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早读以后，叶惟很长时间没有再跟陈思杨讲话。
不叫没有“讲话”，是不再聊天。
他们的对话停留在“交作业”、“老师让你去办公室”、“谢谢”这类日常没营养的交流。
叶惟避开一切需要和陈思杨交往的场合，能不说就不说，能让别人传话就不自己说。
无数次忽略男生欲言又止的眼神和伸出却落空的手。
他们现在的固定交集大概只有，叶惟桌上时不时会出现一瓶草莓牛奶。
她放回陈思杨桌上，过几节课又会回到她的课桌上。
叶惟很不解，是他让她不要管他，而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求和？道歉？一张纸条也没有，就光送牛奶。
叶惟全部转手送给张婕婕喝。
后来就变成了送两瓶。
叶惟给张婕婕和王翰林各一瓶。
王翰林连续喝了几天，有一天突然跑来告诉叶惟说他不喝了。
张婕婕怕胖，喝不下两瓶，叶惟只好把其中一瓶带回家里，摆在房间里的书柜里。
不知不觉，已经有十几瓶了。
叶惟晚上不想看书做题的时候，会看着那些瓶子发呆。
他们整齐的摆在那里，还有几个月就会过期。
得在过期之前喝掉。
至于是什么时候，可能等她能消气，能正常地和陈思杨相处的时候吧。
九月已经过了一大半，邓丽给班上的男生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学校一年一度的篮球赛会在十月举行。
大概是因为高二是最后一次篮球赛了，在体育委员的号召下，班里很快的凑齐了一支篮球队，甚至还有几名替补队员。
六班上一次的篮球赛的成绩中规中矩，在年级接近20个班里，刚进八强就被淘汰了。
陈思杨没有太多异议的被选为了队长。
毕竟他们做题的时候他在打球，他们打球的时候他也在打球。
邓丽特批给篮球赛完前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参赛选手可以去操场训练。
这让越来越多的人踊跃报名参赛，不会打也会报名下去训练凑热闹。是不是真心想好好训练不知道，不想上自习才是真。
叶惟以前告诉陈思杨，最好翘晚上的自习，下午的自习班主任很有可能会来巡察。科任老师的课不那么严，通常第三节翘比较保险。
叶惟觉得她给他提的建议，他做了就等于她做了。
所以他做的事只要不是太出格，她都能接受，也乐意给他兜底。
不过现在这个建议也派不上用场了，官方开始明面上通融。
叶惟越发觉得自己的建议有点多余。
因为她清楚陈思杨是无所谓这些的。
他平时也不在意班主任管不管，挨骂了也照常打。
每次陈思杨挨骂，都是我知道我错了，我接受惩罚，但是我不会改的态度。
邓丽每次批评他，陈思杨的认错态度都不错。让他写检讨也工工整整地给你写，但是下次仍旧我行我素。
检讨对他来说就是个形式，是为了不浪费更多时间跟班主任纠缠从而主动认错的解决方式，说白了就是阴奉阳违。
你说什么他都笑眯眯地点头说好。
长了一张好看的脸，邓丽反而不好和他生气。
他大概是差生中最讨人喜欢的那一种。
下午的自习课开始大面积的空缺座位。还有一些人虽然不是队员，但也在下午明目张胆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篮球队不仅下午要去训练，晚自习也会趁着老师管得不严或者天没黑再打一会。
反正被问起来，也难以核实。
邓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特别严重的时候说几句。
利用“班级荣誉感”说事时总是不好扫兴的。
叶惟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得了篮球赛的前三名会加好几分集体分，邓丽是不会这么大度的。
陈思杨的加入显然让班上的男生充满了信心，料想他是打得不错的。
至于打得怎么样，她不知道，也没去看过。
王翰林也加入了篮球赛，只不过是替补队员。
叶惟对这件事表示很吃惊，因为他平时打球也不算多。
他经常带回来一些消息，譬如他们的训练成果，譬如他们今天和哪个班打了一场输了还是赢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乐呵呵的，除了说起十四班。
据王翰林说，十四班的队长是个傻x。
虽然没和正面对垒过，但是经常占他们的场子，乱扔他们挂在栏杆上的衣服和踢翻他们放一边的水云云。
像王翰林脾气这么好的人，也觉得傻x的人，叶惟和张婕婕毫不犹豫地和他同仇敌忾了。
篮球赛越来越近，陈思杨他们也训练的越发频繁了，叶惟每天看到他们被陈思杨训得精疲力尽的回教室，也稍微为陈思杨感到高兴。
他终于有想做的事了，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
有次下午体育课，叶惟本来打算在日常训练完后立即回教室，但张婕婕死活拽着她，让叶惟陪她去看看男生的篮球训练。
叶惟问：“今天王翰林要上场？”
张婕婕假装没听到这个问题。
是一个阴天，虽然这个天气看起来有点阴郁，但是很适合运动。
没有雨天的潮湿，没有艳阳天的粘腻，偶尔还会有微风拂面。
他们在和高一的一个班打友谊赛，周围很多上体育课的学生在看。
