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要办(不要再这样随便撩我我不...)

秘书无法回答,但裴恕替他回答了:“虽然我也很希望他的开价是一个亿,但一块钱就是一块钱。”

董天海立刻道:“那股票呢,期权呢?薪酬要这么少,其他方面一定需求比较高吧?”

裴恕静默片刻:“都不要。”

董天海不敢相信:“真就一块钱?!”

裴恕道:“是。”

董天海:“……”

这一刻,这位见惯了纸醉金迷声色之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风投巨鳄、金融大佬,竟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茫然。

从来只有嫌钱少的,就没见过谁嫌钱多。

就是开价一个亿,在他看来都不稀奇。

可一块钱?

“这不跟我开玩笑吗?”董天海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拧紧了眉头,“如果只要一块钱薪酬,他不是来工作了,他是做慈善来了。那将来有个万一,随时都能抽手走人。这……”

拿一块钱的薪酬,意思就是不占别人便宜,但也不会被薪酬和合同束缚。

这样做,有利也有弊。

好处是,钱拿得少,KPI自然不会给太大压力,这样就避免了在KPI重压之下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策,会更从容。尤其是千钟教育这样要进行业务结构调整的公司,必然涉及到各部门制度的改革,一个真正只拿一块钱工资的话事者,虽然未必会被理解,但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被人攻讦。

但坏处也有很多。

尤其是对董天海来说。

正所谓“无欲则刚”,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是很难被控制的。如果智定既不图名,也不图利,那做事与否、做多久,全凭他自己愿意。

换句话说,他不是主动选择了智定,而是被智定选择。

“这哪儿是考验他?分明是要考验我,他留不留下,完全是看我以后表现啊!”董天海越想越觉得严峻,“而且这事儿要传出去,我不得被人挂上路灯杆吗?”

他们又不像是某些公司创始人一样,给自己开个一块钱工资作秀,这是实打实只给人顾问开一块钱薪酬啊!

传出去立马被人嘲上天!

甭管是不是他主动给的这一块钱,在普通人眼底都是罪无可恕:怎么着,你给人开一块钱是想宣扬奉献精神、让大家“为爱发电”么?

现在的打工人,尤其是年轻一辈,可没那么好忽悠了。

大家非但不上这个当,还得唾弃你。

“这也不利于推动其他职员工作的积极性啊。”董天海是深谙人性的,“要想让大家努力工作,就得让大家看到工作会有什么回报,可以让他们过上怎样好的生活。哪怕只是画个大饼在那儿都行。有他这个一块钱薪酬的在,无欲无求的,我这预期还怎么给,我这饼要怎么画?”

不愧是合格的商人,短短时间内就已经考虑了这么多。

甚至一点也没有一块钱就能白嫖一个人的高兴。

只是裴恕却分外淡定,竟道:“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董天海立刻眼前一亮:“有什么办法?”

裴恕没回答。

董天海半天没听见声,纳闷:“怎么不说话?”

裴恕咳嗽一声:“咳,董先生,您看是不是先跟我们谈一下猎头费的问题呢?”

董天海:“…………”

一瞬间,文明的董老先生恨不得越过电话线跟他打一架。

这都什么时候了!

就你这点猎头费,还怕我赖账?别是想趁火打劫吧!

裴恕倒并非想趁火打劫,只是要按照原定协议拿猎头费,那无论是他还是林蔻蔻,必然沦为业内笑柄——

智定薪酬只开一块钱,当时裴恕就感觉大不妙,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之后,更是眼前一黑,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是按比例计费。

就算是合同里约定了有一笔固定的最低费用,可那也顶多跟他们做这一单付出的成本打平,甚至因为做这一单遭受到同行恶意竞争的挤压,在业务上损失了不少,严格算起来还是亏的。

真赚钱,还得看抽成比例。

合同上签的是候选人薪酬的40%,打到公司后歧路会抽走30%用做公司运营等,剩下的70%则由林蔻蔻跟裴恕各分一半。

也就是说,现在智定开薪酬一块钱,那猎头费就是四毛,林蔻蔻跟裴恕一人能分一毛四。

一毛四……

遥想当初更接下这Case时,为着分成比例的事,两人来回较量过多少次?

