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意窝在画室里画画,长发随意的挽成一个丸子头,两边垂下两绺碎发,她的视线在旁边的照片和画架上的水粉纸上来回游离,她一手托着调色板,一手执着画笔完成最后的临摹。
画纸上的彩虹几乎和照片等比例的,每一处的细节,光影明暗度处理得几乎都差不多。
耳边传来门铃的响声。
应该是点的外卖到了,温意放下东西,几步走出去开门。
视野里出现的是一双男士拖鞋。
温意视线顺着对方黑色的休闲裤逐渐往上移,最后落在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清隽的面容映入眼帘。
她目光一怔,又不敢确信的眨了好几下眼。
在女生惊讶的目光中,陆辞唇角轻勾,朝她递出一只手,从容不迫的开口:“你好,温意同学,我是隔壁搬来的新邻居。”
温意还处在震惊中,她是知道隔壁有新住户入住,前几天搬东西还吵得她不得安宁,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新邻居居然会是陆辞?
她迟疑的伸出手回握住他,语气还有些怔,“好巧啊......”
掌心相对的那一刻,触感被放大,陆辞眼底划过一抹幽色,稍纵即逝。
“是啊。”陆辞说:“我才搬过来对这边不熟,以后可能要麻烦你了。”
“没事。”温意拾回点理智,“反正我天天都在家,你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陆辞狭长的眼尾弯了弯,抬起胳膊,他食指勾着的蛋糕盒外面的系带递到她面前,“这个是我的谢礼了。”
温意愣了一下,客气的拒绝,“不用不用,邻里之间帮点忙都很正常的。”
她看向对面气定神闲的陆辞,欢忻之余也有些费解,他这反应是不是太淡定了点。
为什么她有一种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觉,发现自己的邻居是她,难道不应该和她一样,激动、震惊、不可置信才对吗?
而且他还买了蛋糕,万一隔壁住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也要给人家送蛋糕这种女孩子才喜欢的甜食么,温意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那个场面,随后一个激灵,画面太美,不敢想。
陆辞看着她奇怪的表情,低声问:“怎么了?”
“呃……没事。”温意立刻收回神游的心思,这样臆测人家,太过分了。
陆辞晃了晃手里的蛋糕,“你收着吧,我也不怎么吃甜食。”
他都这么说了,再推辞,倒显得她矫情了,温意接过,礼貌的和他道了谢。
维持着表面镇定关上门后,她那一颗激动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按耐不住了,温意把蛋糕搁在桌上,兴奋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陆辞成她新邻居了,此时此刻就在她隔壁,她们现在就只有一墙之隔。
她脸上的神情慷慨激昂,心情久久平复不下来,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她都离他这么近了,看来离得到这个月亮也是指日可待。
现在的陆辞对她来说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不过要怎么下手呢,这个还得从长计议。
她目光落在那个蛋糕上,还没吃,心里就已经甜滋滋的了。
她拆开外面的包装,把蛋糕拿出来时,却犹豫了。
榛子仁蛋糕。
好巧不巧,她正好榛子过敏。
可这是陆辞送的蛋糕,她要是现在还回去,也太没礼貌了,谁都不希望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再被退回来,要是扔了,她肯定舍不得的,就这么糟蹋了人家的心意。
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看着眼前诱人的蛋糕接连叹息。
小时候第一次发现过敏,就是因为吃了小半块榛子仁的蛋糕,浑身起满了红疹,从那以后她几乎没再吃过坚果类的东西。
最后,温意把心一横,从电视柜下方的抽屉里翻出过敏药,先吃了两颗,然后正襟危坐,一脸壮士断腕,随时准备英勇赴死的惨烈表情。
温意拿起叉子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她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越到后来她心里越慌,虽然提前吃了过敏药,但要万一出什么事,死家里了多不值得。
反正味道她也尝过了,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她还是依依不舍的把剩下的蛋糕倒进了垃圾桶里。
后来这几天,温意也确实体会到了他说的‘麻烦。’
早上的时候,陆辞来敲门。
“不好意思,我刚来,很多东西没准备齐,可以借一下你的炒锅么?”
温意二话不说,立刻殷勤的奉献出自己的锅。
中午,陆辞又来。
“我家的蒸锅坏了,可以借一下你的么?”
温意乐意至极,别说一两个锅,他就是要太阳,她肯定也想办法给他弄。
下午,她的门再次被敲响。
陆辞:“我忘记买醋了,可以先用一下你的么?”
