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勿缺正待开口,却听得衣袂掠空之声响起,顺声望去,却见楼上已多了一个人,竟也是丐帮弟子,而且肩上也是六个袋子!此丐帮弟子年约四旬,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只听得此人大吼一声:“秦九斤,你竟敢违反我帮帮规,强讨恶乞,滥杀无辜!我们丐帮已容不下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秦九斤,怪笑道:“刘娄子,你管得也未免太宽了吧?这儿可不是你的一亩三分地!”
刘娄子怒吼道:“你坏我丐帮清誉,我要除了你这叛徒!”他脸上刀疤涨得通红,显然已是怒不可遏!
秦九斤冷声道:“刘娄子啊刘娄子,昨天我刚刚见过方长老,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很满意。
同是江湖帮派,凭什么我们丐帮就得吃苦受累?我们要开前人不敢开的先河!老是墨守陈规,怎么能振兴丐帮的千秋大业?”
刘娄子道:“方长老他……他……”
秦九斤道:“方长老他怎么了?”
“他……他放屁!”刘娄子冲口而出!
秦九斤冷声道:“辱骂帮中长老,以下犯上,按帮规第十九条,该废去武功或废一只手臂!”
刘娄子怒极反笑,将手中打狗棒用力一顿:“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废我武功!”
秦九斤一声怪啸,飘身而进,手中打狗棒暴起,化作漫天棒影,向刘娄子盘扫过去!用的正是打狗棒法!但与麻小衣比起来,却是相差甚远!
刘娄子冷哼一声,打狗棒斜斜横扫,双足一错,身子急旋,已化去了秦九斤的攻势!
两人立即战作一团,一时难解难分!
楼上的客人见势不妙,便要借机下楼。但却被另外的七个丐帮弟子挡住!在这当儿,宁勿缺与丁凡韵都未起身,于是便显得有点惹眼,那四袋弟子向他们看了几眼,有些警惕!
刘娄子与秦九斤所施展的是同样一样的武功,又都是六袋弟子,武功的确难分高下。刘娄子的棒法使得雄浑一点,而秦九斤则精绝不少。
二个人用的都是豁命的打法,以快打快,恨不能一招便致对方于死地,而事实上相互已对拆了五六十招、仍是难分高下!
秦九斤的打狗棒一颤,在对方的打狗棒上一沾蓦弹,暴撩刘娄子后颈!
这一招他们都已使过,刘娄子正要依招变招,忽听得有人道:“何不以棒作枪,点打他的‘血海穴’?”
刘娄子听得分明,中途突然变招,直扎秦九斤的“血海穴”。
秦九斤神色一变,暴退二尺!
“左脚‘足三里’穴!”那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刘娄子一招占了上风,便仍旧依言而行!
秦九斤竟被逼得又退了一步!
“斜撩右肋……变撩为转,扫击右胸……直扎‘极泉穴’!”那人的声音仍旧源源不断,而刘娄子便照打无误。
秦九斤已是手忙脚乱,打狗棒法也被逼得乱了套!
那个四袋弟子又惊又怒,循声望去,便看到了是宁勿缺在捣鬼!他一声暴喝,抡起打狗棒,长射而出!
还未等他靠近,突然两股诡异至极的相反力道同时击中他的身子,一声惨叫,他已如同—只陀螺般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一侧的墙上,然后软软地滑了下来、倒地晕死过去!
剩下的几名弟子突遇此变,哪敢再上前?全缩到了一个角落中!
方才是丁凡韵出的手,她的“空虚掌”又岂是区区一个丐帮四袋弟子所能抵挡的?
而提醒刘娄子的正是宁勿缺。他亲自目睹麻小衣使过打狗棒法,以宁勿缺的武学修为,虽然只看过几遍,但对打狗棒法的内在精髓的了解却远在刘娄子、秦九斤之上。
秦九斤暗暗心惊,他看出了宁勿缺来头有些蹊跷,但此时他自顾已是不暇了。
刘娄子与宁勿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当宁勿缺说到“中封穴……倒卷!飞出去!”时,刘娄子已封住了秦九斤的右足“中封穴”,再顺势倒卷,秦九斤的身躯果真飞了出去,从一个窗户穿射而出!
