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开打

    面血污,衣裳血迹斑斑,鼻青脸肿的比比皆是,甚至得狼狈不堪……

    总而言之,在驰援的玄甲精兵看来,李贤这几百号人的景况实在凄惨了不止一点点。当然,亲兵的伤亡状况可以约略不计,最最重要的是,那位尊贵的大唐雍王殿下,额角赫然是一块乌青,尽管那块乌青充其量不过是两个指甲盖大小,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受伤。

    甭看薛仁贵是个领兵打仗的武人,可他不是大老粗,率领人马赶到拜见之后,他立刻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振臂高呼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殿下乃陛下爱子,岂可受此屈辱!若是不兴兵征讨,我大唐天威何在!”

    这是无比冠冕堂皇的话,于是,紧随薛仁贵赶来的两千精锐亦是振臂高呼,那声音直破云霄,带来了一种沉重而肃杀的震撼力。李贤虽说不是没参加过骑兵冲锋,但混杂在这样一群人中间,禁不住也感到热血沸腾。至于那些好勇斗狠的亲兵更是个个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势,齐齐抽出兵器直指苍天,那阵仗哪里有什么可怜相?

    程伯虎和薛丁山对视了一眼,同时无语了——李贤这种人就是装凄惨也装不好,看看这些亲兵油子,活蹦乱跳的哪里有什么伤势?还有,这战死的一个没有,反倒是大伤小伤一大堆,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薛仁贵的猛将威名,金仁问和金政明全都听人说起过。这回看到这人挎双弓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地模样,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虽说对金信的做法不那么赞同,尽管痛恨金钦纯的推卸责任,可一想到这回新罗军很可能要和这位杀神正面对上,两人还是感到头皮发麻。于是,作为点燃这火油堆的泉献诚,就遭到了他们的怒目相视。

    可泉献诚此时此刻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有可能发生的大战中,哪里有工夫察看别人的脸色。虽说不知道人家说他泉家派人暗杀金信是什么意思。但新罗人气势汹汹寻衅的对象是他。这却是不争地事实。如今泉氏已经是被大唐利用完了。如果因为这件事而让他地所有心思白费,那么就太不值得了。

    这场仗一定要打起来!只有海东战火一起,大唐才会需要泉家安抚高句丽局势!

    术业有专攻,战场上地事情就应该交给专家,所以,薛仁贵一来,李贤就转交了指挥权。这目光始终没离开泉献诚。不得不说,刚刚在新罗军大本营里头,这位高句丽贵公子的表现可谓是极其惊艳,临危不惧口若悬河,大大超出了他的期待。不但如此,如今看人家紧握拳头的光景,大约还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在薛仁贵驰援,两队人马会合的整个过程中。新罗军一直没有做出反应。既没有人来表示慰问。也没有人出来组织抵抗,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似的,只是一味的大门紧闭。让人难以察觉里头究竟有什么样地动静。然而薛仁贵却并不急躁,陆续派出了二十名哨探斥候,从土城迂回往后进行查探,而所有骑兵则分拨下马养精蓄锐。

    就在一群人很有些受不了这种难言的寂静时,终于有哨探斥候回转了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新罗军主力步骑约三万余人,正急速向此地赶来。听到这个消息,金仁问和金政明同时心中一沉,而李贤固然面色不变,薛仁贵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初高句丽派兵十万想要夺回新城,我率兵两千亲自截击,七个时辰斩首两万余,剩下的七万余人全线溃逃,到扶余城之后几乎再无守城之心。此地几乎都是平原,别说是三万,就是再来十万人又如何?”

    豪气冲天地吐出这番话,他又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弓箭,转头对李贤道:“殿下,骑兵不跑热了身子,在此以逸待劳却是不妥。兵贵神速,还请尽早下决断!”

    下决断……不就是让我下出战的命令么!李贤心道老薛狡猾得紧,便朝霍怀恩打了个眼色,结果,后者立刻指挥一大群亲兵逐次站好,打头的是苏毓一个,接下来是两个亲兵,再接下来则是四个八个十六个,跟着便是一百二十八人的方阵。

    “为苏大将军报仇!”

    “为苏大将军报仇!”

    苏毓一声中气十足地怒吼声后,前头地两人立刻高声重复了一遍,紧跟着又是四人重复,八人重复……到一百二十八人同时发出了那叫嚷时,薛仁贵那两千人也跟着齐齐发出了呐喊。站在其中的李贤甚至感到自己的耳膜也在振动不止,出现了暂时性失聪。

    此时此刻,他甚至能看到城头上向下张望地新罗军,虽然没有望远镜看不到那些人的表情,但想必他们的脸色不会太好看。

    “为雍王殿下雪恨!”

