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周三一天看新车,以便出手旧车。我在旧车市场转悠了一天,比较满意的是一辆83年的本田雅阁,理由如下:墨蓝色低调稳重,造型简朴;第一次转手,里程少,全部维修记录订好放在牛皮纸信封里。轮胎一般,但我无所谓,换轮胎很容易。我付了3500块,所以这次换车还能赚上1500块。
我很晚才回到家,此时机动车管理局已经关门,卖不成野马车了。我打电话约德鲁明天上午见面,但是他和哥哥有安排,于是我们定在下周一上午交易。他付我5000块现金,我填写过户单交给机动车管理局管理人员,然后各回各家。我觉得挺好。我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情。
周四一早,我把自己塞进连裤袜,穿上全能小黑裙,希望给里德医生留下悲伤肃穆的印象。我依旧晨跑了5公里,以此缓解紧张的情绪。要不是因为戴斯害怕这个人,我才没理由害怕他呢。
我带上皮包和车钥匙,刚要出门,电话响了。我不想接任何电话,但还是停下脚步,等电话转到答录机,露丝·沃林斯凯说话了:“金西,我是露丝。不知今天你是否有空来我家。没什么大事,只想和你聊聊。不需要提前打电话,今天我休息,一直在家。”
我锁上门,决定见过医生之后就去她家。露丝的语气不对,有一点紧张,更多的是困惑。我和亨利没有时间讨论与里德医生见面时的谈话策略,我一直在脑子里演练谈话过程。我向北开上101公路,从圣特雷莎出口下了高速。
我告诉岗亭的警卫我要去哪里,他给了我一份校园地图,用笔圈出了健康科学楼。
“车停哪里?”
“灰色表示停车场,”他说。“进楼后拿停车券,就不用付停车费了。”
我谢过他,开进了校园。已经很多年没来大学了,所有新建的大楼我一概不识。地面停车位没有了,原先的两层立体停车场被5层车库取代。新宿舍,新学生会大楼。我把地图摊在方向盘上,寻找目的地。最后,我找到了停车场。
我把车停在第一个找到的空位上,检查过自己的牙齿、头发以及妆容之后才下了车。我说的妆容是我出发前曾刷了四下睫毛膏,结果,睫毛上只沾了一个小黑点。我还涂了唇膏,现在已经没了。我真搞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健康科学楼大门敞开,学生进进出出,大多数人非常节省衣料——只穿背心短裤,满眼的露肩低胸、平坦的小腹。鞋子要么是夹趾凉拖,要么是粗跟军靴。楼外至少拴了100辆自行车。
进门之后我转弯到电梯处,查看墙上的楼层指引。诊所在一楼。我走过去时,特意往里面张望,不少学生坐在候诊室。我一边走一边看着门牌号。我找到管理办公室,两名秘书和三名打字员正在辛苦工作。
林顿的秘书格蕾塔不在。我本打算自报姓名,提醒她预约的时间,可她座位上没人,其他人都埋头摆弄自己的计算机。她的预约本打开在桌上,但没有今天的日程。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墙上挂着里德医生的白色铭牌。于是,我走了出去。
里德医生的办公室开着门。外间是接待处,里面才是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放着一本病历,正在专心地写着什么。他用的是左手,我始终对左撇子很好奇。我敲敲门框,“里德医生?”
他抬头,“什么事?”
“金西·米尔霍恩。”
他没有反应,我接着说:“我约了您9点钟。”
他表情困惑,翻了翻桌上的台历,站起身。“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有预约,秘书通常会提前通知我。”
“现在不合适吗?”
“没关系。抱歉,能再说一遍您的姓名吗?”