“砰”地一声,是秦九斤落地之声!他的穴道已被封住!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恐怕够他受了!
剩下的丐帮弟子神色大变,赶紧抬起晕死的那个四袋弟子,抱头鼠窜般慌忙下楼而去!
楼上的客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都向宁勿缺投来钦佩的目光!
刘娄子走至宁勿缺身前,深施一礼,道:“多谢少侠仗义相助。”在他看来,宁勿缺显然是江湖中人,于是便不以大爷之类的名号称呼他了,再看他衣着打扮及在他对面而坐的丁凡韵,便断定斗笠下一定是个年轻人。
宁勿缺道:“在下一向听说贵帮帮规严谨,为何秦九斤如此胡作非为竟没有受到惩治?”
刘娄子沉默了。
宁勿缺忙道:“在下问得冒昧了。”站起身来,向刘娄子拱了拱手,道:“听秦九斤的口气,好像这儿是他所辖范围,刘兄弟可要防范着点,免得他不依不饶。”
然后便对丁凡韵道:“我们走吧。”
刘娄子忙道:“哎,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边走边谈如何?”
丁凡韵接过话头道:“也好。”她知道刘娄子是不想当着酒楼上这么多人谈论帮中之事。
三人下得楼下,宁勿缺用缀在香袋上的一颗绿宝石换来的银两付了饭资,又一并将被秦九斤打坏的物什照价赔了,这才离去,掌柜感激得对着宁勿缺直作揖,并送了他们好长的一段路程才回转。
到了较为偏僻之处,刘娄子方道:“虽然我识不得二位,但我知道二位一定是侠道中人,将帮中之事告诉二位也无妨——其实,武林同道多少已经知道一些了。”
他道:“自从帮主战死之后,我们丐帮便群龙无首了。按理帮中应该尽快选出新的帮主,以号令全帮。只是九幽宫一战,我们丐帮六大长老阵亡三人,剩下的三位长老中郭长老身受重伤,至今未曾痊愈,于是,所有的重担全压了方长老、洪长老身上了。”
“方长老十几年前便曾与我们麻帮主争过帮主之位,但他如何能比得上麻帮主?自然败下阵来,他虽然心中不平,但麻帮主深受丐帮上下拥戴,其声望不在任何前任帮主之下,所以方长老也只能把不平压在心中。而洪长老为人虽然极具侠义之心,但他的心计不如方长老。
自麻帮主不幸去世之后,方长老便尽耍心机,竭力拉拢帮中弟子,要大伙儿拥戴他为帮主。”
“我们对他的为人都很清楚,论武功。心智,的确不错,可惜太过工于心计,且心胸狭窄,若拥护这样的人为帮主,无疑是帮中的不幸!”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拥戴洪长老的人虽比拥戴方长老的人多些,但方长老能言善道,很会耍些伎俩,又散布一些古怪言论,帮中数万弟子自然有个良莠不齐,不少人经不起他的诱惑,而纷纷偏向于他。再说又没有一个可以震慑帮中众弟子的人,于是那些不肖弟子便在江湖中做出了很多可恶的行径,内部也是纷争不息,丐帮偌大一个帮派,已与一盘散沙无异!”
这铮铮男人说到这儿,眼圈竟已红了!
宁勿缺不由暗道:“这人倒是忠心耿耿!”于是他道:“你不必过于担忧,丐帮乃浩瀚大帮,自有无穷无尽之潜力,我想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刘娄子摇头叹息道:“其实像这般混乱不堪的又岂只是我们丐帮?华山、武当、青城、唐门……如今有几个帮派是风平浪静的?”
宁勿缺与丁凡韵闻言震惊至极!他们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宁勿缺强自定神道:“刘兄弟何出此言?”