    这突如其来

    话响起时,李贤登时愣了,可那些亲兵受到的指令就重复上头的话,因此立刻又一级级重复嚷嚷道:“为雍王殿下雪恨!”

    而在最后那响彻云霄的呐喊声中,苏毓却向李贤投来了一个狡黠的眼神,那含义仿佛是在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够单单用爷爷一个人的借口?于是,尽管李贤无可奈何,但面对一群刹那间热血沸腾矢志一战的玄甲精兵,他除了慷慨激昂地表达一番激励,几乎不可能摆出第二种姿态——唐军必胜,仅此而已。

    平原上的积雪仍未化去,沉重的马蹄踩在上面,往往会带起一片泥浆,溅在骑手们身上。渐渐的,白袍的下摆已经是污黑一片,马靴上也都是泥点子,而所有人在疾驰时却无暇注意这些光景,个个眼望前方夹紧马腹,竭尽全力保持着自己的队形。

    而就在薛仁贵他们刚刚离开山丘之后,李贤就命人燃起了第二堆篝火,那烟火比第一次更旺,烟柱比第一次更高。

    此时此刻,新罗大本营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刚刚唐军的连番叫嚷实在是声音太大,毕竟这里不止是旷野,还有一座小城,而且唐军赫然是摆出了兴师问罪的架势。

    得知乃弟曾经去通知了三万军来援,金信已经打消了所有的侥幸,知道此事再难善了。连番传令之后得悉唐军分兵,他立刻准备豁出去先打上一场,至少逮到了李贤之后还可以作为讨价还价的资本,谁知道这边刚准备出发就被金钦纯死死拦住了。

    “大哥,不能打啊!”

    虽是一母同胞,金钦纯却生得比金信还老相些,此时几乎是痛哭流涕地挡在了金信身前,那老泪纵横的样子简直是异常可怜:“大唐分明是有意寻衅,此番乃是故意而为,若是我军出战失利,那唐军趁势进袭,整个新罗就全完了!有三万人的威慑,大唐说不定会……”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金信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脚把弟弟踢开,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和失望,“当初你编造我鸩杀苏定方流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新罗会遭殃!当初你瞎说李绩之病乃是天佑新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连累这么广!如今不打也是死,轰轰烈烈打一场至少还有两三成的胜算,你还说这么脓包的话有个屁用,谁让你傻到去调了那三万人!”

    “可是大哥……”

    “还是说,你想要我砍下你的脑袋,拿出去跪地求唐军罢兵,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个误会!”金信猛地拽住了金钦纯的衣领,竟是仍有壮年时的力气,“你若是想这么做,我现在就可以大义灭亲!交给你那些亲兵居然都调教成了现在的样子,若不是他们莽撞,我怎会不得不痛下杀手?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看到金信穿戴好披挂,抓起佩剑就怒气冲冲地往外冲,金钦纯满心的委屈全部堵在了嗓子眼。这能怪他么?想当初参与整件事的还有现在的新罗王金法敏,金信怎么不冲去找大王理论?满心沮丧惶惑的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抓着一把宝剑也冲了出去——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大王任命的真正的主帅!

    薛仁贵一走,李贤当然也可以走,回头在路上和另一拨援军李敬业和盛允文会合,他至少就有四五千人,根本不用发愁。然而,他这人偏偏就有些倔强脾气,那边新罗来援的三万人想必不知道薛仁贵的存在,只要一开打,基本上不可能放过来。至于这土城中兵不过六千,抵挡两下子拖延一点时间正是他该做的事。

    再说了,只有他亲自上阵激战过了,才会让朝中文武闭嘴不是么?

    “上弓!”

    霍怀恩一声吼,一群人立刻掣弓,箭头朝天拉动弓弦,当第一批人马冲出来的时候,几百支羽箭高高飞起抛射了过去,那边顿时稀稀拉拉倒下了十几个人,剩余的人猛地一声喊,马队立刻加速朝这边冲了过来。

    “上马,回撤!”

    霍怀恩是做过马贼的人,而亲兵团更是多半来自陇右,几乎人人都有马贼心得,这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心得可谓是深入人心。再加上李贤从不给掣肘,这亲兵团的打法自然更加自由,于是,就只见一群人上马便呼啦啦齐齐溜了,落在最后的薛丁山还发挥出了他的无双骑射功夫,几乎是箭无虚发,每一声弓弦响必定有一个人掉下马来。

    李贤也没少凑热闹,只不过他和程伯虎的准头比起薛丁山差远了,十支箭里头倒有一半是放空的。于是,看到人家追上来,两人对视一眼赶紧逃跑,留着薛丁山继续一箭一个的神箭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