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绳武不知来的是谁?但觉那蓝氅人虎步龙行,顾盼之间,另有一种摄人威势,自己和阿菊站在厅前,就显得大是不如人家,脚下不由自主的往边退了两步。
马飞虹心念电转,不觉呵呵笑道:“原来是彩带门的朋友,兄弟失迎了。”
阶前八名黑衣武士因有堂主出声招呼,并未出手拦阻。
那蓝擎人直入花厅,目注马飞虹,冷冷一笑道:“在这里兴风作浪的,原来是铜沙余孽。”
话声清冷,听来份外刺人!
马飞虹忖道:“此人口音听来十分熟悉,这会是谁?”他先是一怔,继而淡淡笑道:
“阁下大概就是彩带门的少主了,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蓝氅人冷声道:“咱们不必通姓道名,我只要问你在崤山附近,本门有十三名弟子连续失踪,是否是你掳来的?”
马飞虹仰天尖笑道:“贵门弟子失踪,与兄弟何关?”
蓝氅人冷哼道:“因为崤山一带,是你马飞虹黑衣堂的势力范围,我不问你问谁?”
马飞虹阴森目光,缓缓由蓝人掠过他身后四个青衣汉子,阴笑道:“阁下知道的倒是不少。”
蓝氅人不耐道:“在下无暇和你多说,本门十三名弟子,是你黑衣堂掳了,就立时释放,不是你黑衣堂掳的,也干脆说个不是。”
马飞虹朝几人微微点了点头,口中阴笑道:“阁下似是知道咱们不少隐秘,兄弟纵然不愿开罪,也是不能放过你们的了。”
话声甫落,田布衣、陆寒生、邙山鬼叟等人,纷纷站了起来!
其中邙山鬼叟和蓝氅人距离最近,呛的一声,撤出化血金刀,阴声道:“马堂主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蓝氅人勃然大怒,目光迅快掠过众人,冷哂道:“你们是想群殴了?”
邙山鬼叟嘿然道:“对付你小辈,老夫连刀都懒得用,还要群殴么?”
蓝氅人浓眉一挑,手擘抬处,突然间寒光电闪,手中已多了一柄锋利长剑!
他这一拔剑的动作,当真快捷如电,厅上诸人都不曾看清他是如何掣剑在手的?
只见他长剑朝邙山鬼叟一指,冷笑道:“老匹夫撒手!”
一点寒光,直向邙山鬼叟执刀右手飞去。
马飞虹看他拔剑手法,脸色微微一变,付道:看他手法,这般快速似是岳家的闪电剑法了。一面沉声道:“朱兄小心……”
话声还未出口,但听当的一声,一道金光,破空飞起,直向厅前激射而去!
原来邙山鬼叟手上一柄化血金刀,已被蓝氅人剑尖点飞,脱手飞了出去。
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大家只看到蓝氅人剑尖朝邙山鬼叟指了指,并未看到他出手,邙山鬼叟一柄化血神刀,就会被震脱手,岂不是怪事?
再说邙山鬼叟朱友泉,终究是一派之尊,内功深湛,尤其他手中的化血金刀,锋利无匹,还淬过奇毒。
据说邙山鬼叟在这柄刀上,下过数十年苦功,在他三尺之内,连苍蝇也飞不进去,只要被他刀尖划破一点皮肉,七步之内,身化脓血。
没想到他认为举世罕有其匹化血金刀,竟会这般轻而易举的被人挑飞出去!
这一手,可把所有的人,全慑住了!
唐绳武同样看的一惊,心想:“此人出手一剑,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当真神妙已极。”
他轻轻拉了阿菊一下衣角,暗中示意,只要他们双方动起手来,自己两人就出手救人。
阿菊自然懂得他的心意,暗暗点了点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马飞虹见多识广,竟然未能看出蓝氅人这一剑的来历,只见寒星一闪,邙山鬼叟的化血金刀已经脱手!
