正因想出卖今川义元公而感到困扰。由于晴信公有这种迷妄,所以才派此人前来尾张,看看织田信长到底是个怎样痴呆的人。”信长睥睨着山本勘助的脸。“你在武田晴信公的情报人员中,必定是个颇有名气的人物。报出你的姓名来;否则将你处斩!只要说出姓名,尾张可以让你毫无保留的参观。而且,不仅是城里的事,连洋枪的数目、人员及船只的数目,凡是你想知道的事,都可以任你调查。快将姓名说出来!”
信长的脸细而苍白,高鼻,小口,眼睛大而明亮。当他的眼睛看着人时,会有一种慑人的压迫感。既然对方如此说,如不说出姓名很可能会被杀害。何况他现在正是杀气腾腾,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
“在下叫山本勘助。”
“既然你坦诚地回答,你可以任意地参观尾张。但,山本勘助,你回古府中后,请告诉晴信公:听说甲斐有个武功高强的忍者,百闻不如一见,也不过尔尔。事实上,你从古府中出发,跟踪梁田政纲的消息,在你们到达津岛的三天前我便已经知道了。杂耍场的一切,其实也是三天前和梁田政纲私下安排的一场戏。”
信长忍不住笑出来。他笑得将刀子扔在地上。
山本勘助无法分辨出信长说的是真是假?因为如果是一场戏,演得过分逼真;如果是事实,却又如戏剧一般。
“假如当时你没有把那个密柑投向那女人的额头,那把短刀就会投向你。这是我们原先的计划。”
山本勘助这才恍然大悟。他想起当时那女子拿起短刀时,眼睛同时注意信长和自己。表面上她是要行刺信长;其实则是想对勘助下手。当那女子眼露凶光,准备行刺时,山本勘助之所以将密柑投向她的额头,不过是出于一种防患未然的心理。
“在下惶恐。但那女子的身手似乎很高强。”
结果,在场的五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他不是女的,而是由平手源内男扮女装,并装出女人的声音。”
信长这次说完并没有笑而拍了三下手。
有个侍僮打扮的男人走进来,跪在信长的面前。他脖子上残留的白粉,可以证实他就是刚才的那位“女子”。
津岛是以牛头天王社为中心而繁荣起来的寺前街市,同时也是因位于木曾川的支流黑田川(天王川)和墨俣川的会合点而繁荣的港埠。由于来往的行人十分频繁,因此消费金额亦多,整个市镇显得非常热闹,有如堺港的缩影。镇民的表情亦很开朗,到处传来喧哗和歌唱的声音。
信长提议在津岛的堀田道空广场举行舞会,是在发生牛头天王社杂耍场事件的次日。这时雨已经停了。
由于早上信长突然说要举行舞会,使得臣属及镇上的要人顿时紧张起来,个个忙着准备。
“请山本勘助兄以皮革商人山弥的身分参加舞会。”
梁田政纲嘱咐山本勘助。
“你不妨去参观参观,节目非常有趣。而且,你能被邀请参加舞会,表示你已经具有与公家进行交易的商人身分了。”
舞会从午后开始。
除了津岛五个村庄的保正之外,津岛镇上的显要都应邀前来参加舞会。
广阔的庭院里挂着帷幕,地下铺着草蓆。摆好酒宴之后堀田道空大声宣布:
“现在开始的是侯爷及其属下所表演的驱鬼舞蹈。”
舞会随着鼓声而揭幕。当打扮成地藏王菩萨的男人拿着锡杖站立时,打扮成农民的男人手上拿着装有食物的钵盆,一面舞蹈出场,一面将钵放在地藏王的前面,而后退场。接着,又有一名装扮成鹭鸶的男人出场,企图拿起地藏王前面的供物来吃。
这时,赤鬼、青鬼和黑鬼出场赶走那只鹭鸶,展开一场劲舞。弁庆接着手持一把大扫刀出现,挥动大刀,赶走众鬼。众鬼以铁棒和弁庆的大扫刀拚斗,群鬼败退。正当弁庆得意洋洋地舞蹈时,扮演天女的信长击着小鼓舞蹈出场。弁庆为天女的美色所迷,惊慌地退场。
这是一场大型豪华的舞蹈,不是一、二日便能排练成的,看来过去他们已经表演过多次。
山本勘助也被扮演天女的信长所感动了。由于信长本来就长得眉清目秀,因此反串女人时,虽然身材略显高大,却俨然像个美女。同时,信长的小鼓击得相当好。他一边击小鼓,一边唱道:
春来,水暖露水多,稻田天边彩虹现,红男绿女皆同乐,载歌载舞庆丰年。
他的歌声圆润。歌词似乎是即兴之作。山本勘助望着信长,心想如此一个可随兴唱出此种歌词的人,会是一个痴呆的人吗?然而,仔细想来,在安排了杂耍场的一场戏后,第二天又举行这场舞会,除了痴呆的人,又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呢?何况今川义元的势力正扼住尾张的咽喉,一旦今川义元西上,他便将面临溃败的命运,而他却依旧流连于游玩嬉戏。这到底意味着他胸有成竹?自暴自弃?抑或者生性痴呆呢?