结果就这?

一毛四现在连颗糖都买不起,约等于白干!

有智定这种特殊情况,合约要还按照原来的情况走,对猎头顾问这边来说就不太合理,也不太公平了。

董天海深知一时的便宜不能占,所以爽快地答应了重新跟他们拟定一份固定费率的协议,除却400万的顾问费之外,还许诺了千钟教育0.1%的股份期权。

所谓期权,其实就是在一定限期内以约定价格购买对方股份或股票的权利。

也就是说,这单一旦真的呈交,歧路便拥有按照现在的市场估值出资购买千钟教育0.1%的权利。

期权可以转手套现;也可以直接用掉。

也许在他们花钱持有股份之后,千钟教育上市,能像国外那家猎头公司持有谷歌股份一样,转手卖掉,发一笔财。

当然,在教培行业前景并不明朗的情况下,林蔻蔻跟裴恕都认为这0.1%的期权更多程度上是董天海向他们表露的诚意,事实上所能带来的利益有限。

费用不再是问题后,裴恕就给出了一个非常明了的解决方案:““智定师父薪酬只要一块,带给您的困扰无非是两方面,一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二是怕他留不久随时会走。我想在薪酬协议签订的时候就可以留一个口子,将来他如果想法有变薪酬协议随时可以改签;另外就是以智定师父的名义,建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将您认为他应得的薪酬都捐献到基金会,由专人监督。”

慈善基金会是做善事,智定无论如何不会拒绝,就算他拒绝以他本人的名义去设立,董天海也可以悄悄放出话去。而且搞慈善,说出去智定面子上还看,董天海面子上更好看,简直一举两得。

更重要的是……

裴恕举着手机,看了旁边林蔻蔻一眼,笑道:“如果您那边有人不太熟悉基金会相关事务的操作流程和制度建立,我们这边正好有全套人选,这两天还没离开清泉寺,随时可以为您服务。”

当初他们为了见张贤,主动帮忙解决清泉寺慈善基金会的烂摊子,叫来了不少人。

现在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董天海也没想到他们在这方面还能提供一条龙服务,着实无语了一阵,但想想这方案的确可行,暂时也没想到更好的,便先拍了板。

至此,大事落定。

千钟教育这一单在历尽波折之后,终于被林蔻蔻与裴恕收入囊中。

挂断电话时,是上午十一点。

两人回了禅修班处理了一些需要后续跟进交付的琐碎,并且定下了次日回上海的机票。

等忙完,外头已经是暮色昏昏。

裴恕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问:“明天就要走了,今天下山喝两杯吗?”

这一单做得不太容易,到这时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林蔻蔻自然是想喝点的。

只是她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这个点,索道都快关闭了。”

裴恕想了想,竟道:“现在出发,最上面的索道还没关闭,我们能到半山腰。从中间下山,不是有公路吗?”

林蔻蔻顿时一怔,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垃圾车坐上瘾了吧?”

犹记得刚上清泉寺的那天凌晨,姓裴的被她忽悠上了垃圾车,一张脸黑得宛如锅底,在刺骨的寒风里足足唾弃了她半个小时。

裴恕自然也记得那段黑历史。

他脸色一僵,咬牙切齿:“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净走这些不入流的歪门邪道吗?”

林蔻蔻眉梢不由挑起:“你还能有别的门路?”

裴恕都懒得理她,直接走到一旁去打了个电话,看外头风挺大,便叫林蔻蔻拿了外套,两人一同先坐缆车到了半山腰。

出站后,裴恕竟朝景区服务点走去。

没多久,林蔻蔻就瞧见一个剃着板寸的忠厚青年从里面走出来,脖子前面还挂着景区工作人员的牌子,掏出一把车钥匙来就递给了裴恕,笑得格外亲切:“有劳裴顾问了。”

林蔻蔻大为震惊。

裴恕拎着车钥匙走到不远处停放的那辆黑色大众车前面,回头看她:“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就一辆普通的大众,他人要笑不笑、倜傥地往旁边一站,活脱脱站出了一种富贵公子哥儿开豪车泡妹的架势。

林蔻蔻眼皮都跳了一下。

直到坐上副驾,看裴恕熟练地踩下油门,将车顺着那蜿蜒的公路往山下开去,她才回过神来:“你在山上什么时候混得这么开了?”