心头大为惊凛,急忙喝道:“朱兄且慢,兄弟有话问他。”
这是给邙山鬼叟的面子,试想他金刀业已脱落,那里还敢出手?
邙山鬼叟双目绿光阴阴,只是盯着蓝氅人,一声不作缓缓后退了一步。
马飞虹道:“阁下身为彩带门主,何以不敢真面见人?”
唐绳武望望蓝氅人心中暗道:“听马飞虹此言,那是指他戴了面具?”
蓝氅人返剑入鞘,朗朗笑道:“在下有何不敢?”突然伸手从脸上揭下了一张面具。
唐绳武凝目瞧去,只见蓝氅人这一揭去面目,登时露出一张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俊脸,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三四。
俊逸秀朗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气!
马飞虹怔的一怔,目中闪过一丝仇恨阴毒之色,接着呵呵笑道:“果然是岳少侠!”
蓝氅人道:“不错,马堂主对岳小龙,大概并不陌生吧?”
马飞虹阴笑道:“岂止不陌生,兄弟这条手臂,还拜岳少侠之赐,岂敢或忘?”
岳小龙剑眉倏扬,点头道:“马堂主那是想和在下算算旧账了?”
马飞虹皮笑肉不笑,说道:“兄弟和岳少侠虽有过节,那是咱们二人间的私事,兄弟住持的黑衣会,却和彩带门并无梁子可言。”
岳小龙道:“铜沙岛危害武林,乃是江湖公敌,马堂主难道不是铜沙岛黑衣堂堂主么?”
马飞虹尖笑道:“少侠这就错了,铜沙岛朱衣门,三年前已经随着不可抗拒的巨变,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兄弟这黑衣会,乃是纠合昔日黑衣同人组成,和铜沙岛朱衣门风马牛不相干了。”
岳小龙冷笑道:“马堂主此话有谁相信?”
马飞虹道:“兄弟和朱兄合组黑衣会,江湖上尽人皆知,岳少侠总该听人说过了。”
岳小龙道:“马堂主还未答覆在下,本门十三名弟子,是你们黑衣会杀害了,还是已被掳来了?”
马飞虹尖笑道:“敝会立会宗旨,和江湖各门各派和平相处,贵门弟子失踪,实非敝会所为。”
岳小龙两道利剑般的目光缓缓扫了席上诸人一眼,敢情那假扮田布衣的丁守福,已用“传音入密”和他说了什么,
只见他晶莹如玉的脸上,飞过一丝诧异之色,缓缓说道:“马堂主既未存有和本门为敌之心,在下也不为己甚,你把他们穴道解了。”说话之时,伸手朝萧不二三人指了指。
马飞虹自从三年前被岳小龙施展“天雷指”废去一臂,他自然知道“天雷指”是自己“阴阳手”的唯一克星。
此刻座上,除了自己,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是岳小龙的敌手,何况还有出剑奇诡的唐绳武站在一边。
他老好巨猾,自知没有胜算,立即看风使舵,趁机下台,日中呵呵笑道:“兄弟早就和这位王老弟说了,兄弟并无恶意,只是想屈留萧掌门人多盘桓两日而已,既然岳少侠吩咐,兄弟自当照办。”
回头望了田布衣一眼,点点头道:“田兄去解他们身上穴道。”
唐绳武看的心中暗暗奇怪,付道:“这岳小龙出手一剑,虽是十分奇奥,但阴阳手马飞虹功力深厚,又有邙山鬼叟等人在场,双方真要动起手来,未必落败,何以对他如此害怕?”
他不知岳小龙的“天雷指”,是马飞虹的唯一克星,一时之间,却是想不出到底是何原因?
