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华展开“紫府迷踪”步法,忽进、忽退、忽侧、忽旋,来去从容举步,躲闪得不快。
但姬隆风激射过去的指风,任你有七八道之多,不是从他身边擦过,就是从指风中闪身而出,没有一道能够击得中他。
经过这一阵工夫下来,姬隆风也发现丁,阮天华只和自己硬接了第一招,以后就一直以古怪身法趋避自己指风,不再和自己硬接。
对方年事虽轻,功力分明极为精纯,以他第一招上,就破去自己五成力道的指风,大概破解自己十成力道的五六指,应该不成问题。
七八指(言七八道指风)还可以打成平手,自己的九、十两招,那就未必接得下了(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对方何以只接了自己一招,就不再硬接了呢?唔,他一定发觉他练的某种功夫,可以化解自己指力,因自己是祝神机的师父,不好再出手,才施展此种古怪身法的。
他如和自己硬拚指法,自己的九、十两招,“九指同发”,“十指齐飞”,他不可能接得住,但施展此种身法,自己九,十两招只怕也困不住他了。
心思一动,立即后退一步,口中喝道:“住手”。
阮天华脚下一停,抬目拱拱手道:“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姬隆风大笑道:“小兄弟身形奇妙,但咱们有言在先,乃是小兄弟接我姬某十招,小兄弟一味躲闪,岂能算是接招?”
小老头接口道:“姬小兄弟说得没错,接招者,就要硬碰硬的接是也,你阮小兄弟躲躲闪闪,把人看得昏头转向,其实不过花招而已,如今剩下还有两招,应该好好接着才是。”
同时,阮天华耳边,也响起了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小兄弟,你在第一招上,不是破了指风吗,老哥哥看得出来,你就是不使迷踪身法,也一样可以接得下来,不用害怕。”
阮天华含笑点头道:“前辈吩咐,在下自当遵命。”
姬隆风大笑道:“好、好,那你就接着了!”
喝声出口,左足突然跨上一步,双手缓缓抬起,高与眉齐,突然九指向外凌空点出,手指这一振,立时“嗤嗤”之声大作,九缕劲急如箭的指力,一齐朝阮天华当头罩落!
他九指出手,丝毫不慢,双手向左右一翻,十指再振,又是十道指风,紧接着朝阮天华身上袭到。
这回,他把九、十两招同时施为,但真正厉害的是第十招“十指齐飞”才是他“十绝指”威力最强的一招。
尤其这两招先后同发,所谓先后,也不过分秒之差,等于有十九道指力,同时袭到,在你上下、左右,前后,几乎都笼罩住了。
所有头、肩、胸,背,手,足的十几处大穴,也全在十九道指风交击之下,不论你向任何一方闪避,封架,都会被他指风击中。
“透骨指”也用不着多,只须击中一处,任你武功再高,也会挺不住,“十绝指”的厉害也就在此。
阮天华听了老哥哥的话,业已运起“紫气神功”凝立不动,只等姬隆风九道指风(先发的第九招)射到身前,右手剑诀也迅疾划出。
他这边剑势堪堪划出,姬隆风的第十招十道指风也相继袭到。
刹那间,但听“嗤嗤”轻啸盈耳不绝,不,身前身后尽是劲急如矢的指力,急袭而来!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阮天华划出的剑势,和较先袭来的九道指风乍然一接,登时感到不对,对方指力之强,每一道指劲,几乎都重逾于钧,自己划出去的一招剑式,几乎只能挡住对方一道指劲。
心念一动,立即把“紫云剑法”源源使出,护住全身。
“紫云剑法”,出自“紫府铨真”,你光使一招,自然无法挡得住姬隆风数十年潜修的“十绝指力”,但你把剑法源源展开,剑法本身的威力就发挥出来了。
但见他全身指影“以指代剑”僚绕,“紫正神功”透指而出,化作一片森寒的剑气,把他一个人影笼罩起来。
这时也正是姬隆风十九道指力交织的攻势最强烈的时候。
阮天华丝毫不敢大意,根本不去管他身外袭来的指力,只是一心一意的以指代剑,运剑若飞,一招接一招的使出。
饶是如此,他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就象在汹涌波涛中的一叶扁舟,姬隆风的每一记指力,虽然无法穿透自己的剑势,袭到身上,但他每一记指力,就象一记又一记的巨浪,冲击上扁舟,震得他几乎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姬隆风十九记指力,最先袭到的是九记,(第九招)也很快过去。
后面的十指,威力更强,撞击之力也更猛,在旁观的人看来,姬隆风双手发指,指风生啸,也不过眨眼工夫之事。
但身历其境的阮天华,却似拚熬了许多时间,左右前后连绵不断的撞击,把他撞得个昏头转向。
他咬紧牙关,舞动剑招,那敢有丝毫松懈?一场暴风雨迅疾地过去,耳中听到小老头声音叫道:“小兄弟,够了,赶快住手,现在可以说几句风凉话,凉快凉快了。”
阮天华听到老哥哥的声音,立即依言收势,但实在因方才一阵撞击太猛烈了,剑势乍收,一个人还是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不由自主的上身摇晃,脚跟移动,连退了两步,才站停下来。
目光抬处,自己和姬隆风本来相距不过寻丈光景,现在自己站立之处,已在两丈外了,显然自己虽然接下他十招,却也连番被震,退出一丈多远。
姬隆风更是双目圆瞪,怔立当场,他以为自己九、十两招,阮天华绝不可能接得下来的,人家竟然接下来了。
这教他如何不惊?他花了四十年苦功,才练成的“十绝指”,满以为天下很少有人能敌,但却被一个弱冠少年以指代剑,(他当然看得出阮天华使的是剑法)接了下来!
一时不觉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位自称老哥哥的小老头说得不错,‘十绝指’威力纵然厉害,终是旁门功夫,这姓阮的练的不知是什么功夫,他内功明明不如自己甚多,还能胜过自己……”
阮天华定了定神,才双手抱拳,说道:“在下侥幸接下前辈十招。”
姬隆风还没开口,只听小老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说道:“姬小兄弟,老哥哥说得没错吧?你已经多年不出江湖,这趟实在不应该来的,替镇九畿夫妇撑腰,无异助纣为虐,这时急流涌退才是明哲保身之道。若哥哥和你师叔是旧识,才会点醒你,否则我老哥哥才不管呢?嘻嘻,听不听随你,老哥哥心意总算到了。”
姬隆风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自称“老哥哥”的小老头,岂不是当年游戏风尘的酒泉醉果老?一念及此,不觉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接下姬某的‘十绝指’,自然是姬某落败了。”
说到这里,回身朝镇九畿夫妇拱拱手道:“镇老哥贤伉俪都看到了,兄弟业已败在这位阮小兄弟手下,自然不用再留下来了,告辞。”
说完,没待镇九畿夫妇开口,双足一顿,身化长虹,划空飞射出去。
小老头口中“咦”了一声,站起身道:“姬小兄弟,你怎么走得这么匆匆,这多没意思?至少也要看完这场热闹再走,你这一走,老哥哥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镇九畿霍地站起身来,双目精芒暴射,洪笑一声道:“阮天华,你敢接镇某几剑吗?”