景区只允许索道、大巴两种交通方式上山,除了消防、卫生、急救的等特殊车辆,其它车辆一概不能通行——

但常住景区的工作人员的车辆除外。

在景区登记过之后,便可以自由上下山,甚至没有时间限制!

裴恕一打方向盘,瞥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当猎头,能拿到索道免票免排的特权;我也是猎头,开口还借不来一辆车?”

林蔻蔻:“……”

这货说话怎么又膈应起来?真是小看他了!

这次下山,又是天将黑。

裴恕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便跟着林蔻蔻,再次来到了他们上次吃的那家大排档,点上几个菜,要了一些酒。

就连坐的位置,都跟上回一样。

只是比起上次的愁眉苦脸,两人这次的心情都很不错,喝上一些,酒到微醺之后,还能调侃调侃远在上海的孙克诚一个人承担了所有,艰辛地扛下了所有压力。

比起刚上山时那一阵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对付,现在他们虽然也互相呛声,偶尔还对嘲两句,可气氛早已变得融洽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变成一种相处模式了呢?

林蔻蔻不禁思考起来。

姓裴的好歹也是业内数得上名号的大猎头,让坐垃圾车,虽然抱怨了一路,却也没真的从车上下来;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可在她陷入低谷想要放弃的时候,这人却爆发出了惊人的行动力,一番锋锐言语,又硬生生把她从房间里拽出来工作……

表面一副难伺候的祖宗样,关键时刻却从没掉过链子。

说没对这人刮目相看是不可能的。

林蔻蔻心底忽然有些复杂的心绪层层翻涌出去,看着远处山坳里渐渐亮起来的、闪烁的星子,由衷道:“我现在觉得,孙克诚眼光真好。”

裴恕一怔:“孙克诚?”

林蔻蔻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不久前孙克诚邀请她加入歧路时那万般恳切的一句:“他说,我不会失望的。”

裴恕的心跳,为之一震。

他抬起视线,便对上了林蔻蔻此时转过来的,被远近昏黄灯光烘得温温然的眼眸。比起上次在林荫道旁,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近到他能看见她白皙面颊上那细细的绒毛,以及那饱满的唇瓣上润润的光泽……

心脏在胸腔内不争气地剧烈跳动。

裴恕忍了忍,但终于还是没忍住,咬牙道:“林蔻蔻,我警告你——不要再这样随便撩我。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林蔻蔻:……?

谁撩你了?

她第一时间的反应是错愕。

但紧接着,观察了一下裴恕的表情,突然就感到了一丝微妙,玩味了片刻,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是么?”

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这一刻,裴恕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他手一抽,便想起身。

可这时林蔻蔻微凉的手掌已经搭在了他手腕上,裴恕甚至怀疑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过快的脉搏。明明力道很轻,可他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动也动不了一下。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慢慢向他靠近。

一点一点,挤压掉他呼吸的空间……

她的手甚至很自然地搭到了她脸颊上,只是将要凑上来的那一刻,她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薛琳她们也是明天走吗?”

裴恕:?????

林蔻蔻仿佛一下想起了什么,竟然退开了,又拿眼打量他,还看了看他面前已经打开的啤酒罐,竟皱眉问:“你刚才喝了多少?”

裴恕:“……”

这种时候,为什么要问薛琳,还要问他喝了多少?

你林蔻蔻是有什么大病!

林蔻蔻却径直拿过他面前的啤酒罐看了一眼,然后便念了一声:“完了。”

裴恕眼角青筋直跳:“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蔻蔻面色有些凝重:“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晚上还怎么上山?”

裴恕:?????

难道他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下山喝酒?

喝完酒肯定不再开车,他们在酒店住一晚啊。

裴恕没明白她脑回路:“你今晚还想上山?”

林蔻蔻把他那啤酒罐放了回去,先前的调侃和暧昧,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是满面郑重。

裴恕发誓,就是前天去说服智定她都没这么郑重。

林蔻蔻看他一眼,目光灼灼,只道:“今晚,我还有件大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