田布衣听到堂主吩咐,立时答应一声,大步行了过去,举手拍开了萧不二、张老头和阿兰的穴道。
张老头双目乍睁,两手舒展了一下,突然站起,沉喝道:“姓马的,老汉和你拼了……”
目光一动,发现酒席前面,站着许多人,其中二人,竟是唐绳武和自己孙女阿菊,一时不明就里,心头怔的一怔,底下的话,突然住口不说。
萧不二伸手取过面前斟满了的酒杯,咕的一声,一口喝了下去,咂咂嘴角,嘻的笑道:
“张老哥别急,先吃些酒菜再说。”
夹了一筷菜,往嘴里就塞,边吃边朝岳小龙拱拱手道:“多蒙少门主援手,小老儿感激不尽,要不也坐下来吃些酒菜。”
岳小龙略微颔首,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在下另有事去,就是诸位,也不宜在此多留。”
唐绳武但觉他举止冷做,但在冷傲之中,却又甚洒脱,令入觉得他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自己和他一比,不自觉地感到自惭形秽。
岳小龙话声一落,便已转过身去,大步朝外走去。
他身后四名青衣汉子,立即闪身让开,等岳小龙走过,立即跟着往外就走。
萧不二忙站起,伸手从盘中抓起一块炸鸡,一面大声道。
“走,走,咱们也走。”抢先跟着奔出。
张老头、阿兰、唐绳武、阿菊四人,也一齐跟了出来。
马飞虹阴嘿道:“萧老哥怎么不多坐一回?”
萧不二连声道:“不用了,嘻嘻,不用了。”
马飞虹脸含阴笑,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岳少侠,兄弟不才,咱们青山绿水,总有再见之日。”
岳小龙走近院门,连头也不回,朗朗一笑,道:“马堂主那一天有兴致,在下随时候教。”
一行人由岳小龙为首,步出冯庄大门,岳小龙忽然住足,等萧不二等人走近,锐利目光掠过萧不二、张老头、阿兰三人,徐徐说道:“马飞虹已在三位身子做了手脚。”
萧不二听的一怔,道:“这个小老儿感觉不出来。”
岳小龙冷冷一哂,道:“铜沙岛一贯伎俩,就是暗下奇毒,使人不得不俯首听命,马飞虹在三位身上下毒,那也不足为奇了。”
说到这里,探怀取出一个绿玉小瓶,倾了三粒丹药,随手递过,续道:“此丹专解天下奇毒,三位快请服下。”
唐绳武等他取了绿玉小瓶,不觉失声道:“唐门辟毒丹!”
岳小龙看了他一眼,颔首道:“不错,这是唐门的辟毒丹。”
他等萧不二三人服下辟毒丹,立即拱拱手,道:“在下另有事去,就此别过。”正待转身走去。
萧不二忙道:“少门主请留步。”
岳小龙道:“老丈有何见教?”
萧不二耸耸双肩,凑上一步,低声道:“小老儿听丁老哥暗中见告,小鲁班确非马飞虹所掳。”
岳小龙目中闪过一丝异彩,点头道:“多谢老丈,在下已听福老说了。”
使他感到惊异的是二郎神丁守福假扮田布衣,混入对方阵营,这是何等机密之事,但萧不二等人,居然全都知道。
而且听口气,好像还是丁守福亲口告诉他的,他目光不期多看了萧不二一眼,拱拱手道:“在下还未请教老丈贵姓?”
萧不二自然看的出岳小龙的心意,耸肩一笑,说道:“小老儿萧不二,嘻嘻,江湖朋友跟小老儿取了个外号,叫做白日撞鬼。”
岳小龙从没听说过萧不二其人,再听他说出来的外号“白日撞鬼”,不像正派人物,只把他当作了黑道上的二三流角色。
当下略一抱拳道:“久仰,在下告辞了。”说完,转身率着六名青衣汉子,飘飞而去。
萧不二心中暗道:“原来这彩带门的少主,只是个初出茅庐,毫无江湖经验的人。”
张老头眼看岳小龙远去,忍不住问道:“萧二爷,咱们怎么办?”
