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二王子上窜下跳,我的徒弟还轮不到你们两个教训

    于这个打蛇随棍上的徒弟,李贤着实苦恼了。人家其心必异,这话在大唐却行不通。他祖父李世民喜欢用蕃将,他老爹李治同样喜欢用蕃将。

    就拿老契苾何力来说,薛延陀昔日曾用其母和其弟威胁他投降,他竟割耳明志,愣是不降。不但如此,当初太宗皇帝李世民驾崩的时候,他竟是和阿史那社尔一起死活要殉葬,结果还是李治搬出了太宗皇帝遗旨方才作罢。从这一点来说,大唐用蕃兵蕃将已经是惯例,海纳百川的气度确实是非同小可。

    因此,在考虑到大唐的传统之后,李贤便答应了慕容复的要求,同时约法三章:第一,师傅的话是对的;第二,师傅的话永远是对的;第三,如果有疑义,请参照前两条。说这话的时候,他很是一本正经,丝毫不理会屈突申若在旁边笑得直打跌,而慕容复亦是瞠目结舌。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否则就是欺师灭祖,你明白么?尊师重道是我大唐的优良传统,大唐之所以能够威临四方也有这个缘故,你需得知道……”

    发觉李贤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屈突申若也懒得在这里听那长篇大论,遂悄悄地闪出了门。一出门,她就看到薛丁山和阿梨成双入对地朝这边走来,便上前拦住了两人:“别进去,六郎正在里头当师傅教训人呢,说得一套一套的!小薛,你和阿梨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人家说闲话?”

    “什么闲话。这陇右凉州一带我最熟了。想当初薛将军还不是用我当向导?我义父对外说开了,这回我就是向导。”阿梨说得异常干脆,回头见薛丁山面色微红。便使劲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小薛,学学你爹爹,他可是我行我素,当初军中说我闲话的不止一两个,他还不是照旧留着我?”

    眼见阿梨拉着薛丁山一面往回走。一面数落教训,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屈突申若不觉莞尔。这小薛天性腼腆木讷了一些,确实得摊上阿梨这么一个强势地!

    吐谷浑昔日最强的时候,曾经是河西的一大强国,如今虽然式微,草原上仍旧留下了不少土城地痕迹。虽说都已经破败了,但只要好好修葺一下。照旧可以发挥桥头堡的作用。于是,李贤和契苾何力一合计,立刻便让那些吐谷浑人驱使那些吐蕃战俘开始修整这些堡垒。至于吐谷浑人用的什么手段,那就完全不干他的事了。

    在李贤看来。收徒弟其实和收跟班差不多,现如今他不管走到哪里。慕容复必定都会跟在后头。那些吐谷浑人虽然都知道这位可汗的庶子没有继承权,但看到李贤老是带着他,不免有人生出了其他想头。

    于是乎,为了表示他们欢送王子前去大唐的诚意,陆陆续续就有人送来了不少礼物——有肥硕地牛羊,有精美的金银器皿,有精工制造的锦帛……而这其中最最引人注目的,嘴珍贵的却是四个绮年玉貌的少女——那是四个秀美可人的四胞胎姐妹。

    自从打了胜仗,李贤自己也是收礼物收到手软,所以对有人给慕容复送礼并没有上心,直到听说有人连四胞胎姐妹都当作礼物送了出来,他方才有些警觉。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出王子,值得这些家伙如此送礼?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然而,慕容复这个少年地周到做法却让他很是惊异——牛羊财帛全部收下,转手孝敬了李贤这个师傅;四胞胎姊妹也一样收了,随即却送给了弘化长公主,借口是感谢这位嫡母多年照料的恩德。经过这么一件事,那些原本欺慕容复年轻的吐谷浑贵族顿时刮目相看,愈发不敢小觑了这位庶出王子。

    俗话说剿抚结合,这打仗打完了,按理说李贤和契苾何力应该带兵凯旋回师,但由于西北契苾何力太熟悉了,朝廷甚至找不出第二个熟悉这一亩三分地的人。而帝后虽然担心李贤,但考虑到西线估计会有一段时间无战事,又怕李贤回来之后闹着要去东线,索性封了李贤凉州安抚大使,契苾何力为凉州安抚副使,继续让他们搭档着安抚吐谷浑,支援战后重建工作。

    担着这么一个新名义,契苾何力固然是得应付那些吐谷浑贵族,李贤地逍遥日子也渐渐到头了。弘化长公主虽说是回了王城伏俟城,而她那两个儿子苏度摸末和卢摸末却忽然来到了这树敦城。他这两个表兄一个魁梧一个瘦小,一个声若洪钟,一个说话细声细气,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喜欢在他面前卖弄自己地政治手腕,外加许愿无数。

    这个说,我若是当了可汗就会对大唐如何忠心耿耿;那个说,我若是为可汗,就必定会为大唐守住西北,不让吐蕃有所寸进。到了最后,

    架不住,索性让人远远望风,看到两人就躲着走。

    这诺曷钵人还没死呢,两个小的就这样上窜下跳,当他们的老子不存在么?