信长的舞蹈终了,接着由五名村庄的保正提供接力舞蹈。由于他们皆自认比不过信长的表演,因此精选了约十名貌美的女子出来表演。
尾张津岛百花开,花团锦簇满人间。姹紫嫣红朵朵娇,不知该折那一枝。
乌鸦见状笑我迷,尾张郎君四处寻,麻雀见状笑我痴。
这场少女舞蹈是舞会的压轴戏,舞会不久结束了。
“现在侯爷要回清洲了,希望山本勘助兄,不!山弥兄也跟我们一起走。”梁田政纲说。
“现在要前往清洲?”
“是的!立刻启程。侯爷一向是言出必行的。”
“政纲!政纲在那里?”
信长发出怒吼的叫声。
舞会才结束。连事后的收拾都还没弄好,信长却突然说要回清洲,使得那些保正们以为是他们犯了甚么过错。正在捏把汗时,信长已跨上马,向清洲城出发了。臣属们随行在后。
“真是个性急的人……”
山本勘助兀立在那儿目送着他们的离去。
织田信长的旧臣太田和泉守牛一曾撰写《信长公记》一书,当中有一篇关于“尾张舞蹈记”的文章。
有一段这么写道:
上总介公(织田上总介信长)扮成天女,击着小鼓,表演女子舞蹈。在津岛堀田道空之庭院表演舞蹈之后,返回清洲。津岛五村的保正亦提供了节目。
晴信时而会将遣派至各国的情报人员或间谍带回来的报告加以整理,并对着面前的地图捉摸半日。
永禄二年(一五五九年)四月,长尾景虎再度上京。他进京之后,一直没有回越后的理由虽然很多,但其中之一即是景虎将来有意率领大军进军京都,取代足利氏而担任大将军职务,因此事先提高其知名度。
今川义元表现得更为积极。他有志率军进京、问鼎天下,乃是众所周知的事。而有关今川义元准备西上的事,也经由在骏河的间谍陆续报告得知。
至于相模的北条氏康,因为攻打古河公方的足利晴氏,企图驱逐上杉宪政,有意向关东一带扩张,因此至今尚无西上的野心。
晴信这时已经三十九岁,明年便是四十。他觉得永远在这偏远的山地日事征伐是件很无聊的事,他的志向在于统一天下。
近侍饭富三郎兵卫告诉他,古府中长延寺的实了来访。长延寺为净土真宗的寺院。
“又要辛苦你了,请你到越中走一趟。”
晴信叫实了靠近一些,把地图拿给他看。地图上标明了越中、加贺等一向宗的势力范围。
“你说现在长尾景虎人在京都。虽然不知景虎何时会从京都回来,但我想在他的归途中,设法取下他的性命,这是稳定越中、加贺一向宗地位的唯一途径。景虎曾经以花言巧语通过越中、加贺;但心中必定想根除越中及加贺的一向宗。如果越中、加贺的一向宗起义,企图在景虎的归途中予以拦截,飞驒的江马时盛公亦会出兵协助一向宗;而我方也会通过木曾,派兵去援助江马公。此外,我也准备了一些甲州的棋子黄金作为越中、加贺一向宗的军费,麻烦你顺道带去。”
晴信挑选了十名身强力壮的人,作为护送千两黄金的保镖,跟着实了一同前往。
实了离去后,饭田兵部以讽刺的语气说:
“主公甚么时候成了一向宗的门徒?”
“我不仅是一向宗的门徒,同时也是一切宗派的门徒。因此,不论是甚么宗派,都要予以保护。除了佛教,神社亦同。我在所有的神社提供供物,除了祈求能打胜仗,也捐钱给所有的寺院。”
“这点属下明白。主公的想法并没有错,因为不分宗派神佛一律加以保护,无异是吸收这些崇拜宗教的百姓的方法。然而,对一向宗提供如此巨额的经费。恐怕是不无问题……”
饭富三郎兵卫的年龄与晴信相差无几,因此头脑反应亦很敏锐。不过由于过分地执着于自己的意见,有时会显得毫无顾忌。过去,由于驹井高白斋不仅是一名学者,同时也是有名的战术家,因此不能不对老人家的话加以尊重;尤其是像板垣信方或甘利虎泰等老臣所说出来的话,几乎是言出必行、毫不让步。
这些使他困扰的老臣如今已一一死去,在晴信周围已经没有像他们拥有如此高超见地的人才了。这使晴信感到遗憾。
(这表示我的年龄增加了。)
虽然这可以安慰自己,然而在现今世局动荡不安的时候,他真需要如信方、虎泰、高白斋等一类优秀的人才。
“主公在想甚么?是不是属下说错话了?”饭富三郎兵卫以不安的神情问。
“不!我正在想些往事。高白斋生前经常说不要吝惜金钱,而要爱惜人才。虽然目前看起来是种浪费,总有回馈的一天。”
“话是不错,但今后还要进行几场大规模的战争,即使有再多的军费亦不敷使用。何况黑川金山的黄金也有穷尽的一天。”
“你是说黄金的产量减少了?”