萧不二道:“看来小鲁班当真不是马飞虹掳去的,这就难说了。”
张老头道:“你是咱们五个人的领头,总该拿个主意才好。”
萧不二用力搔搔头皮,沉吟说道:“我看那位彩带门少门主,也是为小鲁班赶来的,而且彩带门还有十二个人离奇失踪,这些人,当然就是丁守福口里所说,周围十里,布下的暗椿了,由此刁”见此人不但劫持了小鲁班,而且连彩带门的暗椿,也都给拔了。”
张老头道:“咱们该如何呢?”
萧不二忽然嘻的笑道:“时势造英雄,想不到小鲁班成了你争我夺的目标。”
张老头不耐道:“萧二爷,你最好拿个主意。”
萧不二道:“张老哥别急,兄弟总该把一团乱丝,清理清理,才能决定咱们从那里走!”话声一落,立即扳着手指说道:“第一,小鲁班如果不是马飞虹所劫持。他一定不肯放过咱们这几个人。”
唐绳武道:“咱们还怕了他不成?”
萧不二笑了笑道:“我是说他会暗中派人缀着咱们。”接着说道:“第二,彩带门的暗椿,全都被人拔了,这人既非马飞虹,那就是劫持小鲁班的人。”
张老头性急的道:“这还用说?”
萧不二道:“第三,这帮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地道掳去小鲁班,瞒过马飞虹,连拔了彩带门的暗椿,定然不止一人,而且行踪又十分隐秘,那就不会从山前道路走的。”
张老头道:“你说贼人是从山后来的,那里没有路径。”
萧不二笑道:“就因为没有路径,他们才能掳着小鲁班,从容而去。”
张老头瞿然道:“那么咱们该从山后追了?”
萧不二道:“不错,彩带门少门主已从山前追下去了,咱们就走山后,说不定路上还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张老头迟疑道:“除了马飞虹,还有什么人会劫持老主人呢?”
萧不二笑道“咱们已经和马飞虹约好了,小鲁班本来今天就去应他的聘,他何用大费手脚,挖地道把小鲁班掳走?这人是谁,不找到小鲁班,只怕谁也无法知道。”
张老头道:“那么咱们快追,山后情形,老汉还知道一些。”
萧不二低笑道:“小老儿不是说过,马飞虹准会派人缀着咱们,要从后山去,也不是这样走法。”
张老头道:“那该如何?”
萧不二和他低低说了几句,大家走出小石涧村,便作出和张老头祖孙三人分手模样,萧不二和唐绳武扬长走了。
张老头却带着阿兰、阿菊依然回转小石涧村那所茅舍,掩起木门,屋中亮了灯火,但过不一回,灯火便自熄去,好像他们真的回家睡觉了。
萧不二和唐绳武别过张老头,两人施展轻功,一路飞奔,但只奔出里许光景,就悄悄的抄小径回到张老头茅舍后面一片树林之中等候。
过没多久,张老头和两个孙女也从屋后偷偷爬出,赶到林中会合。
一行五人摸黑穿越树林,翻过一重山岭,看看后面不见有人跟踪。
阿菊忍不住问道:“萧老前辈,姓马的一定知道咱们已经回家,怎会不派人来的?他难道会放过咱们?”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们回到家里,关起门睡觉,可见对小鲁的失踪,并不焦急,既不焦急,那就是小鲁班并未真的失踪。他欲擒故纵,只要派人监视你们行动,就不难发现小鲁班下落,这是他唯一的线索,那肯对你们下手?”
阿兰嫣然笑道:“萧老前辈算的真准。”
张老头道:“咱们现在该如何了呢?”
