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时,天已蒙蒙亮。
许是睡得浅,推开门时发出的轻微吱嘎声惊醒了等了半夜的女人。
“回来了?”揉着因撑住下巴而有些发麻的小臂,叶飘侧头瞥了眼窗外,透光木窗的网格,远方天际模糊的月牙映入迷蒙的眸子,“天都快亮了啊。”
李锴轻笑了一下,走上前去坐到女人身旁,抬手揽住肩膀,让其顺势靠在自己左肩,边轻抚边说道:“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嗯。”叶飘蹭了蹭,闭上眼睛,含糊道:“跟我说说,你跟方丈是怎么说的。”
李锴笑笑,轻声道:“还能怎么说?编故事咯。”
“嘿嘿,又是那个故事?”叶飘像是被触碰到笑点般笑了起来。
李锴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个。”
《元宇宙》存在已超过百年时间,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形成某种规律,就比如说玩家对副本人物“讲故事”,便形成了一个细节稍有不同,可大体梗概走向一致的版本,毕竟不管细节有何不同,其存在的意义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取得副本人物的信任,只是若当前副本存在其他玩家的情况下,根据对方的立场,往里镶嵌不同的说辞,以便于接下来借力罢了。
所以“讲故事”发展至今,倒是成了玩家之间的一个梗。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叶飘没怀疑老方丈不会相信那个故事,闭着眼睛问道。
“昨夜的行动,大概能完成一个很不错的支线,如果侯杰是特殊的副本人物,那么这条线也算是抓住,不过具体的还得等天亮之后。”李锴半真半假道。
“等什么?”叶飘随口问道。
“等侯杰会不会来这里。”李锴点到为止,转而又道:“进入副本后要尽可能去探索过往历史,之前不就有玩家从不同的副本中找出几种主流历史脉络吗?那虽与现实有所出入,可对我们而言,却有极大的用处。就如当前的副本,你只要一听到‘少林寺’这三个字,就该提起重视,因为它在很多不同的副本中,都是极其著名的地方。”
“嗯嗯,这些嘛,只要你知道就好了,你知道就等于我知道啦。”叶飘声音愈发含糊,渐渐带起困乏的慵懒气。
感受着肩膀处的轻轻摩擦和温热气息,李锴嘴角弯了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侧过头去,目光对撞上一双冷芒内敛的眸子。
他怔了一下,轻声问道:“夜视?”
奇异眸子的主人乖巧地点头,压低嗓音道:“对刺杀很有帮助。”
“嗯,能夜视的刺客,蛮酷的。”李锴点点头道。
关盈眯眼咧嘴笑了起来,随即又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秀气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有事?”李锴看出她有话要说,随口问道。
关盈稍有迟疑,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那个道士,有问题。”
“嗯,我知道。”李锴表示赞同。
关盈却有些急了,忙摆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道士或许没看上去那么厉害。”
“哦?”李锴这回有些茫然了,顿了一下,才道:“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呃,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关盈尴尬地挠了挠头,“就是一种直觉,嗯,从那家伙身上我感受不到半点超凡之力,虽然看上去很像。”
“看上去很像?”李锴听到这话只觉触动了某段记忆,但又一时想不透,不禁眉头紧皱起来。
关盈在旁憋着嘴吧,两边眉毛都塌了下去,暗自懊恼自己没帮上忙。
天很快就亮了,虽然折腾了半夜,但少林寺内外仍如往日般一早就弥漫开烟火气。
“莫兄弟,莫兄弟,起了吗?”净空急匆匆走进院中,人未至声却已到。
“你小点声啊,我是起了,有人还没起呢。”李锴甩甩手上的水,拿起盆架上的毛巾边擦边说道。
“我都起来了,谁还没起啊?”净空口中说着,声音却放低下来。
李锴等他走进了才问道:“你昨晚回来的时候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动静?”净空怔了一下,摇头道:“我后半夜才赶回来,还生怕搞出动静来惊动师兄弟。昨晚寺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锴笑着摇头道:“看来你是完全错过了。”
“错过什么?寺里真出事了?”净空一听不禁着急起来。
“别急,现在已经没事了。”李锴如是说着,心里判断昨夜那道人玩家看来不是从登封城来的,否则以玩家肆无忌惮的秉性,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地里奔走,怎么也得使上些交通工具,而那样的话,恰从登封城返回的净空便不会发现不了。
净空还要开口,李锴已竖起手掌,说道:“昨晚的事稍后再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净空闷声问道:“什么更重要的事?”
“审讯。”李锴说完也不解释,径直走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炊烟袅袅的流民聚集地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只见满身狼狈的侯杰抱着女儿胜男边往少林寺奔去边呼喊,声色凄厉,令闻者动容。
“方丈,救命啊!救命啊!”侯杰穿过药王院大门,浑然忘记了门上重新挂起的“天下武宗”匾额上曾被他落笔书下的“不外如是”四字,此刻的他,已然不复那时叱咤风云的嚣狂姿态,而只是一个为女儿性命担忧的寻常父亲。
佛家讲究慈悲,自不会对需要帮助的人坐视不管,即便对方是侯杰这样的人,况且孩子总是无辜的。
对此早有预料的李锴没有去见证接下来与原剧情不同的这一幕,只是留意着个人面板随时可能到来的支线任务完成提示,来到了临时关押洗剪吹二号玩家的屋里。
吱嘎开门声后,阳光倾泻入室,手脚被反绑在身后所以只能跪坐在榻上洗剪吹玩家仍是一身黑衣,突然的光亮令他不禁别过头去,只用余光模糊地看到有人走进来。
“洗剪吹二号,嗯,先报上个名号吧,不然总是这么称呼,我也会感到歉意的。”李锴站在阳光下歪着头看着洗剪吹二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