刘娄子看了看他,道:“少侠难道还不知道么?那次群豪围剿九幽宫一战,武林同盟大获全胜,可是……可是在撤回之时,主战船突然爆炸,船上一百多人无一生还!“宁勿缺呆呆地站在那儿,再也说不出话来,刘娄子的声音似乎也变得遥远无比:“船上载的可都是当今武林中的精英!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绝顶高于!如无双书生、房画鸥、欧牧野、天罗道长、荀战、唐伯仲……他们一亡,江湖能不混乱吗?武林能不是危机四伏吗?大厦将倾,厄运堪忧啊i”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宁勿缺一把抓住他的手,惶然道:“你说‘无双书生’他老人家当时也在主战船上?”
刘娄子道:“不错。”
宁勿缺只觉手脚冰冷!他虽然早已猜到有这种可能,但却一直希望这不会成为事实,如今,他那美好的愿望已完全破灭了!
宁勿缺缓缓转身,面向鄱阳湖方向,低声呼唤道:“师父!”已是哽咽不能成语!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如何能不伤悲?
刘娄子一震,失声道:“你……你是宁少侠?”
“无双书生”收宁勿缺为徒之事虽然发生没多久,但江湖中可谓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眼前此人称“无双书生”为师父,除了宁勿缺还会有谁?
宁勿缺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仍是呆呆地站着。
丁凡韵向刘娄子微微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刘娄子望着宁勿缺道:“人死不能复生,宁少侠应当自重节哀。”
宁勿缺喃喃地道:“我明白了,谋害我师父等人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让整个武林陷于一片混乱之中!他们这一着棋走得太狠辣了,而且看样子已达到了他们的目的!我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刘娄子道:“宁少侠分析得很有道理,只是九幽宫已灭,难道还有别的邪恶势力要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吗?”
宁勿缺点了点头,道:“他们比九幽宫更可怕,因为他们比九幽宫更隐蔽!”
刘娄子忽道:“据说宁少侠的武功已不复存在了,是这样的吗?”
宁勿缺心中暗道:“这事传得还真快。”口中却道:“不错。”
刘娄子担忧地道:“‘无双书生’等前辈虽然被害至今也不过六七天,但整个武林可谓已混乱不堪,宁少侠这般在江湖中行走,岂不是有点危险?”
宁勿缺淡然道:“只能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了。”
刘娄子肃然道:“宁少侠不应当如此想!”
宁勿缺惊讶地道:“为什么?”
刘娄子道:“我以前虽不曾与宁少侠见过面,但却已听我们帮主几次提起过你,他对你评价极高,说你必将是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人,而且你在‘空剑山庄’一役中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能得我们帮主如此推崇的人可谓屈指可数了。”
宁勿缺赶忙道:“在下乃武林后进,怎能当得如此夸奖?”
刘娄子自顾说道:“如今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均已遇害,如果有什么人出来兴风作浪,就得依仗宁少侠这样的年轻人了。”
宁勿缺有些沮丧地道:“现在贵帮的任何一名弟子都可以把我击败了。”
刘娄子正色道:“不,你可以东山再起。老实说,一年多前我根本就未听过宁少侠的大名,而一个多月前,宁少侠已是名满天下了。只要宁少侠愿意,你完全可以再创一个更大的奇迹!这对整个武林来说,不啻于一个天大的福音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当不当说。”
宁勿缺道:“但说无妨!”
刘娄子清清嗓音,道:“我们帮中有一个易容高手,与我私交甚厚,而且为人仗义,宁少侠不妨假他之手,化作其他面目行走江湖,待到功力复原之时,再恢复本来面目不迟!”
顿了一顿,他又道:“恕我直言,宁少侠可能会觉得这样做有失体面磊落,但千百年前的人尚能卧薪尝胆,何况今日?为了武林之安危,望宁少侠能答应老夫的请求?”