萧不二道:“此刻还不到四更天,什么也看不清,那想找得到了点端倪?依小老儿之见,唐小哥和你们先走,到十里之外等我,天亮之后,我自会赶来。”
唐绳武道:“老丈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萧不二道:“我要回到那地道出口附近,去仔细瞧瞧,也许有什么发现,你们只管先走。”
张老头道:“就这么办,老汉带路。”说完,当先往山下行去。
这山后一带,已是峪山山脉,山岭起伏,不见樵径,张老头也是年轻的时候,打猎来过,依稀还记得一些。
这时正当深夜,山影迷离,草长及人,大家沿着危岩断堑而行。
唐绳武一身武功,已得摄魂掌班远亲传,最近又有萧不二指点轻功,自然并不感困难。
但阿兰、阿菊两位姑娘家,从没走过这等惊险山路,不时的发出惊啊。
走了半个更次,差不多已翻过几重山岭,两位姑娘已是汗流侠背,只是娇喘,大家就在一处山涧边上,倚着大石坐下休息。
一会工夫,天色已是大亮,大家掬着溪水,洗了把脸。
眼看晨曦渐渐升高,依然不见萧不二的踪影,每人心头不由的渐感焦的。
正在盼望之际,但见对面山林间出现了一点人影,宛如星丸跳跃,飞驰而来!
那条人影奔行极快,也渐渐显大,不过盏茶工夫,已经赶到面前,那不是萧不二还有谁?”
张老头急忙迎着问道:“萧二爷可曾发现了什么?”
萧不二抹抹嘴角,嘻的笑道:“错不了,兄弟在那地道出口,找到一柄淬过奇毒的小铁铲,看来小鲁班果然不是马飞虹这帮人劫走的,而且还在北首一棵树身上,发现了一个记号,指的方向,正是朝这里来的。”
张老头道:“既是如此,咱们可以上路了。”
萧不二道:“且慢,兄弟在地道出口发现的记号,是向这里来的,但到了这里,再该往那里去,就得再找记号了。”
张老头呆的一呆,点头道:“萧二爷那就快找吧!”
萧不二不待他说完,早已目光如鼠,到处乱转,终于在山腰一处大石下停了下来,仔细查看。
唐绳武问道:“老丈可是发现了暗记么?”
萧不二悄似不闻,只是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巨石根脚,仔细辨认,过了半晌,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奇怪,这暗记似是出于两个人之手。”
唐绳武道:“是不是方向不同?”
萧不二道:“行去的方向,倒是一个的。”
张老头笑道:“只要方向相同就好,此刻寸阴如金,咱们得快些走啦。”
他心急小鲁班安危,一直催大家快走。
当下就由萧不二领头,一路朝去向行去,果然,每到转弯或是叉歧之处,都可找到记号。
而且萧不二在这一路上,始终发现有两种不同的记号,一种正是丁守福说过的彩带门的暗记,另一种则是江湖上人的普通记号。
彩带门的暗记,都在较为隐秘之处,而那普通记号,却记在极为显著的地方,只要有人经过,即可一眼看到。
萧不二经验何等老到.心头不禁暗暗犯疑!
因为江湖上人,留下的记号。必是只能告诉自己同路的人,不愿第三者知悉其事,因此虽留记号,必然十分隐秘。
但这人一路留下的记号,却是十分显著,这只有一点可能,就是此人好像故意把自己等人,往这条路上引来一般!
要知他们行经之处,已是崤山山脉之中,入山渐深,早已不见人烟,但见峰峦相接,尽是绵连巨山,一望无际!
大家一路奔行,到得中午时光,差不多已走了百余里路。
翻过两重山岭,但见山势益发险恶,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壁峡岩,乱石嶙峋!
萧不二仔细辨认暗记,指向西北一处山谷,心中暗道:“这里大概已到地头了,自己等人可得小心为是。”
当下打量了四周的形势,一面低声道:“咱们快到地头了,大家把随身兵刃取出,以防万一,随小老儿来。”
阿兰、阿菊听说已到地头,心头登时紧张起来,阿兰一手执剑,另一手握着天王针筒。
阿菊同样一手仗剑,一手握着喷筒,东张西望,如临大敌。
萧不二走在前面,却也不敢大意,手上执着一支铁丝,点起足尖,一颠一颠的走着,活像一只老猴子!