小老头回头道:“你也要出手了?”
阮天华抬目道:“阁下要赐教,阮某自然非接不可。”
商桐君道:“阮小兄弟,你已经胜了一场,且请退下来,让商某来会会镇老哥。”
阮天华抱拳道:“商掌门人,这是镇九畿指名向在下挑战,还是由在下向他领教几招再说。”
商桐君看他不肯退下,只得颔首道:“阮小兄弟要出手也未尝不可,但商某想和镇老哥说几句话。”
镇九畿已从石阶上走下,冷然道:“商掌门人有何见教?”
商桐君走上几步,双手一拱,说道:“镇老哥创立剑门派,剑术自成一家,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也受到各大门派的推崇,数十年来,一直和平相处,何苦支持玄阴教在先,创立一统教於后,一再和天下武林作对……”
镇丸畿不待他说下去,洪笑一声道:“商掌门人能代表天下武林吗?”
羊乐公道:“咱们这许多门派,难道还不能代表天下武林。”
镇九畿大笑道:“过了今天,就只有一统教,没有天下武林了。”
桑鸠婆怒声道:“商掌门人不用和他说了,此人丧心病狂,已无救药。”
镇九畿厉声喝道:“镇某确实不用和你们这些行尸走腐之人多说,你们能熬得过午时,就算命长了。”
阮松溪道:“天作孽,猷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镇九畿,你看看清楚,就凭你这点气候,能够消灭各大门派吗?”
镇九畿道:“你们到时自知。”
阮松溪听他的口气,似是十分有把握,心中暗自忖道:“难道他还有极强的后援不成?”
商桐君眼看镇九畿执迷不悟,不禁摇头叹息,缓缓后退。
阮天华右手握着连鞘长剑,凛然道:“镇九畿,你亮兵刃。”
镇九畿一向自视甚高,各大门派都不在他眼中,阮松溪直呼他姓名,已是心头恼火,阮天华这声“镇九畿”听得他勃然大怒,双目一瞪,喝道:“小子,老夫的姓名也是你叫的?”
小红哼道:“难道你不叫镇九畿?”
铁若华冷笑道:“倡乱江湖,为恶武林,只能叫他贼子,阮大哥叫他姓名,已经很客气了。”
镇九畿几乎气炸了心,右手一抬,锵然剑鸣,掣出一柄松纹阔剑,剑尖一指阮天华,沉喝道:“小子亮剑。”
阮天华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抬处,抽出剑来,目光一抬,冷哂道:“在下真没想到堂堂剑门山大庄主,也可以算得是一派宗主,说话的口气,竟似江湖下五门的粗人,开口小子,闭口小子的,难道不怕失了你剑门山大庄主的身份吗?在下已经亮出剑来,阁下只管请发招好了。”
镇九畿究是一派宗主,被阮天华说得老脸不禁一红,心头更是怒恼,恨不得一剑刺上他两个窟窿,沉哼道:“老夫和你后生小子动剑,自然由你先发招了。”
阮天华朗笑一声右手长剑一振,发生嗡然轻响,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有僭了,不过在下有一件事,要奉告阁下,在下此剑,利可断金,交手之际,刀剑无眼,阁下可得小心!”
小老头坐在阶上,点着头道:“这倒是要先说清楚的好,双方比剑,剑削断了,就比不下去了。”
镇九畿听得暗暗冷笑,他身为剑门山大庄主,练剑数十年,使的岂会是普通长剑,要知他手中这柄阔剑,名为玄龟剑,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名剑,这就沉笑道:“你削得断,但削无妨。”
阮天华道:“好,在下那就发招了。”
刷的一剑,凌空劈出。
他第一招使出来的是“形意剑法”中的“临风劈剑”。
使“形意剑法”的目的,是想瞧瞧这位被武林中目为怪杰的剑门山大庄主,剑上造诣究竟如何?
镇九畿阔剑当胸,凝立不动,当然也要看看阮天华的剑法路数,等到他使出来的只是“形意剑法”,方觉自己太以高估对方。
突觉阮天华长剑凌空一劈之势,就有一道森森剑风,应剑而出,朝身前涌来,心头不由暗暗凛骇:“这小子年纪轻轻,剑上造诣居然有如此深厚的火候!”
只要是剑术名家,剑势出手,都会有森寒剑风,但要练到这一步,非有几十年功力不可,他惊讶的只是阮天华不过弱冠之年,就有如此境界不已!
要知镇九畿一生练剑,反应当然极快,在左脚斜跨半步,身形随着左转,口中喝道:“老夫要发招了!”
一缕银练,应手点出。
他这一旋身发剑,使人看不出他是为了避让阮天华的剑法。
这一剑,不但剑光如练,一闪即至,至少还在剑尖三尺之前!就凭他这一剑,已可看出他剑上功力,非同凡响。
那知剑招发出之时,阮天华明明在他左前方的人,等他剑势刺到,竟会失去了踪影!