丁凡韵道:“刘前辈也是为了大局才提了这个建议,宁大哥,你应该答应他。”
宁勿缺沉思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刘娄子高兴地道:“我这便去找他。”
宁勿缺道:“莫急莫急,我还有一事麻烦要前辈,请前辈替我留意一下‘振阳’镖局的总镖头元曲现在何处?”
刘娄子道:“元曲?他已经死了!”
“死了?”宁勿缺与丁凡韵齐齐一惊!丁凡韵,忙道:“难道是红、黄二怪杀死的?”
刘娄子道:“不太可能。红、黄二怪虽然狠辣古怪,但他们行事倒不失磊落,元曲死了之后,南北二十六镖局副总镖头曾追查过红,黄二怪,但他们矢口否认。按二怪的性命,若元曲真是他们所杀,那他们绝对不会不敢承认。”
丁凡韵心道:“大概真的不是他们杀的,因为我曾说过必须是活捉了他来见我,红、黄二怪为了不再受到‘捉鬼老奶奶’的追踪,一定不会违了我的本意!”
那么,又会是谁杀了元曲?
宁勿缺暗道:“我所知道的与杀人坊有瓜葛的只有四个人:替方雨诊治过伤势的蔡老先生、振阳镖局的镖头元曲、苦木。左边城,这四个人已死了三个,剩下的只有一个郎中‘蔡老先生’了。”
他暗忖道:“从这个所谓的‘蔡老先生’的身上,能不能找到线索呢?”
他觉得“蔡老先生”极可能是一个小角色,如果元曲是因为杀人坊为了杀人灭口而死,那么“蔡老先生”自然更无法逃过这一劫。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能不能从已亡的二十六镖局萧总镖头身上着手?他的死本就很蹊跷!”
二十六镖局的三任总镖头走马上任,个个来历都有些古怪,二十六个大镖局能容忍他们这样的人做总镖头,极可能是因为他们身后还有一股可怕的力量一一这一点,宁勿缺曾听飞鹰镖局的镖头严万说过。
这股可怕的力量会不会就是杀人坊?
有这种可能,振阳镖局是二十六大镖局之一,它的镖头是杀人坊之人,二十六镖局总镖头也就有可能是杀人坊的人。
假设这是事实,再假设主战船被炸之事也是杀人坊所为,那么杀人坊就太可怕了!
那么,主战船的被炸到底会不会是杀人坊之人所为呢?
他略一思忖,便想到炸爆主战船的人必须是有机会在船上安放炸药之人!
什么样的人有机会在船上安放炸药并且不会被众人发现?
自然一定是在这般船还没有载着师父、房画鸥他们之前就必须装好炸药、而这时候能接触船只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重要的是这个人还必须能够断定这艘船一定是供房画鸥、无双书生他们这一百多位顶尖高手乘用!
能够断定这一点的人绝对不会有几个。房画鸥是可以断定的,换了以前,宁勿缺会怀疑他,但刘娄子说他也已在这一次爆炸中遇害了,若这一切是他所为,那他不可能把自己也炸死。
他师父“无双书生”也是有可能断定这一点的,因为在上船之前只要他建议乘某艘船,众人一定不可能反对。可宁勿缺相信自己的师父,而且师父也已遇害了。
对,不能在船上的人中找。
宁勿缺一副深思之状,神色凝重,丁凡韵与刘娄子都不敢打扰他。
宁勿缺忽道:“不知围攻九幽宫的船只都是由何而来的?”
刘娄子道:“所有船只都是由水路第一号人物‘水箭’曹栖调集的。
宁勿缺着有所思地道:“曹栖?”他曾在风雨楼中见过曹栖,对敢于直言的曹栖印象还是不错的,难道会是他在从中捣鬼?
至少,曹栖是有机会的。
于是,宁勿缺道:“曹栖这次有没有遇害?”
刘娄子道:“没有。”
没有?
宁勿缺心中暗道:“有机会一定要从曹栖身上查查看。就算他与此事无关,但他也极有可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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