    气急败坏的李贤很是客气地给便宜姑父诺曷钵写了一封信,不外乎是希望诺曷钵把这两个儿子接回去,然而,这一来一回就是十天,诺曷钵的回信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语气是谦恭的,态度是诚恳的,但那意思……反正归根结底就是说,让他这位雍王李贤代为管教两个儿子,日后好忠心耿耿为大唐守藩。

    “这都是什么事!”

    李贤看到那羊皮信笺上的流利笔迹,知道多半就是弘化长公主代笔,再加上羊皮坚韧,他若是想扯碎只怕得额外费力气,干脆随手把它扔到了某个犄角旮旯。作为大唐和吐蕃之间的缓冲,吐谷浑自然得挑一个明白事理的领导人,否则就是这次不灭,下次也必定存身不住。可是,那两个王子夸夸其谈可以,但实质上却是烂泥扶不上墙。

    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老爹,真真正正的大唐青海国王,驸马都尉诺钵,还不一样是一滩烂泥,在吐谷浑国中半点威信也没有!

    “师傅。”

    心烦意乱的李贤一抬头,见慕容复规规矩矩地站在大门口,眼睛却不甚规矩地四处乱飘,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喝道:“别看了,你两个哥哥不在,进来吧!”

    人一进来,李贤便发现他似乎有些鼻青脸肿的,顿时面色一沉,立刻直觉似的想到了那两个讨厌的便宜表兄:“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两个哥哥干的?”

    —

    “不是。”慕容复赶紧摇头,发现李贤面色不善,他又挺直了腰杆道,“我以前作为弟弟,自然应该顺服两位兄长;但我现在是师傅的徒弟,自然应当以师傅的话为先。这伤不要紧,这是大师娘不小心摔的。”

    原来是屈突申若摔的!李贤心中才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忽然想起刚刚慕容复大师娘的称呼,面上便有些古怪,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去纠正。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便带着慕容复来到了自己的专用演武场,很快操练了开来。

    虽说气力和经验上的差距很大,但慕容复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韧劲极强,因此点到为止根本无法让他知难而退。连着让其跌了三个跟斗,却只见少年不声不响地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李贤不禁暗自赞赏,也弄明白他刚刚为什么会那么狼狈。

    这下手轻了解决不了,当然只能下重手,想必屈突申若也是有同样苦恼吧!

    “雍王殿下真是好兴致啊!”

    正一剑把慕容复劈出去七八步的李贤猛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没奈何叹了一口气,暗自抱怨那些亲兵不知道是做什么吃的,连人都拦不住。懒洋洋地回剑归鞘,见慕容复已经自己爬了起来,他这才转过了身,却只见苏度摸末和卢摸末双双站在演武场边上,脸上堆满了笑意。

    “这天天活动一下筋骨是我的习惯,倒是两位王子兴致更好,怎么有空来找我?”

    苏度和卢被李贤漫不经心的态度一噎,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什么叫有空来找他,他们分明是天天都来求见李贤,头几天还好,到了后来干脆连影子都摸不着,倒是那个贱种反而能够日日在李贤身边晃悠!

    于是,心中怒火正甚的苏度就朝慕容复狠狠一瞪眼睛:“还愣在这里干嘛,没看我们有事情和雍王殿下谈么?”

    这些天慕容复常常向屈突申若等人讨教武技,很少有和两个哥哥碰头的机会,此时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却没有挪动步子。看到这一幕,旁边的卢不禁大怒,竟是提着马鞭就恶狠狠地上得前来,冲着他的肩膀就是重重一鞭子,口中还怒声骂道:“你耳聋了,没有听到大哥的话么?”

    见慕容复硬挨了一鞭,却仍是站在那里毫不动弹,又瞧见卢扬起鞭子还要再打,李贤一瞬间心头火起,见旁边的兵器架子上有一根长枪,他顺手抄起就朝慕容复掷去。那长枪带起呼呼风声,擦着卢的手臂钉在了泥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遭让卢面色发白,而苏度则是面色发青。

    “两位王子,这里是我的地方,他是我的徒弟,要教训也是我的事,轮不到你们!不管是谁来见我,只要我不发话,他就没必要退避!”见苏度和卢犹如傻子一般站在那里,李贤冷哼一声便走到门口,高声叫来了几个亲卫,又当着他们的面厉声吩咐道,“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无关人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