“金西,我姓米尔霍恩。”
我走到办公室前与他握手,他请我坐下。他的手掌温暖,动作迅速有力,礼数周到。他原来在我脑海中的形象是30出头,脸庞丰满,蓝眼狮鼻,笑容和善,牙齿整洁,浅棕色的浓密头发。办公桌上摆着结婚照。他穿着燕尾服站着,挽着年轻貌美的新娘。从照片的光线判断,应该是夏天,但无法确定是今年还是去年。背景我认得是水畔酒店的花园,估计他们在那里度过蜜月旅行前的新婚之夜。我不由把他俩想象成芭比小姐及其男友肯先生,先飞法国南部,再飞斐济,还要登上瑞士的雪山,穿着昂贵的情侣滑雪服从雪坡上飞翔而下。阿尔卑斯山仲夏时节会下雪吗?希望如此,否则他俩的小腿就要走断了。
新娘金发碧眼,露肩婚纱紧紧包裹着苗条的身材,微风吹起面纱,露出她蓝色的眼睛、细腻的皮肤。她全身上下无不透露着贵气,订婚戒指上镶着几颗硕大的钻石。
我意识到里德医生在等我开口,忽然有点措手不及,因为我还在先等他开口呢。问题是他不知道我拜访的目的。在此我不得不表扬一下秘书高明的整人手段:她居然只字未提我来访的目的,我只能再重复一遍了。
“抱歉没有事先通知,”我说。“周二时我已将全部情况详细告诉了你的秘书,她为我预约了今天的时间。听起来她很有把握……”
我故意不再说下去,同时真诚地望着他,表达我深切的同情:秘书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尴尬地笑着耸耸肩,“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她平时很能干。”
“啊,好的,我知道你时间宝贵,我先说我来的原因。”
“不着急,今天上午我都有空,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相当轻松自如,我倒要看看抛出特伦斯·戴斯的名字之后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来是想谈谈我的堂兄,他上周刚刚过世。他参加了你主持的研究项目,不知道你是否记得他的名字。”
“目前阶段的研究只有40名参与者,大部分我都认识,”他说。“如果你说的是特伦斯,我得说对他的去世我感到非常难过。阿伦·布卢姆伯格知道他在我的项目之后立刻打电话通知了我。”
“很高兴阿伦通知了你。我真担心要从头说起,我知道你不能讨论我堂兄的身体情况……”
“为什么不能?阿伦说尸检已经完成,报告交给了你,现在你对情况的了解应该和我一样。”
“我不这么认为,我有几个问题,但我不想违反医患保密协议。”
“我对特伦斯的了解主要来自我的研究,我其实不是他的医生。我们虽然没有推心置腹地谈过,但我知道他聪明能干,看这个。”他侧身拉开办公室抽屉,拿出一本画册,上面正是特伦斯独特的手写体,字迹整齐干净。他把画册递给我,“南加州路边植物。”和特伦斯做过的其他画册一样,是16页的手工小画册。我微笑着翻看画册,有些插图用的墨水笔,有些用的彩绘铅笔。野樱桃、野黄瓜,还有一种植物我不认识,叫作帕里酒瓶兰,总共三四十种。每幅精美的插图都配有简短的文字描述。“他给你的?”
“我向他借的。我想,他并不打算永远借给我。你可以拿走。”
“好的,谢谢。他给儿女们一人留了一本,当然主题不同。不知你是否了解,他在去世前离开了家人。我来的原因之一是希望从你这里了解他的情况,以慰藉他的家人。
“他的个人情况我是通过小组讨论了解到的,我认为他部分行为动机源自对过去的耻辱感。”
“说实话,我们从没见过面。我是在非常复杂的情况下得知他和我是亲戚关系。那时他已经去世了。”
“他的内心相当迷茫,真希望能为他多做一些事情。”
“他何时加入你的项目?”
“大约在3月。当时因为急性酒精中毒住院,治疗完成之后,社工介绍他加入项目,以便得到长期的治疗。”
“你觉得对他有好处?”
“我们希望如此。你对我们的研究有了解吗?”
我摇头,不想打断他的话。他比预计的要坦诚。
“我们研究三种药物的混合疗效,其中一种叫格路可泰的是研究重点。特伦斯参加项目的时候,我们向他说明项目采取随机双盲取样方式,不能保证他分配到哪一组。一组受试服用药物,一组受试服用安慰剂。”
“我正要问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服药之后开始生病的。”
“他也这么对我说过,他认为自己服用了格路可泰。那是实验第一周,我们尚在准备阶段。可能性一半对一半,受试者不知道自己服用的药物,我们的实验员也不知道。‘双盲’就是这个意思。”
“是吗?你不知道他服用的是什么?”
“我现在才知道。你可能不了解我们的研究策略。实验由我设计,经费也由我申请,实验结果对我至关重要,你一定能理解。如果我们双方都知道他服用了格路可泰,必然会影响问卷调查。就算我知道而他不知道,也会有影响,因为我们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暗示。服用安慰剂的受试者实际上好转得更快,人的天性嘛。信念对健康有很大作用。如果我们内心焦虑,心跳便会加快;如果我们感觉安全,呼吸便会减缓。”
“我有同感。”
“在临床实验中,我们的任务是得到客观的实验结果。有些依赖血液检测,有些通过透视检查,还有一些是病人提交的自我汇报。”
“如果他提出异议,你会调查吗?”
“当然会,肯定会。你应该知道,特伦斯确实提出过异议。我们组织了复查。由另外三位医生检查他的身体,我们密切观察他的实验数据,做常规身体检查。如果他出现严重的副作用,一定会有症状。”
“没有症状吗?”
“我希望能够给你肯定的答复,但是他没有来复诊,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服药?”