镇九畿心头一凛,再定睛看去,阮天华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右前方。
镇九畿在剑术上确有他独到之处,剑势落空,这一招本该已经使老,但他手腕一挥,阔剑夹着轻啸,由点出的剑势收然变成横削,一道耀目精虹,已经卷到阮天华的肩头。
阮天华不慌不忙,右足斜跨了半步,匹练般剑光从他肩头而过。左手一招,剑鞘颇势点出,但听“叮”的一声,正好点在镇九畿的阔剑剑尖之上。
镇九畿但觉一股大力,撞上剑身,连人带剑被撞得朝后连退了两步。
这一段话说来好象已有不少工夫,实则双方出手快速如电,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镇九畿数十年来,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震退,还是破题儿第一次,心中更是气怒交进,口中暴喝一声,声若雷奔,朝阮天华直欺过去,喝声未已,玄龟剑已展开一轮功势。
这回他含愤出手,当真翩若惊鸿,猛若雄狮,一柄阔剑剑光起处,发出嘶嘶轻嘘,一个人剑光僚绕,就象风雨雷电中的雷公一般,来去如电,把一套“万流归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一道道的剑光,从四面八方流动,奔腾汇海,声势极为惊人。
阮天华使的虽是“形意剑法”,觉得自己左鞘右剑,左拒右攻,已可应付裕如,就用不着再使“紫云剑法”了。
其实他练成“紫府铨真”上的武功,纵然没使出“紫云剑法”来,但充裕体内的是“紫正神功”,心头熟谙的是紫府武学,不过剑招形式上使的是“形意剑法”而已。
何况最近又屡经大敌,经验多了,随机应变的技巧,自然也纯熟了,长剑挥洒,自可得心应手,不论你镇九畿剑势如何厉害,攻势如何锐猛,都被他一剑一鞘剑化解开去。
不,他左手剑鞘,也是百炼精铁所铸,然可挡格对方剑锋,又可当作点穴用,忽格忽戳,忽守忽攻,配合右手的“形意剑法”施为。
右手一柄赛干将,不仅把形意门的劈、攒、崩、炮、横五字诀,从容施展,尤其剑上满布“紫正神功”,手法,身法,又渗杂了紫府武学,灵活运用,随机应变,看去就奇招突出。
连身为形意门掌门人的阮松溪;都看得暗暗惊异,天华使的明明是本门剑法,但这些精妙变化连他都意想不到,好象这些剑招,从天华手上使出,就能化平凡为神奇,威力也就随着大为增强了。
双方这一轮急攻,但见剑光飞旋,人影晃动,打到急处,根本已无法看得清招式,分得清敌我!
不过片刻工夫,两人相搏了三十余招,镇九畿愈打愈惊,凭自己的功力,和剑门山睥睨武林的“万瀛归宗剑法”,居然胜不了一个弱冠少年。
不,别说胜人家了,自己剑势甫出,往往被对方“形意剑法”所破,逼得非中途变招不可。
芙蓉夫人脸上渐有不耐之色,她似乎对丈夫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收拾不了,感到不快。
就在此时,只听小老头忽然尖叫道:“不好……”
比剑的双方,既是高手,自然剑剑走青,(剑不交击)各以招式变化求胜,不闻虎啸龙吟的剑击之声。
双方的人也全在聚精会神观战,是以也不闻一点人声。小老头这声尖叫,大家都可以听到。
各大门派这一边,还以为小老头这声“不好”,是指阮天华接不下来了,尤其是小红。席小蓉.铁若华、黄玉香、罗香玲这几位姑娘,事不关己,关心则乱,听了小老头的叫声,心头都不期而然“咚”的一跳。
小红更是手中紧抓着赛莫邪,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前跨出去了一步。
芙蓉夫人和冰魄夫人也忍不住回跟朝小老头看去,她们虽然没有出声,但意思就是想问他这声“不好”,究竟何所指而言?
当然心里想问的人,还有阮松溪.商桐君,桑鸠婆等人,这些人都是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但谁也看不出正在动手的两人有什么“不好”?
作者这一段话,只是说明小老头这声尖叫“不好”,许多人听到了心里的反映,说来较长,其实只不过是大家同时转了个念头的时间。
但就在这一瞬间,,大家耳中就听到了“叮”的一声轻响!
这“叮”声入耳,所有的目光就迅速朝两人中间投去。
原来镇九畿刺去的一剑,被阮天华左手剑鞘点个正着。
这一来,镇九畿的剑巳被阮天华剑鞘顶住,他没有第二支剑了。相反的阮天华是以左手剑鞘顶住对方剑尖,右手还有一支长剑。
情形当然对镇九畿不利,难怪小老头会叫出“不好”来。
在他叫出“不好”的时候,镇九畿长剑还没刺出,阮天华当然也没有用剑鞘去点,好象他有未卜先知之能,早就看出两人下面一招,一个会刺出长剑;一个会用剑鞘去点的了。
镇九畿练剑数十年,对敌经验自然要比阮天华老到得多,刺出长剑被人用剑鞘点住,双方胜负,在这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际,谁能争取到先发制人,谁就胜了!
这下果然被镇九畿争取到先着,他临危不乱,没待阮天华发剑,左腕一抬,迅疾无恃拍出一掌。
这一掌,必须一掌克敌,是以用足了十二成力道,一团奇寒澈骨的掌风,猛向阮天华当胸撞击过去。
小老头口中轻咦一声道:“会是寒毒掌,这就更糟了!”
这时谁也不会有人去理会。
阮天华左手剑鞘顶着对方剑尖,右手长剑“嗒”的一声套入剑鞘之中。
这一来,变成右手接替了左手,顶着镇九畿的阔剑,左手松开剑鞘,就立掌当胸朝前迎出。
镇九畿动作如电,但阮天华的动作也丝毫不慢,返剑入鞘,用右手代替左手,再出左掌,恰好迎住对方的掌力,朝前推出。
要知镇九畿这一掌不但蕴蓄了阴寒澈骨的“玄阴真气”,而且掌中还练有毒功,所以称做“寒毒掌”,被小老头一口叫了出来。
“寒毒掌”是不能硬接的。就算对手内功深厚,能够挡得住他强劲的掌力,也无法抗拒“玄阴真气”的澈骨奇寒。
只要沽上一丝寒气,就可使你血脉僵冻,何况寒气之中又有奇毒,只要和他硬接,你就非死不可。
镇九畿眼看阮天华左手挡胸推出,硬接自己的一掌,心中暗暗高兴,忖道:“好小子,你死定了!”
心念方动,双方掌力已经接触上了。
本来镇九畿的“寒毒掌”只是一团浓重寒气,不带丝毫风声。阮天华的掌力,乃是“紫正神功”,更是无形无声的真气。
但两团真气在空中乍然交接,空气受到两股掌力排挤,形成极大的压缩,就发出一声蓬然大震!
镇九畿在这一瞬间,突然感到一股炙热的暖气侵袭全身,这下直吓得他心胆俱惊,再待退后,已是不及,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登登往后连退了三四步,才算站停。
只见他脸色灰白,高大身躯不住一阵颤抖,咬牙切齿,嘶声道:“小……子……你……你……毁了……老夫……给……我杀……”
两名青衣少女赶紧闪身抢出,把他扶住,缓步走上石阶在椅上坐下。
芙蓉夫人站起身问道:“你怎么了?”
小老头坐着的人,也跟着站起,凑上一步,说道:“小老儿早就知道要糟……”
镇九畿喘息着气愤道:“老夫一身武功,被姓阮小子废了。”
他练的是“玄阴真气”,遇上“紫正神功”,焉得不废?
芙蓉夫人机伶一颤,惊诧的道:“什么?你被姓阮的小子废了一身武功?”
