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鬼话连篇,攻破心防

    壤城也打了,高藏王和泉男建泉男产兄弟也抓了,按十几万大军也该进入逐步撤军的阶段,毕竟,就算要留守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否则消耗的钱粮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自打开战一直到现在,整个河北道的钱粮全都是往辽东供应,即便如此也是异常吃紧。而李贤在占领平壤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高句丽传了数百年的宝库给封了,造册登记。

    这年头打仗也讲究一个仁义,因此主将若是私动对方国库,那是比纵兵劫掠更大的罪名。然而,李贤是什么人?在他的授意下,属下们列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上头样样物品全都是僭越,反正高句丽已经是不臣之心,这就是他们有苦也说不出来。在这张清单完成之后,李贤便带着高德笙,再一次拜访了高藏王。

    由于泉盖苏文当初在的时候大力打压,高句丽现存的王族成员并不多,所以,当他们看到李贤身边的高德笙时,全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曾经发表过断绝关系宣言的高藏王和王后,那张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德笙年轻不懂事,所以被奸人所骗,这才会离开长安。”李贤遂紧紧捏着高德笙的手,至于有多少双眼睛往这个方向瞧,他反正权当没看见。他咬牙切齿地把高德笙的“遭遇”一一道来,结果,包括高藏王在内的所有王族成员全体怒发冲冠。

    怒啊,什么时候轮到新罗算计到他们高句丽头上了!虽说对目前沦落到唐人阶下囚地境遇让他们感到心灰意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彻底丧失了信心。新罗算什么东西!早年高句丽强盛的时候,他们只会摇尾巴乞怜,现在倒好,居然敢欺负到他们头上了!

    一时间,他们全都忽略了高德笙的不对劲——作为高句丽曾经最受宠爱,最骄纵最聪明的公主,高德笙无论在谁的面前都始终是眼睛朝天,何尝会这样默默无语地低头跟在别人身后?然而。愤怒和悲惨同时作用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的脑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够用的。

    “雍王殿下。新罗不过是看大唐势大,这才卑躬屈膝,日后必定为患辽东!”这咬牙切齿痛心疾首地话,自然是作为一国之君地高藏王说地。

    “新罗人居然敢拐带殿下的妻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太子高德武想到的是倘若高德笙真的被人拐带去新罗嫁给了金政明,那么到时候新罗说不定仿照他们的旧例立高德笙当高句丽女王,那么他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于是。他也发出了自己的谴责。毕竟,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还是能当这个高句丽王的。

    王和太子先后发话,其他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了上去,言谈中不外乎是直指新罗人野心大,大唐应该先下手为强,否则就要后下手遭殃。反正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我们高句丽已经倒霉了,总不能让新罗人独占好处!

    可李贤在这时候却为难兼无奈地指出了大唐和新罗坚实可靠地盟友关系。顺便也暗自指出。由于你们高句丽在朝中无人,而新罗官员在朝廷做官的有不少,人家金明嘉还作为长安常驻代表。这钱大把撒下去,立刻支持者一大批。

    于是,百般鬼话之下,李贤顺顺利利地拿到了高藏王亲笔书写的奏疏,大意就是高句丽自知不该抗拒天威,宝藏统统敬献大唐云云。此外,高氏父子还答应联袂写一篇辽东分析文章供大唐参考。至于什么参考,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勾当。

    整个过程中,高德笙仿佛哑巴似的一言不发,直到出了软禁高句丽王族的院子,她嘴里方才迸出了一句话:“若是比说话的功夫,天底下大约没人能比得上你!”

    听到这么一句酸溜溜别有深意的话,李贤不觉诧异地回过头,随即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地微笑。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毕竟曾经是一个高贵地公主,如今沦落成只能等在床上的玩物,甚至连是否能穿上衣服都要看他的心情,他似乎对她地驯服度期待过高了。

    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他端详着那张因为滋润过多而显得娇艳欲滴的脸庞,似笑非笑地道:“想不想去看看你用自己的身体救下的人?”

