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杰律师事务所。
“杜平,有人找——”
忙乱的办公室中立刻伸出一颗脑袋:“哦——就来!”只见一个人快步而出,还习惯性地整了整领带,边走边向门口张望。
姜每文静静立在门口,向他伸手打了个招呼。
“是你?”两三秒钟后,杜平认出他来,“我在上班,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谈,下班后有没有时间?”
杜平料想他是为了黎书泽的事而来,当下推托道:“你看……我这儿事很多,什么时候结束都说不准,要不……”
“杜平——你的电话!”另一边又有人喊道。
“哦!好,就来!”他耸了下肩,装作抱歉地瞧了一眼姜每文,“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
姜每文很有礼貌地等在门边,看着他跑去拎起电话。
“喂!我是杜平。哦,是霖霖你啊——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那还用说嘛!当然高兴了……放心,只要你说的,我一定办到……嗯,啊?什么?!你要我……”他尴尬地抬眼瞥一眼门边,迅即又低下头去,“可是我……哦,没没,没不同意——哪能呢?我,呃……当然,当然!”
杜平挂上电话叹了一口气,心里怪怪的不是滋味,可既然是花霖霖开口,当然只得照办。他用食指搔着一边的眉毛,不情愿地回到姜每文跟前,一开口立马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表情:“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还特地让你跑一趟,多不好意思。”他赔笑着看一下表,“喔哟,还有二十分钟下班。这样吧!你先去楼下的酒吧坐坐,我安排一下,马上下来。”
姜每文依旧很有礼貌地对他笑笑,没再多说一句话,点点头,转身下楼去了。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杜平来到酒吧。举目略微一扫,见姜每文坐在左侧靠里的一个位置,正伸手向他示意。
“还没吃饭吧?不如叫些东西,边吃边聊。”杜平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一边举手唤来侍者。
“不了,我不饿,你自便。”姜每文婉言谢绝。
“呃,是吗?其实我也不习惯那么早吃晚饭。”说话间,已有人递上菜单,杜平随意扫了一眼,合上道:“Jackey,on the rock。”转头又对姜每文道,“你呢,要不要也来一点?这里的杜松子酒挺特别的,加冰块绝对一流。”
“不了,我喝柳丁汁。”他举了举面前的杯子。
“呵,是吗!不试试真是可惜了。”他整着衣襟坐下,“好了,言归正传,找我有什么事?”
“花霖霖应该在电话中告诉你了。”姜每文笑笑说,“是关于黎书泽的一些情况。”
杜平当即尴尬了一两秒钟,暗怪自己装得太过火,早该料到他和花霖霖通过气。不过好在他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虽惊不乱,忙做出恍然大悟状:“哦——你说那件事啊!”一手还作势拍打下脑门,“你瞧我,都忙糊涂了。对对……花霖霖是对我说过,你看这一忙起来都给忘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好了。”
“那么忙还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但是你和黎书泽是正副学生会主席,有些事我想你可能会比较清楚。”
“嗯……这个嘛——当然,我们可以说是同事加朋友,不过毕竟不是一个专业。因此我对他的了解多数是在工作方面,至于他的个人生活就……”说着干咳了一声,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言下之意就是我所说的你也未必会感兴趣。
“没关系,我只想能够比较全面地了解他,你只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情况就可以了。”
“这样啊——那好吧。”杜平答应道,神色间总不免有几分勉强。
酒端了上来,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显出奇幻斑斓的色彩。杜平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击到杯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他浅啜一口润了润喉:“黎书泽是在大三时被选为副主席的,不过此前我们已经在很多活动中有过合作了。他条理清晰,能力突出,只是性格有些怪异。”
“怎么个怪法?”
“嗯……怎么说呢——就是比较内向,又很固执。不过运气不错,交到苏沁这样的女朋友,要不是那次不幸,说不定此时做她丈夫的就是他。”
“这么说,两人关系很好?”
“至少在他出事前半年是这样。”杜平又灌了口酒,抹抹嘴道。
“前半年?什么意思?”
“具体情况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听花霖霖提起过。怎么,她没告诉过你?”
