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惟的心情很复杂。
她刚坐下放好书包,预备铃就响了。
早读的时间到了,语文课代表是叶惟的好朋友张婕婕,一个圆脸的可爱女生,坐在叶惟的右手边。
她磨磨蹭蹭地走上讲台,开始起头让大家齐读。
开学第一天,谁也不愿意来碰这个钉子,她八成是和英语课代表猜拳输了,才被推上去。
张婕婕看到她来了,冲她眨眨眼睛,又有点愁眉苦脸。
刚过完暑假,学生们都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没什么人理她。
教室里响起一小撮人的读书声,不过大部分人并不赏脸。
读的是一篇还没学的文言文。
读到生僻字的时候,班上的声音基本都会停顿,默契地跳过这个字再继续。
这让本就不高涨的早读热情再次消减。
平日的早读叶惟大多数时候为了张婕婕也会卖力一点,但是今早经历的事情让她心里有点不安,怎么也张不开口。
叶惟拿出课本,摸了摸昨天报道领到书后,下午包好的书皮。
偏头想跟同桌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看到她的同桌王翰林头都快要点到桌子上了,估计是开学第一天没习惯早起。
早读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就没了声音。
张婕婕在讲台上自暴自弃地喊了一句“自习”,也回到了座位上不再组织。
这种时候班里反倒安静了下来,有人翻看课本,有人发呆,有人加入了睡觉大军。
叶惟忍不住回想之前的见到的。
不见得真是同一个人吧。
她都没怎么看到正脸,只是一道伤疤而已,八成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学生,怎么会是一中的?
叶惟脑子一团乱,邓丽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的。
“怎么,一个暑假没见,我们班的同学都哑了啊?”
王翰林“蹭”地一下坐了起来,背挺得像是一把尺子。
叶惟觉得自己作为教师子女有点不幸,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妈妈只教他们班的英语。
如果真的是当自己的班主任,叶惟觉得自己可能会疯。
要问这个班上谁和她同病相怜,那必然就是王翰林了。
他们同为教师子女,王翰林更惨,因为他妈就是班主任邓丽。
他们俩从分完班就开始坐同桌,也不知道这安排是有心还是无心。
邓丽走进教室,大多数人都抬起了头,毕竟谁也不想第一天就挨批。
班主任询问了一下没有早读的原因,就开始新学期的老生常谈。
叶惟有个本事,她在发呆的时候看起来也是聚精会神的样子。
所以叶惟就算在课堂上开小差,也很少有被抽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成绩好。
叶惟盯着邓丽后面写着“新学期,你好”的黑板,不知不觉就开始神游天外。
“诶!叶惟!”隔着一条座位的张婕婕小声地叫她,“你看外面,教室外面,是转来我们班的新生吗?”
她把头转向窗外,就看到了同样仰头看着天空的人。
她的位置是教室倒数第二排,又靠窗,才能视角极佳地看到。
教室门外斜靠着一个男生,他脑袋抵在墙上,那个瘪瘪的书包被提在手里,晃来晃去。
叶惟盯着他发呆。她越看,心越沉了下去。
那个男生好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扭头往这边看来。
叶惟立刻转开,埋下头看书。
张婕婕还在一旁不断地猜测是不是帅哥,叶惟拼命地回想自己当时跑得够不够快,到底有没有被看清脸。
她穿着一中的校服,如果没有被看清脸,那...?
邓丽讲完了新学期的愿景,注意到了台下学生的心不在焉,她也终于朝教室外喊:“你进来吧。”
门外的男生听到后,提起书包走进来走上了讲台,站在邓丽旁边。
“这位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学生,今后也要成为我们班的一份子了。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邓丽说完,微退一步,把讲台让给男生。
在他走进教室,站到邓丽身边的这段时间,一直微皱着眉头,这种不耐又被他强压下去。
他的刘海有点长,在一中的行为规范里是绝对不合格的。
也因为刘海有点长,所以让人不太看得清他的眼睛。
虽然看起来很瘦,但大概是经常运动,皮肤是小麦色所以显得很健康。
跟大多数高中男生带给人的朝气蓬勃的感觉一点也沾不上边。
他的站得懒散极了,但看起来又非常不耐烦,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校服外套皱皱巴巴地穿着,里面的T恤是个骷髅头。
叶惟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一条鲜艳的红色伤痕,很明显。
邓丽让他做自我介绍,男生却没有立刻开始。
他的目光悠悠地掠过班上的人,叶惟想低下头,但是又觉得所有人都抬起头,只有自己低头显得很反常。
她垂下眼睛,又忍不住抬起,正好跟他的视线撞上。
只见男生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勾起嘴角,那不算是一个友好的、有亲和力的笑容,反倒是有一种挑衅的意味在。
他移开视线,慢吞吞地拉长声音:“大家好,我叫陈、思、杨,请多多指教。”
陈-思-杨。叶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没错,早上听到的名字就是这个。
叶惟现在有点后悔早上为什么要为了节约几分钟的时间,导致现在好像惹了一个麻烦。
很明显,她撞破了早上他打架。而这位新同学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说是大事好像也不算个事,但是自己逃跑的行为显得很理亏。
哪怕是装作路过呢!