“因为个性问题。我们非常重视对门诊病人的监控,但也得病人合作才行,否则,数据就没有意义。”
“他退出项目是主动还是被动?”
“我们不得不中止合作关系。我也很难过。他是个好人,我们尽力帮助他,可惜他没有坚持。”
“他有个朋友叫查尔斯·法默。”
“我记得查尔斯,和他情况一样,也是难办的病例。查尔斯有一次来检查时异常兴奋,站都站不起来。我不知道他吃了什么,但我当天就中止了和他的合作。反馈数据不可信,我们只能放弃受试者。我们必须掌握病人服用药物的情况,因为即使是维生素、营养品这样无害的东西,都可能影响结果。”
“两个人都在加入项目后死去,你不紧张吗?”
“当然紧张。所以我才联系了法医办公室。我担心他患有未被查出的疾病,影响了他的康复。”
“有吗?”
“无法确认,包括帕尔切克医生的尸检。受试者总会隐瞒病史。具有健康隐患的参与者很可能造成逆转性的结果。我们尽量做到严格监控,但始终无法做到关注每一个细微的信号,特别是病人本身的隐瞒。”
“刚才你说到了暗示。你的意思是,如果特伦斯坚持认为自己每天都在服用格路可泰,他感觉到的症状很可能是……臆想的?”
“这个词现在不用了。我们已经认识到不能将非正常行为认定为纯生理性或纯心理性。很多生理性疾病由心理因素决定其发病时间、发病表征以及治疗感受。特伦斯·戴斯的症状是真实存在的,我们要考虑的是病因。这一点上我就帮不上忙了。”
“明白。”我突然发觉自己没话讲了,真后悔竟然没先写好谈话要点。
“你还需要了解什么?”
“我想就这些了。”我不再追问。从头到尾我都温和有礼,绝对不是咄咄逼人的调查记者。我们谈了不少问题,但都浅尝辄止,我也不愿过多占用他的时间。“你有话需要我带给他的女儿吗?”
“请转达我的哀悼,我能理解其中的痛苦。”他靠在椅子里。“既然你来了,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请。”
“特伦斯退出项目后,我们要求他退还全部药物。”
“听说了。”我说。此刻那小药瓶就在我包里放着呢。我的本能是要回避他的眼睛,我的行动是镇定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当时他刚拿走一份实验用药。这是我们保持实验连续性的方式,只针对那些不能24小时监护的病人。医院配药师说,他拿走了14颗药,一周的药量。如果你知道药的下落,请一定告诉我们。”
我心里的小坏人毫不迟疑地跳了出来,傻子才会把可能有用的线索交出去。“不知道,”我说。“你要找的是什么药?”
“药一定要找到。为了社会健康考虑,这很危险。不止危险,没有标识的药品在流浪人群中流通很可能出人命,他们很多人都有酒瘾或毒瘾。”
我说:“你可能不知道,发现他尸体的那天早上,有人把他的东西全偷走了。有些后来找到了,但大部分没有了。药瓶很可能在他的推车里。”
“但愿看到药的人把它当垃圾扔了,”他说。“酗酒者只要能让自己兴奋起来,根本不考虑后果。如果找到他的药,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我低头看了一眼皮包,看到了停车票,我拿了出来,“你有停车券吗?”
“当然有,稍等。”他打开抽屉,翻找了一阵,终于拿出一本邮票大小的票册。我递上停车票,他看了手表,撕下三张票贴在背面。“每张15分钟,应该绰绰有余。”
“谢谢。”
我把停车票放回皮包,心中突然一个闪念。我在皮特的手套箱里看到过同样的停车票。我紧紧盯住里德,这时电话响了。
他拿起电话,“林顿医生。”他听了两句,抬头看看我,“我给你回电话好吗?我正有客人。”
待对方回应之后,他又说:“5分钟。”他挂断电话,对我笑笑,似乎对匆促结束谈话表示歉意。
我抬起手,“你给我打过电话。”
“你说什么?”
“6月,或者是7月,有人打电话给我,找R.T.特伦斯。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我的号码,但是打电话来的是一位医生。当时我没有记住名字,刚才听到你的声音,我想起来了。”
他摇头。“没有,我不记得,我们从来没有特伦斯的联系电话。可能是实验室里别的人打的吧。”
“可能吧。大概是别人。”
我起身,背上皮包。“不打扰你工作了,谢谢你的接待。”
“不知道我的回答是否令你满意。如果他的家人还有别的问题,请他们尽管来找我,哪怕只是聊聊也行。”他站起身,我们握手道别。这一次他手心冰凉潮湿。“再次表达我的哀悼,我很喜欢他。”
“谢谢你这么说,”我拿起画册。“还有这个。”
“应该的。”
他微微一笑,重新坐下,心里一定盘算着等我一走远就赶紧回复刚才的电话。
快走到门口时,我犹豫了。“请别介意,我还有一个问题,可能有点不着边际,如果你不愿意或是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他看着我,做了个手势,表示愿意。
“你说过复查了他的药,那么他服用的是格路可泰还是安慰剂?”