姜每文遗憾地摇摇头。杜平顿时高兴起来,心想看来她也并非事事同你说,多半是瞧你长得还算不错,拿来解解闷罢了。若说到今后陪伴她走过漫漫人生的,那还非我杜平莫属。
“杜平,你怎么了?”姜每文见他忽然嘴角微扬愣愣出神,不放心地叫了两声。
杜平正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喜悦中,闻得叫声才蓦然回过神来。想起正谈到黎书泽死前与苏沁之间发生的问题,于是强行拉下脸来,想要摆上一副难过的表情。无奈相由心生,一边的嘴角终究还是不由得裂了开来。
“自他和苏沁交往以来,两人感情一直很好。那时几乎全校都将他们看作是最佳组合,当然,那个……还有我和花霖霖,咳,你应该也听说过那些校园传说吧?”杜平顺便在对方面前提一下自己和花霖霖的“特殊”关系,以告诫对方不要想入非非,妄图从中作梗。
姜每文立时附和着承认:“当然当然,你的‘蝶恋花’,还有黎书泽的‘沁园春’,到现在,那些学弟学妹们还在津津乐道呢!”
“是嘛!没想到大家竟记得这样牢。”不知是否是酒精作用的关系,杜平的脸上竟隐隐泛起一层红光,为在校期间的风光无限所陶醉。
“那后来呢?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姜每文接下去问。
“哦,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望着姜每文突然肃然道,“那就是问题一定出在黎书泽身上。”
“哦?”
“不瞒你说……”杜平凑上脑袋,压低声音,“大四一开学,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具体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他怪怪的,常常一个人发愣,还不理人,好像满腹心事似的。尽管他原来就比较内向,但那时比起之前来更要厉害得多,同学们还背地里戏称他得了帕金森氏综合症。要不是我几次都帮他安排好事务,他这个副主席啊——早就换人喽!”
“那他和苏沁……”
几口酒下肚,杜平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常闹矛盾,还一度传出分手的传闻,但都没得到证实,特别是苏沁的态度很不明朗。听花霖霖说她虽然想过要结束,但过不多久就又和黎书泽在一起。可是,这两人碰到一起又开始争吵,接着又分开一段时间。就这样,一会儿分,一会儿合的,勉勉强强过了半年,结果……”杜平没再说下去,那结果两人都已知道。
“他没和你谈起过什么特别的情况?比如——家庭,或是别的什么?”姜每文试着提醒道。
“没有,他从不提家里的情况。”杜平做了一个“别提了”的手势,“老实说,我也曾试着找他谈过,可他总说自己没问题。你知道,我们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更何况我和他不过是在学生会里共事,非亲非故的,我也不好过多干涉。”
姜每文握着杯子默不作声,他可以理解杜平当时的处境。遇到这样的搭档,确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倘若一个应对不当,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将事情越弄越糟。
“就在黎书泽失踪的前三天,听说两人还大吵了一架。”杜平已有些醺醺然,晃着脑袋神秘兮兮地说道,“是花霖霖亲口告诉我的,说是黎书泽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惹得苏沁哭了整整一晚上。谁知才过了一个多礼拜就出了那样的事,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那黎书泽出事后,苏沁的反应如何?”
“当然非常震惊,也很伤心。无论如何,在一起都快两年了嘛!”杜平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听说两人原本还打算一毕业就结婚的,谁想还没毕业,其中的一个就……想想也真是可怜。不过好在苏沁后来又认识了那个什么区楚环。也真有他的,才一年,就把苏沁娶进了门,不知用的什么方法。”
杜平面露向往之色,言下竟有前去求教之意。姜每文瞥了他一眼,知他酒入愁肠,心中烦忧,在为自己和花霖霖的事烦心。其实,如他这般担心受怕、劳心劳力的也真是不容易,想着竟不由得同情起他来。
放下酒杯,杜平有意无意地抬腕看了看表。姜每文识趣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杜平忙道:“不再多坐一会儿?难得有机会聊聊。”一边说一边已从椅背上取下了外套。
“不了,已经耽误你不少时间了。今晚真的十分感谢,帮了我很多。”
“哪里哪里……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打电话找我。”
姜每文礼貌地笑笑:“一定。”
走出酒吧,已近八点。杜平向他告辞,截了辆出租车自顾离开。
姜每文独自沿着街道前行,他需要清冷的空气洗去酒吧内的喧嚣,更需要时间来好好想一想,整理一下思路。谁知衣袋中的手机恰在此时响起。
“喂,是我花霖霖。”对面响起清脆的嗓音。
“哦——是你啊!我们已经谈完了,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那么客气,有收获吗?”花霖霖的声音分外甜美。
“还不知道,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那,我再给你一次收获的机会如何?”
“什么?”姜每文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那边的花霖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找到韩思齐了。”