但叶惟想起陈思杨回头望过来的眼神,又觉得逃跑才是正常举动。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陈思杨没认出是她。叶惟在心里祈祷。
“那你就先坐...”邓丽在教室张望一圈,发现只有叶惟背后有一个空位。
“你先坐三大组最后吧,那个同学请了一周假。”
叶惟感觉一阵惊天雷从自己面前劈下,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身后无人的座位。
她来的时候虽然发现自己后面没人,但她以为那人只是迟到而已。
“小张好惨,我听说他昨晚上急性阑尾炎,已经被拖到医院做手术了。”张婕婕转头对叶惟轻声说道。
“我更惨。”叶惟喃喃了一句。
“啊?你说什么?”张婕婕没听清。
叶惟朝张婕婕勉强笑笑,讲台上的男生已经朝这里走了过来。
他走到叶惟前方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看得她心里有点发慌,陈思杨随手把书包往桌上一丢
陈思杨的书包明明看起来很瘪,但是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倒是发出了砰地一声。
叶惟的心和他的书包一起重重地落了下去。
陈思杨在她背后坐下来,把书包收进空空如也的桌肚。
“诶?你是不是还没领书来着?下课的时候你喊个同学跟你一起去后勤处,搬个桌子领下书。”
邓丽交代完,铃声就打响了。
第一节课就是邓丽的数学课。
叶惟对于第一节课就排数学这件事感到有点泄气。
美好的一天应该从语文或者英语课开始,来就上数学这和给人当头棒喝有什么区别?
这是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她接着早读的内容,拿了整整一节课来说明高二阶段的重要性。
当然重要,高一打基础高二巩固高三冲刺,高中哪个阶段不重要啊。
叶惟和大多数人一样心不在焉,并且时刻注意着自己背后的动静。
就像是怕陈思杨突然站起来把她的桌子掀了一样。
但是没有,背后安静地要命。连跟同桌说话的声音也从没有过。
她头一次体会到如芒在背是个什么感觉。
叶惟非常想回头一探究竟,但她还是忍住了。
邓丽强调完打算开始讲正课的时候,时间也已过去了大半。
她讲完第一节的概念,就让大家拿出练习册,给了两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做判断题。
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邓丽会抽一列起来回答。而叶惟的大组正好在她面前,被抽到的概率极高。
果不其然,叶惟才看到第5题,邓丽已经随手指了自己面前的一竖排,也就是叶惟所在的列。
她没听前面的人的答案,继续往下做,做到自己答得那道时,偏头看了看王翰林的练习册对了对答案。
王翰林的练习册上不仅做完了,甚至还已经用红笔修改了。
叶惟暗中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王翰林做出一个“被逼的”的口型。
她平稳地回答完了自己的题号,刚坐下,背后的人就站了起来。
他没有马上出声,叶惟感觉到陈思杨的桌子往她的椅子上碰了一下。
叶惟抬起凳子,小心地往前挪了挪。
然后又被身后的桌子撞了一下。
她屏气凝神,过了两秒,身后才回答道:“正确。”
“为什么?”
“我没书。”陈思杨理直气壮地说。
底下顿时响起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你没书怎么不和同桌一起看?”
“不熟嘛。”吊儿郎当的。
笑声更大了,大家都转头看过来,叶惟也微微转头看了眼陈思杨。
他站在座位上,桌上空无一物。明明在插科打诨,脸上却一丝笑意也无。
邓丽挥手让他坐下,让陈思杨的同桌段桦起来回答。
段桦是个特别沉默寡言的男生,戴着厚厚地眼镜,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
“我觉得是错的。”
邓丽摸了摸额头,也让段桦坐下。
“这道题答案是正确。这不就是一个简单的变换了一下说法?实际上和概念也没差嘛。”
叶惟用红笔在练习册上划了一个勾,突然想起一件事。
段桦的答案错了,那陈思杨是怎么答对的?
他没书,也没看段桦的答案,难道是蒙的?
可是蒙判断题不应该蒙错误,才是正常的吗。毕竟这7道题,也只有最后一道是正确。
这人运气真好。叶惟暗想。
作者有话要说:小陈在做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