镇九畿惨笑道:“老夫真气被破,还能有什么作为?你要他们给我杀,一律格杀!”
芙蓉夫人点点头,柔声道:“你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一面朝两个青衣使女吩咐道:“你们快扶山主到里面休息去。”
两名青衣少女答应一声,扶着镇九畿往里行去。
芙蓉夫人双目凝煞,霍地站起身来,挥手道:“勾总管,给我下令,杀!”
小老头耸耸肩道:“好重的杀气!”
一面朝冰魄夫人说道:“咱们是特别来宾,谁都不好帮谁,还是坐着作壁上观吧!”
勾嬷嬷探怀取出一面三角小红旗,朝四周连展两层,喝道:“夫人有令,大家一齐上,今日与会的人,一律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他这一挥旗,站立在左廊前面一统教的人纷纷走出。
同时从弥勃殿两侧也涌进来了百来名剑门弟子,这些人是由镇少侯率领,一式青衣劲装,分为红,白、青,黑四种剑的颜色。
剑门第子以剑穗颜色分等,红色的剑术已得剑门真传,为数不过十人。白色较次,约有二十名。青色是粗通剑术,在三十人以上。
黑色剑穗则是剑门山庄的庄丁,为数约五十人。
他们在大天井南首一字排开,志在阻拦各大门派的退路。
另外从大殿东西两侧通往后进的长廊上,也涌出百来名手持掸杖的灰衲和尚,不用说是崇胜寺的僧侣了。
就在一统教的入朝大天井欺来之时,商桐君,阮松溪等人也迅速迎了上去。
双方的人,要接未接,一统教阵营中突然有六个人投入各大门振的阵营,会合在一起,转过身去,立和一统教成了敌对。
这六个人正是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和皖南三剑老大万邦同、老二寿耀南、老三公孙胜。
各大门派的人因对方另有两拨人(镇少侯率领的剑门弟子和崇胜寺僧侣)出现,也把人手分作三拨。
第一拨阮松溪、商桐君、晏海平、应立言、桑鸠婆、袭天发、阮天华、小红、席小蓉。
同时阮松溪早巳知皖南三剑和端木让等人会乘机过来,也纳入第一拨。
第二拨五山主,九华三女,(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青儿、铁若华等人,监视崇胜寺的和尚。
第三拨由金鸡门祝逢春、祝天霖父子串同各派弟子,监视镇少侯和剑门弟子。
第一拨人也各自分配好了人手,计为阮松溪对芙蓉夫人,华山掌门人商桐君对少林达摩堂通善大师。六合门掌门人对崇胜宇方丈通济大师。桑鸠婆对勾嬷嬷。袭天发对崆峒黄衫。太极门掌门人晏海平对铁拂道人娄广元。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对秃顶神鹰南宫寿。
其中小红对付黑蛛神余良,小蓉对付西崆峒十三子,则是蹲坐在阶上的老哥哥小老头以“传音入密”告诉商桐君的。
另外由投过来的皖南三剑万邦同、寿耀南、公孙胜、端本让、范叔寒、于立雪六人,对付被一统教迷失心神的于老夫人、伏大娘、广法道人、辛无忌、铁三姑等人。
剩下阮天华一人没有分派职务,可以机动增援落了下风的人。
阮松溪因芙蓉夫人依然坐在阶上,没有下来,他就没有对手了,就和阮天华站在一起,替众人掠阵。
却说徐子常仗剑走出,迎向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突觉身后香风飒然,黄玉香一下掠到身边,低声道:“徐掌门人,你让我来代劳吧!”
徐子常还没开口,黄玉香已经侧身闪出,长剑一摆朝通济大师欺了过去。
徐子常因她抢着出手,只好停下步来。
黄玉香欺身上去,也不打话,长剑一领,就腰肢款段,施展开“素女剑法”左手剑决,舒展之际,柔若无骨,右手长剑象灵蛇般点出。
通济大师被迷失心神的人,当然更不会和黄玉香打招呼,手中镔铁禅杖起处,呼然有声,出手就使出“降龙伏虎杖法”,杖影开阔,盘天匝地,杖风虎虎势道沉猛绝伦!
但黄玉香展开“隶女剑法”,一个人就象戏台上的刀马旦,点起脚尖,台步走得娇娇娆娆,一忽在东,一忽在西,任你“降龙伏虎杖法”,艺出少林,刚猛无比。她就从你杖势之间,闪来闪去,有如穿花蝴蝶,点水蜻蜒,绕着你左右直转,呼啸铁杖,就从她肩头、腰肢擦身而过。
看上去惊险万状,虽然只有毫匣之差,但黄玉香总是比老和尚快了半步,实则连她衣角都没沾上一角。
一个迷失心神的人,就不再是修为功深的高僧,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了,看到有人和他动手,他就把你当作是唯一仇人看待,恨不得能一杖把你捣成肉泥,这也许就是苟子的性恶吧!
因此两人动手没有几招,老和尚的杖法越使越快,越攻越急。
老和尚的杖势加速,黄玉香的剑法、身法自然也随着非快不可。
转眼之间,杖影剑光和两条人影几乎已交织成一团,再也分不清是杖、是剑.是老和尚,还是散花仙女?