当他找到谷口,目光一瞥之下,不由的脚下一停,向身后一挥手道:“大家止步。”
张老头抬目望去,但见离谷口不远的地上,有两个青衣汉子,倒卧在血泊之中,心头一惊,脱口道:“这两人好像是彩带门的人!”
萧不二目注山谷,凝重的道:“咱们过去瞧瞧。”话声一落,当先走了过去。
这谷口是一片杂林,草长过膝,萧不二走到两人身侧,俯下身去,仔细一瞧,这两个青衣汉子,腰间束着一条三寸宽的彩带,两柄长剑,俱已折断,伤口同在咽喉要害,显已无救!
唐绳武跟在张老头身后,瞧到两人面貌,不觉吃惊道:“这两人是那少门主的手下。”
萧不二直起身子,回头道:“不错,看来那少门主已在咱们之前,找到此处,这两人死去不久,咱们快走。”
一行人穿林而入。走了十几步,又发现两具青衣汉子的尸体,同样伤在咽喉,倒卧血泊之中。
萧不二已然警觉到事情不妙,耳目并用,踏着乱草,加速脚步,往前行去。
刚到谷口,只见草堆中又有两具青衣汉子的尸体,仆地不动,心中暗暗一怔,不由忖道:“彩带门少门主六个随从。
全被人杀死了。”
心念转动之际,脚下不觉一停,抬头看去,但见山谷人口处一方竖立的大石上。有人用白粉写了一行大字,那是:“只准岳小龙一人入谷”。
萧不二心中暗“哦”一声,忖道:“是了,想那岳小龙看了这几个字,定然自负不凡,要他随从六人,留在谷外,单身一人进入谷去,留下的六人,才会被对方全数杀害。”
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明白过来!
这一路上自己看到的彩带门暗记,该是岳小龙一行所留无疑,至于另一个记号,故意留在明显之处,那是有意把岳小龙引来此处的了。
由此推想,对方布置周密,必然埋伏了极强高手,岳小龙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要对付的,就是这位彩带门的少门主。
萧不二心念转动,缓步朝谷中走入。
这条山谷,似是经过山崩,一路细流涓涓,乱石当路,大家忽高忽低的踏着石块而行。
两边峭壁如削,寸草不生,峡谷斜向里弯,人行其中,目光所能看到的不过一丈来远。
萧不二暗暗忖道:“好险恶的山势。”
他心中早已有了警惕,脚下虽未缓慢,但目光不住的抡动,察看着前面景物,甚至连一草一木,都不轻易放过。
两只耳朵提高了听觉,纵然一丝风声,也要细辨来处。
萧不二走在前面,敢情已经看到了什么,口中低喝一声:“快跟我来!”身形一矮,刷的一声,窜入密林!
张老头、阿兰、阿菊、唐绳武等四人,紧跟着矮下身子,疾快的闪入林中。
原来密林之外,是一片狭长的草地,只见岳小龙手仗长剑,凛然站在那里,在他六七尺外,倒卧着七八具尸体,全是拦腰斩断,血肉模糊,地上丢弃的兵刃,也已全数断折!
这一情形,显然是谷中埋伏的贼人,已被岳小龙悉数歼灭。
萧不二看的暗暗奇怪,心想:“对方似是有意把岳小龙引来此地,既是早有安排,自然对岳小龙的能耐,也早有估量,埋伏的人,自该有绝对制胜把握,决不可能派上几个送死的人。”
只听阿菊低低的道:“爷爷,那少门主好像在等人呢!”
张老头嘘了一声,低喝道:“不许出声。”
萧不二听阿菊一说,突然心头一动,暗道:“不错,他仗剑凛立,确似在等人模样。”
心念方动,但见远处正有一点人影,沿着山径,飞掠而来!
那人影来势极为神速,眨眼工夫,已经奔到林外。
大家凝目望去,原来来的竟是一个身穿黄衣的姑娘,只要看她一路飞掠而来的轻功,一身造诣,已非一般江湖高手所能望其项背。
萧不二心头暗暗一惊,心想:“此女不知是何来历?”