温意默然,进到厨房拎了一瓶醋给他。
反正他一天总要来借七八次东西,大到菜板蒸锅,小到一把水果刀都要来借。
还东西的时候也挺怪,分几拨还给她,上午还一样,下午还两样,第二天又来借,如此循环往复。
温意忽然凭空生出一种他像是家徒四壁的感觉,什么都没有,全靠借,之前听隔壁搬家动静挺大的,应该也不少东西吧,怎么会这么多需要借的?
家里大部分东西都被借出去了,温意倒不是很在意,她一个人,也不经常做饭。
但有时候要用确实有点不方便,她想煮个面,连盐都没有,要是去问陆辞要,她又怕人家觉得自己是不想借给他,所以她只有再去买份新的了。
近傍晚,暮色渐浓,道道霞光在铺散在天际。
温意拎着一口袋的零食和新买的调料走进单元门,她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扣在耳边。
电话里温母问她:“这马上中秋回不回来?”
温意心不在焉地回答:“应该不回去吧,我工作呢。”
陆辞也不是江城本地人,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留在这边过节,但要万一呢,或许到时候她可以借着节日的由头约他吃个饭什么的。
蒋音嗔怪道:“你一个女孩子成天漂在外不回家,像什么话!”
她眸光微动,当初是得知陆辞还留在江城她才没走的,而且她也挺喜欢这座城市的,觉得暂时在这边定居也不错。
她说:“妈,我这最近接的稿子有点多,等过段时候,我再回去看您和爸。”
温意拉开单元门走到电梯口,按下上行键。
蒋音语气愠怒,“每次都说忙,全世界离了你还不转了?”
“我给你们买了月饼,过两天应该就到了。”温意转开了话题。
“我要你什么月饼,你让我少操点心就好了。”
电梯门打开,出来两个人,温意走进去,按了八楼的数字,银色的感应门正往中间合拢。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进来,两道门又徐徐展开。
温意抬眸,视线里出现的的是陆辞的脸。
见她在打电话,陆辞没有出声,只是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温意同样对他点了下头。
电梯缓缓上行,温意却突然有些不自然了。
蒋音忽然又道:“我上回让你大伯母给你介绍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你们不是加了微信吗,发展到哪一步了?”
狭小的空间里,连同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了。
温意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人,陆辞目视着前方,神色没有半分起伏。
她眸色微黯,小声道:“不怎么样。”
碍于母上大人的权威,她被迫只得加了那个男人的微信,他是个在公司上班的高管,她硬着头皮聊了几句,对方了解过她的工作情况,也看过她的照片,言语间总是有些轻视之意。
好像她成天在家画画就是不务正业一样。
蒋音不免头疼,“你还挑三拣四,人家月薪十几万,没挑你就不错了。”
哦,怪不得,那人是向她表达过如果结婚的话,希望她做全职太太,专心带孩子就好了。
温意耷拉着眼皮,盯着自己的鞋面,恹恹地低声开口:“妈,我不着急。”
蒋音无奈,家里没有多的孩子,就只有温意一个女儿,她们自然是宠着的,给她介绍的都是家世、工作都算好的,可就是温意这不慌不忙心态让她们干着急。
她语重心长的劝道:“你明年就25了,你不急我急,这姑娘家年纪大了就不好找了,你还当自己小孩啊。”
“那就等我25再说吧。”
到达楼层,电梯门打开。
温意迅速说:“妈,我到家了,还有事,明天再打给你啊。”
话落,她立刻就掐断了电话。
再聊下去,又是没完没了的两小时,温意感叹,她妈劝她结婚这口才简直了,没去当老师也挺可惜的。
陆辞走到门口,手里拎着串钥匙,冷不丁的出声问:“你会谈恋爱么?”
“啊?”温意开门的手一顿,有些没明白他话里所指。
“我是说你最近有谈恋爱的想法么?”他说。
温意以为他是听了她妈说的那些话误以为她要相亲谈恋了,她下意识不想让他误会,立刻反驳:
“没有!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挣钱。”
陆辞垂下眼睫,遮住眼里的情绪,不浓不淡地嗯了声,随后把钥匙插|进锁芯里。
温意也收回视线,开门进屋。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温意又想起刚才的那个问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说了不想谈恋爱,那陆辞会不会以为她对他半点想法都没有。
她懊恼地往额头一拍,后悔不已,温意啊温意,你六年前都想跟他谈恋爱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怎么可以给他传递这样的思想,这不是把飞到嘴边的鸭子又往外推么?
隔壁的男人背靠在沙发上,头往后仰,白炽灯的灯光落在他轮廓优越的脸上,衬得他愈发清冷,陆辞抬手,指腹揉了揉眉心,可眉间那股躁郁始终得不到纾解。
该怎么追一个只想搞事业不想谈恋爱的女生。
这真的是他目前遇到过最棘手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