这是外人看来如此,动手的两人,可清楚得很,杖来剑往,攻拒封拆,丝毫不会失误。
黄玉香不过进退转闪的步法加快而已,她依然娇娇娆娆,款款段段的在老和尚四周转来转去。
尤其她左手捏着剑诀,更是柔若无骨,在和尚前前后后拂来晃去的,不时乘虚而入。
两人越打越快,黄玉香就是要他打得快,才有下手的机会。
这时正好转到了老和尚身侧,纤纤玉手闪电般拂上他肩头,制住了穴道,她扣在掌心的大指和无名指早已暗藏了一颗解药。
手腕有如水蛇一般,一下转到老和尚面前,把药丸塞入他口中,然后又迅快的在他后颈轻轻拍了一掌。
这一掌正好解开老和尚的穴道,也正凶这一掌拍下,老和尚张了张口,咕的一声把药丸吞了下去。
这一情形,外人是无法看得清楚的,因为两人剑杖交织,本来打得很快,中间虽然略为停顿了下。
但黄玉香出手如电,快到无以复加,老和尚穴道一解,掸杖又紧接着展舞开来,中间只有电光石火般一闪的时间。
前面的剑光杖影堪堪消失,后面的剑光杖影又相继而起,自然不会有人注意。
正因通济大师猛力展开杖法,全身血液都在加速运行,咽下去的药丸、药力发散也比平时要快得多。
平日大慨要一盏茶的时间,才能把迷失心志的药物解去,清醒过来,现在却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老和尚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了。
他正在和黄五香动手,但心头逐渐清醒,杖法也不觉惭渐缓慢下来。
这情形黄玉香自然知道,这就赶紧以传音入密说道:“老禅师,你杖势此刻还不能停,小女子有很重要的话,我们只好边打边说了。”
通济大师听了她的话声,不禁一怔,问道:“女施主不就是武林榜眼黄玉香黄姑娘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终于清醒了。
黄玉香仍以传音入密说道:“老禅师和少林通善大师,在君山大会当晚,落入贼党手中,被迷失了心神,贼党的头子,就是剑门山的镇九畿夫妇。今天假崇胜寺举行一统教创立大典,企图把各大门派的人一网打尽,现在和各大门派正在激战之中。小女子方才喂了老禅师一颗解药,老禅师才清醒过来,目前老禅师必须等通善大师清醒了,才能一起退下。”
她口齿清晰,把一场武林变故,在廖廖数语中,已经全说清了。
通济大师听得暗暗震惊,回目四顾,自己果然是在崇胜寺天井中,四周刀剑交击,人影飞闪,果然有许多人正在激战之中。
这就忍不住问道:“通善师兄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黄玉香道:“和通善师兄动手的是我大师姐,此刻大概也可以喂大师眼下解药了,我们约定了暗号,让小女子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就樱唇一嘬,学着鸟啼的声音,发出两声优美的啼声。
原来黄玉香抢出之时,秦妙香也晃肩从商桐君身边闪出,娇声道:“商掌门人,你把通善大师交给小女子吧!”
话声出口,没待商桐君开口,已经迅快的朝通善大师迎了上去。
商桐君,阮松溪等几人.量对方人手,商量好调配的人手,九华三女是和五位山主一路,是第二拨的人,负责监视崇胜寺僧侣的,现在眼看黄玉香、奏妙香两位姑娘抢着出手,心中很不以为然。
各大门派调派人手是用以制衡大局,一经决定,就是军令。
当然由各大门派掌门人商量决定的事,是没有人敢反对的。
只有这三位魔教女弟子,没有人可以管束,大概她们看人家动手,而她们只派了监视崇胜寺和尚,此时还没有出手,见猎心喜,所以抢着上去,心中总觉魔教平日对门人管束不严,才会如此不听号令,不受约束,但人家已经抢出去了,也只好后退几步,和阮松溪、徐子常站在一起。
这时双方的人均已动上了手,忽然从一片刀剑交击声中,响起了两声清脆的黄莺啼声!
这边才一响起,另一边也同样响起两声黄莺啼声!
坐在阶上的小老头忽然嘻嘻一笑,尖沙着喉咙,呤起诗来:“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席,啼时惊战意,不得分高低。”
正在激战中的人,一心一意的舞刀运剑,志在克敌制胜,忽然响起美妙悦耳的黄鸟新声,当然会分了心。
不!此时激战正殷,当然不会有鸟啼的,
这突如其来的黄莺啼声,准都想得到不会是真的黄莺,那一定是敌人的暗号,可能有什么行动。
双方的人心里都有这样想法,攻拒之势自然一缓,大家都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老头说的影响战斗意志,倒也是事实。
悦耳的黄莺啼声乍歇,正在挥舞禅杖和秦妙香、黄玉香动手的少林通善大师和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二人忽然杖势一收,手提禅杖和两位姑娘一同朝左首廊下走来。
黄玉香喜孜改的道:“阮掌门人、商掌门人、除掌门人,两位大师眼下解药,已经清醒过来了,现在没愚姐妹的事啦!”
说完,和秦妙香翩然退了回去,
阮松溪等三人听得大喜过望,慌忙一同迎了上去。
商桐君拱手道:“二位大师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通善大师忙合十道:“阿弥陀佛,说来惭愧,老纳和通济师兄差点当了他们的魄儡。”
阮松溪含笑道:“兄弟也是被他们迷失心神,还当了他们的傀儡教主呢!”
徐子常接着道:“二位大师这时醒来,正是最好没有了,差幸崇胜寺的僧侣,尚未出手,否则就不堪没想了!”
通济大师听得一怔,目光转动,果然看到崇胜寺百余名僧侣手持禅杖,站在两廊上首,不觉骇然道:“敝寺僧侣莫非也全被他们迷失了心神?”
阮松溪道:“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只好由五山山主等人监视着她们。”
就在两位大师清醒的同时,几处战场上,也有了显著的变化!
因为这是一场混战,双方投入的高手人数极多,战况各异,作者一支秃笔,实在贮不过来。
先说小红迎着黑蛛神余良,就娇叱道:“姓余的,昨天我大哥刨下,留你不死,你就应该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谁知你怙恶不悛,还敢和各大门派作对,今天就饶你不得了。”
黑蛛神余良怒吼一声,双手箕张,十指如爪,朝小红扑来。
小红怒道:“该死的东西!”