也因自己等人伏身之处,相隔较远,这就回头说道:“今日形势,十分奇诡,你们伏在此处,千万不可移动。小老儿去去就来。”说完,提着一口真气,身形闪动,匍伏蛇行,悄悄向外移去。
他外号“雪上无影”,轻功之高。囱有独到之处,此刻到得和岳小龙相距三丈来远,便自潜伏不动。
岳小龙仗剑凛立,他两道逼人目光,一直凝注在飞掠而来的黄衣女子身上。回此萧不二悄无声息的逼近到他五丈以内,依然并未发觉。
黄衣女子似是竭尽她一身所学,飞驰而来,到得林前,在岳小龙面前停下步来,已如强弩之末!
但见她双颊红晕,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叮在岳小龙脸上,只是胸脯起伏,喘的说不上话来。
岳小龙按剑而立,目光同样逼注在黄衣女子脸上,冷冷说道:“来的就是姑娘一个人么?”
黄衣女子在他说话之时,目光一转,同时问道:“他门都是你杀死的么?”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话来,却又同时住口。
但黄衣女子立即樱唇启动。接着说道:“岳少侠还认得我么?”
岳小龙剑眉倏地一挑.冷笑道:“在下如若记忆不错,姑娘当是朱衣门下的罗菊影罗姑娘了。”
黄衣女于目中闪过一丝喜悦,点点头道:“难得岳少侠还没忘记。”
很快目光一抬,低声道:“你……快走吧!”
岳小龙脸上一片冷漠,说道:“姑娘用尽心机,埋伏了恶毒暗器,把在下引来,就是要说这句话么?”
罗菊影迅速回头望望身后,说道:“不是我要他们埋伏的,岳少侠快走吧!”她说话神色,显的有些焦急。
岳小龙凝立不动,沉声道:“那是什么人要把在下引来的。”
罗菊影已然有些慌张,急忙回头望望身后,道:“你莫要多问,快快离开此地,再迟就来不及了。”
萧不二心中突然一动,忖道:“莫非她身后另有极厉害的高手赶来?”
岳小龙轩眉朗笑道:“我好不容易遇上铜沙岛的人,何况罗姑娘又是齐教主嫡传弟子,在下正要向姑娘请教,齐教主三年前使的什么花招,他人在那里?所有上铜沙岛去的人,生死如何……”
罗菊影道:“岳少侠不要说了,你……你相信我,快快离开这里……”
岳小龙目中神光湛然,直注罗菊影,问道:“罗姑娘一再催在下快走,那是为什么?”
罗菊影道:“此时寸阴如金,我……我无暇和你解说,请你相信我,快些吧。”
焦急之情,见于词表,岳小龙问道:“姑娘劝在下快走,那是说有极厉害的人物,即将赶来?”
罗菊影只是向后回顾,连连点头道:“是啊,岳少侠,相信我,罗菊影对你一片真诚,决不是骗你的……”
岳小龙仰天长笑一声,坚决的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就算是齐天宸亲来,岳某也非会会他不可。”
罗菊影一脸惶急,道:“岳少侠,你千万不能留在此地,你……你快走,快走……”
她突然回头一望,立时花容失色,惊骇失措的道:“已经来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不二忍不住探首望去,只见远处山脚间,正有一乘黑色软轿,如飞而来!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这软轿之中,不知是什么人?”
罗菊影又急又骇,突然一把拉住岳小龙衣袖,颤声道:“已经来不及了,快到树林里去躲一躲吧。”
岳小龙衣袖一挥,冷笑道:“岳某堂堂男子,从不避人。”
他这一挥手,纵然用力不猛、但却伤到少女的心!