人气倒是很高，篮球场绕场一周都围满了人。
叶惟不喜欢去挤，所以站的位置也算不上多好。但是为了要看王翰林的表现，已经尽力地往里面站了。
张婕婕站在她旁边，每次看到进球简直比场上的人还激动。
叶惟在比赛开始前，叮嘱王翰林要好好耍帅，王翰林说包在他身上。
这不，刚好陈思杨带球突破到篮下的时候，把球扔给了王翰林。
王翰林跳起来很轻松地就把球扔进了篮框。
六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
听说男生打球的时候传球给谁投，取决于谁喜欢的女生站在场边，果然是这样。
陈思杨跑回中场的时候，朝这边看了一眼，这附近的女生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站在叶惟旁边的一个外班女生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拿了瓶水走到陈思杨身边，收获了一片起哄声。
陈思杨下意识地又往这边看了一眼。
叶惟移开了视线。
“果然主动才有机会啊...”张婕婕像是联想到了什么。
“既然要主动，你也去呗。”
叶惟把之前自己从教室里拿出来的一瓶还没开过的矿泉水递给她。
张婕婕还有些犹豫，叶惟推了她一下。
“去嘛，待会小王都下场了。”
听罢，张婕婕才迈步往男生休息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半还回头看了看叶惟。
叶惟鼓励地朝她点点头。
张婕婕走到王翰林面前，他正坐在陈思杨旁边，热得用手扇风。
看到张婕婕过来，立马停止了动作。
然后，张婕婕递出了水，陈思杨伸出了手，王翰林茫然地坐在原地望着他俩。
张婕婕也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把水递给了陈思杨，有点傻眼。
王翰林也有些傻眼：“啊？”
“这是给...王翰林的。”
陈思杨刚把水扭开，他震惊地抬头看着张婕婕：“啊？”
“就是，叶惟给我，给王翰林。”
张婕婕显然也觉得眼下的场面有点尴尬，她不敢再看陈思杨的表情，磕磕巴巴地说完，转身就跑。
叶惟站在场边，也没看懂事件的走向。
张婕婕走过去，把水递给了陈思杨？
陈思杨拧开水，又把水递给了王翰林？
为什么要这样？王翰林拧不开瓶盖吗？
张婕婕满面通红的跑回来，拉着她赶紧离开了。
“你刚刚干嘛呢？”叶惟问。
“啊啊！你别问了，我要被尴尬死了！”张婕婕鼓起两颊，“我再也不去！送水了！”
“所以为什么你要把水给陈思杨啊？”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伸手啊，我都蒙了！”
叶惟也不是很理解：“你和王翰林都这样好久了，怎么过了一个暑假一点长进都没有。暑假没约出来玩？”
要说张婕婕有什么会不好意思的，那必然就是提起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会变扭捏。
“那难道要我先表白啊？”
“王翰林他...压力比你大嘛，毕竟他妈每天盯着他呢。”
“那要是表白了也不能在一起，还不如不表呢。”
张婕婕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语调突然down了下来。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哈？你认真的吗？”
“高中谈恋爱是一件很大不了的事吗？也只有一中这么觉得吧。”叶惟略微嘲讽地提起嘴角。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激他一下？那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表吗？”
“我可没这意思。但如果是我的话，得看对象是谁。”叶惟回头看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思考了一下，“不过他得和我一样勇敢才行。”
“没看出来你这么叛逆呢。”
张婕婕像是第一天认识叶惟一样，啧啧称奇。
叶惟笑而不语。
两人打道回府，教室里有几个人坐在位子上，有的在写题，有的在玩。
叶惟拿出自己额外买的一本数学练习册，找到自己薄弱的章节做专题练习。
她刚写完一个章节，就听到外面传来几个男生的吼叫。
是打完比赛了吗？赢了吗？
六班靠着操场，每次遇到这种事都听得尤为清晰。
她朝教室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但是骚乱和尖叫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
不像是欢呼。
叶惟皱了皱眉，关上书朝篮球场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陈思杨：给我送水还要我自己要。
叶惟：你有事吗？
张婕婕：你干什么？？
王翰林：你没事吧？？？
陈思杨：这水不是给我的吗？？？
十二：惹别人生气了还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