赛莫邪一道白光,就象匹练般朝前电卷出去,黑蛛神双爪乌黑有光,不但练有奇毒,而且练成钢爪,不畏寻常刀剑。
他身形快捷如风,一下欺到小红身前,看她举剑挥来,抓出的双爪并没有收势,右手依然抓向小红肩头,左手稍沉,朝赛莫邪剑上抓落,这一下他估计错误,没想到小红手上的赛莫邪削铁如泥,白光闪过,五指—凉,已被锋利寒芒削落,口中发出一声尖啊,急往后跃退。
小红岂是省油的灯,你要后退,门也没有,左手抬起拍出一掌,她在白鹤洞每天都以仙果当粮食,体内真气充沛,足以抵得人家二三十年勤修苦练,后来拜桑鸠婆为师,练的是乙术门功夫,桑鸠婆怕地功力不足,又输给了她二十年功力,这一记“乙木掌”朝黑蛛神追击过去,黑蛛神堪堪往后跃退,陡觉一团劲急无俦的掌风,涌到身前,急撞过来,掌力之强,重于千斤,凝滚压到,心头不由力吃一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然不敢硬接,急忙身形一伏,贴地卧下。
这一下果然管用,小红拍出的一团掌力,从他背脊上方滚滚掠过。
黑蛛神没待她第二掌出手,身子一弓,从地上跃起,就在此时,他宽大的衣袖扬处,飞出十几道黑线,朝小红激射而来。
他久住苗疆,豢养的都是毒物,这十几道黑线,正是苗疆特有的铁线蛇。
这种蛇不过七、八寸长,只有竹筷一半粗细,全身细鳞如铁,不畏刀剑,而且剧毒无比,噬人立毙,长到三尺的,加以训练,还可以当作兵器使用,不但可以缠住故人兵器,只要兵刃被它缠住,它就会迅速沿着你兵刃游下,一口咬住你脉门。
当暗器使,那就更好,它不怕你兵刃挡削,甚至会缠住你兵刃游下,只要落到你身上,或者落到你附近,都会很快咬你,这是说,黑蛛神只要使出铁线蛇来,没有人能够躲得开的。
这回他又失算厂,她没想到他自己的双手十指,也不畏普通刀剑,还是破小红削断了,左手五根指头,可见小红手上不是普通长剑了。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小红看他从地上跃起之时,双袖一抖,就飞出十几缕暗器,朝自己激射过来,暗器还没射到,一股中人欲呕的腥风已经扑鼻次来,心中不由一动,暗道:“他使出来的大概是毒物了。”
心念一动,立即右手圈动,赛莫邪挥起一片白光,足有圆桌面大小,朝空中迎了上去。
十几条铁线蛇经剑光一阵绞动,立即纷纷削断,小红出手何等快速,足尖一点,身形突然飞扑而起,带动剑势,一圈银光宛如一片网罩,朝黑蛛神当头罩落。
黑蛛神没想到发动如此快法,百忙之中,只好学懒驴打滚,贴地朝左滚出。
小红来势如电,那还容你逃出?口中娇叱一声,错落剑光,随着加急射落,随后一片剑光响起一声惨嗥,一向以用毒成名的黑蛛神余良,终于恶贯满盈,在赛莫邪剑下伏诛。
席小蓉仗剑迎向西崆峒十三子,长剑一指,喝道:“十三子,本公子念你尚无大恶,你此时退走,还来得及,若是执迷不悟,你会追悔莫及。”
这番话她是听坐在阶上的老哥哥以“传音入密”教他说的。
十三子成名数十年,一向自视极高,只见向自己迎上来的只是一个淡黄脸少年(席小蓉脸上戴了面具,是以没人认得出来)居然教训起自己来。
不觉森笑道:“小子口气不小,居然敢对道爷这般说话。”
席小蓉冷笑道:“你以为九剑同发,天下无敌了吗?你从前右手未断,可以连发十三剑,还不是被人破了?”
这话当然也是老哥哥教她说的了,志在激怒十三子。
十三子最忌讳别人提起他被削断右臂之事,这是他一生奇耻大辱,闻言不由嗔目喝道:“小子,你找死……”
席小蓉道:“好个妖道,你敢出口伤人,就算你九剑同发,本公子也不在乎,你只管使出来好了。”
十三子愈听愈怒,左手一抬,一道剑光就应手而生,直劈过来。
他果然不愧是剑术名家,左手一抬之际,悬在他肩头的一柄四尺阔剑,不闻半点声音,就已出鞘,就已发剑攻敌。
凭他这一手,干净利落,不着半点痕迹,就可看出他剑上造诣何等精纯了。
席小蓉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师傅就是芙蓉夫人,(方才大师姐白雪寒叫她师父)她练的并不是剑门山的武学,而是玄阴教的手法,以她所学,甚至还高出昔年的玄阴教护法夏非幻。
此时十三子一剑迎面劈来,她身形一闪,不退反进,侧身朝十三子欺去,口中喝道:“你不使九剑,绝非本公子的敌手。”
人还未近长剑一指,一点寒芒已经快点上他左乳“将台穴”。
这一手,本是“玄阴九转掌”的手法,她稍加变化,以长剑使出。
十三子一惊,急急往后退下,他在后退之际,左手阔剑朝肩头一挑,“咻”的一声,一道剑光凌厉飞起,朝席小蓉当头射下。
(十三子手中一柄四尺阔剑是母剑,肩头剑鞘中的九支长剑则是子剑,九支子剑全仗手中一支母剑发剑)。
席小蓉心中暗道:“来了。”
不慌不忙举剑砸去。
一个人只有两条手臂,最多也只能使双剑,何况十三子一条手臂已被人齐肩削断,只剩了一只左手,如何还能九剑同发呢?
这就全仗左手一柄母剑,发剑是以母剑剑尖,挑起子剑护手,向空摔出,这是特殊手法,向空摔出的长剑,就会向敌人当头射去。
此后就仗敌人用,兵刃去磕他长剑了,长剑受到一磕,就会划着弧形飞行,回到十三子面前,十三子用剑尖一点就会再次向你凌空攻击过来。
你不住的受到攻击,自然会不住地向剑去瞌,这就产生了循环作用。
他一支接一支的举起长剑,最多可以加到九支,连同手中的母剑,一共有十支之多,此去彼来,使你接应不暇,就非中他的剑不可。
却说席小蓉举剑撩去,只听“哨”的—声飞来长剑,立时磕飞出去。
但十三子阔剑连挥,第二支,第三支长剑,接二连三的飞射过来。
席小蓉再次挥剑撩去。瞌飞了第二支,再瞌第三支,方才被她瞌飞的第—支又划着弧行射到。
席小蓉再举剑挥出,睦飞了第一支,接着十三子的第四支、第五支长剑又连续躬来。
这五支长剑经席小蓉磕飞回去,十三子阔剑一点,又直射而来,这样循环不息,去而复来,就在一支方圆象穿梭一般,上下飞舞,轮流飞射,而且愈来愈快。
席小蓉只得跟着连连挥剑,把它们一一瞌飞出去,但听“哨哨”之声,愈来愈密:在席小蓉身前身后剑光交织如网。
十三子只发了五支长剑,便不再发剑,那是因为十三子认为对付席小蓉,有这五支长剑已经足够了。
他九剑同发,是对付一流敌人的,在他眼里,席小蓉只不过是三流敌人而已!
席小蓉对付这五支飞剑,确实已有接应不暇之感,这是老哥哥叮嘱她的,要她支撑上一会儿,没听到他招呼,务必支撑下去。
这一阵功夫,五支飞剑来去如电,越攻越快,她手中长剑只好不停的瞌,一点也松懈不得,握剑右手已值得渐渐酸痛,额上也隐见汗水!
才听老哥哥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可以了,但你只能收下他一支长剑,多收了他会发觉,好,现在用左手取出鱼网,随手一捞,象捞鱼一般,对准长剑兜去,网到了就把鱼网藏到背后,别让他发现。但你还是要继续的发剑磕剑,等他发现少了一支,就会再发一支,他再发一支,你就再收一支,好了,又可以发网了。”
他口中的鱼网正是昨晚用蛛丝结的网,粘在树杈枝上,这样的一张网兜,只能扑扑蝴蝶,如何网得住长剑?