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看得出他的内心在激烈斗争,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但他终于还是开了口,“告诉你无妨,他服用的是安慰剂。”
我在走廊里停下思索片刻。我没有出门,而是折回了门诊办公室。格蕾塔不在。我走过去拿起预约本,大模大样地翻看前几周的预约。8月:没有。7月12日,周二,下午1点,格子里写着的是皮特的名字。
走回停车场的路上,我反复回顾着刚才的谈话。戴斯6月离开圣特雷莎医院,逃到洛杉矶。里德医生为了找他打电话给我,现在却不承认。手掌由热变冷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再狡诈,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恐惧。
我扭动露丝的门铃,她过来开了门。她穿着牛仔裤和毛衣,扎一条头巾,手里拿着抹布。“哦,快进来,我正好要休息一会儿。”
我走进前厅,“看来你在重新安排生活了。”
她关上门,我们一边走一边聊。“不是。我清空了两只柜子,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46条领带,你觉得用得着吗?每条都是我买的,可他只戴那两条。”
“我不用领带,不好意思。”
“可惜。有几条很好的。你收到我的留言了。”
“我约了人,不然刚才就来了。”
“但愿我的语气不是太奇怪。”
“确实令我很好奇。”
厨房和上次我来时差不多,纸箱、褐色纸袋、塑料袋,台面上到处是杂物。
她拿起我昨天送来的那袋鸟食,像做展示一样拎在右手。“是这样。我想把喂鸟器装满,以前是皮特的事,我可不管,那些小东西肯定饿死了。昨天有只山雀撞我的窗玻璃,差点把自己撞昏。反正我有这包鸟食,于是我就去了。”
这时,她伸出别在身后的左手,手里厚厚一沓对折的钞票。最外面一张是一美元。“他把小面额的放在外面。”她补充道。
“有多少?”
“我没数。我想要是他抢了银行,警察要取指纹的。”
“不会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他不是说过要攒钱去坐邮轮吗?”
“他只会说漂亮话。他一辈子都没拿过这么多钱。”
我看看她,又看看那沓钱。
她有些难为情,“好吧,我确实往里面看了,里面的钞票是100元的,很多张。”
她把钱递给我,我坐下来把钞票卷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大概两到三千美元。”
“我估计也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难受了吧?债主一直追他,像猎狗一样追着他。很多都是几块几毛的小钱,还有一些在两三百的范围内,除了拖欠的房租,没有特别大的债务。一想到这笔钱可以还清许多债务,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你了解他的为人。在他看来,还债不是好事,所以他躲着。但攒钱坐邮轮是好事,至少是正当的。”
“哦,好吧,你可真会安慰人啊,姑娘。旅行的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这么说也许能让你好受些,他可能还没预订。”
“感谢上帝。”
我把钞票放在我俩之间的桌面上。“你觉得这钱是怎么来的?”
“你先说。”
“不,你先,你是他妻子。”
“我觉得他在敲诈什么人。7月中,他告诉我有笔生意能赚很多。‘能赚不少’,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他确实接到一笔生意,去里诺监视,就是他让迪斯替他做的。”
露丝思索着我的话,我们俩的目光都放在钞票上。“你确实认为这就是那笔钱吗?”
“不是。”
露丝忍不住笑了。“我喜欢你的坦率。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是封口费。谁付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据我们所知,过去的6个月里,皮特只接到一个单子。有两到三个人与他的那位客户有关联,其中只有一个人有钱:圣特雷莎大学某位医生。一小时前我刚去过他的办公室,事情不对劲。应该是皮特抓住了他的把柄,敲诈了他。目前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十分肯定。”
“说实话,我不是在维护他。如果我丈夫真是个骗子,至少希望他是个精明的骗子。”
“皮特就是这样,他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你有什么建议?我需要去警局吗?”
“去说什么呢?目前都是你的猜测,也是我正在查的事情。但是保留指纹这件事你做得对。只要你不打算花掉这笔钱,那就先放着吧,把钱藏好。”
“那是一定的。”她手托下颌。“不知你是否了解他做事轻率的毛病。我不愿意这么说,你也知道他的出身。”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那时他就不是模范市民,但是讨人喜欢,”我赶紧补上一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她带着忧伤的笑容。“我会慢慢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