“产量倒是没有减少;但支出却急剧地增加。”饭富三郎兵卫含混地说:“不过,金山总管今井兵部正在研究各种新的采集法。”
“是黄金的开采方法吗?”
“不!是关于提炼黄金的新方法。假如这个方法成功,黄金的产量将急速地增加。”
“这个方法何时能够完成?”
“这个嘛……”
“我们不能去等一个不可靠的事情。今川义元公说不定明天也会启程西上。如此一来,或许会导致天下大乱。”
“这不是大乱,而是大好的时机。要把握住这个大好时间,就需要更多的金钱。现在已与昔日不同,无钱便无法打仗。”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三郎兵卫。”
“首先应该避免浪费。譬如给越中一向宗一千两黄金未免太可惜了。”
“你是想让别人骂我是个小气的领主吗?”
“属下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属下曾经查过侯爷的金钱开销,结果发现侯爷对神社或寺院的捐献似乎过多了一些。”
“你要我停止捐献?”
“属下正在想有没有其他适当的办法。”
“其他的办法?——假如不用金钱或土地来收买那些和尚的心,唯一的办法是由我晴信出家。”
晴信说完,用手摸摸头上的黑发。
晴信像是突然灵机一动般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回廊,高声叫道:
“备马!”
晴信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高声吆喝过。晴信觉得现在的自己与平时的自己不同。上了马后,一口气奔向长禅寺。虽然他也曾想前往惠林寺,但因惠林寺的距离较远,最后还是选择了长禅寺。惠林寺和长禅寺都是晴信所信仰的各种宗派中最为虔诚的临济宗妙心寺派。
饭富三郎兵卫并不了解何以晴信会如此突然地前往长禅寺,由于心中略感不安,因此也立即上马,追在晴信的后头。他一面奔驰向前,一面命令部下将此事告诉重要的大臣。
长禅寺的住持是岐秀大和尚。
岐秀正在替庭中的牡丹浇水。他虽然看到突然来临的晴信,却未露丝毫惊慌之色。他将水淋在牡丹上,用毛巾擦手,不发一言地用眼示意,请晴信到书房里。
岐秀并不像一般禅僧那么道貌岸然。他的脸上始终可以看到和蔼的颜色。虽然年事已高,但没有一颗牙齿脱落,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口年轻人般的雪白牙齿。
“再过数小时来监赏牡丹最美;而当暮色苍茫的时候观赏,最为幽雅玄秘。”
岐秀并非对晴信说,而是对牡丹说的。
“那就等牡丹最幽玄的时候,请法师替我剃度。”
“是谁要剃度?”
“是我晴信想剃度受戒。”
“为甚么?”
“说来话长。总而言之,世局动荡不安,最近将有一场大变发生,我只是想使自己提早改变;也就是说,我要以另一种心情来面对新的时代。”
“虽然精神可嘉,但一旦剃度之后,再想还俗就很难了。”
“我并不打算还俗。”
“那我叫人准备。”岐秀笑着说。
除了饭富三郎兵卫,主要的家臣们也陆续来到。听到晴信要出家的消息时,小山田弥三郎以谴责的语气对晴信说:
“主公在这重要的时刻出家退隐,以后的事怎么办?”
晴信回答:
“谁说我要退隐?我之所以出家,只是希望能以超越人世的心来作战。出家就是成为佛的弟子,今后我晴信便会得到佛的帮助。”
晴信的剃度在傍晚时分,由岐秀大和尚主持。
“赐法名为信玄。”岐秀神情肃穆地说。
晴信心悦诚服地拜受法名。他知道玄字的日文发音与晴字相同。在《大镜》名着中,亦有“另一位美娇娘可是玄上宰相的女儿?”的记载。同时,他又想起凤栖和尚曾告诉他,玄通炫,而炫有火光明亮之意,亦即与晴字同意。至于晴信的晴字,乃是天皇所赐。利用玄字保留晴字的意义,的确是十分的高明。
晴信的光头暴露在庭前吹来的风中,心中想着岐秀大和尚曾说过:在暮色苍茫中绽开的牡丹最为幽雅玄秘;或许,他是从牡丹花连想到这个玄字。
这是永禄二年(一五五九年)五月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