但席小蓉对老哥哥奉若神明,相信他说的一定不会错。
此刻那还犹豫?右手奋力磕剑,左手悄悄取出鱼网,对准飞射而来的长剑轻轻兜去。
说也奇怪,那支长剑投入鱼网,果然轻而易举的收了下来,急忙把左手藏到背后,右手挥剑如故。
剑光依然往来交织,哨哨之声,依然连续不断!
但站在一丈开外的十三子挥动阔剑,向空连连点出,飞回,去的长剑,却立时发觉不对,他明明发了五支长剑,怎么会平空少了一支?是给什么人收去了呢?
他双目凝注,朝四周瞥过,根本没有什么人影,心中兀是不信,左手阔剑朝肩头一挥,又有一支长剑,从他肩头剑鞘飞出。
席小蓉立时听到老哥哥的声音叫道:“他又发剑了,再收他一支,要快。”
席小蓉应付四支长剑飞来飞去,就没有方才五支长剑那么吃力。
听了老哥哥的话,故意身形一旋,左手鱼网又迅快的兜出,网住了一支长剑,立即把鱼网藏到了背后。
她挥剑之际,身形本来就在不时的闪动,因此十三子并没有疑心到她。
那知第六支长剑出鞘飞出,接连飞回去的依然只有四支,中间又少了一支!
十三子不由大感纳罕,他一直认为席小蓉连五支飞剑都已应接不暇,决无能力收他的长剑,其中必有高人隐身附近,把他的长剑收去。
心头自然极为愤怒,沉笑道:“那一位高人隐身收取贫道长剑,怎不现身来,让贫道见识见识。”
话声方落,突听耳边响起极细的声音笑骂道:“见你的大头鬼,我老人家只是在看热闹,几时收了你的剑了?”
十三子方自一怔,再定睛看去;空中已只剩下三只长剑!
席小蓉右手发剑,一面冷冷的道:“十三子,你只有这点伎俩吗?”
十三子怒笑一声,左手阔剑连挥三挥,肩头剑鞘中最后三支长剑也快同电射,一支接一支的飞出。
席小蓉也及时听到老哥哥的声音说道:“是时候了,要快,现在他六支长剑都脱手了,你先收他三支,然后再拿话气他一气,最后三支不怕他看到了,就一口气把它收下,再听老哥哥的。”
席小蓉依言在十三子连连发剑之际,身形连转,左手连挥,鱼网一兜就是一支,接连三兜,就收下了三支。
口中冷笑道:“十三子,本公子要你九剑同发,你却零零碎碎的发剑,你不嫌麻烦,本公子却嫌麻烦呢!”
十三子正在发剑之时,听了席小蓉的话,目光一注,空中竟然又只剩下最后发出的三支剑了,这下不由得心头大为震惊,厉声喝道:“是你……”
席小蓉没待他说完,左手从背后伸出,笑道:“不错,是本公子收下了。”
话声出口,鱼网朝空中飞射而来的长剑连挥三挥,三支长剑都被她兜了过去。
十三子竟连对方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但剑已发出,再也收不回来,眼睁睁的看她以极快手法把最后三支长剑一起收去。
心头又惊又怒,狂喝一声,手中阔剑一振,纵身飞扑过来。
席小蓉又听到老哥哥低声喝道:“快听着,右脚向右横跨半步,左手用鱼网朝上兜起,右手把长剑倒过来,用剑柄平胸推出,快!”
席小蓉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赶紧依言跨出右脚,左手鱼网朝上兜起。
这一下就象张着鱼网等待鱼儿一般,她堪堪跨出,十三子已经剑先人后扑到了,手中阔剑一下刺入鱼网之中。
席小蓉但觉左手一沉,几乎接不下来,她心中只记着老哥哥的话,倒转长剑,用剑柄平胸推出。
十三子飞扑过来的人,一剑刺了个空,(席小蓉右足横跨,人已到了他左首)等他发觉阔剑刺入鱼网之中,左手一缩,要待收剑,那知阔剑已被鱼网粘住,再也拔不出来。
他扑来的人,身子悬空,不得不先行落地。正因他拔剑没拔出,左手用力之故,身向前倾,等到双足落地,又和席小蓉成了面对面。
但他身手刚落,席小蓉平胸推出的剑柄,就好象正在等待着他,“扑”的一声,不偏不倚,撞在他左肋“血阻穴”上。
换了一个部位,以十三子的修为,还不在乎,但“血阻穴”可不一样,剑柄撞上穴道,全身气血立时受到阻碍,他武功再高,这一记也吃不完兜着走,口中“呃”了一声,应手往后便倒。
席小蓉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西崆峒十三子,自己居然轻而易举的收下他九支飞剑,最后这一记,就好象是他自己凑上来的一般。
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迅速纳剑入鞘,提起穴道受制的十三子,喜孜孜的退了下去。
和三位副教主动手的是袭天发、晏海平、应立言。
崆峒黄衫是首席副教主,使的是一柄阔剑,和他身形极为相称。(他个不高,肩膀特别阔)迎住他的是袭天发,使的是一柄两尺长的短剑。(这柄短剑还是他昔年在书房伺侯东海龙王公孙敖,当书童时的随身之物,从小使用惯了,到老都随身带着使用着它)。
两人遇上了,谁也没有打话,双剑齐举,就动上了手。
崆峒黄衫,在武林中名头甚著,在江湖上一流高手,名次可以排到前几名。
袭天发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但他的武功,却是东海龙王亲自指点的。
再加上他数十年都住在石窟里,无所事事,不是静坐,就是练练拳剑,剑上造诣之深,已是举世罕匹。
这两人一个阔剑如风,一个短剑若洒若电,当真棋逢敌手,遇上了平生的劲敌。
晏海平的对手是铁拂道人娄广元。
一个是太极门掌门人,一手“太极剑法”,悠然而来,倏然而往,每一剑都剑走弧形,以静制动的手法。
一个是九宫双剑之首,他右剑左拂,长剑使的是“九宫剑法”,铁拂的招数,却是他配合剑法独创的奇招,剑拂同施,一个人剑光缭绕,全身上下,都是丝丝拂影,进退之间,快捷如风。
应立言是少林派子午门的掌门人,一手“子午剑法”,直来直往,以快速取胜。
对手秃顶神鹫南宫寿,使的也是—手“九宫剑法”,九宫双剑使的同是一套“九官剑法”,但铁拂道人剑走九宫,发剑快捷,南宫寿剑势展开,起落如风,以扑击为主。
这三对人,使的都是长剑,却各有奇招,这一战当真棋逢敌手,各竭其能,一时之间,谁也胜不了谁。
在他们附近,还有—对,搏杀得极为激烈,那是桑鸠婆和勾嬷嬷了。
他们两人本是数十年前的旧识,桑鸠婆怒她本念旧情,把自己诱入山腹,心头自然气怒极盛。
一见面就厉声喝道:“勾魂鬼婆,咱们相识数十年,没想到到头来还要以兵刃相见,这都是你这老鬼婆兴风作浪,做的好事,今日之事,咱们只有放手一搏了。”
勾嬷嬷手持长剑,狞笑道:“桑鸠婆,老婆子就是因为和你相识数十年,才把你招待在山腹石室,好让你避过一劫,谁知你真是在劫难逃……”
“住口!”