    高德笙闻言剧震,本能地连忙点头,可这头一点下去,她才发现李贤的目光有异,心中登时一颤,旋即想到了他诸多折腾人的手段。然而,一想到若是错过今次,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遂咬紧。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这么并肩走着。如今军中高层都已经知道了李贤的高句丽妻子来到高句丽是为了安抚人心,所以高德笙公开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惟有得知消息的程伯虎拉着李敬业和薛丁山远远张望了一会,三个人嘻嘻哈哈不知说了些什么。

    高句丽王宫的地牢曾经是看押危险政治犯以及获罪王族的地方,虽然比一般的黑牢条件好,但仍少不了那种阴森恐怖的味道。下台阶的时候,高德笙闻到了空气中那股血腥味,脚下几乎越来越软,到了最后甚至一个踉跄往前摔去。若不是李贤眼尖一把拉住了她,只怕她那张精致的脸庞就要破相了。

    在李贤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到最里间,在火炬的光亮下,高德笙终于看清了中央悬吊着的那个人。如同见鬼一般地连退三大步,待到魂魄归位的时候,她立刻对着李贤怒斥道:“你说了会放过他!”

    “我只是说饶过他一命,可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从他口中问出其他危险人物的下落,有什么不对么?”

    李贤不紧不慢地答道,随即瞥了那个手脚都用铁链拴住的刺客一眼。十日的功夫,这位当初还显得俊朗的中年刺客看上去已经完全不成人形,遍体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和各种伤痕,嘴中还紧紧勒着一根布条。

    若不是霍怀恩使他无法咬舌,只怕在这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磨折下,这家伙早就在进食的时候自尽了。此时此刻,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此人眼中的恐惧,曾经那种坚定早就消失殆尽。

    “放过他,求求你放过他!”

    正当他陷入了沉思时,高德笙忽然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苦苦哀求道:“那时是我昏了头,所以他才听了我的话前来行刺!他从小就是我的护卫,待我比父母更亲。那时泉盖苏文独大,有一次曾想对我……若不是他,只怕我清白难保!你已经出够了气,我也已经什么都给了你,为什么你还是不能放过他!”

    一个高贵骄纵的公主只是为了救命之恩就肯对一个护卫舍身相救?什么鬼话!李贤冷笑了一声,随即瞥了那个中年刺客一眼。见对方看到高德笙苦苦相求,目光中露出了深深的悲哀和绝望,紧跟着却又向他露出了乞怜的表情,他不觉露出了一个微笑。十天的严刑拷打已经摧毁了这家伙的心志,说来霍怀恩还真是这方面的专家。

    揉捏着高德笙圆润的下颌,李贤若有所思地沉思片刻,忽然出口唤道:“老霍!”

    一个人影忽然从黑暗中闪了出来,让原本以为这里没人的高德笙吓了一跳。看清是那个曾经打昏自己的男人,她顿时恐惧地往李贤身上靠了靠,心中充满了不安。

    “你找两个人把她带回房间!”话音刚落,李贤发觉高德笙抱着自己双腿的手忽然一紧,便伸手在她面颊上轻轻拍了拍,“按照我的吩咐在床上等我,至于他……我的气已经消了,大丈夫一言九鼎,到时候必定还你一个好好的人。”

    尽管仍然不敢放心,但高德笙此时别无其他选择,只得跟着霍怀恩退出,但走出几步却忍不住看了一眼,发觉李贤眼神转冷方才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直到听见尽头的木门嘎吱声,李贤才转过身来,上去三两下解开了那中年人口中勒着的布条。趁着对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时候,他便轻笑道:“该称呼你是护卫甲得,还是金同善?”

    此话一出,他就只见那刺客如同筛糠一般颤抖不止,索性又加了一句:“倘若你想一辈子这么下去,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在长安的宅子大得很,这黑牢里就是藏十个人百个人也不嫌挤。金同善,当年在长安城射我的那一箭,我可是还没有忘记!”

    这最后一句话顿时击垮了金同善最后凝聚起来的一丝意志,许久,他方才用沙哑的语音求饶道:“之前我乃是奉命行事,我什么都愿意说,只要殿下不再……”

    “很好!”李贤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随即让开了身子,让霍怀恩大步走了上来。这时,他才吩咐道,“老霍,一五一十都记录下来,若是到时候和你核实的情报有半点出入,那就斩了他一根手指!手指之后还有脚趾,金同善,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