罗菊影被他震的后退一步,呆了一呆,突然双手掩面,疾快的往林中奔入。
岳小龙心头不禁起了一丝愧歉。但眼看罗菊影已经奔入树林,宙己不好追去,只得罢了。
这一阵工夫,那乘黑色软轿,已经到了林前,两个抬轿的黑衣大汉,脚下一停,把软轿缓缓从肩头放下,停在草地中央。
这黑色软轿,轿帘低垂,停在草坪上半晌不见动静,也不见有人出来。
树林前面,突然间,静寂下来,这种静寂,使人对这乘黑色软轿,起了神秘诡异之感!
萧不二看的暗暗皱了下眉,忖道:“这软轿中,定然有着古怪,说不定是什么毒物,有意引岳小龙上当的了。”
心念方动,只听岳小龙一手仗剑,嗅目喝道:“岳某在此,尔等不用装神扮鬼,还不与我出来?”
黑色软轿之中,依然没人答话,只是静静的停在那里。
两个抬轿的汉子,放下软轿之后,早已退到十几丈外,并肩在山石上坐了下来,好像他们除了抬轿之外,就没有他们的事。
岳小龙不见人答应,心头不觉大怒,喝道:“轿中人听着,你再不出来,岳某不客气了。”手中长剑一指,大步朝软轿逼去。
萧不二隐身树后,愈看愈觉可疑,眼看岳小龙仗剑逼近去,心中暗道:“这位彩带门的少门主。当真缺乏江湖经验。”
心念一动,正待出声喝阻!
就在此时,但听一缕前声,远远传了过来!
那前声飘飘忽忽,呜呜咽咽,似断似续,如泣如诉,如杜鹃啼血,如孤鬼夜哭,声调凄凉已极。
萧不二听的方自一怔,忖道:“这声音从那里来的?”
岳小龙也已听出前声有异,猛然住步,回目四顾,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在岳某面前捣鬼?”
喝声未落,但听那黑色软轿中起了一阵悉悉嗦嗦的细响,低垂的轿帘,也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
岳小龙已然有了警觉,双目神光如电,瞪着软轿,一瞬不瞬,静观其变!
萧不二伏身树后,同样的摒息凝神,只是注视着轿中动静。
鬼哭似的前声,此刻已然奋不可闻,但黑色软轿中人的行动。极可能是由前声所引发的,这也许是某种暗号!
黑色软轿的轿帘,已经被一双白净的素手缓缓掀开!
接着但见一个头发略显花白的青衣妇人,缓缓从轿中跨出,缓缓踏上草坪!
这一霎那,岳小龙如遭电击,身躯猛震,口中叫了声:“娘……”
突然弃了长剑,朝那青衣妇人奔去,扑的一声,跪拜下去。
萧不二看的大奇,心中暗道:“这青衣妇人并非彩带门主,怎会竟是彩带门少门主的娘呢?”
青衣妇人目光望着远处,脸上一片冷漠,右手缓缓举了起来!
岳小龙满脸泪痕,仰脸道:“你老人家……”
萧不二江湖经验何等老到,眼看岳小龙一口一声的叫着“娘”,但青衣妇人脸上,却是一片冷峻,看不出丝毫慈爱之色。
她这缓缓举起手掌,萧不二已然感到情形有些不对,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少门主小心……”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青衣妇人举起的手掌,突然往岳小龙头顶拍落,他举手之时,虽极缓慢,但拍落之时,却是十分快速。
岳小龙仰着脸,话声还未说完,但觉顶门上轰的一声,两眼发黑,身形一歪,扑倒地上!
青衣妇人脸上漠无表情,双目远视,凝立不动,好像方才那一掌,不是她发的一般,对岳小龙的扑倒地上,恍如不见!
就在此时,那鬼哭般的前声,又突然从远处传来!
这回声音柔和得多,听来使人有百骇懒散之感。
青衣妇人缓缓转过身去,步履沉重,一手掀开轿帘,缓缓走人,轿帘重又垂下。
萧不二愈看愈觉心头震惊,忖道:“这妇人行动似是受着笳声支配!”
那两个抬轿的汉子忽然一跃而起,动作敏捷,一前一后奔向软轿,熟练的抬起轿子,如飞朝原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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