桑鸠婆没待她说完,沉喝一声:“老鬼婆,那就看看是准在劫难逃吧!”
挥手一杖,劈了过去。
勾嬷嬷身形—个急闪,手中长剑斜削过来。
桑鸠婆一杖出手,桑木杖左右展开,立时幻起七八道杖影,盘空匝地,宛如怒龙探爪,同时迎头罩去。
勾嬷嬷不敢怠慢,立即施展“九幽身法”,一个人有如一团魅影,乘隙进招,长剑,洒出点点绿芒,到处流动。
桑鸠婆气怒已极,杖势挥洒之中,左手“乙木掌”、“乙木指”轮番击出,劲风呼啸,忽如一团怒潮,忽如一缕劲矢,记记不离勾嬷嬷大穴要害。
勾嬷嬷出身九幽门,除了“九幽身法”,飘忽不定,剑上造诣也极为深厚,左手“勾魂鬼爪”更是她成名多年的绝活,五指一抓,五道指风,挟着森寒阴气,令人毛骨悚然。
这两人已有数十年不曾交手,这一动上手,发觉五十年来,双方武功,都在精进,自然不敢大意。
杖影,掌风,人影、指劲,交织成一片,大概没有三五百招,是无法分得出胜负米的。
另外一边,是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和皖南三剑万邦仝、寿耀南,公孙胜六人迎战天罡旗的于老夫人伏大娘,广法道人,辛无忌和铁三姑五人。
于立雪看到老奶奶,就疾快的迎了上去,大声叫道:“奶奶,我是立雪……”
于老夫人神志被迷,口中大喝一声:“谁是你奶奶?”
呼的一杖击了过来。
这时端木让接住了伏大娘,万邦全接住了广法道人,寿耀南接住辛无忌、公孙胜接住铁三姑,已经动上了手。
范叔寒怕于立雪有失,急忙闪身而出,一剑架住于老夫人的杖势。
于立雪急叫道:“奶奶,你老人家怎么不认识孙女了?”
于老夫人杖势被范叔寒架住,心头更怒,左手突出,呼的一掌,朝于立雪当头击下。
范叔寒看得大骇,急忙一把抓住于立雪手臂,往后拉下,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立雪,你奶奶被迷失神志,怎么会认识你?咱们只有先把他们点了穴道,再想办法。”
在他说话之时,于老夫人杖势接二连三的攻来。
范叔寒只有挥起长剑,连接带削,接下了她三招。
于立雪道:“范大哥,只是我不是奶奶的对手。”
范叔寒以“传音入密”说道:“不要紧,由我和你奶奶动手,你转到她身后去,一定可以点住她穴道的。”
于立雪点头道:“我去试试看。”
范叔寒为了让于立雪出手,只好运起功力,挥剑和于老夫人硬打硬接,于立雪身形一闪,就掠到奶奶身后。
于老夫人神志虽被迷失,武功丝毫未减,范叔寒挥剑和她抢攻,心头怒极,一支铁杖舞得漫天杖影,势道凌厉无比。
范叔寒展开“形意剑法”,差可和她打成平手。
于立雪闪到奶奶身后,兀是近身不得,心头大急,几次冒险抢入,都被杖势逼退。
这一情形,范叔寒当然看得到,心中暗道:“看来只有俟机架住她铁杖才行。”
心念转动,又打了两个照面,正好于老夫人一杖直捣过来,一时那肯错过机会,身形一侧,剑使“秋水横舟”,闪电般划出,“哨”的一声,压住了杖头,口中喝道:“快!”
于老夫人凛然道:“快什么?”
左手抡掌就劈。
范书寒以一支长剑压住势道沉重的铁杖,已是使出了十分力道。眼看她一掌劈来,只得功运左掌,使了一记“崩掌”,朝前推出。
“砰”!双掌击实,范叔寒内力修为不及于老夫人深厚,只觉有如千斤巨石直捣过来,崩出的左手再也抵挡不住,一个人被震得连退了三步,喉头隐隐发甜!
差幸于老夫人杖势被他压住,左掌和她互击,一个迷失心神的人纵然武功不减,反映究不如平常敏锐,于立雪趁机双手疾发,点了奶奶身后三处穴道。
于老夫人身子定住了,于立雪从她后身闪出,娇笑道:“范大哥,好了……”
瞥见范大哥站着的人,双目微阖,静立不动,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双肩一晃,掠到范叔寒身边,一手扶住他身子,急急问道:“范大哥,你怎么了?伤在那里?”
范叔寒依然闽着双眼,低声道:“我和你奶奶对了一掌,真气有些浮动,休息一会儿就好,此刻时机迫促,你快去帮二师兄,把伏大娘制住了,快去。”
于立雪关切的问道:“你真的不要紧?”
范叔寒道:“你只管去,我只要稍稍调理呼吸就可没事了。”
于立雪道:“好,那我去了。”
范叔寒道:“时机稍纵即逝,快去。”
端木让两枚铁胆和伏大娘长剑,激战方殷,没防到于立雪会向她身后袭,自然很快的被制住穴道。
于立雪叫道:“端木大哥,现在由你去帮皖南三剑了,范大哥负了伤,我要去照顾范大哥呢!”
端本让听得一惊,急忙问道:“四师弟负了伤?他伤势如何?”
于立雪道:“范大哥和我奶奶硬接了一掌,震动真气,他说调理一会儿呼吸就好。”
端木让点点头,抬目看去,忽然笑道:“皖南三剑,用不着我去打接应了。”
皖南三剑成名多年,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的剑术名家。
广法道人和辛无忌还免强可以招架得住。
铁三姑和穿肠剑公孙胜动手,不论剑法、功力,都差得很远,不过一二十个照面,公孙胜一记“手挥七弦”幻起七点寒芒,飞洒而出。
但听“当”的一声,第一点寒芒,点在铁三姑的剑脊上,把她一支长剑凌空挑飞出去。
其余几点寒芒依次洒落,就点了铁三姑身后五处穴道,长剑锵然返鞘,没再出手,只是负手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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